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地飈回家。

真的是用飈的。

没什麽车，他就闯红灯；看见绿灯，就更没命的猛加油，简直像在逃命。想逃离这只有他们二个人的氛围．．．

沈青海骑了几分钟後，可能因为速度太快，再加上摩托车後座没有什麽可以扶住支撑，於是元昊的手迫不得已放

上了沈青海的腰际。

龙王娶亲30

「啊！」

没料到元昊会忽然将手放到他的腰上，沈青海大叫一声，双手握紧刹车。

冲力过大，元昊整个人往前冲，二个人的安全帽因为强烈撞击发出很大的巨响。还好，庆幸地是沈青海才刚转弯

拐进一条小路，後头并没有来车，不然结果恐怕就难以设想了。

元昊被沈青海的举动吓得一楞，为防止自己被摔出去，他抱住了沈青海。

而急停下来的沈青海也被自己吓得不轻，正大口用力地喘著气。除此之外，他的目光还不偏不倚的落到元昊抱住

他的手上。他就这样静静地看著，没有将那双手推开。

有一丝影像，滑过沈青海的脑海。

那个记忆里最爱的衪，总是喜欢像这样，伸手环住他的腰．．．

如果都是假的，都是他一个人的幻想，那为什麽在那一场意外以後，他还会一再梦见这个人？现在，在他好不容

易要说服自己那是妄想的同时，这个人却偏偏出现来让他遇见．．．

元昊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和著男性体香，从後面传了过来。

不管现实世界怎麽样、怎麽改变，里头似乎都有著他无法抗拒的，熟悉眷恋的味道。

好像这是他千百年来唯一的想念。

想著，他的眼眶微微泛红。

沈青海难受地闭上了眼，头竟不自觉地往後微微靠上了元昊的肩。怎知才一碰触，就传来元昊惊讶略为後退的颤

动。这个很轻微的反应，震得他猛然睁开眼睛。他居然．．．

感受到了自己的失态，沈青海立刻将头移开，目光的焦点再度回到元昊环住他腰部的手上。

「放．．放开我．．．」

他颤抖地开口。

只是他一连串奇怪的动作举止，似乎都让元昊措手不及没办法反应，所以在听到沈青海这句话的时候，元昊并没

有立即松手。

「我叫你．．放．．放开我啦！做什麽一直抱著我．．．」

沈青海使劲地推开了元昊，红著脸将头埋在摩托车上。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元昊的神情，而元昊也只是淡淡说了句“对不起”。最後，直到沈青海恢复平静重新发动车

子骑回家为止，元昊都没再多说过一句话。

回到沈家後，元昊所有的表情举止都很正常，路上发生的事半句也没提起，而且还向沈青海说了谢谢。反倒是沈

青海，只随意跟他姐姐沈咏琳拉抬了二句就躲回了房里，直到晚餐时间才不得不又出现在餐桌上。

这顿饭明显是在昭告元昊和他姐姐之间的关系。

从他们的閒聊中他听到一些消息，包括元昊和他姐姐是透由同事介绍认识，然後从去年六月开始交往．．．今天

是特地来拜访他父母的。

他姐姐依著元昊坐著，脸上净是甜甜的笑容。他的老爸老妈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看来挺满意他们这未来的女婿。

