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什么数学、英语、哲学啊。
连上两节数学,接下来是更冗长更沉闷的哲学课,闷啊。
将近十一点钟的时候,方越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叫屈,这个时候通常是饥饿症发作的时段,而枯燥的哲学
课还在持续着。
晓晓也不知在干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
一想到晓晓那惹人怜爱的小模样,方越的嘴角便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方越……方越!”
“嘿,方越,老师叫你呢,你小子又在哪儿神游了?”临桌的仲石狠狠地拍了一下方越的大腿。
方越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声说道:“你吃饭了吗?”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看似如和风,实则如寒冰的目光,从哲学老师厚厚的镜片后方发射出来:“方越同学,你想
吃饭了吗?”
“哈哈,方越,多亏有你一句话,哲学老爹竟然提前十分钟下课!”小梁夹着课本从后面走上来,拍了拍方越的
背。
乖乖个隆,老子这学期哲学铁定得挂红灯笼!
在食堂吃了顿死气沉沉的中饭,方越垂头丧气地回到宿舍,打开门,眼睛下意识地向仲石的床上看,床铺上鼓起
一个包。
咦?再仔细一瞧,真有那么一坨!
“晓晓,你怎么还睡着呢?”床上的大包纹丝不动,方越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一手拍着大包:“晓晓,快
起来吧,你还没吃饭吧,你看看都几点了。”
这次,大包稍稍抽动了一下。方越掀开被子一角,让外面的阳光照进去,立刻就听到晓晓“唔唔”的抗议声:“
好想睡,别吵我……”
“那你也得先吃饭啊,不饿吗?”
晓晓这才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弱弱地说道:“阿越……我觉得不太舒服……”
方越一听吓一跳,慌忙起手在晓晓的额头上试了试热度:“呀真烫,你在发烧!”
“果然是吗……难怪觉得浑身酸胀。”
方越从床边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拿脸盆,一边说道:“你乖乖躺着,我去给你倒盆水来。”
一会儿,冷水打来了,方越摊开毛巾浸了冷水,拧成七、八分干,迭作豆腐干大小,敷在晓晓额头上;凉凉的毛
巾一遇上滚烫的皮肤,很快中和了热量,晓晓顿时觉得舒服了一些。
“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再买些退烧药。”
“嗯。”晓晓静静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方越去超市一趟,买了快餐粥和退烧药品回来。看了看药品说明书,退烧药不宜空腹吃,便又麻利地开始煮粥,
忙活了一阵,粥是煮好了,可烫得没法下嘴,方越找了把汤匙,端着粥重新坐回到床沿边。
晓晓看着碗里腾腾冒出的热气:“我不喝,烫都烫死了。”
“没关系,我来喂你。”方越用汤匙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好久,这才送到晓晓的唇边:“喝吧,我帮你吹
过了,温度应该正好。”
晓晓呆呆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汤匙,却不张嘴。
见他不动嘴,方越问:“怎么不吃?这下温度正好。”
晓晓撇撇嘴,眼眶中突然无预兆地滚下一颗眼泪来,顿时把方越弄得手足无措。
“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除了我奶奶,从来没人像这样喂我喝过粥。”
方越一听,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一张臭贫嘴又开始调侃起来:“晓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感动,特别感激我,感
激得想以身相许?”
“感动是感动,可还没到以身相许。”晓晓虽然发着烧,头脑却是意外的清醒。
“嘿嘿,”方越讪笑两声,“应该的应该的,终身大事怎可儿戏。不过……感激到告诉我真实姓名的地步总有吧
?”
“这个嘛,也还没有。”
“……”无形无状的打击,就如同柏拉图式强奸——如此沉重。
好不容易,晓晓总算细嚼慢咽地,将一碗粥吞进了肚里,方越拿出退烧药递给他。他伸手去接,手却在离药片只
差几公分的地方,与其失之交臂,晓晓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刹那的沮丧表情。
方越见他没能准确地接住自己递上的药片,担心地问道:“怎么,头还晕吗?”
