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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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数。谢重华此刻便坐在忘归酒楼最最敞亮的位子上,对着满桌的美酒佳肴,醺醺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忘归酒楼的酒虽与金谷楼不尽相同,却极是芳冽易醉,几杯入口,当真是令人醺然忘归。谢重华已然连饮了数杯

,此刻握着手中已然空空如也的酒杯,偏着头,看着那美丽的老板娘又一次走了过来为他添酒。

谢重华笑道:“老板娘,莫非你当真是想醉死我么?”

那老板娘已不再年轻,但顾盼流连间却依旧是风致宛然。听谢重华这样一问,她放下为谢重华斟完酒的酒壶,抬

手掠了掠低低梳着的蝉鬓,嫣然一笑。“公子,若你不想醉,酒再多也是醉不死你的。只有真心想醉的人,才会

被几杯酒醉死过去。”

谢重华听了,倒觉得也颇有几分道理,点点头,又将杯中新酒一饮而尽。入口醇美,当真令人生瘾。谢重华口中

称赞,目光却向角落中坐着的一个蓝衫少年飘了过去,心想他大概便是老板娘口中想要醉死的人了。

这个少年十七八岁年纪,相貌颇为清秀。此际却是满面忧愁,饮酒便直如饮水一般,一杯一杯自顾自的倾入口中

。若非还有桌子在支撑着他,只怕他此时早已是烂醉如泥倒在地上了。但饶是如此,他兀自拍着桌子,一叠声的

叫人快添酒来。谢重华远远望着他,不禁微微蹙眉。

又缓饮了几杯,谢重华觉得如此独自饮下去终究也无甚意味,于是会了钞,起身欲行。便在此时,忽听外面一阵

沸腾喧哗,仿佛出了甚么大事一般。谢重华来到门边看时,却见人群如落潮一般,纷纷四散避开,让出了街心里

一条大道,一队车马从对面缓缓而来。众人纷纷议论道是太尉董宪的车马经过,谢重华仔细凝望,果见官轿之侧

,肖白尘白衣白马,缓辔相随,果然是董宪到了。

谢重华心中一凛,急忙回头看向角落中那个少年。那少年原本已然醉的有些昏沉,但此刻听人们纷纷说道是董宪

到了,他先是呆了片刻,而后忽地抬起头来,攒目切齿,神色愤恨非常。蓦地,他拍桌而起,刷的一声抽出了随

身的长剑,一阵疾风般从谢重华身畔卷过,直直跃出了门去。谢重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

这少年冲出门外,不由分说便纵身向当中的官轿挺剑直刺,口中叱道:“董贼!纳命来!”

众护卫大惊,慌忙上前抵住。这少年身手甚好,力战不惧。肖白尘高踞马上,冷然看着他,淡嘲道:“你倒有胆

气,居然又来。”

那少年望见肖白尘,脸上愤恨之色更甚,也不答话,长剑一挺,径取肖白尘心口。肖白尘目光一寒,自白马上轻

掠而起,避开了这一剑。不等那少年变招,肖白尘自半空中拧身,轻飘飘的一掌,印向那少年胸口。这一掌来得

飘忽诡异,那少年不敢轻视,当下脚步一错,远远的荡出了几尺,未敢与肖白尘正面相接。肖白尘冷哼一声,寒

光一闪,剑已出鞘,如影随形的向那少年袭去。那少年脚下方停,冷飕飕的剑气已然来至后心,百忙之中转身回

剑相格。两人身形游走,瞬间交手十余招。

那少年毕竟不是肖白尘对手,十余招后,便有几分吃力。左支右绌,渐渐已呈败相。肖白尘微微冷笑,长剑忽然

劈向那少年左肩。那少年慌忙侧身相让,谁知肖白尘这一招乃是虚招,此时剑锋一转,已刺向他胸口。这一剑变

招迅速,虚实之际极尽精妙,那少年再要避让已然来不及,眼见冷冷的剑尖已来到胸前,惟有闭目待死而已。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铮”的一声,一柄长剑不知从何处而来,拦住了肖白尘的剑锋。肖白尘始料未及,虎口也

微微一震,有些发麻。飘然退开两步,肖白尘抬头凝目望去。

眼前这人脸上带着几分懒散的笑容,不是谢重华是谁。

肖白尘乍见谢重华,倏然一怔,继而眼神黝黝一暗,声音中似乎多了些失意的薄怒:“谢重华,你不是说过不会

做刺客的么?”

