什麽时候可以回到学校？他不敢多想。

因为也许下一刻讨债的人由於找不到养父母，就会直接找上他了……他没有逃避还钱这件事的想法，他只希望还钱的

期限可以延长，不过，对地下钱庄来说，这恐怕很难如他所愿吧？

韦敬说可以替他解决……那是真的吗？他不知道。

吃过早餐後，把衣服穿好、背著行李，李志杰带著纸条离开了男人的家。

18

没预料到这种困窘的情况竟然会来得这麽快，梁伟业眉头深锁。

向来小心翼翼的老师，怎麽会在这种地方跟邓家齐……被学生或其他教职员看到还得了？难不成他是打算要辞掉学校

的工作吗？太愚蠢了。

虽然心里出现了好几个疑问，但梁伟业担心的是眼前这个人。「凡……」

古孝凡突然转头看向梁伟业，「啊哈哈，我说我要去上厕所嘛……」硬是挤出笑容的表情却很僵硬，「真是……」说

著就要往洗手间走去。

那是怎麽一回事？邓家齐和别的男人……怎麽可能嘛！他就是邓家齐的男朋友，对方怎麽可能会跟其他男人……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刚才那不过是长得和邓家齐很像的男孩罢了，同性恋竟然敢在这麽显眼的地方吵架，这怎麽行呢

？那男孩长得那麽像邓家齐，要是害他被误会了怎麽办……

怎麽办？如果那个男孩就是邓家齐呢？古孝凡想笑却笑不出来。

梁伟业拉住他的手，一脸严肃地说：「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却没有打算冲出去确认，你就这麽害怕面对现实吗？这麽害怕破坏自己和邓家齐的关系吗……

「哎唷，我哪有看到什麽……你在说什麽？我要去厕所，放手啦！」挣扎著想甩开梁伟业，对方却不为所动。

「回答我，你都看到了对吧？」梁伟业厉声道。

「你、你在说什麽啦！我不知道你说什麽……」

烦死了，他的脑袋现在一片混乱，姓梁的干嘛要挑这种时候找自己麻烦……虽然音量不大，但古孝凡一直想扒开梁伟

业箝制住自己的手，两个男人的动作愈来愈明显，引起店员和其他客人的侧目。

梁伟业紧皱著眉，严肃的说：「别想骗我！你明明都看到了，为什麽不敢出去确认？他们就在餐厅外面而已喔。」

不想造成骚动，梁伟业在接收到他人的目光後，赶紧拉著古孝凡进入还算宽敞的洗手间，幸好里面没有其他使用者，

勉强算得上是一个适合谈话的空间。

「姓梁的！你不要太过分喔，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古孝凡有些慌乱，撇过头不想看梁伟业。

就算、就算那真的是邓家齐又怎麽样？他能怎麽样？今天是邓家齐主动亲那个男人，又不是男人对邓家齐动手，他出

去了又能怎麽样──

一旦走出去，不是摆明了他跟邓家齐只有分手这条路可以走吗？

但如果他装傻、装作没有看到、装作不知道这些事，也许他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一起吃饭、聊天、约会……直到…

…

直到邓家齐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只会想著他，而不是用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望著某处不说话，或是像想起了什麽似的露

出怀念的笑容。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没感觉的。

几次约会下来，他不是完全没感觉到邓家齐的心里可能住了另一个人的这件事，他只是……害怕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

立起的特别关系，太快被划上句号罢了。

住在邓家齐心里的人，就是那个男人吗？他就是邓家齐的前男友吗？所以一向和自己来往应对总是显得含蓄合宜的邓

家齐，才会在这种公开场合不顾一切地吻过去……

现在自己心里这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是什麽？

「你想继续装傻到什麽时候？外面的人就是邓家齐，我也看到了啊……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松开手，

梁伟业向後退了一步。

古孝凡垂首，紧闭著口不打算作任何回应。

见状，梁伟业快步走出洗手间，透过玻璃窗向外探视了一会儿，发现原本待在外头的两个人已经不见身影，又立即转

回洗手间。

「凡……他们似乎走了。」

梁伟业伸出手想碰触古孝凡，对方却避开转身走向洗手台，尴尬地笑著：「我……我洗一下手，等一下还要吃饭不是

吗？你要不要也洗一下手……」

吃饭？古孝凡还有心情吃饭？如果换作是他，应当和自己热恋中的情人却被撞见和另一个人在一起，他能忍住不冲出

去动手打人就不错了，哪里还有心情吃得下饭？

「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诉你。」梁伟业走到古孝凡身旁洗手，淡淡地说：「我今天……本来就是想来跟你说这件事

的，可是……」可是他舍不得看到古孝凡难过的模样，所以决定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却没想到他们会意外碰上邓家齐