尤其是他老妈，一直猛夹菜到元昊碗里．．．

真幸福温馨的情景，害他这顿饭吃得超级痛苦尴尬。

忍耐了十多分钟，沈青海胡乱扒完碗里的饭，礼貌地起身丢下一句“我吃饱了”，接著迅速离开了餐桌。

他真的需要空间冷静和喘息。

想著想著，他无奈地走上了顶楼。

龙王娶亲31

沈青海他家是传统那种三层楼的房子，原本顶楼什麽都没有，只是专门晒衣服用而已。不过後来考虑到雨天的不

方便，所以去年他老妈叫人将顶楼的一部份加盖了铁皮屋，方便晾晒衣服。现在他老妈更进化了，竟然开始在那

有遮蔽的地方种起了花花草草。

沈青海看了一眼，想也不想地直接爬到了铁皮屋上，躺平。

冬天本来就冷，碰上了传导快速的铁，更冷。

他有些瑟缩地抖了一下。只是夜里温度再低，似乎也冷却不了他翻滚到接近沸腾的思绪。

看得出来，他姐姐很喜欢元昊。

他的爸妈，也对元昊很满意。

只有他，只有他这个做人家弟弟的有异样的心思，好像还很不愿意看到元昊和他姐姐互动太亲密．．．

他现在是在搞思春吗？这对象不止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他姐姐的男朋友。

他到底是要怎麽办？

抬起头，他望向天空那几颗不太亮的星星。

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王晓文的错。

如果当初王晓文没有硬找他去参加迎新活动，他也不会因意外而发展出这样的梦境：他的灵魂闯入那一场龙王娶

亲的古老年代，然後他掉落到海底的水晶宫殿遇见哀伤的东海龙王，甚至记起了自己的前世就是龙王心爱的妻子

．．．

那只龙头．．．成功转世投胎了。

看样子，他并没有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也算是值得高兴吧？

尽管结局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也总好过见他永世在地府里受折磨。

全新的生命，全新的际遇。没有过去的牵绊，这只龙头．．．元昊，应该可以很平顺地过著这个属於他自己的人

生，也终於不用再孤单一个人了。他的身旁．．．有他姐姐。

「人世间所必须经历的爱恨嗔痴，仅是悟道的过程，随著各人生命终结而结束。悟透，即得道；参不透的，则再

入轮回．．．」

在地狱里，一殿阎罗秦广王是这麽对龙王说的。

生命结束了，所有的感受也会结束，所以也没什麽好放不下的。更何况现在只剩他有前世记忆，什麽都没有了。

再怎麽喜欢、再怎麽爱，终究也都是幻影。

而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最卑微的渴望不也就是：希望这只尊贵的龙神可以不再孤单，可以将他遗忘好好地

生活著吗？他没忘记过他曾经因为这个小小的渴求，不断地从阴司逃离遁入轮廻的．．．

而且会演变成这种局面，也是拜他自己所赐。是他自己，亲手将龙王送入轮廻转生．．．

唉。

沈青海对著天空叹了一口气。

该早一点．．．把这段记忆从脑子里剔除。

这样一来对谁都好，对他、对姐姐、对元昊都是。毕竟以後，他还要常跟元昊见面的，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有

