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蓝————小A仔
小A仔  发于:200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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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恨的是六王爷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不一会莫憬玄听见纸页翻动的声音,看来李沧澜是决心要在这里耗一夜了。
莫憬玄暗暗叫苦——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啊?!
越是不能动的时候越是想动,莫憬玄只觉浑身上下没一处自在,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大梦初醒,头顶传来那人带笑的低语:“睡不着么?也难怪,都睡了一天了,我真怕你把脑袋睡扁。”

……老虎不发威,老虎病了……
手指轻弹他的后脑,那人笑吟吟道:“憬玄过了年该二十了罢,成年礼时本王取个字给你可好?”
莫憬玄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恨不得齿间是李沧澜那只该死的手指,奈何有伤在背身体不济,只得认栽,睫毛动了几下,作出一付半梦半醒状,低喃道:“你吵醒我了……”
那个可恶的家伙立时笑得快要岔过气去,莫憬玄眯起眼睛,威胁道:“我想,加入要刺杀你的那一列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好!”李沧澜捏住他的脸蛋,道,“憬玄来的话,本王甘心把这条命双手奉上。”
嘻笑调侃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月上中天,房里才渐渐没了声响。


见了他,便忘了世间烦恼,在隐藏的危险面前,平静而单纯的幸福显得如此珍贵,可惜当时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无心之语,也许会变成一种预言……


一七、
腊月二十八,四王府。
从一大清早就开始不停地有贺客上门,王府门前一条大街车马辚辚,喧嚣不已,王府里也是处处张灯结彩,布置得热闹非凡,门前廊下胜友如云,堂里楼中高朋满座,四王爷从如织的宾客中穿过去,一路虚应着各方的道贺,心里暗捏着一把冷汗。

在门前拉过忙得团团转的总管,悄声问:“都叮嘱客人们了?”
王府总管行了个礼,道:“是,今日一切规矩随同六王府。”也就是继续陪当今皇帝陛下玩他那欺瞒哄骗的鬼把戏。
李观澜点点头,心里早已把他那六弟骂了个狗血淋头,莫憬玄的伤才见起色,就硬是被他拖了来,只为这一人,满朝文武都得睁眼说瞎话,连累得他这当主人的跟着提心吊胆。
“一直在找你。”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头,李观澜还没顾上回话便已被人连拉带抱地“请”到大门侧边的耳房里,四下无人,脸上被啄了一口,回过神来一看,不是段湘是谁?
“大白天的发什么情?!”李观澜轻斥道,抓起袖口象征性地在脸上擦了几下,却不知这个举动惹恼了那人,冷哼一声,一把抱住他,张口咬上了他的颈项。
“啊!”四王爷疼得叫出声来,生怕那人凶性大发咬下一块肉来,也不敢动,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寿礼……”段湘舌尖滑出,轻舔着平滑肌肤上渗出血丝的牙齿印,满意地感觉到怀中的躯体一阵轻颤,不由得低声笑了。
“胡闹……胡闹什么?”李观澜脸部开始充血,结巴道,“昨晚不是……昨晚不是已经……”
是他老得落伍了还是面前这人太无耻了?昨夜里打着送寿礼幌子在他身上“贡献”了半宿的精力,现下某些地方还疼得紧,这浑帐难道就没一点愧疚感?!
段湘的确没有,一手拨弄着他的领口,回了一句让他吐血的:“礼多人不怪。”
李观澜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受之有愧,消受不起。”
段湘面无表情地扳过他的脸,正色道:“陛下调我带重兵把守六王府,出入随身,行刺陛下的主谋落网之前,你我在一起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李观澜一惊,想也没想便冒出一句:“要多久?”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段湘眼中顿悟的笑意让他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小子八成又要把话题扯到舍得舍不得上去,没想到这回段湘很厚道地放了他一马,从怀里摸出样东西塞给他。

