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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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出城,来到了西山,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站住。

谢重华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肖白尘。肖白尘本已打算就寝,素日里所穿的白色衣袍已经脱下,出来甚急亦未来得

及穿上,此刻身上仅着一套月白色里衣,月光之下,透出些淡淡的澄澈。谢重华从未见过肖白尘如此模样,一瞥

之下不由得失笑。

肖白尘却着实觉得有几分狼狈,见谢重华这等表情,板起了脸冷声道:“半夜里叫我出来,不是特地为了取笑我

的罢?”

谢重华一听这话,想起自己今日来意,不由也敛了笑容。“对不住。其实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我……”谢重

华一时不知应如何说出,但想来仍是不若直言相告,自嘲的摇摇头,谢重华续道:“我已然决定要做刺客了。”

“甚么?”肖白尘一惊,半晌不得言语。怔怔的站了一刻,肖白尘冷冷的开口:“你曾说过你只做杀手不做刺客

,我还道你到底有些聪明处。难道这些日子以来竟然变笨了不成?”

谢重华闻言苦苦一笑,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呵,可不是变笨了么。”再度摇了摇头,谢重华站直了身子

,“我要说的,便是这些。夜深了,我走了,你也回去罢。”说着,谢重华一拱手,转身便行。

“站住!”肖白尘忽然叫住了他,微微冷笑,“谢重华,你胆量着实不小。你敢告诉我这些,便不怕我向你动手

么?”

谢重华依旧只能苦笑,“怕啊,谁说不怕。所以我才叫你到这里才敢对你说,万一动起手来,我也好容易脱身。

肖白尘的神色依旧冷若冰霜,沉沉哼了一声。“你既知道害怕,又何必非要告诉我?”

“呵,”谢重华笑笑,目光中却有些叹惋,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肖白尘,“上次救那个姓莫的小子,你不来为难我

,我心中很承你的情。那次你当我是要做刺客,我瞧你似乎很是生气。因此我想这次我是真的要去做刺客了,横

竖也要先告知你一声,免得你到时更加生气了,呵呵。”谢重华说着,又轻轻笑了笑,笑容中却已尽是自嘲的意

味。

肖白尘直直盯着谢重华,却并不言语,两人对视着,一霎静默。

半晌后,谢重华垂下头去,低低叹了口气,缓缓道:“下次你我相见,便是敌人。万一动起手来,”谢重华一窒

,但终究还是扬起了头,凝视着肖白尘,决然道:“谁也不必容情。”

谢重华的这句话淡淡的在夜风之中曳动,映衬得肖白尘的脸色一瞬间有几分苍白。肖白尘斜斜瞥向谢重华,冷冷

道:“谢重华,你难道还想我对你容情第二次么?”一言已毕,肖白尘狠狠咬牙,掉头疾步离去。

谢重华望着肖白尘月白的身影渐渐远去,依旧只有摇头苦笑。

四、悲怆

(一)密谒

谢重华在京城又盘桓了几日,等他打算离开京城去东临时,骆弈、苏玄卿与罗老爷子、莫瑾文四人一起来到了京

城。谢重华见他们居然这么快便到了京城,不由得有些出乎意料。

“大哥,罗老爷子,你们不是打算在烈城重新召集人手,重组‘千里草’的么?怎地又忽然来了京城?”一行人

安顿完毕之后,谢重华便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谁知一听谢重华这样一问,每个人脸上俱现出了几分悲慨之色。骆弈虬眉嗔目,罗老爷子则是闭上了双眼慨然长

叹了一声,这段时日以来,他脸上纵横的皱纹竟似又加深了几分。谢重华看着眼前这场面,心中不由大奇。

“三弟,你走之后,烈城出事了。”苏玄卿拍了拍谢重华的肩,沉沉的开口,“那十几个劫掠百姓的北离军士死

在了烈城,乌集守官大为恼怒,派了一支北离军队越过了烈山,将烈城和周围几个城镇尽数给占了。”

“甚么?”谢重华闻言一惊,“腾”的站了起来。

“烈城被北离占了,我们没法再待下去了。”骆弈神色阴沉,显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恨,“现下须得早做打算

,因此便一起来了京城。”

谢重华怔怔站着,心中忽然一痛。“大哥,你我杀了那些北离兵士,本来为的是解救那些被捉的百姓,谁知反而

因此害苦了他们么?”

“小谢,你也不能这样想。”罗老爷子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缓缓道,“北离虎视南殷,原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了。你们便是不杀那些北离兵士,他们早晚也是要越过烈山南下的。所谓报仇雪恨,只不过是找个托词,便没了

这个托词,他们也会照打不误。”

“可是……”谢重华心中仍然难过,但亦知事已至此,再说甚么也是没用的了,只得叹了口气,问道:“罗老爷

子,那么我们眼下该当如何?”

