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倾国 上————向天歌
向天歌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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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姬们宛如一只只美丽的花蝴蝶翩翩起舞,淩而不乱地流袖纷纷扬起又落下,在柔韧的腰间旋转再旋转,看惯校场点兵时的壮阔景观的朱尘霄只觉得宫中生活太过浮华糜烂;听惯三军一起发出势如雷霆直冲云霄的呵哈声,要他再听着歌姬婉转如莺啼绕梁三日不绝的歌声,淫糜地令他眉头大大皱起。

朱尘霄尽量隐去不悦,故做一派闲适地饮着酒,以掩饰心中不快。
突然,御花园变得安静,他疑惑地抬头,只见文武百官的目光雪亮地盯着自己,不是,而是盯着他身侧的某一处。轻撇过脸,一声惊天动地足以震破耳膜的尖叫直往他耳朵里灌。

“啊──你们谁把我的三哥安置在最末位,我要宰了他!”朱星辉生气地直跺脚,一眼扫去寻找“犯人”,到没瞧见有嫌疑地人,反而看到朱尘霄难看的脸色。
他一步跨到朱尘霄跟前,弯着眼睛漾起甜笑,软软地唤了一声:“三哥。”
看着月光下益发天真无邪的可爱笑脸,朱尘霄的眉头紧锁,阴云布满脸,众人为亲昵地靠上他手臂的朱星辉捏了把冷汗,太监更为老皇帝擦着冷汗。
“三哥,我们去哪里,和父皇坐一块儿。”朱星辉笑嘻嘻地把他拉到老皇帝一旁,老皇帝忙叫人赐坐,赏月御宴才有继续,只是气氛没刚才热闹,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吵闹。

朱尘霄照常饮着酒,朱星辉喝退服饰他的太监,挽起袖子拿着酒壶为他一杯杯的斟满,看他每饮下一杯酒就会有难以言语的幸福感充满心口,甜滋滋的好喜欢。
不打算搭理他的朱尘霄注意到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先期待地看着他端起酒杯,若他不饮下酒就会失望地巴望着,嘴里还念念有词,无非是一些“快点喝,快点”,等他饮下酒失望即刻转为甜蜜的幸福,令他无法漠视他的眼神每一个变化,既生动也有趣,方才的怒气悄悄变为连他都不自知的浅笑。

朱星辉呆呆地看着他别过脸,嘴角上扬的笑容。
浓黑微挑似要飞起的双眉穿梭如鬓,深邃神秘的眼睛是他看过的最黑的眼睛,笑意如涟漪在这泓水中一圈圈漾起,荡起让他心跳加速的波纹,他看着看着,觉得呼吸变得很困难,胸口堵得慌,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移开眼睛,咋咋舌大叫好险呀,又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心头忽然痛了一下。

三哥的左眼没有瞎该有多好呀,那只眼睛必定与右眼同样的美丽,却是瞎……“嗯……”朱星辉难受地捂住胸口,轻微地呻吟一声。
与他坐得最近的朱尘霄见他咬着下唇,平时忽而霸道忽而甜笑的脸儿渗满薄汗,粉嫩的嘴唇咬得失去血色,仍不怕疼地咬着,快将嘴唇咬破。“三哥……”朱星辉求救地抓住他放在膝上的一只手,朱尘霄反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纠缠,勒住他的心脏。

好象不怎么疼了,还很舒服呢。朱星辉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抬眼望着朱尘霄不自在的脸,意识到朱尘霄没有拒绝自己,将他的手臂紧紧地搂在怀里。
“十六儿,你好象很喜欢三儿?”老皇帝和睁大眼睛瞧稀奇事儿的文武百官一样,对他们两人的关系也好奇。
朱星辉蹭了蹭朱尘霄,朱尘霄身体顿时僵硬,咯咯偷笑一声,对老皇帝猛点头,回答:“对呀,我好喜欢三哥。”明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想起了什么事情,又道:“父皇,我要三哥做太子!”

