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越连忙丢下手中的毛巾追了出来:“这就要回去了呀,你的病还没好呢。”
晓晓温柔地一笑:“可是不回去不行,我都好几天没去上班了,刚被老板训。”
晓晓一边说一边换上大衣、外裤,“这些天麻烦你照顾啦,谢谢。”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宿舍门口。
方越飞奔到阳台上,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儿,看到晓晓的身影出现在宿舍楼底下,于是大声朝下面喊道:“晓
晓,路上要注意安全!晚上到了家给我打个电话!”
晓晓边走边向上仰起头,向他抛去一个法式飞吻。
方越杵在阳台上,直至晓晓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依然不愿移动步子。
“嘿,人都走了,你小子还傻愣在哪儿干嘛呢。”仲石探出脑袋。
“他病还没全好,我不放心。”
“不放心还脚板钉钉?”仲石耸耸肩,无可奈何的表情。
方越呆呆看了他五秒钟,忽然顿悟般拔开长腿向宿舍外飞奔。身后是仲石爽朗的大笑:“傻小子,大脑瓜里装的
八成是豆腐脑!”
说老实话,这还是方越第一次正经八百地跟踪一个人,目标还是个男人,他瞬间发觉自己是彻底变态了。
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晓晓,看他招了辆出租车准备扬长而去,方越也当机立断地拦下一辆,大手一挥:“司机大
哥,看见前面那辆出租车没?跟上!”
“小哥,你是便衣吧?”司机问。
方越神圣而庄严地将头点了又点。司机大哥也神圣而庄严地踩下油门,奋起直追!
下车后,方越鬼鬼祟祟地,一路跟踪晓晓到公寓,晓晓一个转身,将方越堵在了家门口:“你跟着我干嘛?”
方越摸着脑袋干笑:“被你发现了啊。”
“早发现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怕你路上出事。”
“能有什么事?”
“被变态猥琐男跟踪。”
晓晓终于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总算承认自己变态了啊。”
“谁承认了?”
“少废话,进来吧。”
原先以为晓晓会把自己挡在门口,没想到会大方地准许进屋,方越心下暗爽,趁着晓晓尚未反悔,快速地跟进了
家门。
晓晓的住所果然如料想的那样干净,装饰简洁,方越东张西望难掩好奇。
“坐在那边沙发上老实点,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方越乖乖坐进沙发里,忽然觉得有点闷,一回头,发现沙发后面有一片大幕帘,想来是窗户所在,便伸手将幕帘
掀起……
后面没有半扇窗,而是挂满了整墙壁大大小小的绘画作品,其中有大半是一位帅哥的肖像,或油画或水粉,或站
或躺,或颦或笑。
这帅哥怎么看怎么眼熟嘿,这标志性的长发是……
“方越!”气急败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糟了……
“你干嘛随便动人东西!”
“不不。”方越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的,突然觉得有点闷,想开窗透透气……”
方越哑然地看着晓晓将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杯,猛地砸在地上。震惊了。
“你走!这里不欢迎你!”晓晓歇斯底里的怒吼。
“晓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晓晓快速移动到沙发后面,一把将幕帘重新拉上,这才渐渐缓过劲来,无力地缩进软软的沙发里。
“晓晓,你没事吧……”
“嗯……”
“你别生我气……”
“……我不生气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越无话可说,郁闷地离开了晓晓的公寓。
三天之后,晓晓没事人似地,来到方越家继续履行模特儿的职责,对于那天发生的事却只字未提,方越在松了一
口气的同时,也感到隐隐的不妥。
晓晓的反复无常,似乎,不寻常。
【第七章】
这些天,方越的小日子过得有点艰难。一方面因为参加绘画比赛,需要消耗大量画材画具;另一方面,时常光顾
Adonis俱乐部,也花费了他不少银子;而最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老爸犹如吸血鬼般,压榨他的零用钱!
每次向他讨零用钱的时候,就是老爸的脸最像包公的时候。
“什么?又没钱了?你当老爸是万能小金库还是ATM提款机啊?我供你读那抢钱的艺术大学已经够呛了,你还
敢这么伸手向我要钱!我赚钱容易吗!”
是是是,知道您老人家赚钱辛苦!
其实方越知道,老爸的那点钱,全用作与女朋友的“基本”开销上了。
不给钱也没什么了不起!他方越又没缺胳膊少腿,还不能自食其力?
方越很快便在学校橱窗布告栏里,找到了一家高级西餐厅的招聘广告。招聘条件如下——限招男性服务生一名,
要求长相端正,有亲和力,体力好,最后一条,要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方越一看,乐了,这不就是招的他嘛!