谢重华点点头,一指身后那兀自未回过神来的少年,笑道:“我并没想要当刺客,我只不过是不想看你们杀了他

罢了。”

肖白尘闻言神色一凝,左手握起又松开,仿佛是要尽力忍住怒气一般。冷哼一声,肖白尘不再理会谢重华,长剑

一振,再次径取那少年的心口。谢重华摇头,挥剑挡格,两人交战在一处。谢重华一面与肖白尘拆招,一面回头

看向那少年。那少年兀自有些呆愣的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这场变故。谢重华不由焦躁起来,大声斥道:“看甚

么看!还不快走!”那少年却仍然站着未动。谢重华正欲再行呵斥,然而说话间肖白尘剑上的力道却已加紧了。

谢重华顿时无暇他顾,连忙专心招架。

两人转眼间已然对拆了数十招,谢重华只觉肖白尘动手之际似乎总是留了三分余地,但谢重华曾经领教过肖白尘

的厉害,即使如此亦不敢掉以轻心,当下全神贯注的与肖白尘过招。两人武功修为本来相差无几,谢重华既全力

以对,肖白尘也只有渐渐专注起来,两人越打倒越像是当真要以性命相拚了。

片刻间两人又已拆过了二三十招,一片剑影之中,肖白尘忽然叹了口气,低低道:“谢重华,你今日定要插手此

事不可么?”

谢重华一怔,一面拆招,一面同样低声回道:“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你们又何必定要赶尽杀绝?”

肖白尘听了这话,忽地笑笑,“是啊,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既然定要带他走,那便随你去罢。”说着,剑上的

力道忽然缓了下来。

谢重华闻言又是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看看肖白尘,肖白尘脸上的神情仿佛莫测高深。谢重华心知肖

白尘此言并非作伪,当下轻道:“既如此,多谢了!”一言既毕,谢重华纵身倒掠出去。

那少年到此时尚未脱身,兀自持剑与众护卫狠斗。谢重华重重叹了口气,疾纵过去,探手提起了他的后领,口中

低低叱道:“臭小子!还不快走!”说着,竟然拎着这少年一口气飘然掠去,如提婴儿一般毫不费力,瞬间便将

众人抛在了身后。

谢重华与这少年提气直奔出城,来到了城外,不见有追兵赶来,这才停住了脚步。这一番急奔,谢重华丝毫不以

为意,但这少年却有些脸红气喘。扶着树调息了一会儿,这少年气息渐渐平了,抬起头来,瞪视着谢重华,目光

居然甚为倔强。

“喂!”这少年大声道,“你为何多管闲事,不让我杀了董贼?”

谢重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闹了这许久,你的酒还没醒是不是?就凭你?方才若不是我拦着,肖白尘早就在你

身上戳上几十个透明窟窿了!”

这少年情知谢重华此言非虚,微微涨红了脸,但兀自有些不服气,一挺胸膛,大声道:“那又如何?我自己情愿

与他们拚个玉石俱焚!”

谢重华看着他脸上激昂又决然的神气,心中不由叹了口气,缓缓道:“这真是个孩子念头。玉石俱焚岂有这般容

易的?你们‘千里草’鼎盛之时,想求一个玉石俱焚尚不可得,何况你如今孤身一人?不过是白搭性命罢啦。”

“那又……”这少年还欲辩驳,但刚刚开口,却又发现不对,两道英气的眉拧了起来,有些怀疑的盯着谢重华,

“你,你怎知道我是‘千里草’的?”

