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刚把床幔掀起,就见床上早已躺着一个人,衣襟半解,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竟
是个女子,丁壮一怔之后,猛地红了面孔,放下床幔退得老远,才结结巴巴道:「你…
…你……你……怎的……睡……睡……在这里?」
那女子掀开了床幔,露出脸来,相貌很是清秀,丁壮在园子里曾见过,是青桃夫人身边
的一个丫环,似乎是叫玉枝。
「丁相公,玉枝是得了爷的命令,来服侍你的。」回答得心不甘情不愿,她玉枝虽只是
个丫环,伺候主子是份内的,可让她来伺候这个男宠,实是不愿。
「不、不、不用了,我有、有玉竹就行……」丁壮把手摇得飞快,那恶魔的心思怎教人
这般琢磨不透。
「爷命玉枝好好服侍丁相公,丁相公便是喜欢让男人服侍也没办法了,玉枝可不敢违了
爷的话,只能尽力让丁相公高兴罢了。」说着,玉枝便解开了身上的衣服,露出女子特
有的纤细身姿。
「别、别、别……」丁壮见阻不了玉枝,只能一转身跑出了院子,一时不知要往哪里跑
,顿了顿才往南枫院去了。
南枫院里,锦月和湛星两个也正梳梳洗洗准备休息,一见丁壮风一阵地冲了进来,都是
一愣。
「丁大哥,你怎么又来了?」锦月问道。
丁壮喘了几口气,才道:「爷……爷……他竟、竟……」实在说不下去了,这种事情怎
么能说得出口,那恶魔究竟想做什么,怎能把女人家的贞节随便、随便拿出来伺候他、
他这样的人。
「爷做什么了?」
「爷、爷……派了丫环给我……」
锦月听了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丁壮脸涨得通红,十分尴尬的样子,忽的明白了
,张大了嘴吐不出一个字,下意识的瞥了湛星一眼,却见湛星同样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
子,不一会儿,秀美的面庞罩上了一层低落,从丁壮的身边走过,出了屋子,坐在院子
里一动不动望着天。
「湛星他怎么了?」丁壮愕然。
锦月勉强笑了笑:「丁大哥,看来爷心里很喜欢你。」
「啊?」
「傻大哥,你一定是跟爷提过想回家的事,爷这是拿女人的身子留你呢。」到底出身不
同,锦月打小受的训练便是要揣摩别人的心思,苏寒江的心思再难琢磨,却也叫他猜了
个八九不离十。
「锦、锦月,你莫开玩笑。」丁壮摇着头连退两步,恶魔的喜欢,他当不起,也不敢当
。
锦月看丁壮一副吓坏了的样子,又看看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湛星,终是叹息一声:「
是,我在同丁大哥开玩笑,丁大哥莫当真。」
「这……这玩笑还是不开为好。」丁壮看看外面的湛星,又看看锦月,不知怎的,心慌
得很,再也待不住,「你们歇息罢,我走了。」
锦月看得丁壮走了,才慢慢走到湛星身边坐下。
「湛星,你别难过,爷……他终不是我们可以向往的人……从一开始便该明白的……」
湛星不语,良久方道:「我明白……我明白的……」语气中竟有些哽咽,他明白从一开
始,他的喜欢就只是一场不能实现的梦。
锦月叹息,也想要帮湛星,只是丁壮这人,实在太过纯良,让他下不去手,隐隐也明白
爷为何会对丁壮心生喜欢,这园子里的人,包括园子外的大多人,锦秀外表下包裹的都
是不堪的心思,只有丁壮,普通的皮囊里装着一钵干净,不过爷当是还没有发觉罢,否
则怎也不会送个女人给丁壮,丁壮的心,始终在他的媳妇儿身上,爷怕是送什么也留不
住。
第八章
丁壮出了南枫院,也不敢回夜昙院,只得在园子里兜着圈子,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夜深
