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青天 下————寒月
寒月  发于:2009年05月17日

关灯
护眼


      後来,尸体被处理掉了,无声无息。之後的每七天,经过里花园的人总会听见那野兽的声音与抓扒声,但没有再见过尸体了。渐渐的,为了自个儿的安全著想,不再有人敢经过那里,除了王赐予阿修特的少年外,因此,送水送饭到阿修特房内的琐事全由了这个少年去做。


      大家都以为里花园住了一只残酷的野兽,少年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吃掉。但事实,少年夜夜日日去了里花园,却什麽也没发生,反而与阿修特的感情变好了。众人都觉得疑惑,但是已经没有人敢去里花园一探究竟了,反正有人跑腿,他们乐得轻松,也不去计较了。


      至今,仍然没有人知道里花园藏著的真相。

      就算里花园有著什麽样的凶恶,然前头阿修特的房里却充满了温情。

      「好多了吗?」少年蹙著秀气的眉头,眼神里写满了担忧与心疼。

      阿修特摆摆手,淡道:「无妨。」

      少年这才放下手中的巾子,轻轻靠在阿修特的身旁,低声说:「可你这麽痛著我看了不忍。」

      冷冷地,阿修特看了眼少年与某人相似的神情,不著痕迹地推开了少年,起身整衣。

      少年忙跟了上去,道:「你要去哪?」

      「有些事要出去想一想,累了你就去歇著吧。」

      少年一听,露出难过的表情。

      「你还是不愿我侍寝吗?」

      「我是什麽身份你自然清楚,何必将场面弄得难堪?」

      少年脸色一白,不再作声。阿修特连看也不看一眼,迳自走了。

      屋外,夜正美,月正圆。

      可惜,却没有以前看的漂亮。

      习惯的,坐在自己特地建的亭子中,对著月亮,摊开自己的掌心看著。

      掌心有几个老茧,是以前辉煌的历史。然而他真正看著的,却是掌中曾经握过的东西。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发生的事,也就是那天,他叛了阿罗斯、叛了天国、叛了心……

      『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与我交换条件救人?』

      『我的一条命、我的尊严。』

      『哦?』

      『你不过是想看我痛苦,那麽给我解药,我便任你宰割,否则,当我死亡的同时也必取你性命!』

      『你很了解我。那麽,你的忠诚呢?』

      『……双手奉上。』

      於是,自己的琵琶骨被穿透了,废去一身的武功,还当著众人的面凌迟阿罗斯,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用针慢慢地刺穿阿罗斯的手指,一根一根慢慢地插满了他的十指,然後再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拔出,无视於阿罗斯的震惊与羞辱的表情,他变成了刽子手,残虐了自己的手足,向高高在上的王呈上了自己绝对的忠诚。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那一天,他早就死了。

      从此,阿修特只是个修罗,不再是人。

      直到现在,他连想起那人,都觉得是自己污蔑了『他』……

      满手血腥的自己,能不能被『他』宽恕?

      是不是从那天开始,他的掌心已经渐渐地失去『他』了?

      他已经不敢再想……

      「……你的心,真的已经变了吗?」少年还是跟了过来。

      瞬间收好情绪,阿修特合起自己的掌心,「人都会变。」

      「那为什麽不能接受我?」

      「……与我扯上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我不希望多条人命。」

      「……那又为何对我温柔,给我希望?」

      「……因为你只是不相干的人。」

      「……你的心不是变了,是不在了。」

      「……没错……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是我像『他』,还是『他』像我?」

      「……明明知道的答案不要问出口,别伤害你自己,因为我不会心痛。」

      少年泣下两行清泪,动人美丽。

      阿修特没有动摇,冷冷淡淡的神情,只开口道:「所以,这次的战役过後,带著我给你的财物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让人寻到了。」

      「那你呢?」

      「我?」阿修特笑了,笑得温柔,是少年不曾见过的深情。「如果可能,我自然是要去见一个人。」

      「……」少年什麽都明白了,也觉得自己太傻,何必去追一个根本不会有希望的答案。

      傻的,连梦,都没得作了。

      阿修特,忽汗当今的第一智者,对於他的来历没人敢多说,就凭他狠心绝义地挑断原忽汗三皇子阿罗斯的手脚筋後、在他不费一兵一卒得到大半个武定关後,已经很少人敢对他多看上一眼、多说上一句话。


      十日後,忽汗趁胜追击,连连破了天国国界几个边关後,正式向天国宣战。

      时代已经在慢慢的改变中,不被人发觉的……

      武定关沦陷了,战火烧红了天,遍野寸草不生,忽汗人占据了这麽一个重要的关卡,因此祈临领的军队只能暂时驻扎在隔了一条江的另一个小镇边上。

      幸亏这条江,阻碍了忽汗侵略的脚步。

      江面广大,放眼望去,无边无际,也亏这小小的边镇长老有先见之明,摆渡的小船在武定关沦陷之前便撤了精光,忽汗的大军不熟水性,自然不会冒然过江。

      於是,一江之隔,两军对峙。

      忽汗,初步估计有十万大军,然天国只有八万。

      不过天国有觉人与朋朋,但忽汗却有……一个已经背叛了的人。

      这正是他们所担心的。

      「……关山月……不,我是说阿修特……依他的聪明才智,你觉得他会如何解决如此的困境?」

      祈临、觉人、朋朋与一些将军将领正在主帅帐内开会讨论。

      而至今,朋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也知道山月已经是忽汗的第一智者阿修特了。背叛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武定关已是对方的囊中之物。

      「没有船,怎麽过江?我猜他应该是先下令造船吧!」一个将领理所当然地道。

      「白越,阿修特的本领你不是没领教过,他一向足智多谋,既然我们想得到,他也一样猜想到了,自然也明知我们会如何做,因此,他所选的断然不会是这一条路。」觉人道。


      白越本是守著武定关,但被关山月使计调离了武定关才使其沦陷,说来白越也是逃脱不了责任,也自然是吃过关山月亏的人,怎能不清楚?