“你来应聘?”西餐厅老板一脸狐疑地看着方越。
“是啊,你们这里不是招聘服务生吗?”
“可是我们要求相貌端正……”
“怎么我的相貌不端正吗?您瞧瞧我这,五官整齐,样样到位,该长眼睛的地方绝不长鼻子!”
“……可我们还要求有亲和力……”
“老板,您看着我的眼睛,标准的单眼皮,嘴角自然上扬,多有亲和力啊,就算是板着面孔,别人也以为我在笑
呢。”
“那你体力好不好?”
“笑话!”脱去大外套,把毛衫连同里衣的袖口,一起卷到上臂处,如同健美运动员般地亮了亮二头肌:“您摸
摸我这肌肉,可一点不比那史瓦辛格差。”
老板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上鼓起的肌肉块,还真是硬邦邦的。
“最后一条,本店招收的服务生,需要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老板您放心,我方越绝对不会做往牛奶里掺水、偷吃客人巧克力蛋糕的事!”
“……”
就这样,方越被这家高级西餐厅录用了,不仅拿时薪,还包一顿晚饭。这下子,经济危机算是暂时得以解决。
“我在打工了。”
“啊?”当方越听到晓晓说出以上这句话时,单眼皮瞪成了双眼皮。
“你也在打工?你不是有工作吗?怎么忽然想到打工了?”
“其实我也不缺钱花,打工玩玩的。”
玩、玩?打工又累又无聊,有什么好玩的?
方越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哪儿打工啊?”
“Adonis俱乐部。”
“做服务生?”
晓晓微微抬起头,看向画架后面的方越,神情很是得意:“不是服务生,是跳舞。”
“跳舞?”方越的眼睛立即离开画板,一脸惊讶地看着躺在红色沙发里的晓晓。
“你大概不知道,上次的‘炫舞擂台赛’我得了个‘最佳表现奖’,曾真告诉我的。后来,俱乐部老板就找到我
,请我去跳舞,跳一次能进帐不少呢。”
“不行!”方越霍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为什么?”
“呃,那个……”
刚才听到晓晓说要表演跳舞,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反对,而这一想法也驱使他站起来阻止。但是当被问到理由
时,却又发现自己其实没有理由。
“那个……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既可以玩又有钱赚。”
“可是,我看他们跳舞都会脱衣服……”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晓晓鬼鬼地笑着,笑得方越的心里直发毛。
他突然从沙发里爬起来,慢腾腾地挪到方越身边:“你放心,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他的头低下来,移近方越的脸颊,忽然伸出舌尖在敏感的耳郭上一刮,性感的嘴唇里流泄出迷人的声音:“你是
不是不愿意让别人看见我的裸体?”
方越脸一红,慌忙否认:“我没……”可是还没等他说完,口腔便被对方香甜的唇舌填满……
方越站在西餐厅的一角,心情很烦躁。
将近傍晚的时候,西餐厅里逐渐热闹了起来,服务生们也越发地忙碌了。好不容易服务完几桌客人,方越趁着短
暂的空闲在角落里歇息。
手机此刻就别在腰间,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摸,但每次都是手指尖刚一碰触到手机外壳又犹豫了。
晓晓现在应该已经到Adonis俱乐部了,他前几天告诉自己,今天是他第一次登台表演,还问自己要不要去观摩,
自己就故作轻松地说要来西餐厅打工。不知为何,虽然很想去看表演,但心中仍是弥漫着恐惧的情绪。
晓晓若是知道了自己内心的挣扎,一定会嘲笑自己吧。
到底要不要给晓晓打个电话呢?
他又一次将手移向腰间的手机。可手指还没触及,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起一看:拨打人—
—晓晓。
“喂喂,晓晓吗?”
“阿越,还有半小时就要登台了,我好紧张哦。”手机那头是晓晓撒娇似的声音。
“你闭上眼睛,慢慢地吸气,再呼气,要多做几次,这样就不会紧张了。”其实方越很想说,上次上台跳舞的时
候也没见你多紧张啊。
“没用,我已经试过了。”顿了顿,“阿越,你来看我表演吧,你来我就不紧张了。”
“……可是……我这里忙不过来。”
“这样啊,好可惜,真希望你能来。”晓晓的语气颇为哀怨。
“对不起啊。”
放下手机,方越一脸的落寞。其实,如果跟老板说突然有事,临时请假也是可以的,但他就是无法鼓起勇气,不
是害怕被老板责难,而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舞台上跳着艳舞的晓晓。
“方越,三号桌要添两杯奶茶!”
