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倾国 上————向天歌
向天歌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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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天意吧,天要殿下亡我们有心就他天不救,唉!”老人幽幽长叹,看着天象,茫茫星海,每日看尽多少星殒星升,但人眼蒙尘,终没有人能看透天意,可怜那为大明而陨落的紫薇星何时再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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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亮的,不是黑的。半截的蜡烛还在烧着,驱逐最后一丝黑暗,随之迎入光芒,盖在身上的披风捂住他的脸,他睁开眼,看到被披风挡住而柔和的光芒,他惊喜地坐起,发现自己睡在披风之中,正在疑惑的时候闻到很熟悉的气息,清爽的气息让他想起三哥,但,并没有三哥的影子。

“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男音,他笑颜立绽,抬起脸,大大地点了个头。背着光,那张脸看得不太真切,模糊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长长的头发淩乱地披在双肩上,反射点点的阳光,恍若梦中。

“你睡得还好吗?”朱尘霄弯下腰拽着披风问。
“好,就是脖子有点酸。”朱星辉揉揉酸痛僵硬的脖子,但不放过时机地握住他的手臂使劲地咬了一口,然后担心地问:“痛吗?”
朱尘霄无关痛痒地轻皱下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干什么?”
“告诉我你痛吗?”朱星辉紧张地问,好象他不回答这个问题天要塌来。
“疼。”
“耶!”朱星辉高兴地抱住他的脖子,兴奋地喊道:“我真得不是在做梦,三哥真的来救我了,五哥再也不敢打我了,三哥,我好高兴呀!”
朱尘霄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稍微敞开的领口里,雪白的肌肤上印着青紫不一的淤痕,淡淡地涂了一层透明的药膏,御医送来的药膏让这些淤痕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红肿了,而朱星辉也没有像刚碰到一样皱起眉头,梦中叫着疼。

稍抬起的手不敢放在他的同样有着淤痕地后背,摁着他的肩膀抽离他的手,缓缓道,声音一贯地冷淡:“好了,你该交出遗昭了吧。”陪了他一夜,他也想了一夜,遗昭还是必须要的,即使会让十六弟心生畏惧,将他归入五弟一流。

正视朱星辉双眼的视线穿过他耳际,飘向别处,他竟感到心虚。
“呃?”朱星辉一愣。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父皇的遗昭……”
朱星辉低下头,摇了摇,“我没有父皇的遗昭……”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说着,眼中溢满泪水,“三哥也是为了遗昭?我真的没有父皇的遗昭。”他以为……他以为……结果根本是他自作多情,大家全是为了子虚乌有的遗昭而来,连三哥也是如此。五哥打得是他身,而三哥却打中他的心,痛,又是和过去相同的疼痛,以及泛滥的酸楚。

“你还是交出来比较好,父皇的遗昭事关重大,你若在任性我就……”朱尘霄话没完,已听见啪嗒的水声不停地响起,泪水从他尖细的下巴落下,溅起的水滴都如同他的哀伤,咬紧下唇哭泣着。

朱尘霄忘了说什么。
朱星辉抬起脸,拼命地阻止眼泪继续掉下,却掉得更凶而不自知,说出的话几乎吼出来,又凶又狠,“你也要像五哥那样得不到遗昭打我吗?对呀,反正父皇都不死了,你们谁都能骑到我的头上来,你们以前老是被我欺负,终于能欺负回来了。我说没有遗昭就没有遗昭,你们最多杀了我,来啊,杀了我啊!”急欲发泄的紧绷情绪崩溃,他如同一头被人追赶的受伤野兽,逃也逃不走,躲也不能躲,惟有掉转头回咬一口伤害自己的人,让他尝到同样的被伤害的滋味,但朱尘霄的表情一直没有改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吼叫,直到嗓音嘶哑,快要泣血,冷漠的眼神让他感到害怕,害怕什么?