罗老爷子听他这么问,先是沉默了一刻,忽然抬起头来,略压低了声音慢慢道:“这次大家来到京城,便是为了

此事。今夜,我带大家去见一个人。”

谢重华听了,微微一怔。

入夜,谢重华一行五人,在罗老爷子引领之下,穿过一条条街巷,来到一间房舍门前。谢重华抬头看时,却是一

间客栈,门上的匾额明明白白写着:春归客栈。这块匾额倒很大,只是边角上的红漆已然略有些斑驳痕迹。这间

客栈看上去不大不小,不新不旧,门前颇为冷清,正是京城之中遍地可见的那一种。

一行人走入客栈,便又店主人满脸堆笑的迎上来,“众位客官,敢问是要打尖还是要住店啊?”

罗老爷子伸手向身边众人一比,“我们五个人,两间上房。”

店主人连忙喜滋滋的答应着,一迭声的唤伙计过来带领客人上楼。

众人跟随伙计上了楼,伙计将他们引到东首的一个房间里,笑嘻嘻道:“各位客官,这间和隔壁那间,全是给您

的,小的李二,有甚么吩咐,您唤我一声就成。”

罗老爷子一摆手,“没甚么要你伺候的,下去罢,不必上来打扰。”

伙计应了一声,颠着脚步去了。

等伙计离开之后,谢重华打量了一番这间客房四壁,笑道:“罗老爷子,您不会是特意领大家过来住店的罢?”

“自然不是。”罗老爷子神色很是凝重,竟无半分说笑之意,“咱们今日来此,是为了见一个人。”说着,罗老

爷子来到门口,探身向过道中张望了一番,回头对众人道:“你们随我来。”

谢重华觉得此事透着几分诡秘,不觉也敛了神情,跟在大家身后,悄悄走出了房门。

大家跟着罗老爷子来到西首第二间房门之前,停住了脚步。罗老爷子伸手在房门上轻叩了两声,顿了一顿,又接

连轻叩了五声。停了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面虬髯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这个虬髯男子将谢重华一行人从头到脚逐个打量了好一会儿,粗声粗气道:“找谁?”

罗老爷子一拱手,和和气气道:“贺州来的何先生,可下榻在此处?”

“你找何先生啊,”那虬髯男子又将几人仔细瞧了几眼,终于闪身让出了一条路来,“进来罢!”

五人鱼贯入内,进入房中。房中颇为空荡,桌上一盏油灯,闪着幽幽暗暗的光,灯光阴影之中,有一灰袍人端正

坐在椅上,正目不转睛的望着门口。

罗老爷子一见这人,有几分激动的抢上几步,“何大人!”唤了一声,弯腰便欲行礼。

那灰袍人连忙站起,伸手托住了罗老爷子双臂,口中说道:“罗老爷子快不必多礼,折杀何某了。”

那灰袍人从阴影之中走出,谢重华这才看清了他的面貌。这人年约四十上下,身量不甚高,略嫌枯瘦,脸形微狭

,双目炯炯,透着些看不清的深邃,紧抿的嘴角何棱角分明的下颚流露出一股果决和严厉,令人不敢忽视。

这时罗老爷子已回身对众人道:“各位,这位便是当朝尚书,何景文何大人。”接着,又给何景文逐一引介谢重

华等人。

何景文向众人拱手为礼,对谢重华、骆弈、苏玄卿三人含笑道:“原来你们三位便是大名鼎鼎的蓬莱阁三位侠客

,何某虽身在京城,对三位的大名也是知闻已久。”

谢重华心道,这位何大人倒真会说话,自己三人只不过是三个江湖杀手,做的都是些杀人夺命的勾当,让他这样

一说,倒俨然成了三个侠客。当下微微一笑,与骆弈、苏玄卿两人一同谦逊客气了几句。

何景文笑笑,又对莫瑾文温言道:“你就是瑾文?罗老爷子和你李二叔都常常和我提起你来,果然是少年英俊,

你的名字与何某也有几分相象呢,看来你我倒甚是有缘。”

莫瑾文被何景文赞得面红过耳,他毕竟年少,于言语应对上还不甚从容,见到何景文,一时间高兴得便有些语无

伦次,“何大人,您就是何大人,我……”挠了挠头,莫瑾文不知接下来还应该说些甚么。

宾主坐定之后,罗老爷子对谢重华等人道:“何大人真可说是乱世之中难得的忠良股肱之臣,当真朝廷里,最终

能够推倒董贼,重扶社稷的,也惟有何大人一人了。咱们‘千里草’对抗董贼,内里全是靠着何大人在支持,上

次东临行刺,也是何大人为我们提供的消息。”说话间赞佩之情溢于言表。

谢重华三人这才恍然。何景文却连忙摇手道:“罗老爷子,您这话可当真是太抬举我何某了。何某何德何能?”

慨然长叹一声,何景文眼中流露出几分悲痛之色,缓缓道,“只可惜东临城之事最终还是败了,死了那么多好兄

弟。何某愧对他们啊!董贼究竟是如何得知行刺的消息,何某无能,至今尚未查明。”

罗老爷子点点头,出言宽慰道:“胜败也是兵家常事,何大人也无须放在心上。倘若董贼这等容易便能扳倒,那

他早也到不得今日了。”说到这里,罗老爷子神色一肃,沉声道:“眼下却有更为紧要之事,只怕已然不容轻慢

了。烈城一带,已然被北离占了,北离的军队已过了烈山,此事朝中可知晓么?”

