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尘听来却是说不出得刺耳,冷笑一声,道:“我是他的亲生父亲,我身边才是他该呆的地方。”
离尘这话退了原本的温文,倒是霸道十足,璟燚听着却也不怒,只淡淡道:“本王只是觉得,翼儿何去何从,该由他
自己决定而已。”一顿,璟燚慢慢转向一旁带着鹰型半面的黑衣人,道,“殿主认为呢?”
殿主,长生殿殿主。
只是,天下第一大的杀手组织却为何叫了这“长生”二字?
第 11 章
那带着鹰型半面的黑衣人与方才的离尘一样,被璟燚突然间揭开的身份,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眸中的阴鸷似乎
更深沉了。
璟燚唇角勾起,冰冷而嘲讽,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
并不执着于他的答案,璟燚又把目光转向了一边的离尘,却没有询问之意,似乎只是在等待一个既定的结果。
璟燚自然之极的态度,在别人眼里却是藐视一切的傲慢,起码在离尘眼中是这样的,所以离尘眼中隐然的愤怒很快在
他俊秀的面容上漫延开来,却也同样迅速地敛去,只留下了几分不屑。
“苍王殿下此言差矣,孩子还小,能够懂得什么好坏,一不小心给些什么不怀好意的人利用了可真就后悔终生了。”
说这样的话是暗指夜是别有目的所以接近翼儿离夜他吗?
璟燚心下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了,温和而真诚,向着一个方向柔声道:“翼儿也这样认为吗?”
芳菲初始,吹开了冰封的池水,荡漾开来一波动人的涟漪。
突然融化的冰寒带来的潋滟波光太过艳丽逼人,不论是离尘还是站在一边的长生殿殿主,倏忽之间都愣在了当场,一
刹那间眼神似乎迷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离尘终于找回了几丝清明凝眸向前望去的时候,璟燚半蹲着身子,一只手揽着一个可爱的孩子,
神色柔和,只是目光触及到离尘与鹰型半面时,却只有冷冽与冰寒,或者还带着几分嘲弄。
当目光落在那个孩子身上的时候,离尘才终于反应过来璟燚那句话的含义。
不论是翼儿,还是站在璟燚身边那个笑得一脸欠扁的男人,看来都来了不短的时间了,因为太在意这位突然到来的苍
王殿下以至于忽略了其它人啊。
“翼儿,到这儿来。”离尘沉着脸色,但是对着翼儿还是忍不住放柔的音调。
本来向着璟燚的翼儿听到离尘的话才转过头来,望向离尘,却微微有些茫然的样子。
“璟燚哥哥知道这个叔叔是什么人吗?”翼儿偏过头,又看向璟燚,问道,“他说他是翼儿的爹,可是,爹不是一直
和翼儿在一起吗?”
翼儿这个问题很显然让离尘的怒意高涨了起来了,他冷冷地哂笑了一声,看着璟燚,道:“苍王殿下不是早就带走了
这孩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出现在在下面前?”
是为了炫耀,还是示威,抑或是嘲讽?
虽然摸不透璟燚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看着他搂着翼儿,两人之间那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对离尘而言,就已经成
了绝佳的讽刺。
离尘还记得在自己付出了无尽的耐心之后,孩子眼中依然没有消失的防备。
“翼儿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吗?你爹在家等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没有理会离尘的问题,璟燚看着翼儿问道。
看着离尘脸上不断转换着的缤纷色彩,殷悠站在一边,很努力地才没有当场大笑出来,倒不是不敢,只是破坏了现在
的气氛,这好戏可能就不会这么精彩了。
这位离尘公子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璟燚说得都是实话,虽然听上去确实比直接的嘲讽更令人气氛。
其实早该想明白的,离夜之所以那么放心,除了因为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保护翼儿周全之外,还因为肯定那个带走翼儿
的人是绝对不会伤害翼儿的人吧。
“他是……”翼儿微垂了眼眸,突然道,“那个母亲一直思念的人吗?”
翼儿这突然的问话,让璟燚一愣,随即释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翼儿的头,道:“翼儿一直都知道的吗?”