声音不大不小,从宴前可听到宴尾,歌舞嘎然而止,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中,众臣子议论纷纷,皇子则非常紧张一向非常宠溺朱星辉的老皇帝会顺了他意答应了此事。
“不可胡说。”老皇帝拍案而起,可吓不住朱星辉这小霸王。
“谁胡说啦,我就是要三哥做太子,我才不会把太子的位子留给五哥,他是大混蛋,大笨蛋!我最最讨厌他啦!”朱星辉同样拍着桌子跳起来,与老皇帝互相瞪视,老皇帝气的面红耳赤,全身发抖,席中的朱成禄虽然被朱星辉骂得很没面子也气得脸色发青,但仍是摆出大人有大谅的模样劝说老皇帝不要跟朱星辉一般计较。

老皇帝被朱成禄安抚地坐下,朱成禄随后开始跟朱星辉说大道理,“十六弟,你就不要再惹父皇生气了,父皇想立谁为太子自有父皇的道理……”
朱星辉拿起桌上的水果就砸他,朱成禄哎哟地被打中脑门,躲到老皇帝身边,委屈道:“父皇,请恕儿臣口拙,没能劝阻十六弟。”
“你少在哪里假惺惺装模做样,我砸死你!”朱星辉两手齐动,将桌上的东西一件件地砸向朱成禄,自然也砸到了老皇帝。
“反了反了!”老皇帝勃然大怒,作势要打朱星辉,朱星辉立刻躲到朱尘霄的身后扮起鬼脸。
一直没做声的朱尘霄依然悠闲自得的饮着酒,饮完最后一杯酒便放下酒杯,看着老皇帝缓缓道来:“父皇无须生气,十六弟天生顽皮又爱记仇,这您也是知道的,与其跟他斗气还不如尽快顺了大家的心意,立了太子吧,儿臣也不希望看到自家兄弟互相残杀的惨事发生,您说对吗?”说着他若有若无的看了朱成禄一眼,冰冷彻骨地目光只需一眼就使朱成禄不敢吱声。

老皇帝摇头做罢。
“哇,三哥好厉害呀!父皇什么都不说,五哥也好象哑巴呢!”朱星辉兴奋地抱住朱尘霄,冲朱成禄吐吐舌头,狗仗人势地喊道:“哼,三哥才是太子呢,你要再敢背地里骂我没娘我就叫三哥铲平你!”

听此言,老皇帝严厉地盯着朱成禄,“五儿,你太令朕失望了。”而后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拂袖而去,一场热闹的赏月御宴不欢而散。
****
“哈哈,好过瘾呀,你都没看到五哥的脸变成什么样子了?青里透紫紫里透黑的,好好玩!”直到深夜,西陵宫却是灯火辉煌笑声不断。
朱星辉把在赏月御宴见到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西陵宫里的宫女太监们听,宫女太监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一个个掩嘴偷笑。
朱星辉笑得在床上打了好几滚,有些累了就拉过枕头支着下巴,一脸崇拜的说:“三哥真的是好厉害,大家都很怕他,连老是夸他的父皇也怕三哥呢。”
“殿下怕三殿下吗?”不知谁好奇的问了一句。
朱星辉露出得意的笑容,理由当然地回答:“我怎么可能会怕三哥?我喜欢三哥还来不及呢,等三哥当了皇帝我就要当大将军,当一个像他一样威风凛凛,谁都害怕的大将军,看还有谁敢害怕我。”他神气地挺了挺单薄的胸膛,好象真得当上了一个大将军,而这些宫女太监们就是他手下的兵。

“那奴才们恭喜贺喜殿下了。”瞧他那神气地扬扬脸,宫女太监们忍俊不住,笑翻了天,朱星辉恼了,从床上扑下来,压住他们没头没脑的乱打一气,直到他们抱住头笑得流眼泪求饶才停止。

朱星辉站起来,昂首挺胸,指着在地上还是止不笑,笑成一团的宫女太监们,不可一世的威胁道:“你们再敢嘲笑我,等我当了大将军我第一个要斩得人就是你们。”
“哈哈……”
他们还是大笑,朱星辉跺着脚大叫讨厌,又是一阵乱打。
“不好啦,不好啦!殿下不好啦!”
还趴在他们身上乱打的朱星辉抬头看到惊慌地好象天踏下来似的文常三步当两步用的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鬼喊鬼叫。
“发生了什么大事?你叫得我耳朵都痛了。”朱星辉掏掏耳朵。
“皇上驾崩了!”
“不可能啦,父皇昨夜还好好的呢,你再咒我父皇死我就打你喔!”
朱星辉揪住文常,扬手正欲打去,突然门外喧哗,御林军冲进西陵宫团团包围住朱星辉。
“属下奉太子口喻前来……”
朱星辉睨着他,“父皇还没立皇储呢,哪来的太子?”
“禀殿下,皇上突然得恶疾驾崩,众人拥护五皇子为太子。”
“父皇驾崩了?”朱星辉难以置信地摇头,猛地尖叫:“不可能!我要见父皇!”他推着御林军,御林军好不客气地挥开他,朱星辉一屁股跌坐。
文常欲上前扶起他却被御林军架住拖离西陵宫,连同赶出西陵宫中一干宫女太监分于其他宫,瞬间,偌大的西陵宫空荡荡地只剩下独坐在原地的朱星辉。
恍惚中,他听到宫中的巨锺敲响,是上早朝的时间了,他得在半路上拦截父皇,告诉他五哥又在背地里欺负他。
爬起来退着反锁的门,他终于相信了,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
“三哥……”