谢重华哈哈一笑,“希罕么?我还知道你姓莫,名叫莫瑾文。”

这少年果然便是莫瑾文。李至洪去东临城寻谢重华之时,嘱咐他留意寻访罗老爷子和其他幸存弟兄的下落,莫瑾

文四下打探却是一无所获,后来又来到了京城,这才遇见了谢重华。

莫瑾文此时听到谢重华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更是吃惊,当下退后了一步,有些戒备的看着谢重华,“你究竟是谁

?”

“我么?”谢重华一笑,“我姓谢,叫做谢重华。”

莫瑾文听了,脸上却现出几分茫然之色。谢重华笑笑,心下了然。江湖上尽人皆知蓬莱阁小谢之名,但对于谢重

华这个真名却多半不晓得。莫瑾文还是个少年,自然更加不会知晓了。

谢重华当下清了清嗓子,拉回了莫瑾文的神智,笑道:“你现下已然知道我是谁啦,那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

我的独木桥,咱们后会有期罢!”说着拱了拱手,转身大步前行。

莫瑾文怔了半晌,看到谢重华这就要离开了,方才省悟一事,连忙高声唤道:“谢……谢兄!请等一等!”

谢重华停住了脚步,回身看时,莫瑾文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站定在他面前,决然道:“谢兄,我有一事相求

,请你一定不要推辞。”

谢重华看着他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不由忍俊不禁,“你这小子武功火候不到,算盘倒是精得很,我刚刚已然救

了你一次了,你还想让我作甚么?”

莫瑾文的脸微微涨红,但很快便敛容道:“我看谢兄方才的身手,足可以敌得过那个肖白尘,所以我想求谢兄你

和我们一道,诛杀董贼!”莫瑾文目光灼灼,呼吸也有几分急促了,显然是颇为激动。

谢重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莫瑾文啊莫瑾文,你真是个孩子。你连我是甚么人都不晓得,怎么敢对我说这种

话?更何况,”谢重华说着,淡然一笑,“我只不过是个江湖人而已,这件事太大,我管不了,也没甚么兴趣。

”说着便转身欲行。

不料莫瑾文却拉住了谢重华的衣袖,“谢兄!你今日既出手救我,我相信你定然不是坏人。董宪勾结北离,祸害

百姓,眼看南殷就要断送在他手里,谢兄大好男儿,为何无动于衷?”

谢重华微微苦笑,不欲再多说甚么,挣脱了莫瑾文的手,举步前行。

“谢兄!”

身后传来莫瑾文急急的呼唤,声音中居然带着几分绝厉。谢重华一怔,转身看时,却见莫瑾文竟然跪倒在路中,

眼中带着些希冀的伤切望着自己。谢重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你这个小鬼,又想干甚么啊?”

莫瑾文扬头直视着谢重华,神情倔强。“谢兄若是不肯答应,我便跪在这里不起来!”

谢重华摇摇头,有几分好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你果真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说着,谢重华竟而不再理会

他,转身径自去了。

悠悠闲闲的走出了二三里,谢重华又听得身后有人呼唤。回头看时,却见又是莫瑾文满头大汗的跑了上来。谢重

华会心一笑,停住脚步,等他来到了自己身边。

“不跪了?”谢重华挑眉。

莫瑾文脸上一红,摇了摇头,“不跪了。”声音很是斩钉截铁。

谢重华满意的点了点头,赞道:“终于像是长大了些。”说完,谢重华转身继续向前走。走出两步去,却发现莫

瑾文一声不吭的跟在自己身后,大有要与自己同行的架势。谢重华大奇,又向前走了几步,莫瑾文也跟着走,谢

重华停下来,他也跟着停,自始至终却不说一句话,真真如同一个影子一般。

谢重华不由得头痛,停下来转身问道:“小鬼,你跟着我作甚么?”