何景文缓缓颔首,脸上现出了深深忧色。“此事,我也有所耳闻。烈城的急报已然报至京城,却被董宪扣了下来

,不肯上报天子。朝里有两位大人向皇上死谏,请求皇上下旨发兵,董宪却说他们谎报军机蛊惑天子,穷兵黩武

,置百姓安宁于不顾,下令将他们下狱了。这样一来还有谁敢再向皇上进言让皇上发兵?皇上明明知道北离已然

兵临城下,然而朝政尽由董宪把持,他又岂能奈何得董宪!”说着,何景文连连摇头,“有董宪在,朝廷一时之

间是莫想发兵了。”

“这如何能行?”莫瑾文一听便急了,霍地站起身来,奋然道:“如今北离已占了固州大半,要是朝廷不肯发兵

,北离准备停当之后便要挥戈南下了!到时必然生灵涂炭,如何是好?”

罗老爷子抬手轻轻按住莫瑾文的手臂,示意他少安毋躁,转头对何景文道:“何大人,上次行刺失败,我们‘千

里草’的兄弟死伤殆尽,如今幸得骆兄三位高手仗义襄助,我们现下有意重整‘千里草’,再次聚集四方义士,

重新与董贼较量一番,您意下如何?”

何景文听了,拈须不语,若有所思。思量片刻之后,何景文沉吟道:“罗老爷子,依我看,‘千里草’不应当再

像从前那样了。从前人数虽众,却未免良莠不齐,组织调度起来也是颇为不易,有时恐怕反而会误事。依我看,

‘千里草’今后不如组成一支精锐,人数不必太多,进退也更易安排。只要众兄弟齐心合力,以一当十,矢志不

移,铲除国贼必定指日可待。”

苏玄卿一直默坐不语,此时听完何景文这番话,不由颔首道:“何大人所言甚是有理。所谓尾大不掉,兵贵精而

不贵多。”

其他人这时也纷纷表示赞同。何景文见谢重华一直微笑不语,便温言问道:“谢公子,你的意思呢?此事你意下

如何?”

谢重华一怔,抬头对上何景文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笑了一笑,“何大人,在下只是个江湖杀手,这些大事我一

概不懂,你们作主便是。但有任何吩咐,谢重华无不从命。”

何景文听他这样说,微笑道:“既如此,‘千里草’之事便这样定了罢。各位且先回去,我也要回府去了,否则

只怕教董宪得知了招来麻烦。除奸之事,我们慢慢再等机会。”

(二)刺杀

没过得几日,谢重华收到了沈明月的飞鸽传书。解下鸽爪上缚着的薄薄的丝绢,谢重华轻轻展开,娟秀的字迹跃

入眼帘。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

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谢重华看着丝绢上的诗句,不由微微一笑,心道明月甚么时候变的这样斯文起来?正这时苏玄卿踱到了他的身边

,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丝绢,悠悠笑道:“三弟,看来沈姑娘牵挂你得紧,飘泊江湖,还能有一个如花美眷如此牵

挂,你福气可着实是不小啊!”

谢重华知他说笑之意,倒也坦然得很,只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倒奇了,我出门这许多次,明月主动叫我

回去倒还真是头一次。”

“或许你这次在外时日久了,沈姑娘她惦记你也是自然的,要么便是她有甚么事情。她既然驰书唤你,你回去瞧

瞧便了。”苏玄卿笑道。

谢重华点点头,“既如此,明日我便去一趟东临城,两三日便回来。”

“罗老爷子和大哥一早出门去了,”苏玄卿道,“待他们回来,你说上一声罢。”

薄暮时分,罗老爷子与骆弈方从外面归来,两人的神色俱有几分凝重,倒令谢重华有些诧异,心中隐隐觉得定然

有甚么紧要事发生。

一进门,罗老爷子便将众人都叫到了房中,紧紧关上了房门。

“罗老爷子,”苏玄卿问道,“今日您与大哥出去了一日,是不是出了甚么事?”

罗老爷子缓缓点点头,郑重的望着谢重华等人,沉沉开口:“今日何大人派人通知我们,三日之后,皇上要同北

离使臣到西山猎场狩猎,董宪也会陪同前往。”

“北离使臣?”莫瑾文一怔,“北离人来到京城作甚?”

“北离军队占了烈城,北离国主派了使臣来到京城,不过是作缓兵之计,粉饰太平罢了。”罗老爷子哼了一声,

“董贼把持朝政,天子年幼可欺,否则焉能容他如此!”

“何大人的意思,”谢重华悠悠道,“是要我们趁此机会行刺董宪么?”

罗老爷子微微颔首,拈须沉吟道:“董贼防范之心甚强,平日里守卫森严之极,我等轻易不得下手。但此次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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