一天．．．他会疯的。

那个几世以来始终牵绊著他感情的人，不存在了。

永远都不会有人找寻他，更不会有人关心他过去是谁。

铃音。铃音。

还有那午夜梦廻的声声呢喃．．．

他的眼泪，滑了下来。

龙王娶亲32

「真该死，什麽时候变这麽脆弱，动不动就哭．．．」

他嘀咕了二句，有些气恼地抺掉脸上的水珠。

不会因为他前世曾是女生就变这麽爱哭吧．．．他记忆里的自己，那美丽的女巫，几乎不曾流过泪。唯一的一次

，是要离开龙宫的时候．．．

轻闭上眼，那满是自信光采，跳著祈雨舞的身影不停在他脑中廻旋。

每一个举手投足，总是教人惊豔、总是吸引众人的目光。而在他记忆里那个尊贵的神只，也很喜欢看他的舞姿，

特别是那一首《霓裳羽衣曲》。他在海底龙宫的时候，经常跳给他看的。

沈青海站了起来，轻轻哼著曲目，身体则自然地随著口中的曲调摆动著。所有的动作由他做起来，都像是习惯般

流畅。看他这样子，谁能想像得出来他对中国古诗词类的东西一窍不通，而且根本不会跳舞？

《霓裳羽衣曲》内容描写的是唐玄宗向往神仙，而去月宫见到仙女的神话故事。其中的舞蹈、乐曲，都著力在描

绘虚无缥缈的仙境和舞姿婆娑的仙女形象。

也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王就是特别喜欢这曲舞。

这首舞曲，全曲共三十六段。分散序、中序和曲破三部份，融歌、舞、器乐演奏为一体。

散序为前奏曲，全是自由节奏的散板；中序又名拍序或歌头，是一个慢板的抒情乐段，中间也有由慢转快的几次

变化，按乐曲节拍边歌边舞；最後的曲破是全曲高潮，以舞蹈为主，繁音急节，乐音铿锵，速度从散板到慢板再

逐渐加快到急拍，结束时转慢，舞而不歌。

舞到曲破，在结束时沈青海太过专注脚竟踩空了，就这样从屋顶上往下摔，以头部朝下的姿势。

原以为，他会摔到地面的。

但没想到，他却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

「你，真的很不爱惜你的头。」

一抬头，是元昊。

彷佛在水底宫殿初见那时，俊美又惊讶的神情。

昔日那不知如何判读颜色的水晶体，如今已有了气息光彩，有些偏浅的灰褐色。

令人无法招架的前世今生啊。

沈青海淡淡地苦笑著，难以言喻地伸手抚上元昊的脸。

「你的眼睛．．不管怎麽看，总是这麽美．．．」

话才刚讲完，沈青海就没了声音。

不是他不说，是他开不了口。他的嘴，没有防备地被元昊的唇整个包覆住。

意外教他忘了反抗。

熟悉也令他想哭。

好像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等待，他一直以来最深爱的．．．

「广．．．」

他低喃了一句。

元昊像是被什麽触击一般，倏地离开了沈青海的唇，手也跟著放开。这一次，沈青海无预警地被摔到了地上。

很痛。但沈青海却没张口喊叫，只是表情很恍惚。

而站在沈青海面前的元昊，眼里也有著深沉不见底的情绪。

实在不可思议。

只因为眼前那段熟悉的歌舞和那些话语，他竟然冲动的吻上了自己女朋友的弟弟。而且，他似乎还听到一个叫人

意外的名字．．．

「你刚才叫我什麽？」

元昊説著，在沈青海面前蹲了下来。他神色有些怪异，但仍镇静地伸手要拉沈青海。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沈青海颤抖的躲开，并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晃著边说边撞开元昊。

