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梦若溪咳嗽得浑身震动,百里骥手虽搭上脉却不能稳按住。情急之下,他只得示意百里骐停手,随后制住穴
道让梦若溪陷入昏睡状态并将之移到内室里的床上。
“他中毒了?”看着溅在自己衣襟上的一滴黑血,百里骐开口问道。
“没有”,仔细检查完毕的百里骥收回手转身向他说道:“这病是因为他旧时风寒未能彻底治愈,再加上心情郁
结,最终落下了病根。日前遇到你,强烈的情绪波动触发了他的病情,偏偏咳出的淤血又被他强行压下乃至如此
。刚才他心情放松把这口血吐了出来,病情反而轻了不少,暂时是没什么大碍了。”
想起了梦若溪在初闻百里捷和关静的死讯时脸色煞白紧按胸口的情形,百里骐便轻轻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了。
”
为了让他好好休息,兄弟两个极有默契地起身走到外屋。
百里骥又详细问了问与梦若溪相遇时的情景,不禁感叹道:“好长情的人,只不知是为谁......”
百里骐心中也正这么想着,因此并没有接话。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屋里静悄悄的安静着。
其实百里骥很想问问百里骐为什么会去雅罕,但又怕随意干涉会让他不快;百里骐倒也没打算瞒着什么,但他本
来就是个惜言的人,见百里骥不问只当他不感兴趣,当然也没有主动交代清楚的意思了。
到最后两人谁也没提,同时装傻带过了此事。百里骥先转移话题问道:“你今天应该看到那个崔长河了吧?”
百里骐不答,脸上的神色却蓦然变冷。
百里骥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继续说道:“当年的事情我只查了个大概,许多细节都是靠推断得来的,有些问题直到
现在还没想明白。比如说这个崔长河,你当年说他也是我们的仇人,我也一直在对付他,可我反复派人调查都没
发现他有什么动机原由......我既不想滥杀无辜,也不愿有仇人漏网。你一直陪在小娘亲的身边,我想听你说说
当年的事情。”
84 互换身份
百里骐当初昏迷了近三年的时间,之后的六年里生活也是与世隔绝,这种经历使得他对当年情景的记忆更加清晰
准确,许多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也逃过了时间的湮没。讲述着的条理清楚逻辑性强,细听着的思路敏捷推断合理。
百里骥边听边问,时而插上几句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两人慢慢理顺着当年的事情经过,背后的真相也渐渐完整起
来......
说着说着,难免就要谈及百里捷和关静的死。说到当年没能好好埋藏他们,百里骥闷闷地说:“如今他们的墓都
找不到了,连个碑牌墓志都没能留下来。每逢年节清明生辰忌日,想要祭拜却不知具体位置在哪里。”
百里骐听他语气中极为自责,便主动宽慰他道:“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怎么会不是呢?”百里骥黯然垂下眼睛:“当初如果换成是你,说不定就能......”
“没有如果!”百里骐突然怒道:“换作是我也一样!父母是我们两个人的,你这么自责同时也是在埋怨当年逼
你吃下解药的我!”
百里骥被吓了一跳,见他误会忙急急摆手解释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连想都没想过的
!我只是怨我自己......”
“那还不是一样!你有什么错?因为你活下来就有错了?你~~~”百里骐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嗓子早就干了,没
想到竟在此时破了音,紧张严肃的气氛顿时大打折扣。
百里骥立刻倒了杯水递过去,百里骐接过喝了一口,再想发火却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得无奈叹道:“从前你就似
乎格外好运,每次惹麻烦都能逃过责罚,看样子现在也一样!”
“那是因为你帮我掩护着呢!”百里骥微微一笑,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我明白自责不解决任何问题。现在那
些害死爹和小娘亲的人中有的还逍遥的很,我准备了这几年,也是该收拾他们的时候了!先从那个道貌岸然的伪
君子开始--你说过要帮我,可别再跑没影了,害我担心了好几天!”
百里骐颔首应道:“我要办的事已经差不多了,不需要再离开。”
“那你可不可以从明天就接替我?”闻言喜形于色的百里骥立刻小心地问道。
中午时百里骐也站在湖边看了会儿擂台上的比武,知道百里骥是坐得无聊了。此时见他那期待的眼神和讨好的笑
容,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哪知一个“好”字刚出口,大喜过望的百里骥便扑上来抱着他的脖子道:“救星啊!
你是真够义气!”
百里骐竟也没主动甩开,由着他挂在自己身上。倒是百里骥自己先反应过来,讪笑着松开手,摸着后脑勺道:“
抱歉,我周围的人都这样,所以我习惯了,呵呵~~~”
看他脸上淡淡的泛红了,灵动的眼睛到处乱看,百里骐不禁微微一笑,岔开话题道:“若论相貌,我们也不是百
分之百的相同,你今天已经在众人面前‘隆重’亮相了,恐怕细心的人也会察觉出来吧?”