莫瑾文站直了身体,理直气壮答道:“你不肯答应,我便一直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谢重华听了,不由啼笑皆非,“难道这样便会有用么?”

“你别管,反正我就是喜欢跟着,谁也管不了。”

谢重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点点头,“好,你想跟便跟好了,我也不来管你。”说完,两人继续前行,一前一后

,如影随形。

走出几步路去,莫瑾文忽然闷闷道:“谢重华,你以后不准再叫我小鬼。你自己便很大了么?居然来叫我小鬼。

”说着哼了一声,似乎颇不服气。

谢重华偏过头去,斜睨着他,“你多大了?”

莫瑾文挺直了胸膛,大声道:“十八!”

谢重华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笑道:“我二十三,足以当你大哥啦!”

(二)烈城

谢重华离了京城,径直回到了东临。莫瑾文一路之上紧紧跟着他,谢重华觉得倒也有趣,也不去甩脱他,两人就

这样一同回了东临。

“千里草”因到东临城刺杀董宪而导致最终全军覆没,莫瑾文远远的望见城门上“东临”两个大字,便有些触景

伤情,脚步也不由放慢了几分。谢重华向他瞥了一眼,已然会意。

“不想再跟着我了么?”谢重华笑道,“来罢,带你去一个极好的地方。”

莫瑾文终究是少年心性,听谢重华说道有极好的地方可以去,顿时便起了几分好奇,当下打起了精神,随着谢重

华入城。

进入东临城之后,谢重华带着莫瑾文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座朱楼之前。谢重华大大方方的举步便要进门,而莫

瑾文抬头一看门上的匾额,登时满面通红,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步,一面还不忘伸出手来急急拉住了谢重华。

“怎么了你?”谢重华回头,看到面红耳赤的莫瑾文,不由得忍俊不禁。

莫瑾文有些发窘,但见到谢重华有些捉弄的笑容,却又不服,抬手一指那块高高悬着的匾额,大声斥道:“谁教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的!”

谢重华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熟悉的“明月楼”三字映入眼帘。谢重华心下雪亮,但故意装作不解,咳了一声,佯

道:“这种地方?这是哪种地方?”

“这这这……”莫瑾文一急,口齿也有些不清楚了,但又不想在谢重华面前折了面子,涨红了脸,硬着头皮道:

“这里明明就是烟花之地!你当我不知么?”

谢重华大笑出声,看着莫瑾文尴尬不已的模样,心知他年少面嫩,于是强自忍住了笑,说道:“你道这里是寻常

的秦楼楚馆么?想太多了,进来罢!”说着伸手一拉莫瑾文,拽着他走进了明月楼。

明月楼中衣香鬓影,处处是巧笑嫣然,处处是眼波流动,莫瑾文长到十八岁还从未见过这等脂香粉腻的旖旎阵势

,一双眼睛早已经不知该放在何处合适了,当下只得低垂着头,一味跟在谢重华身后亦步亦趋。

沈明月听说谢重华归来,此时也已然迎下楼来,见到谢重华,沈明月展颜一笑,欢然道:“小谢,你回来了!”

谢重华也微微一笑,正要上前握住沈明月的纤纤素手,不妨莫瑾文却倏然抬头,一个箭步抢到了谢重华身前,抬

手便抓住了谢重华的衣袖,眼中有几分不可置信,失声道:“小谢!难道你便是蓬莱阁的小谢么?”不待谢重华

回答,莫瑾文又握起拳头连连擂向自己的头,懊恼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除了小谢,天下又有哪

个姓谢的会有这样好的身手的?”

看着他又惊又喜的模样,谢重华笑笑,拍拍他的肩,“是又怎样?‘小谢’可不是你能叫的,你叫谢大哥还差不多

。”

莫瑾文正想回话,忽然间又想起了此地乃是明月楼,当下忙又高声道:“这个先不提!谢重华,你到底带我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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