“这是什么?”李观澜掂起那东西凑到面前,只见是一道巴掌大小的铜牌,上刻日月山河,中间一个篆体“镇”字。
“将军令,持此物者可号令三军,如我亲临。”段湘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柔情,道,“我若有万一,二十万大军随你调遣,总能保住你一条性命。”
李观澜皱起眉,脸上阴云密布,半信半疑道:“我的性命,也有人算计么?”
段湘沉默不语,李沧澜绝不是良善之人,纵使对莫憬玄的深情令人动容,他阴狠冷绝的一面却万万不可忽视,何况,那晚行刺的人在严刑拷打之下供出主使者竟是四王爷李观澜,明显的离间之计,但毕竟三人成市虎,陛下纵然是一笑了之,有心人却绝不会放过,是以李观澜现下的情形,实在令人忧心不已。

手指抚过令牌上细密的纹路,上面还带着主人的体温,李观澜后背一阵发冷,一想起他那句“我若有万一”心里便堵得难受,虽说那人一向霸道又无赖,自己也不只一次动过想将他乱刀砍死的念头,但是想归想,如果眼前活生生的年青人变成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那种场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四王爷李观澜在感情上向来迟钝,完全没考虑过自己对段湘的感觉是否已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想当然是把这种没来由的心悸归结为对熟稔之人的挂牵,毕竟他是琛儿的娘舅,他们也算是有实无名的姻亲。

“你……万事小心,不用担心我。”李观澜难得有这么一次真心实意地希望他平安无事,至少在口头表现上,以他那蚌壳般坚硬的嘴巴,已经是体贴到极致了。
段湘点点头,伸手拥他入怀,道:“观澜,还有件事我放心不下。”
“什么事?”李沧澜半靠在他身上,顺从地把脸贴在那人肩上,心里漫上丝丝缕缕的离愁别绪。
这种难得一见的暧昧情愫很快被段湘破坏得半点不剩——只听那人在他耳边饱含威胁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给我安份一点,王丞相送来的那些个清倌头牌一个也不许碰!听到了么?!”

李沧澜一行人被安排在沉香阁里,是四王府最高的建筑,从窗口看下去,整个王府尽收眼底,层层叠叠的屋宇,宽广而幽深。
“六王爷,莫公子,请用膳。”总管亲自过来侍候,丫环们鱼贯而入,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李沧澜挥手驱退下人,只留下双儿,浅笑着揽住莫憬玄的腰,道:“还是四哥人缘好,宾客如云,把我们都挤到这沉香阁里来了。”

莫憬玄没有接话,心知是体谅自己身体不适,又不爱热闹,才单独请到阁中招待,免得与人拥来挤去。
双儿给六王爷斟了酒,给莫憬玄盛一碗参汤,乖巧地恭立在后面。
“在想什么?”李沧澜见他若有所思,笑吟吟地拉过他的手。
莫憬玄看了他一眼,道:“是谁想杀你?”
这问题困扰他好久了,虽说那次侥幸逃过一劫,可是祸患不除,寝食难安。
李沧澜沉吟了上,搂住他附耳道:“四哥。”
莫憬玄一惊,道:“真的假的?”
“假的。”李沧澜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调笑道。
莫憬玄清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道:“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我还是不想你死。”
李沧澜的表情先嗔后喜,温热的唇滑到耳后,低喃道:“是不是爱上我了?”
莫憬玄脸一红,浅浅地“嗯”了一声,引来那人绵密的热吻,莫憬玄也不推拒,浑然忘记了还有旁人在场,厮磨毕了,见小双背对着他们,耳根子都红了。
羞涩归羞涩,一双澄澈的眸子却毫不隐瞒内心的真实情感,莫憬玄是那样坦然纯粹的人,与李沧澜不同,他的爱不是聚集在寂寞之中苦苦珍藏的,而是在意乱情迷中渐生渐长的,像溪流般纯洁、涓涓不断、清澈见底,这样的人,也许一生都不会爱上谁,然而一旦爱上了,那便是一生也割不断、逃不离。

