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妻 第二部——壹贰三
壹贰三  发于:2011年06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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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燕寒颤颤地说:“不管您信不信……天朝确实给过我一瓶毒药……但是二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我不忍害

他,所以就把毒药毁掉了……”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过了半晌,男人又问,燕寒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吱声。

见状,巴图达赖大呼:

“来人啊!”

两个武士应声赶到。

巴图达赖又望了燕寒一眼,犹豫了一番这才命道:

“把他拖出去——拽马!”

在匈奴,“拽马”是一种专门惩罚叛徒和通奸罪的重刑。

受刑者被捆住双手系在马后,施刑人再鞭打马匹促使它疾奔。受刑人刚开始还能跟随马匹跑一段路,但很快便气力不

济,被马拉到在地,一旦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被拖曳到五脏俱裂而死。有的时候马匹受不了身后的累赘,还

会用蹄子踢,很多受刑人都是活活被马踢死的。

受了这种刑罚,向来无人生还。所以当燕寒的双腕被扣上马尾,他的心中已经万念俱灰。

人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自己终也因为当初小小的恶念受到了惩罚——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当马匹策动,燕寒几乎没有跟着跑上半步,便立刻被拉倒了!他纤细羸弱的身躯在沙砾上磕磕碰碰,很快衣服便被磨

破,腹部才刚愈合的伤口因为这激烈的创动而重新迸裂——燕寒眼前一黑,疼得差点失去知觉,就在这时,脑中走马

灯似的晃过数个人影:

父王……如冰……长公主……牧仁……

还有……那珈。

你还恨我吗?如果我死了,你还记得我吗?

对不起,我本来想亲口对你说对不起的……可是我想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原谅我……但是我还想告诉你……

虽然我说过很多谎言,可惟有那句话我没有骗你……

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五

“王爷,他……昏过去了。”

“继续。”巴图达赖无情地命令。

“可是……”施刑的武官面有不忍。

“什么?”巴图达赖蹙起眉头,武官这才道:“不到半刻他就失去了知觉,还流了很多血……”

“血?”巴图达赖不解,“拽马”这种刑罚虽然也会撞破皮肉,可是最初不至于有太大的外伤,除非……

忽然想到了什么,巴图达赖莫名地心头一紧,霍然起身,道:“带我去看他。”

再次看到燕寒,他已经满身尘土,脸颊和手臂上都是细细的刮伤,而最教人触目惊心的则是他的腹部——薄薄的衣裳

透着一片黑红,就像从里面破开了一个血窟窿!

武官又指给巴图达赖看,马匹跑过的路径上有燕寒滴落的斑驳血迹,巴图达赖不动声色,扯开了燕寒的襟口……可是

当他看到里面的情形时,还是禁不住脸色微变。

“叫巫医来。”这么吩咐的时候,巴图达赖已经亲自弯腰把燕寒横抱了起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每个巴图达赖营中的将士,都知道他们的主帅洁癖有多么严重:

在水源匮乏的西域,他每天都要用最干净的水沐浴,从来不穿同一件衣裳,从来不与人做亲密的肢体接触。他所用的

东西,从马匹到碗勺,都由专人仔细清洁,就连女人……除了两个王室共妻,他也只和处女交合。

可就是这样洁癖严重到令人咂舌的巴图达赖,居然会抱着一个伤痕累累、满身灰土的少年回到自己的帐内,这让每个

在场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他身上都是野兽留下的伤痕,王爷。”帐内巫医这般道,指着燕寒腹部鲜血淋漓的腹部,“这个地方缝合过,可是

伤口又迸开了,再让马拖一阵,可能连肠子都会流出来。”

巴图达赖皱了皱眉头,问:“可以医么?”

巫医点点头,道:“属下尽力。”

“医好他。”巴图达赖命道,也不回避,而是立在塌边,从上方审视躺在榻上,这个才刚满十五岁的少年。

他是楼兰的王子,也是牧仁的至爱。牧仁临死前把他托付给自己,到底有何用意?难道牧仁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死于非

命吗?

巴图达赖寻思,却不得甚解。其实在得到证据之前,他也不愿相信外界流传的那样,是燕寒加害牧仁……可是一旦得

知燕寒确实收过毒药,他便怒不可遏!

牧仁是他最重要的兄弟,任何伤害牧仁、夺去牧仁性命的人,不管是谁——他一定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不过看到燕寒身上遍布的伤痕后,巴图达赖又开始动摇了——他并非觉得燕寒可怜,而是觉得事情可能并没有自己想

得那么简单。如果真是如燕寒所说的那样,毒药一早就被他毁掉,那么下毒的人,又是谁呢?

现在也只有等他再度醒来,自己才能问个究竟。

三天后,燕寒再次睁开了双眼。

他现在还很虚弱,口干舌燥,难以动弹,可是身体却很温暖,就像被人拥抱在怀里一般。

我已经死了吗?