“嗯。”翼儿点了点头,道,“爹说过,他并不是母亲一直在等待的人。”
果然,以离夜的为人,并不是不会说谎,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舍不得欺骗的吧。
“那么,翼儿想要怎么做呢?”璟燚对着翼儿的声音依旧很温和。
翼儿沉默了半晌,终于在璟燚和殷悠有些惊讶的视线中慢慢放开了抓着璟燚手臂的手,退出了璟燚的怀抱,朝着离尘
走去。
离尘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却反应过来,眼中还是聚集起愉悦的流光,朝着璟燚挑衅地笑了笑。
璟燚微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也没有阻止翼儿。
无论如何,翼儿拥有选择的权利。离夜的话,应该也是这样想的吧。
翼儿一步步走到离尘面前,却在距离还有两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抬起头望向离尘。
似乎是很仔细地在打量着离尘,却突然笑了笑,很甜美的微笑,却是礼貌而疏离,但是,与他稚气的小脸很奇异的没
有丝毫的不协调。
翼儿对着离尘鞠了一躬后站直了身体,朗声道:“我应该感谢你的,因为因为你我才可以来得这个世界上,还有,”
蓦然话锋一转,孩子清亮的语音带上了几分沉重,“母亲一直都很想念你。”
说完,翼儿转过了身,朝着璟燚走去。
孩子羸弱的身躯,不论是言语还是礼仪却都可以说是完美的,殷悠看着那小小的身影,也不由得暗自赞叹一声。
慕容寒玥的儿子,果然是不同凡响啊。
骤然改变的气息,冲刺着逼迫得令人窒息的浓烈,却异常得混乱。
璟燚闪身一手搂过翼儿躲开了离尘,飞身在一边站定,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虽然看来离尘并没有要伤害翼儿的意思,
但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动手,该算是挑衅吧。
璟燚一手搂紧了翼儿,另一只手却慢慢地抬起了起来,但是,却很突兀地停在了半途。
璟燚带着些疑问望向翼儿,翼儿小小的手拉着璟燚的手臂,并没用多少力气,阻止的意图却很明显。
“璟燚哥哥不要杀他可以吗?”
璟燚不得不承认,孩子在很多时候真的是很敏感的。对上翼儿带些哀求的双眼,璟燚叹息一声。
“我没想杀他。”只是想废了他而已。
璟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不论这个男人与翼儿是什么关系,他掳走翼儿是事实,怎么也该给点教训才好
。
“你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我身边,我才是你的亲身父亲啊?”离尘看着翼儿,愤怒却也是疑惑。
听翼儿的口气,他明明就很清楚自己与他的关系,为什么却选择离开?
翼儿眼中的坚持太过明显,璟燚也只能宠溺而纵容地笑了笑,垂下了身侧的手。有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
朝着璟燚感激地笑了笑,翼儿才转过头看向离尘,收敛了原本对着璟燚时清甜的笑意,认真道:“让你觉得痛苦,我
很抱歉。”
翼儿晶莹的黑眸在夜色下亮得不可思议,“亲情并不是只依靠血缘就可以维持的,人的感情就像是水滴,需要一点一
滴地去积累。你突然这样出现,我也没有办法将你当作我的父亲,虽然……”血缘上我确实应该如此称呼你。
殷悠嘴角微微抽了抽。
翼儿这种话一听就知道一定是某人的论调了,该真是误人子弟得极为彻底啊!
又看了看离尘的表情,叹息一声。
看样子是快气疯了吧。不过,摊上了慕容寒玥也只能说小鬼你真的很可怜就是了。
离尘一把抽出了宝剑,但是,却被身边的鹰型半面拉住了手,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两人相携离开了,不过,离
尘的眼中是满满的愤怒与不甘。
璟燚放下了怀中的翼儿,微蹙了眉,却也没有要追过去的意思。
“苍王殿下就何这样看着敌人在眼前逃脱吗?”很是温和的语调,却难得的带上了几分讽意。
璟燚转过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的南宫澈,冷冷一笑,道:“南宫世家奇门之术冠绝天下,总是让人有些顾及
的。”
这话看来似乎夸奖南宫世家,听到南宫澈耳中却是刺耳之极。
看着南宫澈脸上有些僵硬的笑容,璟燚悠悠道:“不过,南宫公子此次将家主信物拱手相让,却是爽快得令人惊讶。
”
“无谓的牵绊,又有什么值得流连?”南宫澈脸上温文的笑意终于渐渐恢复了过来。
虽然知道南宫澈说得没错,现在的南宫世家拿到手中,确实也只是负累而已,离尘那样做,是想要证明些什么吧。
不过,不自觉地凝眸打量着南宫澈。南宫澈原来是这么爽快洒脱的人吗?!