,他来到一处院墙处,望着高高的院墙,他好想回家,如果爬可以出去,该有多好。
月亮高高的晃在了头顶处,一道黑影从院墙上空掠过,偏巧不巧的落在了丁壮的面前,
两下里都是一惊,那黑影举起手来便要击向丁壮,却被丁壮借着月光看得清楚,不由惊
呼一声:「冯爷!」
来人正是冯道玉。
自那日在东山舵吃了苏寒江的大亏,消息传了出去,江鲸帮因此把面子丢大了,惹得江
鲸帮主金涛龙大为震怒,一天里拍碎了不下十张桌子,就在满江湖的人都以为金涛龙会
广邀帮手大举杀上凤栖园时候,江鲸帮却突然平静下来,每日里依旧是该做什么的做什
么,便好像苏寒江大闹东山舵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江湖是个多生事端的地方,等着
看戏的好事之徒不知凡几,眼见一场好戏只打锣不开场,哪有不揣测多嘴的。
有人道,江鲸帮的势力只在白浪江以北,江湖规矩,但凡江湖帮派,在自己的地盘上无
论怎么胡作非为,只要别惹到官府,就没人来管你,若要到别帮的地盘上行事,就要别
帮帮主点头,金涛龙在没有把雄踞江南的金钱帮打点好之前,他的人只怕还没走到凤栖
园门口,就让金钱帮给拦住了。
也有人道,金涛龙怕的不是金钱帮,而是苏寒江大闹东山舵时展露的那一手剑气,把整
个江鲸帮的魂都吓掉了,放眼江湖,能使出剑气的人用五根手指就数得出来,是绝对的
顶尖高手,就算江鲸帮上下几千号人全都一拥而上,也禁不住苏寒江拿剑气扫这么几下
,所以金涛龙是打落门牙往肚里吞,只能忍了。
还有人道,金涛龙怕的不是金钱帮,也不是苏寒江的剑气,而是惧于凤栖园上任园主凤
九吾在江湖上的威名,二十多年前,凤九吾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六亲不认,出手狠辣,大
江南北,关内关外,他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有一回有人意欲巴结,称他为江湖第一
高手,结果他二话不说,当场把这人的舌头割了,整个江湖自此没有人再敢与他结交,
自也无人敢得罪他。
凤九吾在江湖独来独往了几年后,不知从哪里抱了个不足岁的婴儿当徒弟,就是苏寒江
,然后就在江南建了凤栖园,退隐江湖。金钱帮本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帮派,凤九吾
退隐之后的第二年,突然找上金钱帮帮主林雄浩,没人知道他们当时谈了什么,反正金
钱帮几乎就在一夜之间迅速壮大,不出几年,就成为了江南第一大帮派,而凤栖园则在
金钱帮的护卫下,安稳到今。
凤九吾最后一次出现在江湖上,是在十年前,自那之后,就没人再见过他,谁也不知道
他是死了还是仍留在凤栖园里。金涛龙怕的是凤九吾,整个江湖没人不怕凤九吾,一个
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江湖第一高手,同时又有能力将一个微不足道的帮派在短短几年内
扶植成江南第一大帮派的人,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
苏寒江的性子虽不如凤九吾狠辣,但也算不近人情,他在江湖上闯荡了五、六年,哪有
不得罪人的,却没见一个敢找上凤栖园报仇,即便有,也在半道上就叫金钱帮截了去。
不管以上的揣测究竟有没有一个是真实的,金涛龙是个谨慎的人,这一点外人不知道,
冯道玉却是知道的。当初他从江鲸帮调集人手在白浪江拦截苏寒江,金涛龙是反对的,
