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掰着手指打着小算盘。
这种地方真的不错啊，如果跟雨藜一起躲来这种封闭的小山区，搞些什么长歌怀采薇的......也不错。
这些人都不是那些恶心的聪明人。
我要离那些聪明人远远的，远远的。
家主坚持要我和"兄长"梳洗下洗掉霉气，我婉拒几次后都不好意思了，于是拖着宗羽翔跑到他们屋后的小温泉。
噢也，真的是温泉捏！
烟幕弥漫的，水汽很重。
啊啊啊，评分再加一分，实在很适合养老的地方。
自己剥光了剩下里衣，然后把"兄长"扔进水里剥光衣服，水温一开始热得有点难受，久了便有昏昏欲睡的放松感。
放松得差点忘了我的"兄长"正在沉入水。
匆忙捞起，剥他衣服。
本来他的军装盔甲什么的就被我拆了埋了，里衣经过一地翻滚染上了土色，剥下来扔一边，些许尘土在水上浮了片刻
，被水流冲走。
我忽然有点干渴，想擦擦额上的汗，结果满手都是水，越抹越湿。
白玉般的皮肤，结实的不是太隆起的肌肉，修长的四肢。
一头青丝浮在水面上，化为一团团墨莲花。
咽了口沫，动手帮他擦身擦脸。
擦着擦着就擦到下面了......
再擦额头，更湿了。
衣服粘嗒嗒的粘上身上，若有若无的碰着他的身体，就似二人都赤身裸体一般。
嗯，应该只是温泉水太热了......所以才觉得热的......
说回来这个人在上面实在是太浪费了......唔......
低头，看到水上浮着点小赤色液滴。
摸摸鼻子，哎呀，流鼻血了。
水汽弥漫了视线，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脸。
把他放在浅水处，然后自己掀开里衣洗洗刷刷，手上还是他皮肤上的触感。
脸上一烫。
好怪......
明明应该最仇恨的人，明明应该最防备的人。
现在却照顾着他，刚刚还给他擦身来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人会要有感情呢。
假如是为了交媾繁衍后代才产生感情的话，那么为什么断袖可以对同性产生感情呢。
我现在不是因为趁着有机会好好报复他的吗。
为什么还要照顾他？
我不是很恨他的吗？
"彼岸，你知道吗？爱得越深恨得越深呢。"
那句曾经的话......
一甩手拍击起一滩水花。
胡说八道。
水花四溅，再次染湿了脸庞。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等我护你安全后，就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定会舍得走的。
洗毕后掏出一张人皮面具给昏迷的宗羽翔蒙着，反正一路上都没人留意他长相。
换了套麻衣，主人家准备的，虽然粗糙，但实在是当地较好的服饰了。
实在是些好人。
将"兄长"放回房后自己出去感谢主人家。
这家家主是两个男的，关系好象满和蔼的，对我们两个的过往来历都不闻不问。
那个较年长的说是有事外出了，临冬，要早日储藏粮食，于是我单独坐下和较年幼的家主聊天，他是个颇多话的人，
我顺便吃点东西，粗粮馒头什么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说，"你兄长还在昏睡吗？"
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我说，"是"。
他笑笑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你们关系啦，不用再隐瞒啦......"
我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继续说，"其实你们是私奔吧，因为父母不允许你们在一起......哎？你哽着了？"
我死命的拍着胸口让塞住气管的馒头下滑，"我是被你吓到的......别胡说八道啊！我和他真的是兄弟关系！"
他一面无谓，"我和小轩也是兄弟啊，亲兄弟那种。"
嗑！我差点又哽着了。
他继续说，"我们就是因为父母反对所以才逃到这个小山区的啊。你也不用隐瞒嘛，难道我看起来很不开化吗？唉哟
不过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上面的，居然还能让你的相好昏过去了......"
我完全说不出话了，死命擦冷汗。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这句话一直说不出口。
不知是否因为他不断打断我的话，还是单单因为......我实在不希望，我们不是那个关系。
第五一章
抱着几个馒头回房时，推门看到宗羽翔坐在床上，捧着个小铜镜看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放下馒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难道我的药真的又差了吗？
"你替我梳洗时，"他顿顿强调一句，"在温泉里那个时候。"
啪。
我把一张旧木凳撞跌了。
那么我帮他洗澡流鼻血面红还有自己洗澡的时候他都看见了......？！
冷静一下扶起凳子。
"那么你怎么不跟我说。"我明明记得他好像闭着眼睛的。
"因为看你帮我洗也洗得蛮高兴的。"
啪。
凳子再次撞跌了。
当夜不敢和他挤一张床，想踢他下地好像也打不过他，继续下药很可能会令他身体衰败绯墨愤怒......
