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出书版)+番外 BY N.W.
  发于:2011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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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对吧?」

田忌在旁听着,突然问道:「这打法跟上次救援赵国似乎一样?」

「本来就是一样的,魏国两次出兵,都打着『三晋自家事』的名号,不许其它国家插手,其实是往东发展,把主

意打到我齐国头上来了。」

「可是这次魏国和秦国结盟,寡人害怕……」

忽然之间,殿门口传来锅盆砸地的声音,发出好大一声巨响,田辟疆和孙膑议事正巧告一个段落,正在喝茶休息

,这声巨响更是刺耳。

「怎么回事?」

田辟疆召来外边待命的太监,原来是宫女打扫时手脚不够麻利,不小心撞倒水盆,弄得宫门到处湿答答的,还惊

扰大王圣驾,真是罪该万死。

「怎么不挑别的时刻打扫,撞着寡人开会的时间呢?」

太监拽着那名惹事的宫女,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满腹委屈,苦着脸说道:「启奏大王,方才有只鸽子拉屎,

就在宫殿正门口,奴才想着有碍观瞻,要是大王等会儿出来了,不小心冒犯圣驾,奴才岂非死罪?

「于是估摸着大王勤政,和孙先生、田将军一时半会八成不会议完,便想趁这段时间收拾。」

「好你个奴才,也敢揣摩寡人议政的时间?」

「奴才该死!大王饶命!」

田辟疆脾气素来温和,眼见援韩大事底定,心头没什么担子,不打算和奴才们计较,正要打发人走,突然瞥见那

名犯事的宫女,心头好似闪过什么一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宫女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禀大王,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她进宫多久了?」

「不久,这几个月的事。」

「把头抬起来,给寡人看看!」

「大王,她长的奇丑无比,不知哪个部门收了她,若不是她手脚勤快,力气奇大,能够做寻常人不能做的贱役,

还没有机会伺候大王呢。」

田忌和孙膑都被惊动了,一起走到宫门,问道:「大王,发生什么事了?」

「她、她……」

「宫女怎么了?」顺着田辟疆手指望去,田忌只见到一个低着头的宫女,似乎在发抖。他走向她,意兴阑珊地蹲

在她面前,笑道:「怕什么,大王会吃了你?有什么话抬起头说,若是有委屈,我田忌给你做主。」

宫女还是低着头,不愿意抬起。

她这样倔强,反到引起田忌的兴趣,他硬是扳过她的脸,逼她抬头,然而在见到她容貌那一瞬间,田忌一声惨叫

,吓得跌坐在地,彷佛看见什么怪物,这辈子他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脸,而且是生在一个女人身上。

宫女的五官歪斜,左眼突出、右眼凹陷,整张嘴好似被什么利刃划过,扭曲变形,尤其是她的皮肤,坑坑洞洞、

凹凸不平,好似被火烧过而结疤。

她慌张掩面,赶紧又把头低下,不敢让人再看她的脸,默默哭泣。

大司马吓得跌倒在地,军师神色又十分凝重,特别是大王,从刚才到现在表情可怕得像要吃人,太监打了一个颤

,叩头道:「大王,她长的不好,天生就这副模样,奴才立刻把她遣走……」

「站住!」田辟疆从台阶上冲下来,握住那名宫女的手,吼道:「无艳,你原来在这里,我以为你死了,我想你

想的好苦!」

「小师妹?」

「钟姑娘?」

孙膑和田忌异口同声,俱是惊讶万分。

眼前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子,难道就是钟离春?莫非她的鬼魂不甘寂寞,特地又从阴间爬出来,回到她

的太子身边?

宫女一边哭泣、一边拼命摇头,努力把手抽回来,似乎在否认,她不是什么无艳,更不是田辟疆朝思暮想的情人

「你是无艳!」田辟疆握住她的手,恰巧也缺了一个指节,「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你告诉我啊!无论你的外表

怎么改变,只要是你,我就认得出来,你为什么不肯承认?」

宫女哭得更加伤心、更加断肠,哽咽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在你心里,田辟疆只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难道你以为我的海誓山盟是玩笑,看不见

我的心?」

宫女拼命摇头,声音极其微小,断断续续说道:「不、不是……不是……」

「无艳!」田辟疆忘情的将她拥入怀里,亲吻她的额头,紧紧抱着她,「告诉我,你是无艳,是我一个人的钟无

艳。」

宫女惊慌的大吼:「我不是!我不是!」

田辟疆按住她肩膀,也跟着大吼:「你是!你就是!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我们!

「我不是……我不想见你……不敢见你……」

太监惊的呆了,原来她会说话?她不是哑巴?她是大王的故人?就是军师的师妹、鬼谷先生的高徒、大王的未婚

妻——钟离春?

