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地唤了一声:「爷。」若说他伴着这恶魔这些日子最大的改善,便是身子不再发抖,
不是不再害怕,而是已经习惯,他在熬,熬到这恶魔对现承诺的那一天,媳妇儿还在家
等着他,便是这个念头给了他每日面对这恶魔的勇气。
苏寒江看他的笑容没了,脸也沉了,明明是炎炎夏日,屋里却像放置了冰块,热气迅速
冷却了下来。丁壮打了个寒颤,终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不料苏寒江竟上前两步,到
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来探入他敞开的领口在他胸口捏了一把。
「有长些肉了。」
丁壮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抓住领口,他实在不明白这恶魔没头没脑的在说些什么,
却察觉自己此刻便如待宰的羔羊。
苏寒江的心思,便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玉松都琢磨不出来,又怎是丁壮能明白的。同吃
、同行、同住,在旁人眼里的宠,于苏寒江来说,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念头,便是要
让这人身上长些肉,摸起来才舒服些,仅此而已。还有,他不喜欢有人见他跟见鬼一般
,便要这人习惯待在他身边,现下的情形果是好多了,这人也不再抖得跟筛子一般。
苏寒江心里是满意的,只除了一点,这人刚刚是为谁而笑?反正绝不是为他。那也没什
么要紧,他要的不过是这具令他沉醉的身体而已。长了肉的身子,摸起来感觉果然比先
前皮包骨头的时候要好得多,有多久未曾一夜独眠,他却是不习惯了,在脑子反应过来
之前,人已走至这偏僻的院子里来,现下,又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已将这人身上未
曾系牢的衣服扯落。
「爷!」丁壮惊呼一声,仓惶着后退,却忘了身后是床,一屁股坐在床上,又惊跳起来
,现下……现下是大白天……
苏寒江的手顿了顿,忘了带催情香来,这人又不肯配合了,实在扫兴。虽是扫兴,要他
停下来,却是不能了,这人半裸的身子,已足已勾动他的欲火。当下伸手一带,便将想
要逃跑的人压回了床上,缓缓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敏感点。
丁壮惊喘着吸气,不敢挣扎,身子却渐渐软了,他的身子,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即使
是在这般不甘愿的情形下,即使是在没有催情香的作用下,也无力抗拒那恶魔的抚摸,
欢愉的感觉,在清清楚楚的神智中一波一波的袭来,直至沉迷。
下晚的时候,丁壮仍躺在床上歇着,那恶魔今天不知为什么特别兴奋,竟不顾他的身子
要了一回又一回,直教他浑身酸软到现在也起不了身。晚餐后,玉竹又送来一碗药,他
喝了后便昏昏欲睡,就在半醒半睡间,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声大响,把他生生惊醒了。
睁眼一瞧,从门边扑进来的,竟是湛星。
「救救锦月,求你救救锦月……」这个素来清冷待人的秀美少年此刻鼻青脸肿,像是被
人打过一般,跌跌撞撞地向丁壮扑来。
「锦月?锦月怎的了?」丁壮听得一惊,撑着床沿坐起身来。
湛星喘着气,断断续续道:「有人说……有人说看到锦月把你推下了荷池,报到了弱红
夫人那里,弱红夫人派人把锦月拿了去,要用家法……」
「家、家法?」
「就是杖刑,弱红夫人说要打二十杖,可不晓得谁多嘴在爷面前说了这事,竟又加了二
十杖,锦月……锦月怎禁得住四十杖……你、你……爷一向不管园子里的事,却为你破
了例,你去求求爷,放过锦月……放过锦月……我求你了。」
湛星说着,竟对着丁壮跪了下来。
「起来,你起来……救我的人不是锦月么?怎的……怎的……又说是他推我下去?夫人
为什么要对锦月用家法?」丁壮听得糊里糊涂,想要下床扶湛星起来,却一阵气虚,差
点栽下床去。
湛星却是极怕他不肯答应,竟磕起头来,苦苦哀求道:「锦月接近你,虽别有所图,可
后来总对你还是付出了一片真心,不曾真的害过你,推你下水的,定不是锦月。昨日是
我说话冒犯了你,可不关锦月的事,你莫怪到锦月头上,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求你千万
救救锦月。」
「我应你就是,你起来,扶我一把,我、我去和夫人说,没有人推我下水,是我自己不
小心掉下去的。」丁壮见他急得很,也慌了,想想锦月娇弱的身子,真要挨上四十杖,
还不把小命给送了。
湛星听得丁壮允了,赶紧起身将丁壮从床上扶下来,丁壮勉强走了两步,脚下一软,便
要倒地,湛星吃力地扶住他,急道:「不能耽搁了,再慢四十杖就打完了,锦月……锦
月他……」
「我……我……」丁壮心里也是又急又羞愧,他这般样子全是那恶魔害的,锦月是园子
里唯一能与他说得上话的人,平日里受人欺侮,他帮不上什么,便是今日这样紧急的时
候,他的身子竟如此不争气,「湛星,我、我实在走不得路,你去把我的话和夫人说,
没有人推我下水,真的没有人推我下水……」
湛星深深看了他一眼,猛地转身冲出了屋。丁壮望着他的背影,终稳不住身子跌坐到地
上,手握成了拳头,用力地捶地,为什么自己连想帮一个人都不能?手捶得又红又肿,
才停了下来,他坐在地上发了会儿怔,终是放心不下,勉强来到门旁倚坐,只盼着有个
人能经过院子,他好问问锦月的情况,夫人究竟放了锦月没有?