“嗯……”呻吟了一声,燕寒感觉到腹部的疼痛,知道自己性命犹存,他试着伸展了一下胳膊,却碰到另一具温热的

肉体。

燕寒浑身一僵,扭过头去,发觉床沿靠着一人……正是之前对他施以残酷刑罚的冷酷男人。

“你醒了?”

巴图达赖侧过脸,白皙的面上还是冷峻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辫子此时披散着搭在肩膀上,衣襟微敞,紧实的胸

膛半隐半露。

还从来没有见过巴图达赖这般慵懒、随性的模样,燕寒有些不自在,正奇怪对方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没有置自己于

死地——就在这个时候,他惊觉毡毯里的自己浑身上下竟未着寸缕!

意识到这点,燕寒本能地蜷起身子,不料却再度牵动伤口,见状巴图达赖赶紧制住他,命道:

“不要乱动。”

燕寒听不见,而感觉巴图达赖忽然俯身压住自己,更是慌乱。巴图达赖“哼”了一声,在燕寒脸上轻轻煽了一下,燕

寒这才回过神,抬眼看着上方的男人。

“我叫你不要乱动!”巴图达赖沉声,可是看燕寒还是一脸惊惶,不禁心生古怪。

“你听不见我说话?”这般问道,巴图达赖忽然扯了扯燕寒的耳垂,燕寒旋即如受惊的兔子般弹动了一下。巴图达赖

皱了皱眉,把燕寒的手臂拉出毡子,然后用手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你失聪了吗?

燕寒怔了一下,点了点头。

谁干的?

燕寒移开了视线,不回答。

那珈?

感觉到燕寒的身体明显一震,巴图达赖胸中了然:大抵是因为那珈发现了“燕如冰”的秘密,所以他的身上才有那么

多伤痕。

“哼,自作自受。”巴图达赖不屑地说。燕寒见他嘴唇翻动,一定是在数落自己,难堪地把头偏到一边。

“看着我。”巴图达赖不依不饶摇晃着燕寒,迫使他再次正视自己。

我再问你一次,是你杀了牧仁吗?——巴图达赖在他胳膊上写着。

“不是……”提到牧仁,燕寒本来就很憔悴的面容,变得愈加苍白。可他这回没有逃避,而是直直望进巴图达赖的眼

睛:

这个混血男人的眸色如同青玉一般,是最纯净的冰蓝色,他的视线就像刀锋般犀利,仿佛能洞悉一切般充满慑人的魄

力。

可是燕寒并不害怕,因为这次,他绝对没有撒谎。

对视了很久,巴图达赖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姑且相信你。”

语毕,巴图达赖又唤巫医进入替燕寒诊断。

·六

“王爷,已经无碍了。只要再调养月余,伤口就能结痂痊愈。”

“嗯……还有他的耳朵也听不见了,能医治吗。”

巫医依命替燕寒诊视了一番,对着巴图达赖摇了摇头:

“王爷……”

“怎么?”

“这少年的耳朵虽然受过创伤,但还没有严重到致聋的地步。属下认为,不是听不到,而是不愿听到。”

听闻巫医这般道,巴图达赖若有所思般望了望榻上的燕寒,好一会儿才说:

“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属下以为,或许时间一长就能自行恢复,或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巴图达赖不吱声,挥了挥手让巫医退下。然后又重新坐回到燕寒身旁。

我要带你回龙城。

沉默了一会儿,巴图达赖在燕寒的胳膊上这般写道。

燕寒难以自抑地浑身微战,显然“龙城”两个字对他而言,已经成为了梦魇的代名词。

别怕。

巴图达赖继续写着,不顾燕寒诧异的表情,一边口中喃喃道:

“我会代替牧仁,守护你……”

燕寒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机会以“阏氏”的身份再度回归龙城。

这一个月里,巴图达赖不但破天荒地替他料理好伤势,还向皇室隐瞒了他失踪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情。更让燕寒感到欣

慰的是,巴图达赖对他的态度,较之从前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王爷和阏氏很恩爱呢,昨天我还看到他们一起入浴。”

“洗鸳鸯浴吗?嘻嘻……”

王府内的仕女们交头接耳,神色暧昧,燕寒虽然听不出她们在说什么,可是瞧那光景也明白是在议论什么好事了。

燕寒知道,自从受过拽马刑之后,巴图达赖的态度丕变,非但没有像过去那样再对自己动粗,而且对自己的照顾甚至

称得上无微不至:除了处理军务,其它大部分时候巴图达赖一直陪伴在身边,亲自指挥下人照顾燕寒的起居。因为腹

部有伤,燕寒行动不便,巴图达赖也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替燕寒擦拭、清洗身体……甚至还有一些不便与外人道的私

密之事,巴图达赖也统统包办,燕寒只要一想起来,就禁不住脸红发窘。

外人常道三王爷孤僻、冷酷、有洁癖,除了征战什么都漠不关心,可是这段时间,燕寒总算了解:其实巴图达赖就像

牧仁所说的那样,外表冷硬的他,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么想,肩膀上忽然一沉,燕寒回头,看到巴图达赖正把手搭在那里。

