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关灯
护眼

那使双短剑的女子正是“千里草”的顶尖杀手碧落,听肖白尘此言,她低低叱道:“无须多言,纳命来罢!”说

着,又与黄泉两人猱身而上。

肖白尘仍是微微冷笑着,手中长剑一振,自上疾扑而下,转眼金石之声大作,三人已然交手十余招。这三人均是

以快打快,一时间只见刀剑寒光凛凛和三人的衣袂飘飘。莫瑾文欲待上前襄助碧落、黄泉,却发觉完全没有自己

插手的余地。他少年心性,见此情形也毫不气馁,手腕一抖,长剑径取董宪的车辇。辇侧的护卫连忙奋不顾身的

扑上,死命抵住。

莫瑾文年纪虽轻,但武功却是得自名师传授,剑术亦极精湛,虽说比起肖白尘和黄泉、碧落颇有不如,然而这些

侍卫莫瑾文却也丝毫不放在眼里。当下莫瑾文左冲右突,招招狠辣,不大工夫便放到了一片。此次行刺,乃是“

千里草”的绝杀行动,志在必得,已然尽起门中精锐,董宪随行护卫人数虽众,却也抵敌不住,很快便被杀得七

零八落。眼见诛杀董贼就在即刻,莫瑾文心中燃起了熊熊之火,长剑带起了一声龙吟,透过锦幔,向车辇之中疾

刺。

谁知剑到中路,却听“锵”的一声,一道冷冷的剑锋不知从何而来,夹住了莫瑾文的长剑。莫瑾文转头看时,望

进了一双浓黑如夜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肖白尘。

莫瑾文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详的预感,急急回头,果然,黄泉与碧落两人已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鲜血浸红

了他们身下的土地。

莫瑾文的心直直的往下坠。望着眼前这个冰雪一般冷酷的人,莫瑾文从头到脚都在发冷。

但莫瑾文终于还是回过神来,因为他看到董太尉的侍卫已然被诛戮殆尽,场中剩下的人,除了董宪与肖白尘,已

全是“千里草”的精锐。莫瑾文狠狠瞪视着肖白尘,仿佛要用目光将眼前这个人凌迟处死。

“肖白尘!仅凭你一个人,也能救得董贼的性命么?”莫瑾文的声音中满是杀机与快意。

肖白尘的神色却并无半分改变,冷冷道:“我不仅要救他的性命,更要教你们‘千里草’今日尽数覆亡于此!”

肖白尘语气中的势在必得,让莫瑾文微微一怔。便在这瞬息之间,忽然有漫天箭矢如雨而至,“千里草”诸人未

及防备,一时间纷纷中箭倒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莫瑾文大惊失色。

指挥这次刺杀行动的李至洪一面抵挡纷如雨下的箭矢,一面高呼道:“中计了!大伙儿快撤!”

莫瑾文心中悲怒已极,当下顾不得自家安危,挥剑便向肖白尘颈项疾劈而下。肖白尘脸上仍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冷

笑,立剑相迎。这一招架浑似漫不经心,倒像是全然未将莫瑾文放在眼里。莫瑾文看在眼中,惊怒更甚,长剑一

振,暴风骤雨一般向肖白尘攻去。但无论他招式如何凌厉,肖白尘却总是轻描淡写的随手便化解了,毫不费力。

莫瑾文少年气盛,当下还欲进招,李至洪见他犹在恋战,心中焦急,连忙大声呼道:“瑾文!还不快走,你不要

命了么?”

莫瑾文这才警醒,心中虽然愤恨不已,但仍是按李至洪之命速退几尺,两人一起纵身向远处疾掠而去。一时箭矢

齐至,但终究还是未能拦住他二人。

肖白尘望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也不教人追赶。这时那弓箭手的统领上前来一拜,恭恭敬敬道:“禀太尉、肖公子

,刺客已被击退!”

车辇内董太尉低低“嗯”了一声,缓缓问道:“上宛的情形如何?”