      「……我知道这次是我太大意了。」白越咬牙,「但阿修特一向出人意料,他也可能因此反其道而行啊!」

      「那是你还不了解阿修特。」主帅祈临道著,不忘看了一直不作声的朋朋一眼。

      朋朋支首,察觉到了,只是朝祈临笑了一笑,还是沉默。

      「阿修特早不是天国的冷面青天,你们还怎麽能了解他?」

      「……有些事,不会变的还是不会变。」觉人看著自己杯中的茶水,微微起了涟漪,别有深意地道。

      闻言,朋朋侧首盯著觉人,双眸闪过一丝复杂。

      「那可有谁会知道他下一步的动作?」此行辅助祈临的将军陈其曼道。

      顿时,全场默然。

      关山月叛了国,他的心是变了,还有谁能说他了解关山月的?觉人所说的有些不变的事也不过是小小的一隅,有谁可以保证在这一些事外关山月是不变的?有谁可以猜得透他的心事?


      忽汗内无人知晓,更何况已经被他所背叛的天国人?

      然而,谁都能不去了解,但唯有朋朋,不得不。

      有些真相藏得其实不深,但唯有亲身经历过的,才知其中的真理。

      关山月是一个很难了解的人,但也是一个很容易了解的人。

      就如同觉人所说的,只是知晓他心里装的是什麽,那麽便可以了解他、懂得他。

      朋朋花了五日,选择了相信。

      「……可知如今武定由忽汗的谁守?」众人的沉默,朋朋的一句话便打破。

      「据说是临于,忽汗的第一勇士。」白越道。

      「临于?」朋朋皱眉,这名字好耳熟啊。

      「是。此人骁勇善战,相当睿智,反应灵敏,是个难缠的对手。」

      「……还有谁在?」

      此时将领们相看一眼後才道:「阿修特。」

      就在祈临以为朋朋会难过时,他却笑了,开心地道:「原来我们这麽近……」

      「朋朋?」祈临迷糊了。

      朋朋只是摆摆手,忙道:「将地图拿出来。」

      众人一听,心知他已有了好的计策,忙将地图铺在开会的圆桌上。

      觉人一见,也笑道:「原来你比谁都聪明。」

      朋朋一听,挑眉道:「彼此彼此。」

      「那麽,我们现在要做什麽?」白越道。

      「放小船。」朋朋指著一个地方道。

      「啊?」

      「放小船。」

      「这似乎不妥,忽汗大军将藉小船渡江,如此一来……」陈其曼蹙眉。

      「──那就让他们过来。」

      「你疯了吗?」白越脸色大变,喝道。「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局面……」

      「前提是他们敢过来。」

      「……啊?」

      觉人与祈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看著朋朋在地图上指著的地点,赞道:「此处是江面最广之地,但也是摆渡人最不想走的路线。」

      「此处暗涡极多,一不小心可能误入深坑,船毁人亡。」

      「就算如此,让他们自己造船就好了,何必放船让他们通行?何况就算他们毁损了一些士兵,但终究有十万之多,最多也只能与他们维持势均力敌的局面!一弄个不好,可能全军覆没的!」白越激动地道。


      「不,由他们自己造船得花费数个月,但武定关等不了那麽久,我们也等不了,因此放船。且要叫他们看著这船摸不著头脑,这也是疑兵之计。我们可以趁著此中争取来的时间,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後……」朋朋将手指移到地图上的另一处,「从这儿,进攻。」


      陈其曼一看,恍然大悟。

      「你想截断他们的後路。」

      「是的,一来可包围他们以取武定,二来可以断绝他们的後路与粮草支援。」

      「可如此一来,这一支军队反而有可能被忽汗军所包围,内外夹攻。」

      朋朋摇头,「几少可能。何况过江的军队并不是只有一支。」

      「你的意思是……」

      「是。我想将八万大军分散开来。」

      「……」

      众人无言,为朋朋的大胆。

      朋朋环顾众人,一笑,倾倒众生。

      「阿修特并不是会孤注一掷的人。」

      「……啊?」这是白越。

      议事过後,朋朋来到江边眺望著远方。

      幽幽灯火,不知对岸的那一人抱著的是什麽样的心境?

      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

      「『阿修特并不是会孤注一掷的人』这句话说的真好。」觉人的声音从身後传来,肩上一暖,已有人为他披上保暖的衣物。

      「江边多风,还是保重一点。」☆油炸☆冰激凌☆整理☆

      「谢谢你,觉人。」朋朋向他微笑道谢,又回过头去看江水。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