百里骥听了,拿过铜镜细细看了看,一边对比着百里骐的脸分析道:“整个轮廓都一样,只是我的眉目更像小娘
亲一些......要改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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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湘和严云一直远远的在门外守了两个多时辰。其间翟忻和何商来过,尤其是何商还来了两次,都被严湘“请”
了回去。
何商被挡在了外面,心中却有些担心。他并不知道当时百里骐唤严湘近前具体是要做什么,只是默不做声地配合
着。后来少年突然说要离开会场,他也就小心地送少年回来了。哪知小师弟刚进了园子就推说不舒服,让他和翟
忻自去休息,然后便关起门来不见人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何商坐立不安心中烦闷。拿起书来翻不了几页就走神,一杯茶端了放、放了端却未喝一口。最
后,何商实在忍不住了,索性起身出屋散心,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百里骥的院子。
严湘远远看见他就噘起了嘴,低声嘟囔道:“天啊,他怎么又来了!”
还是严云为人厚道,暗地里瞪了严湘一眼叫她不要说话,自己微笑着迎上去客气地说:“公子有急事么?主人大
概还在休息,要不我去通报一声吧?”
何商赶忙摇头道:“不用了,我只是闲逛至此顺便问候一声,并没有什么急事......”
正说着,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外面的三人一起回过头来,见少年立在门口,家常随意装扮仍是英挺俊俏,似
笑非笑的面容赏心悦目。只听他淡淡开口问道:“师兄来了?怎么不进来屋呢?”
何商看到他神清气爽的,心中早放下心来,温和地答道:“我只是担心你,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看你关在
屋里,还误以为你是身体不适......”说话间正对上少年幽邃的眼眸,何商浑身一震,竟然忘了说话。
严湘见何商直愣愣地盯着自家主人看,登时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就冲过去抱住少年的胳膊,怒瞪着何商。
严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看何商,再看看另外两人,突然“咦”地低叫了一声,复又紧紧闭上了嘴巴。
何商自觉失态,赶紧红着脸错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既......既然你没事......我......我就......回去了
!”说完掉头就走。
严湘见他走了,心中好不得意,犹在他背后高喊道:“何公子,你的屋子不是在东边么?”喊得那玄色身影一个
踉跄几乎跌倒。少女嘻嘻笑着,忽然看道严云悄悄向自己摇手,同时挤眉弄眼地猛使眼色,檀口张翕着无声而言
。严湘仔细看着,不禁纳闷地问:“小云,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我放手?‘不是’是什么意思啊?”
严云何曾想到机灵的严湘这回的反应竟是如此迟钝,急得暗地里直跺脚。
少女还在莫名其妙,被她抱着胳膊的少年“好心的”开口替她解惑道:“她的意思是说‘这个不是主人’,所以
要你赶快放手。”
严湘一个激灵,慢慢抬头看向少年,喃喃地说:“怎么会......这明明是......”
严云见她傻了,忙小声叫道:“小湘!松手呀!”
严湘经她提醒,这才明白过来,立刻放开手跳到严云身旁。
站在门内的百里骥看到这里已经忍不住笑了,他从百里骐身后探出头来,颇为满意地说:“小湘今天骗过了别人
,自己也上当了吧?小云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严云看着此时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两人,抬手比划道:“是头发的梳法不同了。”
百里骥恍然大悟,严云替他梳了三年的头发,手法步骤自是独特。他每日在镜中看不十分真切,并没有发现这细
微的差别。此时经她一说,注意看着还真是不同。不过这个问题也容易解决,百里骥向严云一招手道:“小云,
来帮我个忙。”
85 所谓尴尬
几个人将明天的装束配饰商讨整理了一番,百里骐和百里骥又针对可能的情况做了一些准备,就这样一直忙到晚
上,连晚饭时间都错过了。直到管家亲自前来请示是否要给客人预备客房,百里骥故作诧异地问道:“有客人来
了么?”
富态的管家眨了眨被白肉挤得小小的眼睛,立刻回答:“没有,所有的侍从近卫都没看到有可疑的陌生人进入,
请家主放心。不过今天天气格外炎热,即便入夜暑气仍盛。属下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凉阁,家主若是觉得正屋闷热
也可到凉阁休息。”
少年两手拢着,以指叩指,半天才道:“申伯,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老管家低头弯身,谦谨平和地说:“这是属下的职责,分内之事不敢称功。”
百里骥面带微笑看着他道:“我心里有数,办事得力的自然有赏。你忙了一天,早些休息去吧。还有,如今天热
,我院子周围的近卫也该让他们歇歇了。”
管家答应着退了出去,刚合上门,已经恢复了自己装扮的百里骐从内室走出来,似笑非笑地冲百里骥说:“看不
出你倒是御下有术。”
“承蒙夸奖”,百里骥朝内室望了一眼,口中问道:“还没醒?”