皇宫的大门紧闭,又御林军严加看守,防止特别的人随意进入皇宫,而他好象就成为了特别的人。朱尘霄淡漠的眸中藏着令人心寒的杀气,漫不经心地掠过御林军,见他们额上冒出细蜜的冷汗,冷冷一笑,随即转过身,再没要求进入皇宫,直接回到将军府。他还没有那么傻得在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与五弟正面起冲突。大明一向重文轻武,纵使他是手握兵权三军统帅,在那些文武百官眼中依然比身为文官的五弟矮一截,这皇位自然顺理成章的落入五弟之手。

“真有趣,这么快就耐不住性子想当皇帝了,连我都敢拒之门外。”朱尘霄坐下啜饮一口宜人的香茶,像是对对面脸上还冒着热汗,连椅子都还捂热的年轻男人说。
年轻男人连汗都来不及抹一把,特意请王嫂送来一杯凉白开水一饮而尽才舒坦许多,顺手接过王嫂递来冷毛巾擦着汗,边点头边说:“嗯,你说得对,皇上死得太蹊跷了,我怀疑就是五皇子所为,要不然他怎么不敢让你进宫一探究竟呢?说来说去,他是心虚。”

他说得话不无道理,昨夜赏月御宴结束皇上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夜就风云变色?不但不准皇子们见皇上最后一面,而且连满朝的文武百官都没有一丝异论,岂不是太奇怪了吗?

“大哥,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真得眼睁睁看五皇子登上皇位吗?昨天我们和他结了大冤,他当了皇帝我们岂不是死定了?”然,他说得着急,朱尘霄却仿佛事不关己的悠闲,他忍不住大叫:“大哥,你就快点想个办法吧!我可不想在战场千军万马踏过身都没死成到了京城却死在一个暴君手里!冤都冤死了!”

“看看情况在说吧,五弟是个聪明人,他暂时不敢动我。”朱尘霄挑起眼,冷冷笑道:“你就放心的在京城多玩几天吧。”
有这种遇到什么事都淡然对之的结拜兄长,他是既着急又无奈,坐下后,微恼地喝着茶水。
“别着急,快了,他撑不了多少天的,父皇的遗昭一日没找到,他就一日不能名正言顺地当上皇帝。”
雾气缭绕,吹拂过,散去了,散在水面上的片片茶叶漂浮不定,不知最后谁才能停留其上独占鼇头霸占这一片天地。
“你快把今天打探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金小豹又是一副急噪样。
“这次遭了,五皇子软禁了十六皇子,而皇上的遗昭就在十六皇子手上。”
朱尘霄微微变了脸色,仍冷静地问:“你从哪得来的消息?确切吗?”
“五皇子本以为皇上的遗昭在文太师府上,就去太师府抄查,并以他全府数十口性命想逼,文太师才把遗昭的所在之处告诉了他,这消息可是我一位在禁军中担任要职的朋友告诉我的,就是他随同五皇子一起抄查的太师府。”

茶杯应声而碎,茶水溅了朱尘霄一身,他起身,“三弟,你今日就去城外百里之处把全部的精兵调回,速去速回,不可延误时间。”
大哥终于有所动静了,金小豹感动涂地,应声而去。
****
天好阴沈,宫里的空气充满潮湿,要下雨了吗?
感觉冷的朱星辉爬向被封住的窗户,捅开窗指,朝外面望去,天果然阴沈,黑压压的乌云快低到地面,仿佛抬头就能触到它,阵阵夹着闷热的风吹到他的脸上。他拼命地张望着过去自由玩耍的草地花园,如今也站满了御林军,将他过去美好的回忆无情的践踏光,苍凉地只剩下衰败的残枝枯叶,匍在潮湿的泥地上,像他一样残喘苟息着,生命随时都有逝去的忧虑。

