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迷心窍 下——煤飞
煤飞  发于:2011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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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了杯热茶,掌柜却亲自给我送来了一壶酒。

掌柜脸上永远摆着不分真假的笑,他抬手指着楼上,说:“是沐公子叫小的送酒,还行公子笑纳。”

尽管疑惑,却没有理由拒绝,我宽心收下之余,抬眼小声问道:“沐公子?”

掌柜微微哈腰,指着阁台正中处的白衣公子说:“正是那位沐公子。”

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一道胜雪白衣忽入我眼,面上白玉面具烁闪寒光,他颔首望着我,遥遥对目,心神好像被

什么吸住了,我滞在那一瞬间。

喧闹的周围成为某种衬托,温暖的光线下,雪白颀长的身影映出淡淡的阴影。

手中的杯盏不觉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缓缓起身,向我这边走了过来。

白衫玉带,他手持宝剑翩翩而至,漂亮的下巴牵着一抹笑,仿佛点缀着荧光。

那是在梦里才能见到的笑。

突觉心惊难耐。

眼神有些恍惚,我未分是梦是醒,他却已经来到我面前,脸上的淡淡的笑,眼眸深若潭水,行步大方有致:“这

位公子,沐渊有礼。”

“沐渊?”怔怔喃着他的名字。

沐渊笑了笑:“请恕在下唐突,适才瞥见公子样貌,觉得很像沐某的一位故人,只是很久未见那位故人,心中想

念,不知可否与公子拼凑一桌?”

鼻尖突然飘进一股清香的味道,不似一般香粉,倒像是初开的桃花。

故人?

停了会儿,我讷讷点头,沐渊吩咐掌柜将东西换过来,他缓身坐下,动作极其优雅,抬眼看了看我,清淡笑道: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心里咯噔一下,我望了望他,径自摸了摸杯盏,幽幽地说:“莲。”

明显看到他眼里掠过一道光。

“莲,好名字。”

漂亮的唇形流线而轻盈的念着我的名字,想不到自己的名字竟让人念得如此好听。

说完话之后,沐渊替我斟了杯酒,动作倒是出奇的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好似还有些许熟悉的味道。

我轻轻点头,看了看酒盏,说:“多谢沐公子送酒,可惜我很久不喝酒了。”

沐渊没有抬首,而是自饮了一杯,静静地说:“想必你是个很清醒的人吧?”

“那倒未必。”苦笑一下,转眼望去,“清醒也好,糊涂也罢,人活世上……糊涂糊涂着也就过去了。”

白衣男子将酒盏送到我眼前:“既然如此,让自己再糊涂些又何妨?”

愣愣望着他,莫名熟悉这种任性的语气。

伸手接住酒盏,我自嘲地笑了笑,说:“我好像很容易被你说动。”

随即仰首一杯尽。

想不出为何会对这个陌生人如此放松,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好像认识很久很久。

喝了几杯酒,我无意瞥见沐渊放在桌边的剑,那把剑样式很奇特,剑身呈水色,并未有其它多余装饰,虽然乍看

之下并不华丽,却淡雅出尘,别致得很。

见我看着他的剑,沐渊笑了笑:“这把剑本来是想送给那位故人的,可惜我一直没等到他,所以一直带在身边,

希望有一天能交给他。”

之前听他提到那位故人,我不由好奇地说:“人说宝剑配英雄,不知沐公子的故人会是怎样的人呢?”

淡淡望着我,沐渊停了许久,单手抚上那把剑,轻声地说:“他……他是个没心没肺又傻得可怜的好人。”

随后他凝视着我,清晰地说:“这把剑,叫做蘅尘。”

“蘅尘?”我惊讶地望着他。

他默认,却没再说话。

若然这把剑叫蘅尘……莫不是这个叫沐渊的男人等的人就是……蘅尘?

还是说,这仅仅只是个巧合。

两人陷入沉默。

我侧头,斜睨四周吵嚷的人,故意转开话题:“为什么今天这个地方会有这么多人?”

沐渊微笑着说:“这三天是花灯会,街上自然多人。”

“花灯会?”

他凑近,在我耳畔说:“莲,你想去么。”

突如其来的呼唤,我恍然回首,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

心里倏然颤抖,我退后起身,手心不知为何冒了汗,定定神,我说:“今天不了,我今天出来太久,是时候回去

了……告辞。”

沐渊没有拦我,而是在我转身的时候,轻声说道:“那明天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等你过来。”

回眸看了看他,灯火中他的身影和梦中人的身形愈来愈相似,我不敢再看,于是抬步要走。

前行三步未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会等你。”