「无艳,我的无艳,你回来了,回到我身边来了。」田辟疆将钟离春抱在怀里,也跟着泪流满面,「告诉我,天

侠寨之后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统统说给我听。」

「我和二师兄同归于尽,所以发动机关,天崩地裂,巨石砸在我身上、脸上、手上、脚上,我痛的昏了过去,被

埋在里面,但我居然没死,等我醒来,我动弹不得,深陷在泥沙里,我甚至感觉到蛇虫鼠蚁在咬我、在啃我……

田忌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跪到钟离春面前,朝她叩了三个响头,自责道:「钟姑娘,我不是人,没有回去救

你,就这样逃走了,我对不起你!」

「不怪田将军,我若没死,庞涓师兄当然也可能没死,你的判断很正确。」

孙膑推着小车,来到钟离春面前,问道:「小师妹,你恨我吗?」

钟离春摇摇头,「大师兄还我一个毫发无伤的田哥,我怎么会恨你?若我是你,当时也会那么做。」

「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不知道昏迷了几天,又渴又饿,就算我不被压死,早晚也会被饿死,这时有人来了,他们想说天侠寨垮了,

或许有值钱的东西可以捞,挖掘碎石的同时,也把我挖出来了。」

田辟疆捧着钟离春的脸,心疼的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那张脸蛋丑陋,他只看到她的深情无悔,还有她的奋不顾

身,这样一个女人,叫他如何能放下?除了她之外,这辈子他又能去爱谁?

「你的脸……在那时候受的伤?」

「我这副样子,早就没资格见你,我好了以后,本想浪迹江湖,可又想你,所以就混进宫来,讨个宫女的差使,

只要偶尔能在远方看你一面,我就很满足了。」

「无艳,你怎么这么傻?你是我的王后,是我的结发妻子。」

「不可以,你若是娶我,会让天下人笑话的。」

「谁敢笑话!」田辟疆吼道:「所有人都给寡人做个见证,寡人要立钟离春为齐国王后,谁有意见,杀无赦!」

「田哥……」

钟离春哭倒在田辟疆怀里,田辟疆搂着她,为她拭去泪痕,那样温柔的表情,一点都不像个君王,他们只是一对

平凡的夫妻,拥有最快乐的结局,所有人都为他们的结合感到高兴。

田忌在一旁跟着哭泣,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孙膑则叹了一口气,驶着他的小车,默默消失,默默离去。

注五:采邑,贵族领土。古代贵族阶级有四,于天子曰「王畿」,于诸侯曰「封邑」,于大夫曰「采邑」,士为

贵族之末,无封地。据周代宗法制度应由嫡长子继承。

注六:寝兵,引自《管子.立政》。春秋时管仲所作,为法家述战争之书,分上、中、下三部,共三十五篇。管

仲,字夷吾,原为公子纠谋士,后为鲍叔牙荐于齐桓公,得拜国相,推行「尊王攘夷」,故孔子曰:「微管仲,

吾其被发左衽矣!」

第六章 往事如梦

满天星子,大军驻扎山脚,在孙膑的安排下,军队并不前往韩国的首都新郑,而是往魏国的大梁移动。

「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齐国的帅营内,孙膑正拿着卷轴,坐在他的小车上,认真的读书。他一抬头,见到田忌风风火火的模样,便招呼

他坐下,「田将军,来问我为什么发兵大梁吗?」

「正是。」

「将军还记得上次我们如何取胜?」

「围魏救赵。」

「那么这一次,我们便围魏救韩。」

「先生要故计重施?」

「没错。」

「可是这招上次已经用过,庞涓一定不会再上当。」

「不,他会上当。」

「你确定?」

「世人善于防患未然,那是因为他们对未知感到恐惧,但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反而松懈不在意,自认为有了免

疫力,不会重复两次。」

「先生的意思是?」

「我师弟是个精明的人,这么浅的计谋,他素来是不屑的,所以我再想深入一层,不如将计就计,他算准我不会

重复两次相同的事情,我便重复给他看,攻他个出奇不意。」

「想来想去,第三层跟第一层的做法不是一样,何必绕这么多弯儿?」

「打仗就是这么一回事,你算我、我算你,所以兵书说『攻心为上』,要想击倒一个人,就得先了解他心里所想

,才能知己之彼,百战百胜。」

田忌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了解他,就如他了解你。」

「我与将军只论军政,不谈其它,你如果听明白我的话,就照着去做,如果对我的战法存疑,便与我讨论,除此

之外,无话可说。」

「我只想问你一句。」

「你问……」

「我们处在这个乱世,成天打打杀杀,弄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男人上了战场就回不来,大街小巷都是寡妇孺

子,到底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等到一国独大,兼并了其它六国,再也没有任何对手为止。」