有什么东西淌过他的脸钾,先是温热地引不起他的注意,等冰冷后挂在他下巴下,静静落下,啪嗒地落在窗柩上惊醒他,他低头一看,又是滚滚地泪珠落下。
“三哥,快来呀!呜呜……”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哭了,每次喃喃呼唤的都是三哥,直到累得趴在地上,沈沈地睡去,又被噩梦惊醒,睁开眼是他最害怕的黑暗,最不喜欢的冰冷,最讨厌的安静,以及最深得让他从来没想过怀疑的信任,纵然是失望,他依然相信着,等待着,坚持着。

阳光照在他脸上,渐渐西转远离他,包括他的眼睛,黑暗再一次来临,却不再躲藏起,蜡烛早就被他点光,斑斑驳驳地烛泪布满西陵宫的地面,他等待着月光的来临。
冰冷的月光穿过全部捅破的窗纸,照亮地面,照亮他渴望的脸,以及伸出去,异想天开要抓住月光的两只小手。他是如此的渴望光芒,一点点的微弱的亮光都能给予他温暖,让他笑,想起许多过去好玩的事情,忘记现在好多可怕的事情。

再一点点的月光……
霍然,门大敞,月光宛如瀑布般泻满地面,照在他的身上,他捂住耳朵,直往旁边的角落里躲去,惊慌恐惧地喊着:“我不知道什么遗昭,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再过来!”颤抖地把脸全部埋入双腿间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似的蜷成一团,簌簌地抖着。

眉头锁起,黝黑的眸冷下,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良久,嘴唇跟随眉心越来越深的褶子抿紧,张开,道:“是我。”
低沈地男音划开良久地宁静,打碎朱星辉的不安,他放开耳朵,张开眼睛看着地上拉长的黑影,慢慢朝上,生怕看到又一次再逼问他的五哥,凛然的身影赫然使他的瞳孔放大。

“三……三哥……”朱星辉泣不成声,哭得太久而嘶哑的声音顿时变成嚎啕大哭,他没有力气站起来就爬向朱尘霄。
比铁硬比钢坚固的心在听到这一声声的哭泣乍起怜意,淡然的目光早在触到他接月光露出笑容的一幕已经不能再淡然,他还要以什么理由索要遗昭?
朱尘霄倾下身抱起他,他乖巧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轻松地闭上眼睛,享受他真实的温暖,无须害怕寒冷,不必点起蜡烛驱逐黑暗,只要躺在这个怀里,他什么都不怕,永远地相信着……三哥……

望着显然是因太过紧张又连日没安睡而布满疲倦的睡脸瞬间轻松下来,朱尘霄摸摸他的脸拂去泪水,才发现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生怕他下一刻消失。他有一丝的动容。除了与他共赴战场撕杀同生共死的兄弟战友们,从来没有人这么信任他,朝中的臣子看中他的是军事上的才能,暗地里又忌讳他手握重兵,兄弟们害怕他势力过于强大对他们争夺皇位造成威胁,连兄弟都是如此,京城之中利益争夺更令他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成为有名的冷面皇子。

只有这在他搬师回京偶然遇到的十六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用弹弓瞄准他还射了他,被他反将一军不但不害怕他还使着性子跟他胡闹,让他看尽他这一生没有见过的多姿多彩的表情,悲哀喜乐转眼之间变化多端。

“你真是个奇怪的弟弟,究竟还有多大的魔力使我为你心疼呢?”朱尘霄轻笑,扬起披风覆于朱星辉身上,旋即转身,朗朗月光又柔和了几分,他的笑却消失,威严地望着自己的部下们,想朗声宣布撤军又怕吵醒刚睡下不久的朱星辉,抿抿嘴唇,不高不低的命令道:“五皇子做乱,尔等今日随吾平乱,新皇登基之时必重赏,现下速退至宫外待命!”

见他们要高呼“万岁”,朱尘霄急忙举起手挥下制止,使了个眼色命副将带领他们出宫,一万精兵浩浩荡荡退出皇宫待命。
西陵宫不久又恢复成宁静,但少了初时的紧张,与主人一起松懈地沈浸在柔和的宁静中,偶然传来几声蟋蟀叫,忽见一少年会心一笑,身影已然没入黑暗中。
“爷爷,殿下安然无恙。”少年笑道。
老人摸着长至胸口的胡须,欣慰不已,“那就好,殿下算是保住命了。”
“但三殿下也是来索要遗昭,殿下的性命还不是一样危在旦夕?”少年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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