声音中的期待显得如此沉默。

尽管看不到他表情,但我仍旧感受得到沐渊声音里那几分寂寞,而这种感觉,我自己是知道的。

我没回答他,逃也似的离开那里。

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逃离,好像再待下去,有什么东西就要让我难受,无法自拔。

水华阁依旧是冷冷清清,熄灭灯火,冰冷的气息渗入骨髓。

我不想呆在这儿。

一点都不想。

无缘无故又走到青帝苑,刚想离去,却听见里面有人在谈话,于是微微靠近,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玉帝和蘅尘。

蘅尘一如往常的清冷眼神变得更加冷漠,无论对谁都一样。

他握着那株送给我的兰,小心翼翼地放在神水里浸泡。

玉帝微微愠怒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了练就这株兰草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情感,如今你居然还要动用自己的元神

封住他的记忆……你为什么要为这样执着……”

冷若冰霜的青帝愈加让人觉得清远难近,那双冰冷的眸,唯有碰触那株兰草的时候,才略略温柔许多:“我没有

执著什么。”

愤怒的神色带着些悲伤,玉帝摇摇头,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让你窥视他的命运,你以为牺牲自己封印

他的记忆就能改变天命么?他注定命有此劫……就算你就得了他一时,也救不了他一世……”

冷冷的,蘅尘开了口:“我只要他活着。”

“即使你再也无法动情。”玉帝带嘲反问。

淡漠的脸是漂亮的,却教人看了心痛,蘅尘默默垂首,继续看着那株兰:“我不要多余,就算再也没有感情,起

码……他还活着。”

那是我看过最悲哀的眼神。

反复几千年的苦涩再次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离去的。

我不傻,我知道他们说的人……是我。

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所谓的天命,究竟是什么?

想找个人解惑。

闯进二郎神殿,侍者告知杨戬和哮天犬巡游天际去了,正想离去,却无意发现杨戬桌上摆着一面镜子。

镜子上方有个圆形镂空雕花,后面刻着三个大字。

轮回镜。

杨戬告诉过我,轮回镜能洞悉一个人的过去未来,前世今生,对于神仙而言,除非照镜子的神仙未来翻了天规被

贬凡间,否则镜子里只有自己的样貌,就如同一面平常镜子。

鬼使神差的,我扯下一根头发,小心翼翼放进那个镂空小孔。

期待着,期待着,却看不到半个人影。

我又试了一次,依然如此。

抬手望着永远照不出我模样的镜子,居然呆滞住了,就连杨戬立在我身后都没发现。

好像意识到什么,我幽幽回头,静静地说:“三只眼……镜子里没有我,是不是说我没有未来……”

杨戬不会说谎,顿了顿,侧身老实地点点头。

我淡淡笑了笑,放下他的轮回镜:“这是命定的劫数么?”

“天命不可违……”杨戬望着我,声音黯淡许多。

我默默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在就要出门的时候,我突然回头说道:“既然天命不可违,你们又何苦封印我的记

忆……”

其实想一想很明白,没有梦是可以困扰一个人这么久的。

能困扰人心的,只有记忆。

因为记忆永远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杂草根,就算被生生挖走,它总还留有残余,顽强地不肯离去。

蘅尘封印我的记忆,让我忘记了什么。

而,他让我忘记了什么……却是为了救我?

不要说我自作多情,这样想想,确实能弥补这几千年来的寂寞孤单,和相思的苦楚。

只是,正如杨戬说的,天命难违。

轮回镜中没有我,已经说明了一切。

丢掉的东西很难找回,就如同逝去的记忆拿不回来。

等我回去的时候,那株兰草已经不在神水里。四处寻找蘅尘,却被告知蘅尘方才已经远离天界去了南海,不知何

时才能回来。

苍茫的天际越来越冰凉。

不时望着紫金宝殿的光芒,竟然心寒得想要逃离。

我无处可逃,却忽然想起有个人约了我。

只是我去晚了。

我到的时候,子时已过,大街上早已没有热闹的人群,只有萧条的风声,还有一些破损落地的花灯。

那家酒铺也关了门。

这种感觉好像之前也有过,我站在原地,却始终想不起一点一滴。

直到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果然是沐渊。

他手提一盏白色的莲花灯,送到我手上,笑了笑:“我猜到你会来晚,所以预先帮你买了一盏,幸好我有预备烛

火,不然这花灯早就烧灭了。”

愣愣接过花灯,原先寒闷的心情随着花灯燃起的火焰,暖和了不少。

未等我说话,沐渊突然靠近我,抓住我的手:“一起去走走吧,人少也好。”

心里一颤。

突然被陌生人这么抓住手,我反射性地想甩掉,但是沐渊没有让我成功:“我等你这么久,难道你连这点耐性都

没有?”