“唔,啊,啊。”晓晓支吾着点点头,重新伸手接过了药片,就着白开水服下去。
“吃了药乖乖地睡觉,捂出一身汗来烧就会退了。”
晓晓点点头,听从方越的指示,乖顺地爬回了被窝里。方越将被子拉到他的下巴处,将肩头的被角掖紧,重新绞
了一块冷毛巾盖在他额头上。
晓晓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随即闭上。
约莫傍晚五、六点钟的时候,晓晓醒过来一次,方越伸手进棉被里摸摸,发现他身上出了有限的几滴汗,就稍稍
放心了一些,又喂他喝了点粥。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晓晓再次醒过来,眨了眨眼睛说是要方便,方越便扶着他去厕所。来到了厕所门口,晓晓却
不让方越一起进去,说什么会不好意思。
不都是带把的男人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想归这样想,他终究也不好硬要跟着进去,毕竟被别人眼瞅着方便也尴尬。
完了,回到床上继续睡觉。人一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嗜睡,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晓晓便重新入梦了。
“方越,你怎么还不睡啊?都几点了。”漆黑的寝室里,仲石从小梁的床铺上探出头来,轻声提醒呆坐在对面下
铺边的方越。
“你们先睡吧,我不放心,得看着他。”
“嘿,你伺候你祖宗呐,你老爸生病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上心。”
他不就是个小祖宗么。方越坐在床边,将双手交迭地放在床沿,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近在咫尺
的男人。
晓晓的眼睛紧紧地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在黑暗里微微地抖动,透过眼皮的变化,可以猜想里面的眼珠左右移动的
样子。晓晓正沉沉地睡着,平稳、均匀的鼻息声,听得出他睡得很香甜。
看着看着,方越不由地被晓晓影响,上下眼皮也开始打架,慢慢地沉重起来……
凌晨,窗帘布上透着淡淡的白色光晕,晓晓的头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微微一偏,身体小幅度地扭动了几下,隐隐觉
得自己好像躺在一片湿热的水中。
感到极不舒服的晓晓,慢慢地睁开眼睛,在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公分的地方,有一颗又大又圆的头,不用猜都知道
,那是方越的大脑瓜。
他的大头正侧向一边,将半个脸埋进臂弯,宽厚肩膀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或许是这种姿势入睡很不舒服,被压抑
了的呼吸道,正以比平常粗重很多的声音,向外送着气。
晓晓伸出手,轻轻柔柔地将细长手指放在方越的头上,也不左右揉动,也不上下按压,只是这样轻放着,像是生
怕惊醒了梦中人。可他自以为轻微的动作,还是将对方惊醒了,方越“唔”了一声,挪动了一下头,停顿了几秒
钟,忽然猛地抬起来。
“晓晓,你醒了啊!”人虽有些迷糊,但声音却很响亮。
晓晓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道:“你轻点声,大家都睡着呢。”
方越探头探脑地看了看左邻右舍,凑近晓晓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舒服多了。”
“太好了。”
“就是出了很多汗。”
“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打点水帮你擦擦。”
热气腾腾的水端上来,晓晓的脸也红扑扑的,他扭扭捏捏地解着衣服扣子,好半天才脱下衣服。方越心里看着直
乐,这可是晓晓啊,那个脱衣服比眨眼还快的晓晓,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有害羞的时候。
方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擦拭着。擦身的时候,晓晓也表现得极不自在,一双手不知该往哪里摆,支吾着说道:
“阿越,你以后要是生病了……我也给……给你擦身。”
神啊,一句话把他方越感动得……
今天有绘画课,为了学分,方越又不得不放下尚有余烧的晓晓去上课。临别前依依不舍地千叮万嘱,要他别忘了
吃药喝粥,搞得如同就要开赴刑场,天人永隔似的。
“方越,你到底好了没有?上课要迟到了!”仲石在宿舍门口催他:“晓晓又不是小孩子了,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
没办法,方越只好背上画板画具,包袱款款去学校。一整天,他心里都在惦记晓晓,课也没仔细听,画也不认真
画,胡乱涂了七歪八扭的几笔交差。结果,被李教授喷了一脸孔唾沫星子,并得出结论:“方越,你没救了,真
没救了!”
刚一放学,方越就如同箭一般地横穿校园,向宿舍里赶。看到他远远跑过的几个同窗,颇为担忧地打开了话匣子
——
“方越这小子最近怎么了?”
“谁知道呢,近来失魂落魄的。”
“别是大脑抽筋了吧。”
“惨了,别的地方抽筋倒还好办,大脑抽筋还不得动刀子?”
……
方越跑回宿舍,“匡”地一脚踢开了寝室门。
“你干什么啊,粗手粗脚的!”屋里传来轻飘飘的声音。
方越向里面一看,晓晓正坐在被窝里,手里捧着个碗,悠哉游哉地喝鸡米粥呢,看到方越急吼吼的样子,“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
“瞧你那猴急的样子,就那么想我?”
