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下——煤飞
煤飞  发于:2011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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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色依旧停留在长剑上,却不是血。

随着妖物的死去,它终于慢慢回复原来的水色,沉静如初。

我的心情不能平静。

低头仔细端详一番,仍未发觉端倪。

我在原地等着沐渊,可他却没出现,三天之后,我知道他不会再来,所以带着这把剑,先自行归去。

几次除妖之后,我得出结论。

首先,这把蘅尘剑的确沾有极其强烈的神气,并非凡间亦或其他界之物;

其次,这把长剑拥有神力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能以变色方式告知我们附近有妖怪,且它会陷入某种怪异的兴奋状态

最后,这把长剑除魔斩妖的方式是我见过最彻底,最狂煞,也是最霸道的。

它杀妖太干脆利落,根本不注重一切后果,狂暴的脾气简直跟魔一样。

明明是斩妖除魔的神兵利器,却不知为何变得这样妖异?

叹了口气。

我将这把剑放在水华阁后的屏风后,细心包好,每次下界都会带在身上,希望有一天再遇上沐渊,把剑还给他。

可惜但自那之后,我就为再见过沐渊。

他好似凭空消失一般。

我不会天机算法,也猜不到他会去哪里,于是天天配着长剑等他,没想到人没等来,却除了不少妖怪。

尽管我并未向杀他们,可一到最后关头,身体竟完全不听我使唤。

说不出的怪异。

当我举起这把剑,我发现控制自己的不是我,而是这把剑。

我想放弃那把剑,却好像中毒似的,根本甩弄不开,就算我刻意将其留在水华阁,可当我下界之后,无端的,它

总会出现在我手中,发出妖异的血光。

慢慢的,我发现自己的杀戮不断加重。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而且,变本加厉。

某天,当我无意识捅死一对兔妖母子,许久未见的风伯突然出现在我前方,他负手而立,冷眉望着我。

“水华。”

木然地收回剑,我神智不清,讷讷地回:“风伯,别来无恙。”

两绺眉毛似乎拧在一起,风伯瞪眼看着地上的尸首,面色阴沉:“莲,这对母子并未犯人,你为何要杀死她们?

!”

懵懵的脑子毫无是非感,亦无任何愧疚。

随着风伯的目光看下去,我定定地说:“不知道,只是想杀而已。”

这是令我胆颤的漠然。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风伯自然很生气,他蹙额怒道:“整个天界都在传你嗜杀,就连身在鬼界的我都耳闻几分,原来我还不相信!你

怎么会变成这样!”

微微瞥过他,我说:“他们爱传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风伯含怒:“你太让我失望。”

我冷冷反问:“风伯,这不是你一早就知道的事么。”

说完,我毫无感觉地回头,一跃飞掉。

我逼问过掌管轮回命途的神官,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了个大概。

他说我本应妖迷心窍,背叛天界,然后被天官杀死,灰飞烟灭。

可是,有人强行改变了我的命途。

神官诺诺地说:“改变命途之法只可行之一时,且被改命运之人,他会性情大变,未来的结局或许能改变,或许

更加悲惨……”

他说不下去了。

封印我记忆的事,几乎整个天界都知晓,但是没人告诉我。

本以为这样安然而过的时候,却传出我嗜杀的言论,对于有心之人来说,本就不安于的存在念头愈加泛滥,最终

酿成一股急切的危机感。

他们认为,我犹如天界的污点。

所以,我越来越孤独。

天界排斥我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不仅仅是小仙,就连上仙也未愿靠近我水华阁,于是水华阁外几乎荒芜一片,阁

内亦愈加清冷。

蘅尘,自那天之后,我再也未见到他。

我本想去找杨戬,可是却再也未见过他。

是他对我避而不见。

之后,有留言传入我耳,好像是说我嗜杀成性,欲堕入魔道,更有人传言我受到妖魔蛊惑,迷失心性,云云。

或许真的是性情大变,随着性子一天天冰冷,我亦不愿再理那些流言蜚语。

不是不理,是觉得悲哀。

手握香茗,背脊寒意泛起,手中的温暖根本抵御不了心的寒冷。

人人当我性情大变。

可如果我说,我根本没变,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苦笑一声。

手边的蘅尘剑静静徜徉出一道水色波痕,冷漠而孤傲的剑气萦绕在其四周,人说人剑合一方能驾驭宝剑,是否这

把极具灵性的剑想要将我与其同化?