只是最终没熬得住枕头风,才点了头。冯道玉同时也知道,金涛龙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人
,东山舵的事情让他丢了这么大的面子,不拿苏寒江开刀是不可能的事,他这个表姐夫
表面上按兵不动,私底下定有筹谋,冯道玉本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这一回他却硬是沉
住了,苏寒江的剑气他还挡不住,只能等。
等了几个月,终于,有一天,金涛龙派人把他请了过去。江鲸帮的总舵修得富丽堂皇,
一片气派,金涛龙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坐在虎皮椅上威风八面,冯道玉来的时候,金
涛龙正把几个议事的分舵主挥退,整个大堂里就剩他两个人。
「龙姐夫,找我来有何事?」冯道玉落了座问道。
「道玉,这几月来,你闷闷不乐,可教你表姐担心得紧。」金涛龙哈哈一笑道,「与姐
夫说,有何心事?」
「道玉的心事,龙姐夫难道还不知晓?」
「哦,可是玲珑缠你太紧。我这个妹子,打小就被我宠坏了,难免刁蛮些,人却是不错
的,长得又好,你表姐的意思,不若我们亲上加亲,也是一桩美事,道玉以为如何?」
冯道玉微微一笑:「玲珑妹子确是个可人儿,道玉虽有心,奈何玲珑妹子年龄尚小,此
事过几年再提罢。倒是如今江湖谣言不止,于江鲸帮大是不利,姐夫对此莫非半点不急
。」
金涛龙一拍桌子,却不是发怒,反笑得更大声,震得屋顶竟有些摇晃。
「道玉,亏你表姐还说你近来已沉稳许多,还不是教姐夫一试便试出来了。这几月来,
你念念不忘那个苏寒江,只怕是无一日睡得安稳罢。」
冯道玉脸色一凝,道:「道玉与苏寒江三度交手,三度受挫,心下实在不服,更叫江鲸
帮因而失了面子,连累姐夫受人言诟,道玉便是不为自己,只为姐夫,也不能就此罢休
。」
「好!好!好!」金涛龙连道三声好,从怀里取出一物置于冯道玉面前。
「这是?」冯道玉打眼看去,竟是一方锦布,锦布上绘得一幅图,高低错落有致,却是
一幅地形图来,边上还用蝇头小楷写着各处机关及迷阵的走法。
「凤栖园地形图。」金涛龙眼神一狠道,「那苏寒江仗着有金钱帮为他护卫,龟缩于凤
栖园内不敢出来,哼,若不是为这图,我还容他过这般悠闲日子。」
「龙姐夫的意思是……夜袭?」冯道玉暗自盘算夜袭成功的可能性,这般行动所需人手
必定不少,可未必瞒得过金钱帮的耳目,而且苏寒江的剑气可不好对付,江鲸帮里可找
不出能挡剑气的人来,更何况凤栖园里还有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凤九吾。
「道玉错矣。此番前往凤栖园,非是夜袭,而是……偷人!」
冯道玉一怔:「偷人?谁?」
「当日道玉是以何人将那苏寒江引往东山舵,今番便去偷何人。道玉可知,那人竟是苏
寒江的男宠,苏寒江对他着紧得很,我们便要利用那人,引苏寒江入伏,管他剑气再横
,也教他全无半点用处。」
「什么?」冯道玉错愕当场,良久方道,「龙姐夫何以知此事?」
金涛龙不答,却意味深长的一笑。
尽管金涛龙给的理由过于离奇,冯道玉却还是乘夜潜入了凤栖园,却没料到刚入园子就
见自己要找的人站在眼前。
「冯爷!」
一声叫唤阻止了冯道玉带着杀机的手,放眼望去,是一张莫名欣喜的脸,他缓缓放下手
,带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你,能说话了啊。」
「是,是,小的丁壮,谢冯爷的关心。」丁壮再见着这位笑容可亲的冯爷,便跟做梦似
的,满心的欢喜全露在了脸上。
冯道玉的声音便又柔了几分:「我来带你回家,你可愿跟我走。」
「冯爷真能带小的回家?」丁壮睁大了眼,蓦地跪在地上给冯道玉磕头,「小的……跟
