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燚……”
叹息一般的清浅嗓音在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却少些淡漠,多些温暖的气息,隐隐中似有魔意渗透,仿若魅惑。
听见呼唤,下意识地抬眸,却正见那紫眸微眯,弯成仿佛愉悦的弧度,至那眉眼开始,漫延到唇角勾起飞扬一片,曼
珠沙华摇曳盛放,艳丽得近乎妖异。
璟燚突然觉得脑子里什么炸开了,白光一片,接下来七彩斑斓。
右耳垂上骤然一阵尖锐的疼痛,拉回了璟燚涣散的神智。
离夜伸出舌头将璟燚耳边的血珠舔去,在璟燚颊边亲了亲,道:“真是我美丽的璟燚。”
一翻身,离夜在璟燚身边坐了下来。
璟燚愣愣的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苦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右耳,也坐了起来。
“夜,这是……”虽然大概也猜出这是什么了。
“锁情。”
暗道一声果然。
“那么,夜你这是想要锁住谁的情呢?”璟燚一手揽过离夜,打趣道。
“璟燚想要锁住谁的情就是谁的吧。”离夜抿唇轻笑。
沉吟了片刻,璟燚摸了摸右耳垂下的锁情坠,说不清什么滋味。
锁情坠,百变圣手无涯的得意之作之一,都说是锁情坠,锁情坠,锁了天下情。
但是……
璟燚看了看身边的人。虽然还不知道曾经是谁为他带上,但是,锁尽了天下情的锁情坠对于他来说,又到底锁住了些
什么呢?
“不是说除非死亡,锁情坠绝对无法摘下的吗?”这一点璟燚一直很好奇。
一开始没有想到离夜就是慕容寒玥跟这锁情坠也有很大的关系吧,毕竟,见过慕容寒玥的人都知道,寒帝陛下左耳蓝
紫坠,锁了一世情。
“别人打不开,”离夜闻言轻挑了眉,唇角清浅的弧度一划成几乎傲然的直觉,“不代表我也打不开吧。”
璟燚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出来。
“怎么?璟燚想要摘下来吗?”离夜偏过头,淡淡问道。
“怎么会?夜送我的东西,我当然要一辈子都带着。”声音很愉悦。
“夜,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做?”
“没什么,你早上提起时突然想起来的,这样的璟燚一定很美。”
看离夜偏着头,似乎说得认真,眼中流光却似有几分戏谑之意,璟燚暗叹一声,这种时候多说多错,最好的选择就是
不说。
“而且,也算是报酬……”
这句话,离夜说得极低,但是,因为两人靠得极近,璟燚还是听到了,当即疑惑想要询问的时候,却看离夜抿唇似已
不欲多言,璟燚也就没有开口。离夜做事向来有分寸,应该也不是那么要紧的事。
第二天早上,璟燚见到邵琪时,看到他一副瞠目结舌的样子,才知道这“报酬”二字到底为何意。
也最终只有无奈地叹息一声。
先不说其它,锁情坠本身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居然用来做那种无关紧要的消息的报酬。
只能说寒帝陛下做事,果然是出人意表。
“夜,你觉得南宫澈此人如何?”璟燚突然问道,状似无意,仿若闲话家常。
“若单就资质而言,不论是武功还是奇门遁甲之术,南宫澈都是上层之流,虽不说百年不遇,却也是百里挑一。”离
夜说得很随意,无褒也无贬。
“果然是这样吗?”璟燚皱了皱,呢喃着。
“你想得没错,南宫世家奇门阵法闻名于世,当然不止是南宫澈的程度而已。”似乎已经知道璟燚的想法,离夜道,
“而南宫澈之所以连他家的那个阵法也没有办法,只是因为南宫世家最顶尖的奇门遁甲之术,南宫澈根本就没有学过
。”
“为什么?”这一点就算是猜到了,也由不得人不惊奇了。
南宫澈作为南宫世家实际的掌权者这一点应该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但是,连他也没有接触到的,到底是……
“智慧的存在必须与它所在的环境相称,璟燚觉得这样的说法如何?”
“嗯。”璟燚点了点头。
智慧在很多时候,几乎等同于绝对的力量,人们对于力量的渴求,亘古不变。
超越人所能掌握极限的智慧和力量,人不仅无法掌握,反而会为其所惑,最终得到的接过也只有毁灭一途吧。
“只可惜,这个道理并不是很多人都可以明白的。”离夜说得淡然,“但是,我所见的人,却有一个人很明白这个道
理。”
“谁?”