说不清这把剑为什么选择我,万事万物都有因果的话,大概只能说我与它有缘。

它跟着我,支配我的思想,开始无止境的杀戮。

我感受得到它气息当中的恨意,就好像淹没一切的力量,它虽然自带神气,却时时刻刻灌输给我一种思想,那就

是杀戮。

当我终于能驾驭它,意识复又清明的时候,这把剑已经跟了我很久。

而此时的天界,水华上仙是个敏感的存在。

尽管许多仙家对我不满,但玉帝不知为何迟迟不予回应,兴许是找不着合适的理由,所以我依然停留在天界。

当然,是以冷面恶煞的姿态。

再过几日,蘅尘便要从南海归来,恰逢亦是青帝寿辰,由此,玉帝想委派仙家替之寻得银龙之鳞送给青帝。

然而谁都知道,千年前的龙族斗乱,不仅致使临界动乱六界混乱不堪,还导致银龙一族几近灭族……这天地之间

唯一仅剩的银龙,正被打压在东海最深最冷最暗无天日的渊境受尽永世劫难。

因为,这条银龙杀死了自己的亲人。

尽管结束暴乱有功,可无论如何,弑亲是大罪。

传闻千年前龙族长老及天界众仙家合力将其打压在东海渊境,另以坚硬无比的凤喙五行索作为束缚。

这凤喙五行索身带五行咒法,若然抵抗则五雷轰顶,寒冰冻雪,烈火焚身,而据说渊龙长老被迫在其身上下了龙

族血咒,永生永世都得遭受这种生不如死的劫苦。

就算如此,银龙力量强大,区区一些血咒枷锁根本奈何不了他。

于是,有些仙家感到不安,打算杀死他。

可没想到,银龙千年以来生吞活噬的仙人以千万计,无论仙家道行多高,终归抵不过神族战神的的力量。

去找银龙,无疑等于去送死。

玉帝静静说完,目光随之停留在我身上。

每个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我身上。

意料之中的事情,根本不用怀疑,这么多年未曾让我步入紫金大殿,如今召唤我来,我早已预料有事。

只不过,这么含蓄又名正言顺的排除我的方式,多亏这些神仙费尽心机想出来。

长年逗留在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身边,我也腻了,既然是“众望所归”,我去一次又何妨?

冷笑出声,我三步上前,拱手道:“启禀玉帝,水华愿前往。”

其实,如果我自己不主动,他们也会逼我前去。

何必弄到大家都这么难看,撕破脸皮只会让我觉得他们更加恶心,虽然,他们现在的面目已经丑陋至斯。

一切如我所料,无人反对。

退步转身,我听见耳后有人窃窃私语,

权当杂音摈弃脑后,我坚定地前向纵身一跃,以极其迅猛的姿态飞离天界,身没于云雾当中。

不出一盏茶,已经身临东海。

海面波涛粼粼,鸥鸟徘徊其间,天高海阔。

这看似平和的景象,但我知道,这只是表面罢了。

表面与本质,往往南辕北辙,愈是平静的表象,其实暗地里愈加暗藏汹涌。

略微施加法力抵抗海水强压,我立即投水而下,原本还能在水下见到粼粼波光,在下沉到一定深度之后,光芒终

于抵不过黑暗,一点也没剩下。

海水冰寒,刺骨的冷。

难以分辨四周环境,我知道这种时候是很危险的,因为看不清状况,可能我不是葬身龙腹就是迷失大海。

不知过了多久,脚底终于踏上柔软的海沙,一道刺眼的银色光芒差点朦瞎双目。

好半天,我终于渐渐适应那道光,朝前定睛一看,发现那道光芒不是他人,正是我要寻找的银龙。

他似乎早已发觉我的存在,血红色的双眸冷冷地盯着我。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见到过一名龙族少年,他的眸子也如这般殷红胜血。

他还狠狠咬我一口,伤疤依然留存至今。

听人谈论过他的名字。

银龙,敖沧。

第五十八章 忘忧兰

我缓步走到他跟前,望着他浑身被束缚的模样,不知道如何开口。

银白龙鳞在阴冷海水发出的白色荧光并没有让人觉得温暖,反而添加几许透彻心扉的寒意,无意垂眼看道,敖沧

龙身上尽是挣脱凤喙五行索时留下的伤痕,一条一条,裂肉入骨,触目惊心。

那双血眸映着我的影子。

他很冷静,冷静得好似常人,又不似常人。

靠得不远不近,乍一看去,蒙蒙的光,照亮他的脸,龙族生来威严傲然,此时却被冷光闪耀着一些柔和的光晕。

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恶意。

只不过,前车之鉴,数以千万计的仙家都葬身他口,我必须小心谨慎。

我不想死。

“我等你很久了,水华上仙。”突如其来的寒音。

从没想过,从银龙口中发出的,竟是一个稚嫩清脆的稚童之声。

“等我很久?”我停住脚步,心中泛起一丝难以道明的感觉。

好奇他知道我的名字,正打算问,他却率先替我把话说了:“不用这么奇怪,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想

要我的龙鳞。”

惊讶的看着他,我禁不住开口:“你何以知道……”

银龙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是觉得好笑还是生气,他面无表情,龙须亦随着海底波流缓缓浮动。

良久之后,他阖上眼,又缓缓睁开:“你手里攥着我的眼睛,我有什么不知道的。”

心里疑惑起来,不由低头看下,手里拿着的,只有一把水色长剑。

嘴里重复着他的话:“手里……攥着你的眼睛?”