“回太尉,太尉大人算无遗策,上宛城中‘千里草’之匪穴已被击溃,除敌首罗奉带伤出逃之外,余党已然尽数

肃清。”

“好,你下去罢。‘千里草’余孽,要继续缉拿!”

统领领命后行礼退下。董太尉掀开锦幔,对站在一旁的肖白尘道:“白尘,此番多亏有你安排,老夫方能成此大

功啊!”说着,拈须呵呵而笑,甚有得色。

肖白尘轻哼一声,眼望着适才莫瑾文二人离去的方向,一言不发。

斜阳古道,黄沙漫天。

一个低矮的茅檐下,斜插着一张破破烂烂的酒旗。那酒旗像是被风扯得狠了,已经七零八碎,本来的颜色也看不

出了。

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少,一眼望去只见一片茫茫黄土,根本不见半条人影。酒肆中除了卖酒的老板和店伙两人,便

只有三个酒客。一端的桌边,坐着一个枯瘦的中年汉子,一个颇为英俊的少年,另一端的一张桌边,则坐着一个

老头儿,胡子稀稀疏疏的,看上去似乎没精打采,正低了头默默的吃酒。

这边的少年喝了一杯酒,咂了咂舌头,问道:“李二叔,可有弟兄们的消息了么?”

那中年汉子摇摇头,凄然道:“罗老爷子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弟兄们死了十之八九。这一次,我们可当真是一

败涂地啊!”

“即便如此,我们也须得重整旗鼓,再诛国贼啊!”这少年一拍桌子,慨然道,“难道便能就此罢手,听任董老

贼祸国殃民么?”说着,他将手中的酒碗重重摔在了地上,“呛啷”一声,摔得粉碎。这少年面色涨的通红,借

着酒兴,大声唱起歌来。

“绿树听啼鴂。更哪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间离别。马上琵琶

关塞黑,更长门翠辇辞金阙。看燕燕,送归妾。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

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这支《金缕曲》,他唱得激昂悲壮,待得调歇,两人面上俱是啼泪纵横。那中年汉子握住这少年的手,方欲说些

甚么,却不料坐在另一端一直默默饮酒的老头儿这时却冷笑了一声,笑声中大有不以为然之意。

这少年登时剑眉一竖,霍然站起,喝道:“兀那老头,我自唱我的歌,你在一旁冷笑怎地?”

那中年汉子连忙低低出言喝止:“瑾文!坐下!不可生事!”

这二人正是李至洪与莫瑾文,东临城行刺事败之后,二人为了躲避搜捕,一路远遁至此,沿途打听“千里草”幸

存弟兄的消息。见这路边有个酒肆,本欲吃些酒歇息片刻,却又与这老头儿发生争执。

这时那老人抬头向莫瑾文瞥了一眼,讥刺道:“董宪悖乱朝纲,通敌卖国,阁下大好男儿,不去杀贼,在此牢骚

满腹,又有何用?”

李至洪听这老人言语不俗,心中便有了几分重视,当下敛容见礼道:“这位老丈请了,我侄儿酒后冲撞,还请千

万恕罪。听老丈言语,也是热血之人。我叔侄何尝不欲诛杀国贼?只是,”李至洪说着,深深叹了口气,缓缓道

,“昔时董卓作乱,其手下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欲杀董卓者,皆非吕布之敌;今日董贼身边的肖白尘,武功奇

绝,真可直追当年吕奉先。多少人要杀董宪,都因不敌肖白尘无功而返,甚至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有肖白尘

在,我们如何能杀得董宪?”

那老人听了,呵呵笑道:“这又有何难?只须除掉肖白尘,再杀董宪,岂不是容易得很么?”

莫瑾文听他说的轻描淡写,心头不禁有气,冲口道:“如何除掉肖白尘?说得容易,难道让我们也来使美人计么

?”