想,真他*的想!方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床前坐下,不承认也不否认。
“既然想我,那就吻我一下吧。”晓晓喝了一口粥,笑容诡异。
“你病还没好呢,想传染给我啊。”
晓晓将俏脸一拉,别过头去,气鼓鼓地说道:“哼,不吻就算了,小气!”
“小傻瓜,逗你呢,还真生气啦。”
晓晓还没来得及将那句“不许叫我小傻瓜”说出口,方越的吻已降落到他唇上……
晚上十一点,宿舍楼里按照惯例,熄灯催寝。洗刷完毕的方越穿着阔口短裤,钻进被窝里与晓晓同被而眠。前晚
还睡得不省人事的他,此刻却干瞪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和晓晓睡在一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两人每次做完爱做的事,都会像这样依偎在一起小睡一会儿。可在一
寝室哥们的“监视”下睡在一起还是头一回,怎么说呢?
总有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坏事的感觉。前天晚上因为又累又困还没知觉,这两天却越发地感觉强烈,特别扭。
被子底下,晓晓的手忽然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脸也跟着贴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问道:“睡不着吗?”
方越无声地点点头。
“我也睡不着,可能是这几天睡太多了吧,现在都不怎么想睡了。”
方越捂住晓晓的嘴,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兄弟们好像都睡着了,这才放开了手。
“阿越,我们来说说话吧。”晓晓的嘴又凑了过来。
方越看了看他,一本正经地说道:“说话是可以,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晓晓将头歪向一边,沉吟了一会儿:“不是我不说,实在是不能说。”
“那就免谈。”方越作势要转过身去。
晓晓见他又要不理自己,连忙压住他肩膀不让他翻身。
“阿越,你活了二十岁,有没有喜欢过谁?”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嗯……随便问问。”
方越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以前喜欢过几个女孩子,可惜人家不喜欢我。”
“这么说你被甩过很多次喽?”
“少说也有七、八次。”
“啧啧,真悲壮,都能写本失恋传记了。”晓晓咋了咋嘴调侃。
“切,你尽管嘲笑我好了,反正我脸皮厚。”
晓晓抿抿嘴,忍住笑意继续道:“那你说,如果别人拒绝了你的表白,你是应该继续追求呢,还是就此放弃呢?
”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放弃啦。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对谁都没好处
。”
“看不出来,原来你那么干脆的啊。”
“那当然。”方越颇为得意。
“我又不是在夸你,你得意什么!”晓晓瞟了他一眼,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了一句:“我要是也能那
么干脆就好了……”
“嗯?”
“哦,没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晓晓突然问:“你的膝盖没事了吗?”
方越愣了一下,猛然醒悟过来:“不说倒不疼,你一提就又疼了。”
“是吗,我帮你揉揉。”晓晓缓缓摸索到方越的膝盖部位,轻柔地揉捏起来。
说实话,方越的膝盖已经不疼了,这些天忙里忙外的,连他自己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可晓晓却记在了心上。
方越稍微侧过头,看着晓晓脸上认真的表情,浓密纤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好想在上面亲上一口。一种异样情愫正
在酝酿、发酵的感觉再次浮现,究竟是什么呢?连方越自己都说不上来。
第二天一大早,悄无声息的寝室,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宁静,大家伙都半眯着眼睛,往床头边翻找自己
的手机。
“啊!对不起,是我的手机在响。”晓晓从床上跳起来,拿起手机一路小跑地冲出寝室接听去了。
被这么一折腾,大家也都醒了,看看时钟,时间不早,便各自下床洗漱。
卫生间里,方越在洗脸,仲石在往牙刷上挤牙膏。
“我说方越,那个晓晓是你什么人?”
“朋友啊。”
“哪一类的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还分哪一类的?”
“可我怎么觉得你特别紧张他啊,我生病的时候,你连给我倒杯水都懒懒散散的,更别提买药喂粥了。”
“你那点小病还值得我亲自去给你买药?”
仲石叹了口气:“唉,这就是差别待遇啊。”
“说什么呢你,什么叫差别待遇啊?”
仲石还真较上了劲,反驳道:“你就是差别待遇,重色轻友!”
“重你妈个头!”
“你敢说你和他没点什么?”
这话一出,方越立马面部僵硬,嘴巴也跟着抽起筋来:“我和他能、能有什么!这叫客套,逢、逢场作戏你懂不
懂?”
“切,不跟你说了,我刷牙。”仲石操起牙刷往嘴里头一塞。
过了没过久,晓晓接完电话从外面回来,他向卫生间里探探头:“方越,我工作上有点事,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