惟有让他霸占着这张床。
入冬了吗？
摩擦着手指哈着气，然后拨开草丛。这里的山区倒是因为偏僻而生长着不少罕见药草。
又是冬天吗？
找到想要的药草，双眼一亮，兴奋的伸手要拔，却意外的难以拔起。
......每到冬天，都有不好的事情呢。
第一个冬天，被扔到梅园，从候爷变成一个狱卒。
第二个冬天，梅园被攻破，跑路失败被囚被利用。
第三个冬天，背着这个我讨厌的包袱逃亡。
啊哈哈哈。
我和冬天有仇吗？
终于把药草连根拔起，整个人摇晃了几下，跌坐在草丛。
我还要倒霉到什么时候啊......
当你恨一个人不彻底的时候便会迷惘。
迷惘时你便会弄不清将来要走的方向。
然后呢，就会倒霉咯。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那一个臭屁的诗词师傅的话吧......哈哈，我还记得这么清楚，他一定老怀安慰吧。
至少，他也没看到我倒霉的样子就被我辞了啊，因为我讨厌他动不动的打我。
哈哈......
原来我的人生里，也有做对过事情啊。
捡起跌落满地的药草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站起身回头看到宗羽翔立在身后，衣带当风。
一如当年，无月夜药草田里，那个我只知道轻功颇好的人。
而现在回顾此人，恍如隔世。
他忽然开口跟我说。
"彼岸，若果我们能安然回去，你留在北国皇宫，好不好？"
我静默。
他极少向我请求，从来，我都是被他强迫着做事。
而对于他这罕见的要求，我是从一开始就否定的。
我才没那么伟大。
我不是说书里的主角，为了感情国家朋友家人牺牲自己。
我才没那么伟大，我对你的感情不值得我去牺牲。
我牺牲不起。
停留数日，准备好干粮和药物后架着宗羽翔的马离开这个小村落。
走的时候村里的人都说"有空回来""一路顺风"什么的。
特别是收留我们的那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充满感情地说，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真的是好人啊。
绝对比那所谓皇宫里的人要好多了。
北上，进入望月沙漠。
一路上倒是不担心物资马匹，全因不断有刺客和南国士兵发现我们的行踪，宗羽翔的武功和我的药双剑合璧，几下手
脚处理了他们，然后抢马抢粮食。
管他们什么都没有最后会怎么样。
药用多了就没了，我开始在被围攻时缩在一旁当摆设，给宗羽翔拖后腿。
有一次宗羽翔被夹击，我被几个南国士兵追着跑，最后差点被刀砍到时一个黑影出来一挡，然后几个士兵倒地。
我看着宗羽翔，抹抹额上刚流的冷汗说，谢谢啦。
他看看我不说话。
我看到他臂上的伤，是刚才替我挡的。
一时心乱如麻。
又是骗局吗？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
在终于越过望月沙漠时，地平线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影。
刚开始只是以为是牧民或者迷路的商旅，于是不怎么在乎，可是当人影架马接近时，我狠狠的倒抽一口气。
绿衣墨马，脆脆的笑声。
居然是一年未见的，在梅园战乱时便不知生死的小左。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宗羽翔大惊，"梅笙歌的左护法？！"
我错愕的回头惊呼，"他是左护法......"
话语被一把雪亮的剑刃打断。
"本来......只是想将我家的小候爷抱回去的......可是没想到居然还附送个北国二王爷......不错不错。"小左一如
既往地笑着。
刀光剑影，剑剑要害，马蹄刨起一阵阵沙，就连我这个门外汉都知道再这样下去宗羽翔会不妙。
他死了，雨藜也就不能回到我身边了！
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然后趁着二人纠缠之时，我当机立断扑了上去，将小左压倒在地。
"快走！！！"我回头向宗羽翔高呼，"现在快点走一定来得及！！"
"小候爷......你怎么就这么小看我......"
我抽出右臂，迅速用那把短刀割开臂上动脉，将血浇灌在小左的皮肤上，他挣扎的力道开始减缓。
这是我当初进梅园时为了以防万一，长时间服下少量麻痹药令体中的血带有麻痹性，使染到我血的人都会麻痹一阵。
但因为血中药性偏弱，只可不断浇灌于体肤，且时效因人而异。
没时间让宗羽翔杀掉他了，万一小左的药性现在退下......