李至洪连忙斥道:“瑾文!不得无礼!”而后又向那老人一揖到地,肃然道:“老丈,实不相瞒,我叔侄便是‘

千里草’剩存之人。当年我们与罗奉罗老爷子共同组织‘千里草’,一次次行刺董贼,也不知筹划了多少次,每

次俱是无功而返。七月十八那日,我们派出‘千里草’最强的杀手黄泉、碧落一同刺杀董贼,结果不仅黄泉、碧

落死在了肖白尘剑下,我们‘千里草’也被他们乘机覆灭了。罗老爷子至今下落不明,其他兄弟也已死伤殆尽…

…”说着,李至洪触动伤心处,忍不住有些哽咽,眼含热泪望着这个老人,“老丈如有良策还请千万赐教,好令

我等诛杀国贼,也为我们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这老人嘿嘿冷笑两声,“黄泉、碧落之流,岂能称得上是高手?你们要杀董宪、肖白尘,这等人物岂能济事?”

李至洪连忙问道:“那还有甚么绝顶人物,能够成此大事的?还请老丈教我!”说着,又是一揖到地。

这老者起初但笑不答,笑容使他脸上一条条皱纹拧成了一个核桃也似。神秘的微笑了半晌,这老人在李、莫二人

焦灼急切的注视下,才缓缓吐出七个字来:“‘中间小谢又清发’。”

李至洪一怔,与莫瑾文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恍然道:“老丈是说,小谢?”

二、太平燕赵绝荆轲

(一)小谢

小谢名叫谢重华。但等到他作为蓬莱阁第一杀手的名声在江湖中越来越响之后,人们都叫他小谢,反而忘记了他

的本名。

蓬莱阁只是一个代称而已,江湖中并没有一个地方叫做蓬莱阁。蓬莱阁代表的是三个人。虽然仅仅有三个人,却

是江湖上最强的杀手组织。蓬莱阁并不会轻易出手,但只要出手便从来没有失手的记录。小谢就是这三个杀手其

中之一。小谢在三人之中年纪最轻,然而却是蓬莱阁排名第一的杀手,也是江湖中排名第一的杀手。

既然并不存在蓬莱阁这样一个地方,这三个人自然也是闲云野鹤一般,在江湖上四处飘泊了。另外两个人的踪迹

,即便是鼻子最尖的猎犬也嗅不出的,因此相较之下,小谢的行踪就好找得很了。

小谢并没有家,但如果往东临城去寻他,十拿九稳不会扑空。

因为东临城有一个绝妙的所在,明月楼。

此刻,小谢就坐在明月楼最华丽最旖旎的一间屋子里,看着正往自己面前琉璃酒杯中斟酒的一双纤纤玉手。

素骨凝冰,柔葱蘸雪,这样美丽的词句,尚不足描摹这双手的美丽于万一。

而谢重华盯着这双美妙的手看了一刻,竟然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呵欠。不但姿态殊无优雅,而且声音也很大。

沈明月不但有一双美丽的手,更有一双美丽的眉。两行翠黛宛若远山一般,笼着无数的风情。然而此时看到谢重

华的呵欠,这两道优美的眉也禁不住微微一蹙,随即又似觉得很是有趣,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眨了几眨,向着谢

重华嫣然一笑。沈明月的笑容很美,仿佛是一朵初开的芍药花在春风中曳动。

“小谢,到了明月楼里,还要打呵欠的人,你不独是前无古人,大概也会是后无来者了。”一句话悠悠说出,软

软糯糯的声音,却带着几分调侃笑谑之意。

谢重华微微苦笑,“明月,你不会连这也要记仇罢?要知道,一个人累极了的时候,你便是将他送到月宫里,他

也一样要打呵欠的。”

沈明月一笑,正待言语,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一个侍女在外禀道:“小姐,外面有人要求见谢公子。”

谢重华听了连忙站起,扬声道:“请他稍候片刻,我就来!”说着便要出门。

沈明月瞧着他,忍不住抿唇笑道:“我今日才晓得,想要见你原是这等容易的。”