“没有。他带病陪着我连赶了三天三夜,多休息一下也好。”
百里骥点头说:“那我让小云守着他,我们就别杵在这里了。你也累了吧?带你去个放松的好地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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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足有半个标准泳池大小的浴池,百里骐挑挑眉,慢慢泡进齐肩的浅碧色温水里。感受到水流涌动,他仔细瞧
向池壁,原来池子的两侧还留有暗口,西侧并排两个方孔进水,东侧一个长孔放水。水池中心矗着汉白玉雕成柱
台,上有一对呈跃起状的鲤鱼,首尾翘起腹鳍相连。度着那鱼首的方向不正,百里骐心中一动,靠过去伸手扳转
,果然是可以转动的。只听一声极细微的摩擦声传来,百里骐何等耳力,寻声看去,见西侧靠右的那个方孔变窄
了些,没过多久,水就开始热了起来。
珠帘微动,百里骐回过头,见百里骥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里面装着一个长颈酒壶和两个碧荧荧的小碗。少年散
着头发,穿着那身短裤小褂。他在水池边蹲下,一面放下托盘将酒斟到碗里,一面兴致勃勃地说:“你有口福了
,刚送到的正宗西域葡萄酒,比法国意大利的那些可要早上千年!天气太热,他们一路用雪峰上采的冰块镇着,
现在还是冰凉的,快来尝尝!”
百里骐低声笑道:“怪不得你说他过得很好,看来确实如此。”
“你说什么?”百里骥没听清,抬头问道。
“我记得你以前似乎很怕水的,面对这么多的水没关系么?”
“哦,早就不怕了。”百里骥随意应着,两口喝下一碗,顿时感叹道:“极品啊!”说着将另一碗递给靠到池边
的百里骐。
晶莹清凉的琼浆入口甘甜,直沁进心脾之中。百里骐还能慢慢品着,百里骥却是贪图凉快,转眼间已经喝了三、
四碗下肚了。
正喝着,百里骥偶然侧目,恰看见百里骐戴着的玉佩挂绳上还拴着个小银环,它平时被隐在衣服下所以一直没看
。百里骥没想到何姝留下的遗物竟然没有丢失,而且出现的正是时候,忙伸手摸了过去。
百里骐不明所以,险些将一口酒全喷出来,下意识便后撤了一步。可怜百里骥才蹲了半天,酒又喝得急了些,正
是平衡性减弱的时候。他刚捻起指环就被一个力向前拽去,整个人瞬间就往前倾去--
“扑通哗啦”一声,水花溅起丈高!
百里骥虽然迷迷糊糊掉进水中,但人类的本能却丝毫不少。被池中的热水一激,他便立即挣扎起来,见人就抓,
将想要拉他起身的百里骐紧紧抱住。百里骐被他拖得也失去了平衡,两人双双跌到池底。好在他遇事不乱及时闭
住了气,一掌击地借着反作用力站住身体,同时施展轻功带着百里骥离水而出飞身落地。
结结实实呛了两口水的百里骥弯着腰不住地咳嗽,一手还抓着身无寸缕的百里骐的手臂。百里骐顾不得其他先替
拍着背顺气,见他稍微好些才骂道:“你是笨蛋吗?我泡个澡你却差点淹死,真是笑话!脚下地不平站不稳么?
”
百里骥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为何,自从和百里骐重逢后,自己就常在他面前犯些低级错误,商场中纵横捭阖的
样子全然没了踪影。说起来百里骐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要比对别人好很多,可是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紧张呢?
百里骐见他垂着头不答话,突然记起他小时候被水吓到时的情景,误以为他又犯病了,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忙扳
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果见他脸色煞白,双眸中净是迷茫之色。回想当初他似乎大哭了一场才好起来,百里
骐当即放柔声音拍着他的面颊哄道:“喂,哭出来就好了。”
哪知百里骥眨眨眼睛奇怪地看着他问:“哭还能治溺水么?”
两人互瞪了几秒,突然发现竟还半抱在一起,姿势暧昧万分。
什么叫做尴尬?
真正的尴尬就是他们现在这般情景--不说话尴尬,开了口更尴尬;放开手尴尬,继续抱着更尴尬;互相看着尴尬
,躲避眼神更尴尬......横也是尴尬,竖也是尴尬,简直是尴尬至极!
片刻之后,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两个人非常默契地分开,谁也不解释分辨,一个继续洗,一个稳稳当当地走出
去了。
百里骥屏着气昂首阔步地出了浴室的门,立刻施展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一口气奔回凉阁。进了房间后他看都不看
摆在桌子上的消夜,像鸵鸟般一头就拱到被子里,心中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千万要赶在某人回来前睡死过去!
“很好笑是吧?”独自留在浴室里的百里骐靠着池边,对着氤氲的水气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也不很清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