“既然你不肯给我也不逼你,等你想通了就派人来将军府来找我,我已经把西陵宫的太监和宫女都送还给你任你调遣。”果然,门外跪着一排朱星辉熟悉的宫女太监,个个担心地看着他,心疼他。

朱尘霄说完掉头就走。
遮住阳光的身影消失了,朱星辉哭得干涩的眼睛痛得睁不开,却不肯闭起,眼巴巴地望着朱尘霄走出西陵宫,听着他有力的脚步声。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好害怕,呜呜……”他好害怕,害怕三哥一气之下就此把他丢在全是虎狼的深宫中,害怕唯一能依靠的人再也不让他依靠,“三哥,三哥,十六儿不能再没有你了,不要像父皇那样丢下我……”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前方的一切,朱星辉绝望地伏地嚎哭。

“三哥……三哥……”
绝尘而去的人不再来了,他反露出如朝日般灿烂笑脸,如梦呓喃喃自语。“父皇也不要我,三哥也不要我,大家都不要我了,只要遗昭……只要遗昭……”滚滚的泪珠滑上娇嫩的脸颊,苍白无力的滚下。

这深宫,他是需要保护的幼鸟,离开母鸟宽大温暖的羽翼,他脆弱地不堪一击,就算再用娇纵任性,耍起无赖,使小性子,蛮不讲理地胡闹掩藏脆弱,他也是供奉在庙里的泥菩萨,需要时就烧香磕头的求你不需要时可随时将之捣毁。

如今他再没利用的价值,谁会保护他不受伤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了,去陪伴父皇,还有从未见过一面的娘,只是现在他放不下心口的疼痛,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而痛?

望着不可能在出现三哥的方向,他终于懂了,心口的疼痛叫心痛,正是为了三哥而痛,他醒悟的晚了,早点醒悟多好,就不会这么痛了吧。
朱星辉抱住自己的身体缩进角落里,太监宫女们担心地团团转,又无从安慰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角落里失神,双眼毫无焦距地望着没有被朱尘霄带走的披风,积聚的雾水化为泪滚落,他们不禁黯然神伤背过去抹眼泪。

有力的脚步声又响起,停在朱星辉面前,朱星辉非但不抬头看他一眼,还把脸埋进双膝中,颤抖的肩膀可以猜出他又在哭,只是不想再在朱尘霄面前示弱,让自己会变成那个依赖他的十六儿。同时他大声的喊叫着:“走开,你走开,我不要再看到你了!你快点走开!”

“这个给你。”朱尘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朱星辉看不都不想看他一眼,更何况是他给的东西,不顾满脸的泪水,挥手打去,铿锵一声,惊了他,竟是那只号角,傻傻地看着它。
朱尘霄拣起号角,重新递给他,放在他手心里,大小正好有他的巴掌那么大。
朱星辉的手颤抖抓不住号角,幸好朱尘霄及时握住他的手。
朱尘霄单膝跪下连同号角握紧他的手。朱星辉摇头,拒绝接受他的东西,却又舍不得把号角还给他,他把攥得紧紧地小手抽回,缩着身子,很是戒备地望着他,目光在触及朱尘霄的一刹那,心口的某处又是阵阵的疼痛袭来,顿时害怕地全身颤抖。

“我把号角给你了,你应该会笑了吧?”朱尘霄摸摸他的头,抿嘴浅笑,笑得那么淡,嘴角拉出道不自然又好看的弧度,看着忽然停止抖动,泪水如决了口子的大堤涌出的朱星辉。

朱星辉边哭边用尽全力地锤打他的胸膛,好不客气地蹬他。
“呜呜……你走啦,你把号角给我我也没有遗昭!呜呜……”发泄完的朱星辉趴在他怀里抽着鼻子。
朱尘霄皱起眉头。“我不是为了遗昭才把号角给你的。”
朱星辉大力地吸下鼻子问:“那你是为什么要把号角给我?”
袖子揩过他脸,不经意掠他脸的指尖如此的冰凉,撩得他脸痒痒的,又舍不得它离去,希望它继续温柔地流连过他的脸。朱星辉立刻抓住他的手摁在他的脸上,发觉朱尘霄的目光柔和让他的视线无法离开,好想让他永远看自己,消除心中的疼痛。

“因为你哭了。”朱尘霄抿着嘴唇,又是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朱星辉咯咯笑起,“我好喜欢三哥。”
“嗯?”
朱尘霄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他还来不及细想便被朱星辉搂住脖子,冷不防厥起的嘴儿落在他的右眼上,又顽皮得亲了他的嘴唇一下,大笑着跳开呆若木鸡的朱尘霄的怀抱,咯咯偷笑着逃开。