“最近发现了些好东西,本来想着给另外一个人的,不过,给你也不错。”璟燚说着,至怀里抽出了一个卷宗,随手
扔给了南宫澈。
没有错过璟燚离开时带着些许兴味的眼神,看着璟燚抱着翼儿离去的背影,南宫澈看了看手上看来似乎有些年月的卷
宗,抬眸不期然正撞进殷悠满眼的复杂。
第 12 章
殷悠看着南宫澈拿着卷宗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双手,也只有一声叹息,说不清的意味。
那卷宗外用一方素色丝帛包裹,丝帛的一只角上用墨色的丝线绣的,分明是“南宫”二字,纸张泛着些许黄色,看来
应该是有些年月了。
这样的卷宗,殷悠见过的就算没有十万,恐怕也有八千,但是,看那边角之处一如昨日,能够忆剑楼如此费心保存的
,殷悠知道的,却只有一卷。
展开来,纸上一路的小楷,字体仿佛经过了精工雕琢而成,却是如行云流水,没有分毫滞怠,上方用几个字用行书写
就,是曰“商者,冲盈虚,通有无,仅此而已。”
江南南宫世家,数百年基业,于寒帝慕容寒玥之时达到巅峰,富甲天下,绝非虚名。又因其奇门遁甲之术,冠绝天下
,时下风头真的是无人能出其右。
然而,树秀于林,风必摧之。
南宫澈一直都知道,南宫世家,旁系众多,其下隐藏着的虽不明显,却依然存在的许多细小的危机。
本以为南宫世家数百年之基,纵然乱矣,却也绝非一日之功,而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来纠正这些错误。
南宫澈的打算本来并没有错,依他本来预测的发展速度,也许真的都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
但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些细小的危机,突然之间仿佛受到了什么奇特的催化一般,迅速地发展成了几乎致
命的威胁,不只令人措手不及,更加令人无法应付。
南宫澈本以为这一切的发展,是因为璟燚刻意为之,但是,依他的观察,璟燚武功高绝,气质孤绝傲然,可为一方霸
主,于商道却未必有多么深层的认识,而当下文人志士,于商均多有不屑,也一时想象不出是何方高人,能有如此能
耐。
现在看着手中卷宗,南宫澈终于也只有苦笑一声。
这位高人,其实不是想不到,而是内心深处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那样的字体,恐怕见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记的。
精美仿佛没有任何瑕疵的雕琢,却是洒脱有如浑然天成的张扬肆意。
慕容清送来的请柬上,云霜那几笔字划,仅得其形,亦是令人惊艳当场,现下看着本体才知,心中感觉到的那微妙的
差异,并不是错觉。
寒帝慕容寒玥,还有什么答案可以比这更能令人信服。
一番兴盛,几经波折,三生沉浮,都说是听凭心意而行,却不论是多么挣扎,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木偶,唱着他点唱
的戏码。
不愿意去相信,却不由得人不去相信。
卷宗后方,玉玺盖印,暗红刺得人眼睛生疼。同样的墨迹写下的字体,竟然是“天启八年”。
天启,寒帝慕容寒玥的年号。
慕容寒玥三岁登基。天启八年,慕容寒玥才十一岁,也正是南宫银书进宫作为皇帝侍从的第二年。
“这件事,我祖父南宫银书也参与的吧?”南宫澈合上卷宗,深吸了一口气,才幽幽问道,却并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
。
南宫澈并不是笨蛋,他说的是“参与”,而不是“知情”。纵然慕容寒玥的情报网真的是无孔不入,这卷宗之上所述
,若非对南宫世家各方情况了然于胸,也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只是,他不明白,南宫银书在这件事上,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殷悠默然的地点了点头,看到这个东西南宫澈现在居然没有崩溃还能跟他这么冷静地说话,说实话,他还是有些欣赏
的。
看来经历了一些事情,多少是有些成熟了。
“他执笔起草,银书和他共同修改的。”这句话殷悠说来也多了几分感慨。
坦白说,就是当年他看到这个由两个尚未及冠的小鬼写下的一个百年世家其后百余年的发展,他也是愣在当场,不知
道该作何感想。
你可以说他是在异想天开,但是,如果你一点点地看着其上的一切没有丝毫差异地实现,你还能说些什么呢。
南宫银书还好说,毕竟人家是至小就是家中严格教育,但是,慕容寒玥这个人,殷悠觉得,他好像从来都没有看懂过
这个人,简直就像是天生就带着超越众人的智慧一般。
“应该不止这一卷吧?”南宫澈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卷宗。
“嗯,”殷悠点了点头,“据我所知,这只是一个总纲而已。”
暗道一声果然,南宫澈也终于只是无奈的叹息。
现在这算是什么样的状况,知道却也是完全不知道。不过,精明如璟燚,也确实不会将所有的筹码放在明面上。
“其实,我比较好奇……”南宫澈将卷宗收入袖中,抬眸望向殷悠,温和的笑意终于又回到了脸上,“隐先生此番前
来有何要事?”
以殷悠的武功,说是要相救翼儿实在有些勉强,该是璟燚救出翼儿所以到这儿来找离尘的,而殷悠到这儿来的目的,
看来既不是离尘,也不是翼儿,那么,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我只是比较好奇,”被人说穿了来意殷悠也丝毫不见尴尬,只笑了笑,看着南宫澈道:“南宫公子的武功是如何恢
复的?”
南宫澈一愣,随即凝眸看着殷悠,似乎想从那笑脸上看出什么来。
“其实也没什么,”南宫澈转身朝屋里走去,“废了再重练就是了。”
南宫澈说得潇洒,殷悠眼中却渐渐显出了凝重之色。
璟燚抱着翼儿走进房中的时候,离夜已经起身,长长的雪发未束,披着外衫与叶若坐在一起,看来刚起来没多久。
叶若看到璟燚进来,偏过头对着璟燚笑了笑,脸色虽有些苍白,但是,看气色似乎好了不少。
不过,这位欧阳静小姐做事,也不知道该说不拘小节,还是别的什么,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这么大半夜的居然
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一个男子的房中?
“你这个小东西,”叶若至璟燚手中接过翼儿,爱怜地在他颊边亲了亲,“终于知道回来了?外面还好玩儿吗?”
“翼儿才没有玩儿,翼儿也很想爹的。”说着,翼儿也挣扎地要朝离夜扑过去。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叶若伸手点了点翼儿的鼻子,“亏得你阿姨我这么担心你,居然就想着你爹。”说着,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