可是直到夜色深了,也不曾有人从这院子外头经过,丁壮却倚着门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天亮玉竹来,大呼小叫地将他吵醒,丁壮心里记挂着锦月的事情,抓住玉
竹就问:「锦月……锦月怎样了?」
玉竹一脸幸灾乐祸:「想不到竟是锦月推你下去的,又装好人救你,都叫他骗了,你还
真当他是好人。只打了二十杖,还有二十杖竟被湛星担去了,两个小烂货这回可再勾不
了人,躺在南枫院里起不来,活该。」
丁壮缩回了手,心里为着锦月和湛星揪得一阵一阵疼,待玉竹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出了
院子,走得几步便要停下来,待腿上有了力气再往前,这样慢慢磨到了南枫院。
南枫院里一贯的冷清,推开门来,却见两个少年倒卧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血迹斑斑
,竟是挨了杖刑后被拖回了院里便再没人来搭理过他们。丁壮翻过两人的身体,探过口
鼻,还有微弱的气息,赶紧连拖带抱的把他们搬进了屋里,望着两个少年遍体鳞伤的身
体,丁壮的眼眶都泛起了红。
这时,锦月的身体动了动,竟是被丁壮的拖动牵到了伤口而痛得醒来,张了张口,只发
出一声极低的呻吟,却惊动了丁壮,赶紧靠了过来,唤道:「锦月,锦月……」
锦月依稀听得耳边有人在唤,勉强睁开眼来,迷迷蒙蒙中见着丁壮的身影,泪便弥漫开
来。
「丁……丁大哥……不、不是……我推……推你……」
丁壮见他气弱游丝,心里为他痛得要死,只能赶忙点头道:「我晓得,锦月你不会害我
……我们是兄弟……你不会害我……」
「救……救……救救湛星……」锦月听得丁壮竟是相信自己的,心里却是一松,偏过头
来望着仍在昏迷中的湛星,泪却涌出更多来。
丁壮瞧着这两个弱势的少年,心里泛着说不来的滋味,轻手擦去锦月的眼泪,道:「锦
月,你和湛星在这里千万坚持住了,我……我一定帮你们请来大夫……等我回来,记着
,一定要等我回来……」
锦月见丁壮要走,伸手勾住的他的衣角,断断续续道:「丁大哥……你要……要小心…
…」
他身上痛楚太甚,无力把话说完,昨日他去为湛星摘荷,远远地就看见两位夫人往荷池
水榭去了,当然不敢过去惹那两位夫人的嫌,闪身躲到假山后的阴凉处一边纳凉一边等
着,等得无趣,竟打起了盹,待醒来,钻出假山,临池的水榭里已无一人,却见着丁壮
扶着荷池边上的栏杆背对着他,他见着丁壮心里高兴,便要出声喊来,却不知是谁竟在
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站不住往前扑倒,正准的撞上了丁壮,丁壮翻身落池,而他却反坐
在地上,呆愣住了,眼见着丁壮渐渐往池里沉去,吓坏了他,当即大喊大叫把园子里的
人吵来,才将丁壮救了上来。丁壮不是他推下水的,而是有人借他的身体将丁壮撞下了
荷池,他没有害丁壮,却是有人要害丁壮。他想提醒丁壮,却苦于无力把话说完,急得
额上已见了汗。
丁壮轻轻擦去锦月额头上的汗,道:「别说话了,省些力气,等我回来……你和湛星都
会没事的……」又看了锦月一眼,丁壮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走了。
丁壮不知道该怎样去讨好那个恶魔,可他知道,要救锦月和湛星,却只有讨得那恶魔的
欢心,他能用来讨那恶魔欢心的,只是这副不中用的身体而已。锦月说过,男人的身体
是经不起撩拨的,丁壮原先还不懂,可当他在锦月的口中泄出欲望的时候,他却渐渐有
些明白了,这是男人本能的反应,所以无论有多么不情愿,他也会在恶魔的身下应和呻
吟,丁壮一直以来都用这个理由来宽自己的心,一心一意想着只要能回到媳妇儿的身边
,他就又能做个正常的男人。
可是现在,他要去讨恶魔的欢心,要学锦月和湛星那般作践自己的身体,他……再也不
能回到媳妇儿的身边了,不,至少他还要再看一眼媳妇儿,不能误了媳妇儿一辈子,他
要让媳妇儿改嫁……
当丁壮主动出现在清蟾院里的时候,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苏寒江面上也不禁出现了一抹惊
愕,他似乎也知昨日要得太过,本想着今日让丁壮休息一天,不过既然自己送上门来,
便没有拒绝的道理,当丁壮用从锦月那里学来的生涩手法试着取悦他,舌尖绕着他的胸
前缓缓滑过时,他竟觉得有趣起来,这人倒也不是真蠢,开始懂得怎样去求取自己所需
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情事过后,苏寒江的心情大好,难得的对丁壮有了好脸色。