“三哥是大笨蛋,嘻嘻!”
望着那飞快地逃走的活泼身影,朱尘霄情不自禁抚着嘴唇。
好象有点甜。
五皇子入狱,三皇子一手把持朝政,一只冷眼傲视天下,淡淡笑容寒彻骨,纵使他手握兵权把持朝政,他还是很清醒地看出底下面的人在蠢蠢欲动,先不说拥护五皇子为帝的臣子们,后不说那些想一举登上帝位坐享其成的兄弟们,一双双充满欲望而杀气腾腾的通红眼睛都在盯着他身后金碧辉煌的龙椅,金光灿烂的龙椅确实吸引人,使一颗颗原本畏惧他的冷酷的心转变为欲望膨胀开始蠢蠢欲动的怪物,蠕动着,吞噬他。

胜利没有冲昏朱尘霄,他理智地打理朝政,不变的冷漠表情使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京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其中暗藏的汹涌波涛、混乱的人心,有人笑,有人叹息,等待他如何收拾这残局,或许这帝位真得将归与这位屡立战功的独眼龙将军。

遗昭在哪里?成为一则谜,谜底就在十六皇子朱星辉身上,与朱尘霄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都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尽早从十六皇子身上取得遗昭,生性鹵莽放肆的他们不怕先皇将皇位传于其他皇子,他们早就商量好了,若遗昭表明皇位由其他皇子即位,他们会先发治人,杀个痛快。战场撕杀舔血都不怕了,何必畏惧一个小小的皇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丧父之痛并没有在朱星辉的心灵上留下多少的阴影,惟有他依然无忧无虑,笑容一如往昔的灿烂。他知晓自己不须在害怕夜的来临,朱尘霄宽大而温暖的翅膀会保护他在深宫内院中安稳的成长,直到他羽翼丰满能自由飞翔为止,他的快乐感染着宫中每一个人,缓和宫中连日来的紧张气氛。

朱尘霄时时刻刻望着那跑来跑去只知道玩的身影,没有人能从他沈静宛如死水看不出波纹的目光猜出他在想什么,下一步要干什么。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位已经成为他盘中餐囊中物,可他却没有宣布称帝,反让皇子们垂涎三尺的皇位搁置多日,有人猜想他会看在十六皇子年幼无知立其为傀儡皇帝。对此传言,朱尘霄仅是皱眉。

或许立十六弟为皇帝是解决皇位之争最好的办法,他已经不想再让双手染上亲兄弟的血了,而他又下不了决心向十六弟索要遗昭,他的心似乎自从救下十六弟就开始软化,奇妙地与他的笑容融为一体,体会到他的快乐。

夜夜袭来,让他分不清是真是虚的梦境,龙入九霄,鸣与天下,呼风唤雨,雷鸣闪电也在他一个纵身间翻转,就像这个天下,得到天下易如反掌,不须他花费一点的心思,他却没有了当初的热情。望着空荡荡的龙椅,他竟觉得这根本不属于他,那又属于谁?

伸手摸着黄金铸就的椅把上雕琢的金龙,活灵活现的金龙遨游与云霄之中,他则陷如凡尘中茫然,他这一生似乎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先是为得到父皇的认可,后是为了得到皇位,当一切都摆在他的眼前,证明他的存在,证明他的势力,他怅若所失。

“三哥!”
惊慌地声音传来,寻声望去,已经气喘吁吁的朱星辉仍奋力地冲进金銮殿,奔到他身边指着殿外,结巴的说:“造反……他们造反了……”
“谁造反了?”
突然,一大群人如潮水般涌进来,除了平常在朝上见到的文武百官外,那些所谓的兄弟们皆领自己的兵涌入金銮殿,气势汹汹地站满金銮殿,将他们两人包围。
朱尘霄冷笑,旋身扶住椅把,望着这些兄弟们,从容不迫道:“父皇刚刚驾崩还没有百日,你们就全都等不及当皇帝了吗?”他挥起手,“把父皇请上来!”
难道父皇还没……所有皇子的气焰立刻熄灭,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你推我攘谁也不肯站出来,大声质问老皇帝有没有真的驾崩。
“真可惜呀!”朱尘霄寓意不名地摇头叹气。
朱星辉得意地斜起眼睛,命令道:“你们还不退下,不然我就告诉父皇你们太坏又要欺负我,哼!”众皇子果然退兵,本来他们就担心微薄的力量誓死一拼是否划算,如今老皇帝尚在人间,他们哪还敢放胆一搏。