。

关掉水龙头，古孝凡一愣。「你……要跟我说什麽？」

「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关於我学弟的事。」

最近？这是什麽意思？邓家齐和他交往也不过是最近几星期的事，而自己向对方表白心意的时候，他不是说已经和情

人分手了吗……莫非是他们的关系在最近死灰复燃了？

「你……我怎麽知道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说不定你是想要挑拨我跟家齐的感情啊！」

古孝凡皱著眉，似乎有点紧张，却没有细想梁伟业平白无故怎麽会想要破坏自己和邓家齐之间的信任感。

梁伟业苦笑。「刚才你不是都看到了吗？就算你不想承认，也可以听完我的话再考虑要不要相信。」

他可是什麽都还没说呢……古孝凡竟然就已经拒绝相信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好伤人呐。

古孝凡正想回话，便看到有人进入洗手间，於是急忙对梁伟业说：「这里不适合说这些事，我们出去再说吧。」

梁伟业颔首，跟著古孝凡一起回到座位上去。

服务生见两人已回到座位，赶紧从厨房把做好的餐点送了上来。

「你……有什麽话要说就赶快说吧。」戳了戳盘子里的义大利面，古孝凡没有抬头看梁伟业。

梁伟业今天专程找他出来见面，果然是因为有事想对他说，只不过他没想到会是和邓家齐有关的事。

「你先回答我，为什麽不出去跟邓家齐问个明白？」

「你、你很罗嗦欸！我就说我没有看到了嘛，我要去哪里找家齐问什麽啊……」愈说愈心虚，古孝凡说话的声音也渐

渐变小。

没好气地瞪著古孝凡，梁伟业沉默了好半晌後才缓缓开口：「如果没有看到，你就不会这麽急著否认。」

别过头，古孝凡没有回话。

「邓家齐……我学弟是跟那个男的分手了没错，而且是他主动提出的。」他还记得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感慨地叹了

一口气。

古孝凡静静地吃了一口面，打算先不回应，听梁伟业一次把话说完。

「然後我学弟就答应你的请求，跟你在一起……」谈到这里，梁伟业皱了皱眉。「可是，他还是常常缠著那个男人说

话──对著他撒娇或是争吵，一点也不像已经分手的模样……因为他根本就还爱著他！或许，邓家齐会这麽快答应跟

你交往，也不过是希望那个男人可以对他主动一些……不过看样子，他这招似乎不怎麽管用。」

言下之意就是……他被利用了吗？

「你、你少胡说八道！我才不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家齐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那麽开心的样子……」

那是真的开心吗？古孝凡不禁又想起邓家齐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呵，我到底是不是在胡说，你可以……」梁伟业说到一半，愣愣的看著门口。「邓家齐？」

古孝凡见梁伟业话只说了一半，紧张兮兮地问：「所以呢？我可以怎麽样？喂，你把话说清楚啊！」

因为背对门口坐著，古孝凡并没有看到甫进门的两个人──邓家齐和刚才那个男人。

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梁伟业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你可以回头看看。」

「什麽？」闻言，古孝凡赶紧回头。

邓……家齐？旁边那个男人不正是刚才被邓家齐亲吻的对象吗？古孝凡惊讶地放下手中的叉子，一时不能言语。

天底下巧合的事很多，但现在这种状况……只能说，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

梁伟业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古孝凡肯定是抱持著半信半疑的态度看待，而且不相信的成份居多；就算他真的能把话

说完，势必会和一心替邓家齐护航的对方起争执，现在可好……邓家齐竟然跟老师一起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什麽证

据比这个更具说服力了。

由於梁伟业和古孝凡坐的位置十分靠近角落，才和男人起过争执、红著眼眶进入餐厅的邓家齐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只

是低著头和男人一起找了空位坐下。

服务生看见客人进门後赶紧过去招呼；邓家齐没有说话，男人则一脸平静地点了餐……而坐在这一端的古孝凡却只能

呆然地望著他们。

梁伟业抚上古孝凡的手，表情复杂地道：「凡，你……还好吗？」他知道古孝凡此刻必然受到极大的打击，却无法说

出任何具有安慰功能的话。

这不是他最期望发生的事吗？为什麽这时候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古孝凡的心里这麽难受，他怎麽能为了邓家齐和

男人在一起的时候，被古孝凡撞个正著而幸灾乐祸呢？

听见对方的声音，古孝凡转回来看著梁伟业，却没有急著拨开覆住自己手的另一只手。「啊？我、我……我没事啦。

」他只是……很惊讶所以不晓得该怎麽办罢了。

真的是邓家齐，那个在外面的男孩就是邓家齐没错……直到方才他仍不愿承认的事，竟然一下子全都浮现在自己面前

。

邓家齐接到电话後告诉自己要回店里帮忙，原来都只是藉口吗？

自己真的被喜欢的人利用了……现在要怎麽办……古孝凡茫无头绪。

梁伟业紧紧握了古孝凡的手一会儿，接著便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准备朝邓家齐的座位走去。