但是，只要他一个人逃得出去就够了。
"给我走！！！"我头开始昏了，"你他妈的快给我走！！！我撑不下去了！！！"
现在距离北国已经不远，就他一个人，靠他那匹骏马一定逃得出去，一定可以。
那样一定可以保住雨藜了。
声响停滞了一阵，然后我听到策马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失血过多倒地。
昏迷前上方传来诡异的熟悉笑声，"小候爷......你这个坏孩子啊......是要接受惩罚的捏~~"
第五二章
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找到雨藜时，绯墨偎依在他怀里，手中还抱着个胖娃娃。
然后他跟我说他和绯墨成亲了。
......我挣扎着一头冷汗的醒来，然后对上一双极漂亮琥珀色的眸子。
"主人，他醒来了。"小左诡异的笑着竖在一旁，我这才明白那双近乎于金色的眸子是楚君希家那个可怕的大美人梅笙
歌。
被惊吓得缩起，想本能的逃跑，却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
"慢着吧，就算你不是失血过多，遇着我们你还能逃得掉？"梅笙歌优哉游哉的坐在草地上，旁边两个红衣的少年慢慢
的给他扇着扇子。
"这里，是望月沙漠的绿洲。"
我沉默，停止观测地形的动作。
"你在担心你的北国二王爷？放心吧......他功夫不怎么样逃跑倒是蛮厉害，凭小左一个还是跟不上的，但我倒没想
过小垢你为了他，"他戏弄般的眯起眼，"舍身相救。"
我心烦意乱的打断他，"你那破院子早就被北国打烂了，我也不是你的人也不要乱给我安名字，你找我来干什么就快
说吧，别浪费大家的时间。"
小左面色一僵，两个红衣少年手放腰间握住刀。
气氛一时僵直。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坐着的那个嘿嘿的笑了声，"一阵不见，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前一个敢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的，好像是几年前在大厅
中被十几个侍卫强暴而死了吧。"
老实说这次我倒是不怎么怕他。
不单止因为我胆子大了点，而且他捉我来不可能就是为了找我喝口茶吃块饼。
既然有求于我，亦不可能对我动怒吧。
干坐了半天，梅笙歌自个自半眯着眼靠着树干小憩，旁边的两个红衣少年也扇了半天扇子，小左干脆坐下来挨着我数
手指。
也不像是有什么礼数可言的几个人，折磨时间的阵仗，倒是有点像是在等人。
当初说是，梅园被攻破时四大护法亦随他没了踪迹。
那么......
我试探式的开了口，"我想问，你最近有见过楚君希吗？"
梅笙歌被吵醒般的抬头，懒散的睁开瑰丽的金眸，说，"......谁？楚什么？哦，那个啊......没见到。"
我点点头把腿盘好坐正。
他果然，一点都不对楚君希有丝毫愧疚。
尽废武功，被挑断手痉脚痉，扔去做待客用的禁脔，换来的，居然只是一句"谁"。
楚君希啊楚君希，看来，你还是被宗羽翔捉回去比较好吧。
至少能平稳的活下去啊。
等了大半天，天黑透的时分，一个穿着灰衣的人忽然立在树上，枝叶一点摇动都没有，跃下来偎依在梅笙歌怀里和梅
笙歌咬耳朵，我接着月色看清他摸样，大惊，居然是之前那个常常给梅花树抓虫子的杂役。
小左在一旁继续掰手指说，"行罢，以前有个护法还是洗厕所的呢。"
第二天开始上路。
冬天天冷，那群轻功好得吓人的高人们倒是优哉游哉的架着马慢慢走，我被小左提着和他一马坐着，冷得牙齿咯咯作
响。
小左眯着眼笑着问我，"小侯爷啊，你冷可以抱着我嘛。"
我白他一眼，抱着他还不如直接跳进湖里冻死算了。
他也不管我有没有借他取暖，一个劲自顾自的说话，"不过你也不是小侯爷了吧，你那凶脸老爹死在北国那个二王爷
手上了，你现在也算是小王爷了吧？当然，你那个衣冠禽兽的哥倒也是当王爷咯。干脆我叫你药王好吧？王爷听起来
很老的样子......"
我抬头，"什么？药王？"
"当然啦，当年药圣中途放弃的灭城毒，被他的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拼凑出来了，还顺便毒死一座柳城的人，一时
名震四国，被江湖人尊称为少年药王，"他眨眨眼笑着看我，"这不是好了不起么？"
我扁扁嘴，继续搓手取暖。
江湖人真没创意，才药王，来个好听点的名字都没有么。
他看了我一阵，腾出手来把我一抱，我想着反正挣扎不开的就懒着取暖了，"小侯爷啊小侯爷，你为什么不怕啊？至
少也应该绷得紧紧的才可爱啊。"
"随便吧，反正都是落在你们手上了，反正我都打不过你们，反正暂时你们都不是打算要我命，怕也没用啊。"我把他
摸上我腰间捏着的手抓下。
"哎哎，你果然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小侯爷了。"
我看着他亮得吓人的猫样眸子，"你也果然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好色的小孩了。"
他一愣，随即再次笑容满脸，"小侯爷啊小侯爷，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啧，又来了。"你不是很讨厌我的吗？"讨厌我白痴的样子什么的。
"讨厌啦小侯爷，你果然是因为当时的话才对我这么冷淡嘛~~那时我们正试探着用法子威逼着让你制出灭城毒，到没
想到，那个宗什么的倒是领先了。"
当时就开始对我用计了，这么坦白的说出来，还认为我会相信你？
莫名其妙。
他继续咄咄不休，"那个宗什么的二王爷倒也是不错啊，我们也知道他是混进来混情报的，但倒也没想到他还是有点
儿本事的呢，居然把我们逼到这里，还算是值得小侯爷你舍身相救的人吧。"
我一缩，"他有我把柄罢了。"
他笑，"小侯爷，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给我解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