“嘻嘻。”朱星辉摇着盯着龙椅居然发呆的朱尘霄,“三哥,父皇呢?我要见父皇,我好想父皇。”
朱尘霄转头看着他欣喜哀求的双眼,点下头,“好,三哥就让你见到父皇。”
“父皇在哪呢?”他四处搜寻,依然不见老皇帝的身影,不见朱尘霄沈静的眸子悲切地痛着。
身体猛然提空,随即落入宽大的龙椅上,龙椅如塌,他显得那么的弱小,挣扎的力量那么的微弱不足以抵挡朱尘霄强而有力的双臂,压在椅背上。
“三哥,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要坐在龙椅上……我不要……三哥……”朱星辉扭着身子使尽吃奶的力气掰动他紧紧按住自己双肩的手,力道之大让他哭出来。
“不许哭!”
一巴掌摑下,惊呆了朱星辉,泪珠从他瞪大的眼睛里滚下。
“你可知,这底下的人有多少都在盯着你坐着的龙椅?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当皇帝却当不成?你可知……”
朱星辉捂住耳朵尖叫:“我不要听,我也不要当皇帝!”
脸上立刻又多了一巴掌。
“听三哥的话……”
“呜呜……”朱星辉使劲地摇着头,“三哥,我不要,我真得不要……”
一指摁住他的哑穴,他不能再说话,无助抓住他脱离的手,朱尘霄好不留情地把他推入龙椅中,背撞在椅背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拜他的人是三哥。泪又从朱星辉的眼中涌出,张开的嘴巴无声无息的说着“不要”。
正想嘲笑的人脖子上皆抵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从四面八方涌出的精兵将他们团团围住,一脚踢上他们的腿,迫使他们跪下,高呼万岁。
遗昭,朱星辉的脑子里闪过两个字,趁朱尘霄起身指挥部下将他们押解回家时奔出金銮殿。
金小豹刚想阻止被朱尘霄挡下,“让他冷静一下吧。”
朱星辉奔出金銮殿直奔西陵宫,翻箱倒柜的寻找遗昭。
他记得父皇以前说过,等他百年之后有一件能保住他性命的东西放在他装着东海龙珠的锦盒里,他当时没放在心上随手不知扔哪去了,难道那就是遗昭吗?
他倒出锦盒里东海龙珠,却不见任何东西,生气地摔下,锦盒分成两半,掉出一件像是圣旨的东西,原来是双层的盒子。
他惊喜地打开,果然是遗昭,里面的内容把他全部的喜悦冲刷地一干二净。
手里的东西比烙铁还烫,他忙不迭把它丢得远远地,呆了呆,他又拼命地抓住遗昭,手却被踩住,痛得煞白了脸,抬头一看,竟然是五皇子朱成禄。
“我终于得到遗昭了,哈哈!我终于可以继承大统了!这个天下都是我的了!”
斯文的面孔顿时被贪婪吞噬,他如获珍宝地看着遗昭,踢开朱星辉拾起遗昭。
“不是,继承大统的是三哥,不是你,谁都不是,是三哥!”被踢中哑穴的朱星辉嘶哑的尖叫,血气翻涌,剧烈的咳出几口血。
“你这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嘴不饶人,今天我就……”朱成禄掐起毫无抵抗能力的朱星辉欲想掐死他。
“你就怎么样?”地起飞影剑光,无声无息而来,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低声问,扯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浅笑。
朱成禄甩手把朱星辉丢向他逃出西陵宫,门外,已是千军万马在恭候他。朱尘霄刚得知有人从死牢中劫走了朱成禄猜出他会趁宫中混乱盗走遗昭,果然不出他所料,却是晚来了一步。

“遗……咳……”朱星辉捂住嘴巴咳嗽。
“你放心,我会帮夺回遗昭。”朱尘霄把他放在金小豹怀里,“快叫御医。”而后飞出西陵宫。
“不……”
朱星辉哭泣。
门外,血花飞溅,喷洒一地,十几个身手不凡的黑衣人保护朱成禄,斩杀不停涌来的人群,朱尘霄闪入人群中与他们对阵,数把刀迎面砍来,朱尘霄应付地狼狈,险些吃了一刀。

“三殿下小心,这些人的武功诡异,不像是中原人士。”前来保护朱星辉的文常加入阵中提醒朱尘霄。
朱尘霄微微颔首,“你去照看十六弟,叫三弟快点调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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