“南宫银书。”
“那个老人?”璟燚想起了在南宫世家所见的那位老人,他应该是南宫澈的祖父。
“不,”离夜摇了摇头,“是他的双生兄弟。”
璟燚这才猛然响起,那位老人似乎提过,他有一位双生兄弟,一直跟在慕容寒玥身边。
“都是说南宫世家,奇门遁甲之术冠绝天下,知道遇见他,我才觉得此言非虚。”离夜声音淡漠,却难掩赞赏之意。
“那南宫澈为什么……”既然南宫世家并不是浪得虚名,南宫澈却为什么得其门而不入。
“天机。”
“天机?”璟燚觉得这个词似乎有些耳熟。
“这是一本书,南宫世家历代流传下的顶尖阵法,但是,却是残缺不全的。不过,银书将他补全了。”
“夜你也有帮忙吧。”这句话璟燚说得肯定。
离夜在奇门八卦上的造诣,绝对是不容小觑的。不过,现在想想,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顶尖的。
“小小地帮了帮。”离夜也不否认。
“那么,那本书现在在?”璟燚问道。归根结底,这才是首要问题。
“这本书并不在南宫世家,银书完成了它,但是,觉得此书一处,世间恐怕再难安宁,但是,一世心血他也舍不得毁
去,所以,有一天他带着这本书消失了。”
璟燚心中暗自赞叹一声。
世人都是渴望力量,而能握有倾世的力量而不为其所惑,洒脱放手,此等胸怀当真是可敬可佩。
“夜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璟燚带着些兴味问道。
“你说呢?”离夜挑了挑眉,反问道。
璟燚释然一笑。答案其实已经明显了,只是,一开始还真的没有想到。看来与这四大家族的纠葛,还真不是一两天就
可以了结的。
“夜,明天晚上我去带翼儿回来吧?”
“翼儿愿意的话。还有,”离夜握紧了璟燚的手,“注意安全。”
“嗯。”璟燚点了点头,干脆搂着离夜躺了下来,“夜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好。”
“不许生病。”
“好。”
“不许随便乱跑。”
“好。”
“不许不见了。”
“好。”
……
璟燚很喜欢离夜用浅淡的声音跟他说“好”,淡淡的语气,隐隐间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听他这样说着,总是让人忍不住去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即使,早已知晓,一切都只是奢望。
“璟燚。”仿佛感知到了璟燚想法,离夜伸手反抱住了璟燚。
“嗯?”
“璟燚。”没有说什么,只是有唤了一声。
“怎么了,夜?”
“没事,只是想要叫叫你。”错觉一般的黯然。
第 10 章
楼阁亭台,屋前绿树掩映,郁郁葱葱。
南宫澈看着出现在院中的两个黑衣人,叹息一声,似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奈之意。
“如今南宫澈不过孑然一身,两位此刻到访不知有何贵干?”温和的笑意带着习惯性的优雅礼貌,倒好像这院中站立
两位是应邀前来的友人,而不是突然到来的闯入者。
黑衣人似乎低低地笑了,恍然间好像真的带上了几分愉悦之意,然而,更多的却只有深切的嘲弄。
南宫澈听见了那笑声,面上那温和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只眼中精光一闪,打量这那两位突然到来的访客。
但是,那二人一身黑衣,站在一方阴影之中,只勉强勾勒出身形的轮廓。
二人见南宫澈凝眸打量,也不做声,似也在打量着凭栏站在幽亮的灯光下的南宫澈,双方气氛一时僵持。
半晌,阴影中二人突然提步走上了前来,南宫澈这才看清二人虽都是黑衣长衫装扮,都是一副文士模样,一人却是黑
巾蒙面,一双黑眸沉静似海,却隐隐透着几分阴狠之意;另一人却带着鹰型半面,看来狂厉而剽悍,说不出的邪肆。
南宫澈看到二人,脸上温和笑意未变,瞳孔却暗自一缩,透着几分凝重。
“南宫公子,现在下想要向你借用一样东西,到不知南宫公子可否相借?”那蒙面人望向南宫澈,温声道。
话语说得礼貌,语气似也温和,却无法令人感到半分礼貌恭请之意,眼中神色看来甚是嘲讽。
听了此言一眼,南宫澈未出声,心下却是一惊。
江南南宫世家覆灭几乎是世人众所周知的事实,可能很多人无法想象,原本富甲天下的南宫世家何以短短半年之内就
落到了如此田地,但是,南宫澈却看得清楚。
南宫世家数百年基业,却是到了寒帝慕容寒玥之时才真正到了巅峰,南宫世家江湖有名因其奇门遁甲之术,天下闻名
却是因其遍布天下的银号商铺,可说是领袖群伦。
南宫世家旁枝甚多,陋习诟病或许早已积累下来,至到突然遭逢大难,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
都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是,这句话现在却并不适合南宫世家。
但是,这人一上来的称呼却是“南宫公子”,而并不是现在大多数人对南宫澈的称呼“驸马”,也就是此人想要的东
西该是与南宫世家有关的。
看这二人绝非泛泛之辈,那么现在的南宫世家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二人如此大张旗鼓?