好可怕。

好可怕的真实感。谁来救他？

於是他朝顶楼楼梯口跑去。

可这偏偏不是一条帮助他逃离的通道。因为站在楼梯口迎接他的，是他姐姐沈咏琳。

「姐．．．姐。」

老天。

他姐姐来多久了？都看到了些什麽．．．？

沈青海下意识捂上了自己刚被侵犯的嘴唇。

「妈切了水果，说要叫你下来一起吃。我刚才让元大哥上楼叫你，却大半天没动静．．．原来你们躲在这里。你

们在干嘛啊？」

沈咏琳俏皮地故意咕哝二句，她笑著的脸上看不出其他奇怪表情。

「不吃了．．．我和王晓文有约，要出去．．．」沈青海避开沈咏琳和善的目光，急躁地绕过她直往下跑。

「小海？！」

身後，沈咏琳的声音飘散著。像千百只针，随著流动的空气不断地刺向他．．．

此时此刻，他活像个被捉奸在床的情妇，仓皇逃走。

既狼狈又不堪。

龙王娶亲33

「喂！你发什麽神经现在找我来看二轮片？！明天早上八点有课内！你是在整我当报复喔．．．」

电影院里，沈青海默不吭声，一句话也没有地紧盯著萤幕。而坐在一旁的王晓文则是一张嘴没停过的狂抱怨。

现在时间将近晚上十一点钟。

半个多小时前沈青海慌慌张张地跑来找他，害他以为发生了什麽大事。结果呢？这位大哥居然拖著他跑来看二片

一百四十元的二轮片！要看电影也不早说，挑这什麽烂时间，看完都几点了？！还有，大哥似乎也不挑片子，瞧

他们现在看的是什麽？「冰原历险记３」。

果然够冰寒的，整间院廰里就他们二个人。

也难怪，有谁会大半夜的跑来看卡通？而且还是二个正值青春的大男生。

王晓文念了一长串，转头看沈青海什麽反应也没有，於是他又将头转回去，忿忿不平地大口吃著手里的爆米花。

不是王晓文脾气好，实在是因为前几次的意外都是因为他而起，所以他对沈青海总有股莫名的歉疚阴影。也就是

这样，所以他才不吭声、不敢生气。

「晓文．．．」

大半天过去了，沈青海忽然开口。

「干嘛？」

王晓文索性认真看起电影，含糊地应了一句。

「如果你还记得上辈子的事．．．我是说如果。还有，你也还记得你上辈子的情人．．．甚至忘不了，你会怎麽

做？」

王晓文转过头瞄了一下仍然盯著萤幕不放的沈青海。

不是在看好笑的卡通片吗？怎麽这位大哥光看个卡通也能蹦出这种问题。

「如果很喜欢，就去找他啊。没事问这个干嘛？你应该关心的是：喜德偷拿了那三颗恐龙蛋後，会给冰原惹来什

麽麻烦才对吧！」

王晓文回答时连带调侃，他可没忘记他在看电影。

「如果他已经出现在你身边了呢？」

他白了沈青海一眼。

「出现了那最好，直接找他告白啊！」

「可是，如果他已经忘记你了呢？而且．．他身边也早有了别人．．．」

这个大哥是发什麽神经？居然还在问。

「喂，这位老大。」王晓文终於受不了将目光移向沈青海，他放下爆米花双手环胸，不耐烦了起来。「是你找我

来看电影的内！干嘛没事一直问奇怪的问题啊．．．」

只是王晓文的眼睛在看到沈青海的同时，瞳孔跟著瞬间放大。

沈青海缓缓转过来望著他的脸上，竟然流著眼泪。跟那一次他在医院时看到的一样，只是什麽都没说的直掉泪。

那表情有些绝望，像是失去了什麽心爱的东西，叫人看了很心疼，胸口也跟著发闷。

王晓文手长脚长的，一张手便将沈青海的头勾过来，让沈青海的头靠上了他的肩膀。

他有点受不了看沈青海哭的样子。当然，原因不是因为这样子的沈青海太娘炮。

「你是失恋喔．．．有事可以用说的啊，你没听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吗．．．」

王晓文说著，手指轻轻抚著沈青海的头发。沈青海的发丝相当柔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好摸。他的心里，突然有

股很难解释的情绪在流窜。

「晓文．．．怎麽办．．．」

原本沈青海把王晓文找出来是打算要臭骂他一顿的。

但谁知道王晓文的这些话和动作，竟让这段时间以来饱受梦境和现实纠缠的他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把一切告诉了王晓文。

包括现在遇见的元昊。

「哇靠．．．真的假的？你比爱丽丝梦游仙境还猛．．．」王晓文本来半开玩笑的说，但看沈青海凄惨的样子，

就觉得这话有点残忍，於是他马上改口：「我开玩笑的。」

沈青海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况且没人能把谎言编得这麽真实。再说，沈青海也没理由编故事骗他。

「是喔．．．你姐姐的男朋友．．．那天在医院见到的那个医生？」

沈青海点了点头。

那个医生．．．五官轮廓很深，看人的眼神也有些冰冷，不过倒是真的长得还蛮帅的就是。

「那你怎麽想呢？」

沈青海头仍枕在王晓文的身上，沉默无语。脑中一闪而过的沈咏琳甜甜的笑脸。

还能怎麽想？

要是知道就不会逃走了。

王晓文见沈青海不回答，反而更向他身上靠．．．他原本停在沈青海头上的手顿了一下，接著下移将沈青海揽在

他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和沈青海有这麽近距离的接触，感觉挺复杂。难道是，从第一次看到沈青海哭开始，他的心里就起

了化学变化了吗．．．？

「你试著忘记他吧。这样对你比较好．．．再说只不过是梦．．．都是我啦！没事找你去参加什麽迎新！我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