“……不是。”

“不是就好。”

沐渊突如其来的熟络感让我无所适从,但是,他掌心的温度让我想抗拒又暗暗舍不得,紧扣的手传来的阵阵温暖

轻触着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要溢出什么似的。

第五十七章 东海

沐渊拉着我的手,走了很远很远,我们两人都没说话。

月色被层云笼罩,朦胧难现,黑夜里飞蛩隐去窸窣的声响,唯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路沉默前行,空空的大街上,只有手里一盏静静燃烧的碎火,晕黄映照在周围,其实什么都照不到。

尽管他就在身边,我却看不清他。

只隐隐约约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干净的香味,是我喜欢的味道。

奇异的感觉充斥心内,好像我与他相识很久,但我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一起走了很远很远,心中的好奇越来越

浓烈。

然后,我停下脚步。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沐渊亦停下脚步:“我不知道,只是想走走,和你。”

又是这种熟悉的语气,我忍不住问道:“和我?难道你我之前认识么?”

他安静地回头,淡淡的火光映着他的微翘的唇角,温柔得叫人心酸:“不知道,或许认识吧。”

“或许认识?”

沐渊轻轻笑出声音:“或许,可能只是或许。这个世上本就缘起缘灭,相识过一场就是缘分,今天认识甚深,并

不代表明日彼此就会对面相识。就像你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告诫自己放手,日复一日却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

,只有默默徘徊等待,等着一个不爱自己,而且早已遗忘自己的人。”

他的笑容很悲伤。

我低头看着那盏灯笼,白色的莲花一如它所显现的一样,苍白一片,什么都没有。

“记忆不是都这么脆弱。”我淡淡地说。

“何以见得。”

苦笑一声,我说:“记忆永远无法被人抹掉,就算真的想不起,可是总有一些东西无法忘怀,有些东西……任何

人都夺不走。”

“夺走如何,夺不走又如何,也许那些记忆对你来说,本就可有可无。”沐渊回头,看不见他的眸子,却依旧看

见他的笑容,那么寂寞。

微微松开他的手,我仰头望天,星光仿佛沾了水,发出雾色的光。

过了很久,我指着自己胸口,幽幽开口:“如果真是可有可无,那为何这里像被掏了一块似的,疼了这么久。”

惊讶着回首,他看我。

我亦看着他。

“那道身影在我梦中流连,我怎么样也忘不了,就算什么也记不得,可我却记得自己喜欢那个人,很喜欢。”

被剥夺的记忆其实早已沁入骨髓,铸在灵魂当中,教人根本忘不掉。

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着了魔,说完这番话,眼泪便从眼角滑落。

尽管沐渊对我来说只是陌生人,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一直憋在心里想说的话。

其实有些事情,说不出来,才最孤单。

沐渊突然凑近,抬袖擦了擦我眼角,竟轻轻拥住了我,温和地说:“没关系,我想那个人一定会知道。”

没有过多的逾越行为,沐渊只是拥住我。

像羽毛一样柔软的触感,细腻、温和、真实。

身体莫名依赖他身上的温度。

好像那种温度很久以前一直伴在身边,可是却突然消失不见,让我寒冷至极,而今又重获温度,恍如隔世。

眼前渐渐一片朦胧。

朦胧之中,我音乐听见有人不断呢喃着一句话。

“天道轮回,六界虚无,幻象万千,真假莫辩……”

仿佛做梦一般,待我回过神,沐渊已经不在身边。

花灯也不复存在。

他像一个幻影般来临,却如一场梦似消失。

难道,我又是在做梦么?

心情霎时寒冷下来,耳畔轻啸着夜晚的寒风,在风声停止的地方,我不经意看到一把水色长剑直直插在我身旁,

映着月色发出清寒柔和的光。

那是沐渊的剑。

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好奇地拾起那把剑,来不及感受,一阵奇异的穿透感立即覆盖全身,然后所能感到的,只有冰凉的触感。

轻盈小巧的长剑,剑身意外的合手。

沐渊说过,这把水色长剑,叫做蘅尘。

蘅尘……

说不上那股难以抚平的感觉,我只是默默抚摸着自己的心脏,抬手看着眼前这把剑。

寒光煞气,看不出是何种材质做的,晶莹剔透仿若琉璃,却似乎坚如千年寒铁,且由剑刃出发出丝丝阴寒冷煞的

光。

未等我再看得更清楚,长剑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乍一看去,本来水色的剑身仅在眨眼之内变成血红之色,好似鲜血滴落的颜色教人胆颤心寒,而,与剑身变化一

起出现在我四周的,还有一大群不知从何而来的妖兽。

他们包围着我,阴森森地露出牙齿。

湿黏丑陋的五官几乎溶在一起,他们浑身都是腐烂的味道,这些进化失败的妖兽早已变得失去心性,只知食人血

肉。

成为他们的猎物,但我绝不会如此束手就擒。

甩开袖子,我单手执剑,趁他们发动攻击那一刻轻松跃起,反身轻轻挥手,我惊讶的发现,妖兽的躯体只要被血

色长剑碰触到,立即业火焚身,转瞬间灰飞烟灭。

不出一炷香,所有的妖兽统统化为尘埃,粉末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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