“倒不知道阁下想要借的是何物?”南宫澈心下寻思,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金木。”蒙面黑衣人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众所周知,金木是江南南宫世家的信物。南宫世家众人至出生,各自都有一块刻着自己名字的金木,但是,南宫澈却
知道这黑衣人想要的却并不是这块金木。
很少有人知道,南宫世家代代相传的家主信物并不是那块“晏”字的寒玉玉佩,而是一块金木。
其实想想也很容易明白,南宫世家在寒帝慕容寒玥御赐下玉佩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家主信物也该是早已存在了
。但是,这“慕容寒玥”四字实在太过响亮,总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它的一切东西。
“恕在下愚昧,不知道阁下相借这金木有何用处?”南宫澈此问还真带上了几分疑问。
金木是南宫世家家主信物,若是在以前,自然是价值连城,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南宫世家光辉早已不在,金木也就
只有单纯的信物而已,除了南宫世家的人拿到了也没有多大作用了。
“南宫世家,总是让人有些执着的。”那黑衣人却答话,却只听见一个悦耳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漫不经心的语调,随意地说着,听不出什么情绪,却隐隐间有些戏谑之意,在场三人都是一惊,这声音三人都并不陌
生。
一人一身白衫至一旁走了出来,玉冠束发,看来风神俊秀,俊美绝伦,那一方绝丽的容颜冰冷似雪,眉间却有飞扬开
来一目燃烧的风致,当真是倾城绝世,美丽不可方物。
耳间荧光轻动,多了几分邪肆魅惑。
南宫澈目光落在来人右耳间晶莹的蓝紫色玉坠上,眼眸深处一痛。
玉坠锁情,并不陌生,画中人一目洒脱肆意,落在心头点滴涟漪一片漫延,初见容玥,似真如传闻中傲然天下,却隐
隐间透着微妙的错失,后来才知“容玥”是云霜,而是慕容寒玥。
现在看到璟燚耳间玉坠,却才真正知晓这天下闻名的锁情坠的真面目。
只是这一次玉坠虽不在那永远云淡风轻却是俯视苍生的人耳上,却是真的锁住了那一世倾情吧。
璟燚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场三人,除了南宫澈不说,其余二人目光所及他耳间挂坠似也并如何吃惊,倒多了几分了然。
看来这些人对于夜的身份倒都是明了,其实很多事情大家都不说,也就只是公开的秘密,而且,离夜本人都从未可以
隐瞒。
璟燚缓步走到了场中,目光幽深一片,最后落在了那黑巾蒙面的黑衣人身上,道:“本王是才称呼阁下格里斯呢,还
是离尘公子,或者,”语音一顿,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南宫澈身上,“南宫离尘?”
璟燚此言一出,南宫澈浑身一震,反观那黑衣二人倒显得十分平静,只是那蒙面黑衣人哂笑一声,伸手摘下了面巾。
看那面目温文尔雅,正是当日曾在绿衣坊中与维朵在一起的琉舒长公主驸马格里斯,不过,现在也许应该称呼其为离
尘了,只是,没想到离尘并不姓“离”,而是“南宫”。
璟燚看着这熟悉的容颜,心下倒有几分感慨。
开始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才会让人去查一查这位琉舒长公主驸马的身份,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令人惊异的结果。
后来想想,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离夜本来就不是什么勤快之人,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事根本就是完全不上心,总不会毫无缘由地就大老远的跑到一个
与世隔绝的小村庄。
璟燚也曾想过可能是因为欧阳青山,但是,后来看离夜那漠不关心的态度,璟燚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而且,除了欧
阳静,离夜似乎对欧阳世家的人都没什么好感的样子。
现在想想,他可能是去因为南宫银书吧。毕竟,离夜提起南宫银书时语气中的赞赏是真实的。
无视南宫澈的震惊,离尘从怀中摸出了一块金木,月光下其上瘦金体雕刻的刻字格外清晰——南宫银书。
南宫澈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四个字时反而瞬间平静了下来,温声道:“倒没有想到今日居然有幸见到银书祖父的后人。
”
话语说得隐然似有几分苦涩,并没有多少亲人相见的喜悦,只是其中几分濡慕之意却不似作伪。
南宫银书,南宫世家不为外人所知的天纵奇才,在南宫世家内部却是极为有名的。
南宫澈一笑,只袖中拿出一物,随手扔给了离尘,转身离开了,看那脚步间没有丝毫沉重,倒是说不出的轻松。
看着手中的泛着黑色幽亮色泽的金木,其上雕琢着繁复的图腾,字体却是简洁异常,只有“南宫”二字,离尘面上神
色一时有些复杂。
南宫澈如此爽快,倒让离尘有些意外了。
离尘看了看南宫澈离去的背影,最后望向一旁的璟燚,道:“如果在下没有说错的话,这该是南宫世家的家务事,却
不知苍王殿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对你南宫世家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璟燚的语气依旧随意,却带着深沉的冷冽与威势,“只是,翼儿离家多
时,也该回家了。”
后一句说得温和之极,恍然间似乎真的温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