“谁允你出来了?”巴图达赖这般问,此时不用指尖划字,燕寒也能读懂他的口型,大略知道他在讲什么,这亦是两

人这么多天来养成的默契。

“燕寒只想出来走走。”燕寒呐呐地说,他卧床已经一个月了,伤好泰半,可巴图达赖总是不允他下床,这天趁巴图

达赖不在的空档,燕寒便偷偷摸出内室,坐到外庭透口气。

“进去。”说完,一扬下巴,示意燕寒回内室躺着。

燕寒只得乖乖从命。躺下的时候,巴图达赖又道:

“我要去无双宫议事,明天再回来。”

什么事那么要紧,居然要在宫中逗留那么久?

燕寒心中疑问,但没有开口问询。

经历了太多,他已经不愿继续关心朝中之事,也不想再过问任何匈奴与天朝的恩怨。

交代好自己的去处,巴图达赖便径自离开。

躺了一会儿,燕寒又忍不住爬了起来,蹒跚地走到适才坐过的地方。

时近隆冬,虽然身在府院,可单衣不御风寒,坐久了燕寒便被冻得浑身微颤。就在此时,肩上忽然一暖,燕寒奇怪地

回头,原来是个小仕女替自己披上了一件鹿皮大氅。

“阏氏,天寒地冻,您还是听王爷的话入内歇息吧。”

仕女这般道,看到燕寒一脸茫然,她忽然想起什么,急忙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啊呀,奴婢忘了,阏氏现在还听不到

……”

燕寒见仕女容貌面善,可是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仕女似乎看出了燕寒的疑惑,嫣然一笑,摊开自己的掌

心,在上面用指尖写了“奉酒”二字。

燕寒一怔,蓦地想起来:她正是当初在无双宫奉酒,把自己衣裳泼湿,并看到自己真身的仕女!

·七

想不到她竟然还活在世上!燕寒又惊又喜——想来因是牧仁把她调派到巴图达赖府中的,幸好她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

之私而丧命。

“奴婢要多谢阏氏,那日如果不是阏氏在大殿上维护,奴婢一定会被打得很惨。”

小仕女见到燕寒露出了然的神情,便开始兴奋地喋喋不休:“奴婢听二王爷讲了您的故事,您真是很不容易呢……还

有还有,是奴婢告诉普楚大哥,您跟小王爷去了孔雀河的……”

小仕女语速太快,燕寒根本看不出她在讲什么,不过瞧她愉悦的表情,燕寒明白,她显然不知,自己曾对她动过杀机

“谢谢你……”燕寒忽然这般道,听得小仕女一怔,回过神来,还以为燕寒是在替氅子的事情道谢,小脸不禁涨得微

红。

“这是我该做的啦。”说完,便害羞似的跑开了,燕寒盯着她的背影望了很久,轻叹一声。

凭栏站了一会儿,风渐渐大了,燕寒便转过宫室内,百无聊赖,想找点书卷来看。他毕竟是做过天子伴读的,太傅是

当世的大儒,也曾夸他聪颖好学。只不过自从离开天朝之后,燕寒便卷入了王室的阴谋算计之中,代嫁匈奴之后更是

惶惶不可终日,没有心思读书。如今,难得安靖,他想找点事做,却发现自己竟无书可读。

是了,匈奴原本就无自己的文字,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识字,唯有皇室贵胄与祭司巫师才学习一些外国文字,如天朝

的汉字与西域通用的法卢文,方便外交。燕寒在房内寻了一圈,只找到几卷蒙尘的乐府诗集,也不知是不是巴图达赖

的嗜好,想着他那种性子,竟也有风雅的一面么?燕寒觉着有趣,想学下谱子稍晚弹奏给那冷硬的三王爷听,可转念

一想,自己现已失聪,还弹什么琴?这般便悻悻地搁下了简牍。

仕女这时端来汤药,燕寒饮下片刻,倦意渐袭,遂倚着床榻阖上了眼眸。

“你……还没死么?”

朦胧中,忽然闻得这么一句,燕寒心中一怵,猛然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正对着一个他不想面对的男子——

那珈?!

这儿不是三王爷府邸吗?他怎会来此?

燕寒惊得跳起,可还来不及他有所动作,那珈便猛地扑过来卡住他的脖子,一脸狰狞:

“死吧……你这种骗子根本不配活着!”他的手劲很大,燕寒无力反抗,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反抗。

眼泪又不自觉地潸潸而下——燕寒以为和那珈分开的这段时间,自己已经心如止水,可是见到那珈才知道,这根本就

是自欺欺人!

现在只要一想到那珈当日曾把自己摁在水中,又把自己丢在孔雀河边任豺狼袭击……燕寒就心酸不已。他并不是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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