「这还要过多少年、死多少人?」

「一将功成万骨枯,将军是不是喋血沙场太久,动了恻隐之心?」

「你说的轻松,有没有见过小孩在地上被人踩死?有没有见过寡妇被乱军强暴?这么多惨事,全都起源于七国交

相争伐,难道就没有一条路,可以让所有人都幸福?」

「我是死人堆爬出来的,你说的那些,从小我便看得麻木了……我们这些谋辩之士所以四处游说,便是想以一己

之力,换得天下太平,可惜我胸无大志,是师兄弟里最没用的一个。」

「可你偏偏有一个『胸怀天下』的好师弟,兴兵好战,祸乱苍生!」

「我会收拾他的……」

「你舍得?」

「将军,你又说到不该说的地方。」

「什么是该说?什么又是不该说?」田忌步步逼近,他的眼睛充满血丝,已经失眠了好几个夜晚,他吼道:「若

我现在给你一把剑,并且把庞涓俘虏到你面前,你敢不敢杀他?」

「我们正在行军打仗,不该谈论儿女情长。」

「这是我心上一根刺,不拔出来,我没法面对你。」

「别拔它,让它永远扎在你心里,默默疼着,或许要好几年,但总会痊愈,你硬要拔出来,便是致命伤,我们也

没办法做朋友了。」

「朋友?我们还是过命的知己呢!」田忌呵呵一笑,戚然而道:「我在大梁第一次看见你,你装疯卖傻,在猪圈

里打滚,弄得全身脏兮兮……为了保你,我牺牲了最好的兄弟,我心疼,你知道吗?」

「对不起……」

「跟大王赛马,你教我赢钱,围魏救赵,你教我打仗,我从小就笨,没什么谋略的能力,就凭着一股劲往前冲,

比别人不怕挨刀子才能有今天,你是我的向往,我崇拜你、敬爱你,知道你在魏国受的委屈,我又心疼,你知道

吗?」

孙膑别过头,他已不忍再听。

「天侠寨你病了,我着急的不得了,醉月楼你看着庞涓的眼,我才明白过来,我的敬爱、我的怜惜、我的崇拜,

竟然都已变成爱情,让我无法自拔……孙膑,心痛的滋味你尝过,你怎么忍心让我和你一样?」

田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这辈子他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挨过剑、尝过刀,可就是没试过想一个人,想到茶饭

不思,想到连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

他突然把手伸到孙膑眼前,卷起袖管,上头是怵目惊心的刀伤,结疤后又被划开,反反复覆,直到再也愈合不了

,深得见了骨头,「这样爱着一个男人,跟我性别相同的男人……我有病,相思病!」

孙膑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这是何苦?」

「我每想你一次,就在自己身上割一刀,用痛苦作警惕,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下去,我这辈子想什么就做什么,

心里从没有负担,我真后悔认识你,太后悔了……」

「总是我对不起将军。」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忘了庞涓。」

孙膑以手掩面,颤抖的说着:「我忘不掉……忘不掉啊……」

「我不该逼你,对不起。」田忌弯下腰,趁着孙膑不备,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抚着他的脸颊,似有千言万语,最

终仍旧没有开口,退出营帐,头也不回的离去。

大军出发以来进展顺利,路上没遇到任何阻碍,天候也见吉祥,照孙膑的估计,再过三日就要进入魏国境内,庞

涓此刻必定听闻消息,快马加鞭赶回大梁救援。

——终于可以结束了吧?庞涓的军队再怎么迅速,也不可能赶上已经出发数十日的齐军,等到军队进入大梁,俘

虏了魏王,庞涓纵然赶来,为时已晚。

胜利在望,但却没有喜悦,他与庞涓都非世俗之辈,没什么建功立业的野心,更遑论眷恋权位或者称霸天下,然

而似他们般视富贵如浮云,为什么还是落到你死我活的下场,非得倒下一个?

他总笑庞涓天真,打仗不是下棋,岂容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可惜他自己也太过单纯,以为只要阻止他、劝导

他,将了他一军,便可以要他认输,重新来过。

认输就是死亡,将军必须杀戮,这些念头搀和了太多权力角逐,当六国的势力渗透进来,形势已经把他们逼向敌

对,不死不休。

——打败庞涓以后,他们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押解回国,生杀大权在田辟疆手上。

当场格杀,死活之择亦在田忌手上。

他能决定什么?他能选择什么?难道这是一场游戏,双方分了胜负,就可以离开竞争的场合,仍旧风度翩翩、握

手言和吗?

战争是个巨大漩涡,一旦启动,便会身不由己被迫卷入,纵然中途觉悟,想要抽身而出,已然身不由己,退无可

退。

他们是不是玩了一场很危险的游戏,把自己的命都赌进去了?

他如果现在宣布弃战,田忌该怎么办?田辟疆该怎么办?齐国的百姓又该怎么办?

他不敢再想,这么多日车马劳顿,他早已累得形消骨瘦,他只好放任疲倦,任自己伏在桌案上,一头栽进梦里,

盼着永远也不要醒。

冷风飕飕,孙膑打了一个喷嚏,他下意识的拉了拉被子,却没有印象中可以御寒的柔软。风还是一直吹,顽皮的

从窗户闯进来,蹦蹦跳跳,搔弄他的肌肤,拨乱他本就凌乱的头发。

窗户?现在是行军打仗,住在帐棚里,怎么会有窗户?

他忽地睁张眼,那张一生难忘的脸庞,就在他面前。

「师兄,你醒了。」

「师弟?」放眼忘去,四周高山峡谷,自己不是身在军帐,而是不知名的荒地。

「你怎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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