「爷,没、没有人推小的下水,锦月……是冤枉的,他、他们伤得重,小的……小的求
爷为锦月、湛星请个大夫……」丁壮忍着心中的羞耻感,终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苏寒江盯了他半晌,声音变得冰冷道:「你是在保他们?」
「不……不……」丁壮慌忙摇头,「小的……小的只是不想冤枉好人……」
「真的没人推你下水?」苏寒江从不关心他人生死,只有这人例外,在听到这人竟是被
推下荷池的时候,他震怒了,四十杖刑,足以要了那人的命。
「没有,真的没有,是、是小的自己不小心……」丁壮回答得不敢有半点迟疑,这个时
候他又怎么敢说有。等待了好一会儿,没见苏寒江有动静,不由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爷!」
苏寒江勾起他的脸,看了看,道:「还真是个老实人,这事你自跟玉松说去罢。」
丁壮见他应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爬下床,套起衣服,勉强走到玉松处,把事说了,
待玉松走后,他才瘫坐在地上,只觉心中口中一片涩意,竟苦得让他抓着胸口呕吐起来
。
有了大夫的诊治,锦月和湛星的两条小命算是保下了,只是两人都不是身强体健的人,
这番苦头一吃,少不得在床上躺了足足十来天,才下得地来,却仍是不能自如走动,这
还是丁壮又去求了那恶魔,给他们另派了个老实些的小厮照顾,才能好得这般快。
看着他们一天好过一天,丁壮面上高兴,心底却一日比一日死沉,在恶魔身边的日子越
发的难熬了,若不是他心里还想着要见媳妇儿一面,怕早就熬不下去。那恶魔近来对他
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竟是有事没事便要与他说说话,说话便说话罢了,无论那恶魔
说什么,他只便应着就是,可那恶魔说的话有些他听不明白,便连应也应不上来。
那日在临池水榭,苏寒江随手画得墨荷一幅,大约是顺了手,兴致来了,竟侧头向垂手
立在一边的丁壮道:「你看这荷,风骨如何?」
丁壮本望着一池的荷花发呆,听得恶魔向他说话,回过眼来,却是不答,啥叫风骨?挺
白的一张纸,硬是叫这恶魔抹黑了,怪可惜。他这般想着,渐又飞走了心思,竟是不怕
这恶魔就站在他面前。
苏寒江似是恼了,他带这人同吃同睡,便是要叫这人不再惧他,却不料这人竟开始无视
于他,实是可恶,一伸手将墨渍未干的画撕成两半,然后一天没得好脸色。丁壮回得心
思来,见这恶魔面色不好看,他自那日之后心中已是绝望,再无对这恶魔的万般惧意,
但却怕连累了锦月和湛星两个,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这恶魔后面。
隔天,苏寒江又心血来潮,竟要教丁壮认字,丁壮那一双大手,抓抓鱼杆,撒撒鱼网是
一把好手,拿笔杆子怎么看也不是那回事儿,可丁壮仍是用上了心,苏寒江见他自来园
子里后头回对一件事上了心,便也教得兴起,丁壮硬生生糟蹋了几十张雪白白的纸,才
写出歪歪扭扭的两个字:二姑。
苏寒江先听着丁壮要学这两个字,也没在意,便教了,待丁壮会写了,才突然想起问道
:「二姑是谁?」
丁壮正把这两字当宝贝一般折好,放入怀里,猛听得这恶魔问来,顿时脸色就有些变了
,本想支吾着过去,却见恶魔的脸越发的沉了,才小心答道:「是……是小的媳妇儿。
」
「你在想那个女人?」
「爷……您、您应了小的,何时……会……会放小的回家……」丁壮垂下了头,他已无
脸再见媳妇儿,可若是不能再见一面,他终是不能死心。
苏寒江面上的颜色更不好看了。
「这事日后再说,今晚你且回夜昙院去。」待丁壮前脚一走,苏寒江后脚就把面前的废
纸全都撕得粉碎,只觉这人实是不知好歹之极,园子里吃好住好,他竟还一心想走。
丁壮回到夜昙院,想着离开时那恶魔不大好看的脸色,忐忑许久,仍是揣摩不出那恶魔
的心思,只能稍稍庆幸今儿晚上不用再忍辱讨好那恶魔,也得松口气来,却是屁股没坐
热,心头又不安起来,赶忙跑到南枫院瞧了瞧,见锦月和湛星两个好好的在院子里活动
身体,才又放下心来。锦月看他来了,很是开心,拉着他要说话,湛星虽没怎么开口,
却也不像以往对他不理不睬的样子。三个人坐在院子里随便说了几句,丁壮便走了。
又回到夜昙院,把好些日子没住的房间整了整,用过晚餐后,又去提了水来,一进院子
就见玉竹正从他的屋子里出来,与他迎面撞上,怪怪地看了他一眼,走了。丁壮也没多
想,把水提进屋子,大略清洗了下,便要上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