“来了!”他答应一声,走向后台供应间。
暂时将晓晓的事情忘却吧,只是几秒钟也好。
又忙碌了好一会儿,方越一看手表,将近七点半,离晓晓表演开始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唉,现在再看时间又
有什么用?方越无奈地叹着气。
老板走过来问道:“方越,你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我看你刚才一直在看手表。”
“啊,那个……”
“有急事就早点说嘛,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现在这个时段,店里客人不多,你有事就先走吧,我叫小周来代
班。”
“不,其实……”
“好了好了,你就不用再解释啦。”没有解释的余地,老板拿起手机,一通电话把小周拎了过来。
老板,你也太过通情达理了吧!
既然如此,方越也只好接受了他的“厚恩”,道了谢走出餐厅。
现在去哪儿好呢?本来想去仲石他们寝室打牌的,可是出了门,两脚却不听使唤地往Adonis俱乐部的方向移动。
他对自己这一没出息的举动也颇感无可奈何。
夜色撩人,酒醉曲靡。
暧昧的暗红色灯光,忽闪交错地在Adonis俱乐部的大堂里来回穿梭,忽而投映在俱乐部的角角落落。耳边萦绕着
挑逗的灵魂爵士乐,舞台四周渐渐变换着迷离霓彩。
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姿,正用两手抓住一根立于舞台一边的银色钢管,绕着它缓慢地转圈。
方越表情复杂地逐渐向舞台靠近,待将要逼近围在舞台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圈时,却停下了脚步。他躲在灯光未
能触及的黑色阴影里,彷佛害怕被人发现似的,做贼般地窥视着舞者的一举一动。
那个叫晓晓的舞者,脸色很白,更衬托出嘴唇上刻意涂抹的鲜亮口红,红色的唇彩在灯光的作用下,时而变得深
暗,时而又透着晶莹的光泽。
他自信地朝舞台下的帅哥们微笑,微微上扬的唇线是勾引的诱饵。迷你短裤之下,匀称修长的大腿在钢管四周游
走,偶尔轻轻抬腿,穿着黑亮皮靴的双脚勾住银色钢管,细长鞋跟犹如黏附着迷迭香的毒刺,扎入心扉,危险,
却不由自主地沉沦。
台下口哨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方越却情不自禁地握起了拳头,掌心渐渐地渗出焦躁的汗水。
晓晓突然轻轻一跃,快速地凌空张开双腿,黑色的鞋跟勾住了钢管,随着脸慢慢地向后仰起,做了一个超炫的埃
及回旋。
“哇——”舞台四周的男人们一阵骚动,啧啧的赞叹声此起彼伏。
跳下钢管,晓晓显得颇为兴奋。他迅速解开胸前只扣了两颗的钮扣,洒脱地除下黑色的短打皮马甲。
人声鼎沸。闪动着光泽的马甲,在晓晓的手中转了两圈,猛地被抛向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里;黑色马甲穿透迷幻的
霓虹,在空中划下优美的弧线,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汗水依附在雪白的肉体上,彷佛被施展了魔法般的晶莹。
方越的眉头开始纠结。
几乎全身赤裸的精灵,疯狂地扭摆着腰身,在舞台边缘肆意游走。几位情难自禁的客人纷纷伸出手,试图抚摸他
的双腿,尽管晓晓轻巧地闪躲,但仍是对众多的偷香之手避让不及。
你爷爷的咸猪手!方越的胸中突然烧起一把无名火,隐忍良久的情绪在瞬间爆发。他提起越握越紧的铁拳,劈开
人群,一个箭步向舞台上冲去。
“阿越,你怎么来了?”
看着方越火箭头般地扑上来,晓晓的脸上瞬间流露出讶异又惊喜的表情。
方越紧闭着嘴巴,不吭一声,一记扫荡腿踹开一干咸猪手,拉起晓晓跳下舞台。
“喂,你干什么?”
方越充耳不闻,只是紧紧拽着晓晓的手,一个劲地向外拖——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大马路上灯火通明,快车道上是如鱼贯般穿梭的车辆,不时传来高分贝的喇叭声。车子所排放出来的废气,充溢
着整个大马路,此时若是测测空气的污染指数,一定不比俱乐部里低多少。
可方越却觉得路畅天高,像是快窒息的溺水者,终于从水里冒出头来。
他拉着晓晓的手,漫无目的地向前急走,却被晓晓狠狠地甩开。
“方越,你干什么呢你!我还没表演完呢!”晓晓的脸庞在路灯下呈现出淡淡的红晕,表情却异常冷峻。
方越看着他气呼呼的表情,心中的无名火非但没有浇熄,反而越燃越旺,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一般。“没
干什么,就是看你在上面跳舞,心里不爽。”
“不爽?不爽你就把眼睛蒙起来别看啊,我又没硬让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