谢重华这时已然走到了门边,听到沈明月打趣,便回过头来冲她一笑,“莫忘了我可是个杀手,作杀手的若是还

要拿架子,只怕最后会把自己饿死了。”说完,谢重华推门而出,施施然拾级下楼。

谢重华来到楼下厅中,那里已有一人在相候了。谢重华打量这人时,只见他身量不甚高,透着几分干瘦,寻常的

青衣打扮,头上戴了一顶大毡笠,帽檐低低压了下来,挡住了半张脸。谢重华一见这人周身的气势,便知要有生

意上门了,当下大步进来,向这人一拱手。

“阁下请了。阁下乘夜来此,想必有事相托罢?”

那人闻言倏然抬头,帽檐下两道目光炯炯的向谢重华望过来。谢重华脸上仍然带着有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毫不躲

避的任他打量。

那人终于收起了这充满测探之意的目光,也向谢重华一拱手,缓缓道:“想来足下便是小谢?”

谢重华一点头,继而向左首那张太师椅一摆手,“阁下请坐,无须客气。”说着,他自己径行在对面坐下。

那人依言落座,仍然直直注视着谢重华,却许久没再说话。谢重华也不催促,两人就这样各自安安静静的坐着,

仿佛就要这样一直坐到天亮。

过了一盏茶时分,那人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肃然道:“听说小谢乃是当今江湖中第一杀手,我今日前来,是特

来请你去杀一个人。”

谢重华一笑,“第一杀手倒是不敢当,不过我也害怕失手,并不是甚么人都敢去杀的,呵呵。你想让我杀谁?不

妨先说来听听。”

“小谢若是还有不敢杀的人,那天下所有人都要成了无胆鼠辈了。”那人淡淡一笑,眼眸中随之闪过一丝郑重,

沉声道:“我想要你杀的人,乃是当朝太尉,董宪。”

谢重华笑了,悠悠道:“阁下既来找我,难道事先便没先打听一下我做事的规矩么?我只接江湖里的生意,也只

杀江湖中人,对于从未涉足江湖之人,我没有兴趣。”

“这条规矩人所共知,在下自然也有耳闻。”那人道,‘只是董宪勾结北离,毁乱朝纲,荼毒生民,有志之士无

不切齿痛恨。似这等人,难道不值得阁下破一次规矩么?“

这几句话铿锵道来,甚是激昂,然而谢重华听了,不过微微一笑,淡然道:“古人有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如今上有天子,下有群臣,天子不管,百官不管,难道反要我一个江湖浪子去管不成么?说出去也要让人笑掉大

牙。”

“不然!”那人听谢重华一言回拒,忙站起身来急急道,“董贼残害生民,阁下大好男儿,为何便不能挺身而出

?救民于水火之中,这也是义所当为啊!”

“救民于水火之中?呵呵。”谢重华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似是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来凝视着他

,“李先生,我是杀手,不是刺客。”

这人正是“千里草”的李至洪,因听了那老人指点,特来寻小谢求他出手。此时听谢重华认出了自己身份,李至

洪心中一凛,但随即明白谢重华如此江湖阅历,认出自己那也是再寻常不过,只是没有想到些重会会一言拒绝刺

杀董宪的委托,而且言辞之间毫无转圜余地,不禁令李至洪深为失望。欲待再行出言相劝,李至洪一抬头,瞥见

了谢重华脸上那有几分恍惚的淡漠,一颗心不由凉了下去。既然谢重华说了不管,那大概便是绝不会插手的了,

否则若是出尔反尔,为他人左右,那也不会有蓬莱阁小谢如此声名。

李至洪明白多说无益,想起“千里草”死去的那许多兄弟,心下不禁生出几分颓然。长叹一声,李至洪缓缓道:

“阁下既然知我身份,想来亦知我们‘千里草’在东临城外行刺董贼一事。可叹谋事未密,非但未能擒杀董宪,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