敖沧亦静静随着我的目光望去,眼含冷光,许久,只听他淡淡一声轻笑:“这是父亲当年用我眼睛和龙骨铸造出

来的剑,它沾有我的灵气,无论身在何方,我都能看到它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一清二楚。”

话语如秋叶落地的私语,那么萧瑟寂寥。

心里咯噔一下。

银龙的眼睛和骨头,这么说,这把剑的力量之源便是凝月神珠……

收回惊讶的表情,我举剑望着他,干笑几声:“怪不得这把剑有如此神力……原来是你的东西。”

银色的身躯微微动了动,随即又安稳下去,白色的海沙点点浮起,像是一层云雾。

敖沧收回看剑的目光,转而定定望着我:“不,它是你的。”

“我的?”我抿嘴摇摇头,“这把剑不是我的,是一个朋友遗忘在我这儿的,我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他。”

“朋友?”他冷笑。

见他笑得怪异,我不由走进几步,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很快的收回笑容,敖沧微微抬起龙爪,上面的鳞片清晰可见:“我想,我知道一些你有兴趣知道的事。”

“我有兴趣知道的事?”愈加好奇。

上前几步,没想到一股海底暗涌扑面而来,仙力支撑不住那股强大的水压,我蹙额死撑着身体,然而,逐流的浪

涛之后是一阵阵扑面的寒意,覆身而上。

深海始终不是长留之地,我根本适应不了。

银色的鳞片突地在黑暗的水流中一闪一闪,耀得眼睛难以睁开,久而久之,竟然使我有种被催眠的错觉。

眼神麻木,他的声音我却听得更加真切:“做比交易吧,我给你龙鳞,也告知你一切,若你想恢复记忆,我也可

以替你恢复被忘忧兰草汲取的记忆……”

如此开诚布公,我知道他定然不会这么简单帮我,于是稳住脚步再次不由自主地向前,我撑立在他面前,沉声问

道:“你想如何?”

“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我望着他,不做他语。

“我要的,你一定给得起。”笑了笑,声音却阴沉冰冷,缓了会儿,他朗声说,“我要,你的魂魄。”

望着入眼鲜红的眸,我怔住。

没想过他会要这种要求。

胸口很闷,我退后几步:“我的……魂魄?你不是只吃肉身的么?”

敖沧慢慢阖上眼,十分平静,语气平淡:“我腻了。”

咽了咽口水,我说:“你腻是你的事,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因为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血色眸子冷冷笑了,看得我很不舒服。

突然很想离开这里。

念头带动行动,我退后转身想走,却发现四周不知何时筑了一面无色的水墙,透明而冰寒,又坚不可摧。

无论我多么用力都撞不开。

猛地回头,却发现那只银龙在笑,稚嫩的童声玲珑清透,像碎玉一般。

毫无预兆的,本来包围着我的水墙随着他的笑声骤然卷起一阵漩涡,由海底冲进无边无际的黑暗,耳边的水声宛

如雷鸣轰隆作响,水流压力极大,压迫着我的肺部,连贯强大的流水使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手不能抓,脚不能

踏,眼不能睁,就连口中声音都被挤压得窒息难言,整个身体全都陷入漩涡之中,难以自持。

真个海底仿佛翻天覆地一般,卷起的海沙居然跃起三十丈,甚至更高,白蒙蒙看不清。

从来没想过,那只被束缚的银龙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量。

来不及多想,水流已经破穿我用来护着身体的仙气,一时间,那股仙气霎时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又

一股冰寒的水流,还有难以招架的死亡窒息。

口鼻进水,头昏脑胀。

混乱中,水流卷走了手中的剑。

经过一阵地覆天翻的转动,等我好不容易停下,只能无力地瘫在沙地上,那抹血红色依然引人注目,他就在我眼

前,离得如此之近。

肺中很是难受,没有仙气护体,窒息的感觉越来越重。

无力的,我微微抬眼看着离我不过几寸之遥的敖沧,无奈地说:“看来,你要吃了我。”

巨大的身躯挡在我面前,他低头望着我,发出神一样的光芒:“我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个像你一样的神仙,我

不会吃你。”

敖沧未动身体分毫,轻松将我困在爪下。

“你究竟想如何。”强大的压迫力令我的眼睛已经开始迷糊。

未等我挣扎,他已经伸出两只龙爪在我脑后轻轻一摁,模糊中好像把什么东西嵌进我脑袋似的,缓慢而充盈。

胸口渐渐没那么痛苦。

敖沧拿开爪子,用水流在我眼前沙地插进一把剑。

“我将这把剑的力量灌注一半在你灵魂之中,结成一个咒印,从今天开始,你会慢慢恢复记忆,你也会明白所有

你不知道的事情,当你完全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将拿走你的灵魂,你的一切将受我差遣。”

声音飘渺,连同我的意识一起远去。

我的目光依然停留在那把剑上。

寒光四溢却漂亮朴实,孤高又多了分决绝,那把剑拥有上古神族的气韵,想起我第一天执起它的时候,便已经感

到它的桀骜。

它不顺从于人,反而让人受制于它。

如今……我跟它成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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