冯爷您走,小的要回家,小的……叩谢冯爷的大恩大德……」
冯道玉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待丁壮说完,伸手抓起他,脚下一点便越墙而过。
「站住!」
凭空里一声冷喝,丁壮身体一抖,刚刚因能够回家而沸腾的心瞬时间变得透心凉,回过
头来,眼前一道白影不是那恶魔又是谁。
冯道玉也是一惊,听得声音就晓得是苏寒江,却料想不到才带着人翻过墙来,竟就被苏
寒江发现了,他的轻功不如苏寒江,手中又带着人,跑定是跑不了的,眉头一皱,反手
扣住了丁壮的咽喉,转过身来喝道:「休动,否则我便杀了这人。」
「冯、冯爷?」
丁壮惊呆了,却听得冯道玉在耳边低声道:「你若想回家就莫动,与我做戏与苏寒江看
。」丁壮闻言,竟真的不作挣扎。
冯道玉这才向苏寒江望去,眼见一白衣人负手立于墙下,月色如水,柔柔地洒下,映衬
着一双冰眸,虽是无情寒潭,却无法掩去满面清艳之色,端的风华无尽。
「你……是苏寒江?」冯道玉一愕,这便是苏寒江的真面目么?江湖谣言,竟是不假。
「冯道玉,你竟敢擅闯凤栖园。」苏寒江冰冷飘乎的声音渗着三分怒意,眼神扫过丁壮
,看他面白如纸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头一紧,却真的不向冯道玉出手,只是一双冰眸又
冷了几分。
冯道玉不由得拉着丁壮退后一步,定定神,却是一笑:「这擅闯他人宅第之罪,小弟认
了便是,他日传扬出去,顶多也就是个不成事的贼罢了,可苏兄你……与这无知渔夫之
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凭着苏兄的身份与一贯的讲究,只怕定会成为江湖笑谈。」他
这话,说得有些不要脸面,却在赌苏寒江不能不要脸面,他本还不能确信手中这普通渔
夫真是苏寒江的男宠,但苏寒江没有立即出手,竟叫他不得不信。
「我便是成了江湖笑谈,又与你何干。」苏寒江面如寒霜冷声道,「我不出手便是,你
还不放人。」
「苏兄的人,小弟怎敢扣住不放,只是小弟惜命,少不得要请苏兄的心头肉送上一程,
想必苏兄不会见怪罢。」
「冯道玉,你别太过分。」苏寒江怒意更甚,面上竟现出一抹怒红来。
冯道玉呆了呆,不禁道:「苏兄生气的样子,倒更是别有风致。」
这话一出口,就见苏寒江手一扬,春冰软剑出鞘,月色下映出一汪寒芒疾射而来,冯道
玉大惊,顺手将丁壮往前一挡,丁壮「啊」的一声惊呼,寒芒顿消,月光下一缕黑发悄
然落地,冯道玉惊出一身冷汗来,心知若不是苏寒江顾着丁壮的性命,这一剑他怕是难
躲过去,心念飞转,却借着后退的姿势,在丁壮耳边低低道:「快,向苏寒江求救。」
丁壮见着有发丝落地,魂也吓飞了,眼见着那恶魔执剑的模样,像是要扑过来的样子,
当下叫了起来:「不要……要……爷……救……救小的……救……」他压根就没听着冯
道玉的话,说的是「不要过来,冯爷救救小的」,却因冯道玉在不知觉间扣紧了他的喉
咙,吐出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却也像是向苏寒江求救一般。苏寒江本已是拿定主意不教
冯道玉走脱,却被丁壮一声求唤而缓了心头怒意,冷视着冯道玉,竟是不再动手的样子
。冯道玉心头一喜,扯着丁壮慢慢往后退去,眼见苏寒江并无追上的意思,待退到安全
距离才道:「明夜此时,苏兄到淮安亭来领人罢。」
苏寒江冷冷地望着他们渐渐消失在夜幕里,一转身进了园子。他虽生性冷漠,却非不通
世事险恶,冯道玉擅闯凤栖园带走丁壮不是偶然,淮安亭之说,只怕是早有准备。他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