「等……等一下，姓梁的！」在梁伟业站起来的瞬间，古孝凡也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立即站起身拉住梁伟业，然後

转头看了邓家齐的位置一眼，「喂！你想干什麽啦？」他尽可能地压低音量说话，不想这麽快被邓家齐发现。

「我帮你过去找他说清楚。」至少让他去骂骂邓家齐吧？既然有本事昧著良心跟古孝凡交往，就不要被他撞见呀！「

既然被你碰到，他就要有本事面对接下来的事。」

虽然他也曾经很想拆穿邓家齐，但是……但是古孝凡会伤心。

若非今天这麽巧跟古孝凡一起看见邓家齐和老师，他也不会这麽快就把事情说出来。

「你有毛病呀？要说清楚也是我自己去说吧，你干嘛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先坐下来啦！」可恶，这家伙又有哪根

筋不对了，他都还没做好跟邓家齐面对面谈话的心理准备，梁伟业可不可以别这麽多管閒事……

梁伟业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古孝凡，然後任他压著坐回原位。

把水杯放到梁伟业面前，古孝凡拿起叉子笑著说：「来，你先喝口茶……冷静一下。」奇怪了，这时候该生气该激动

的人应该是自己吧？为什麽梁伟业要这麽激动……而他竟然还要帮忙缓和对方的情绪？「梁同学，你看你的面都要冷

掉了，我、我们就……安安静静地把这顿饭吃完吧？啊哈哈哈……」

不敢面对现实的人是他。

这时候走过去跟邓家齐说话，他一定会尴尬的不得了吧……喜欢的人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己所以才成为情侣，和自

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著别人……这令古孝凡觉得非常难堪。

又瞥了瞥另一边的状况，男人正把卫生纸递给邓家齐，好声好气地说著话，梁伟业心里更是觉得不舒坦。「你不想听

他怎麽解释吗……古孝凡，难道你没有自尊心吗？」

「啥……」第一次听到梁伟业认真地叫出自己的全名，古孝凡睁大了眼看著对方。「吃东西跟自尊心有什麽关系？」

「我是说……邓家齐不是你的人吗？现在你为什麽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吃东西？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吗？」

「我……」古孝凡低下头，思考著该如何回话。

「古孝凡！」这一次梁伟业故意提高音量，激动地吼了出来。

梁伟业总算顺利引起另一边的注意了，古孝凡还张著口不晓得该说什麽，坐在远方的邓家齐便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

看著他们，男人则循著邓家齐的视线看过来，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梁伟业你这是干什麽──」急忙遮掩住自己的脸，却无法阻止对方朝自己走来。

「古先生……学长？」邓家齐走到桌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们。

「家齐？」另一个男人也跟著走过来，疑惑的看著他们。「梁伟业同学和……」他总觉得坐在学生对面的男子有点眼

熟，却又不记得他叫什麽名字。

「老师，他是古孝凡，学弟正在交往中的对象。」简洁地说完话，梁伟业又喝了一口水。

「老师」……梁伟业叫这个男人「老师」？这麽说来，邓家齐的前男友就是……系上的老师？天啊，这真是惊世骇俗

……同性恋已经很吓人了，邓家齐竟然和他的老师谈恋爱……对於眼前的状况，古孝凡霎时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学弟，听说你要赶回打工的地方帮忙……怎麽在这个时间回学校来吃饭了呢？」梁伟业扬起嘴角，毫不留情的说。

自己撒的谎忽然被无情的戳破，邓家齐羞红了脸，向後退了一步，支支唔唔地说不出话来。「我、我……」

「呃，家齐……」古孝凡搔搔头，其实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他根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对不起……古先生，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邓家齐有些哽咽，看著古孝凡的眼中还带了几分恐惧

。

「家齐……」轻柔地拍了拍邓家齐的肩，男人满是歉意地看著古孝凡。「古先生……真的对你非常抱歉，但我不能把

他让给你，请你见谅。」

怔怔地注视著眼前的人，古孝凡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为什麽要跟他道歉？既然知道这件事原本就是一场错误，为什麽还是这麽做了……家齐，我很喜欢你……为什麽你要

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如果你现在否认自己和这个男人的关系，我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古孝凡苦涩地想著

。

「对不起，古先生……我骗了你，我根本不喜欢你。对不起……」邓家齐紧紧握住男人的手，低声下气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