李沧澜执起他的手,道:“憬玄,无论将来怎样,有这一刻,我绝不会后悔!”
心里突然涌上阵阵不安,莫憬玄调开目光,回握住李沧澜的手。有这一刻,即使注定要经历诸多的磨难,对他的爱,也会被镂刻于灵魂深处,忠于它,就像忠于自己的信念一般,神圣、虔诚、不可动摇。

——莫憬玄终究还年轻,远离尘嚣的少年时期给了他一颗纯稚的赤子之心,对那人的爱,不肯逃避,也不愿掩饰;却忘了告诉他:真正能把人击垮的,不是恨,是爱。
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对满桌的菜肴兴趣索然,勉强动了几筷子,百无聊赖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见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进了中庭,莫憬玄微微一笑,手肘支在窗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众人前呼后拥的场面,李沧澜凑过来一看,了然于胸,手臂自然而然地环绕上去,亲密而悠闲,心里却明白,他们之间,有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沟渠……

中庭里的少年抬头与他们对视,大眼睛闪过一抹悲伤,那两个人,那么契合无间地靠在一起,谁也无法分开,谁也不能介入,让人动容,更让人,绝望。
琛儿啊,这一生,你无论如何,是争不过他的呀……


一八、
李观澜已经三十二了,还未立正妃,虽然有不少权贵巴结迎逢,费尽心机把自家女儿往他面前推,表面上大家和乐融融,背地里咬牙较劲互不相让,可惜当事人无知无觉得厉害,平白让旁人看了笑话去。

沉香阁里,李观澜客气而老套地与王丞相寒喧着,后者挺着油水丰厚的大肚子,拉过自己含羞带怯的女儿,笑得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完全无视四王爷尴尬的游移不定的眼神,也无视段大将军一脸想找人晦气的神色,并且把李沧澜莫憬玄二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好戏的微笑当作鼓励,不怕死地开口道:“小女若若,还请四王爷垂怜。”

段湘不客气地冷哼一声,执起酒盅抵在唇边,等着看四王爷怎么收场。
李沧澜万般不解,这人贵为宰相,还怕女儿嫁不出去么?何况朝堂之上多的是青年才俊,犯得着全往他这四王府拥么?
眼角余光瞄到段湘的脸色已经很不善了,李沧澜叹了口气,道:“王丞相送来的十株倾城名花本王还来不及观赏,实在无力消受,丞相恕罪了。”
这人的脸皮实在是不薄,上午浩浩荡荡地带了十顶大轿子来,引下一群千娇百媚的小清倌们,齐刷刷地给王爷请安,请得他如茫在背,连带掀翻了某人的醋坛子——他领口下还掩着那个煞星的牙印呢!

王丞相额角冒出冷汗,求救地看着桌边的人,李沧澜笑了一笑,解围道:“王大人一番美意,本该从命,只是四王爷近来纳了新宠,醋瘾其大,闹起来皇兄也招架不住,还请王大人见谅。”

王丞相干笑两声,不死心道:“四王爷风流倜傥,惹尽芳心,实在令我等羡慕不已呵!”
段湘两道眉毛拧了起来,不悦地瞪着李观澜,后者一转头,看风景。
李沧澜干脆送佛送到西,接道:“梅花开得正好,王大人何不带令千金下去瞧瞧,香花还须美人识呀。”
王丞相就坡下驴,讪讪地应了两声便带着女儿下去了。
李观澜狠狠地瞪了胞弟一眼,道:“你就不能编个体面些的理由?!”虽然他被段湘吃得死死的确是板上钉钉。
李沧澜斟了杯酒给他,道:“段将军也有不对的地方,男子汉心怀四方,小儿女一般争风吃醋未免落人话柄。”
天下尽是这种没理搅三分的人,李观澜转向莫憬玄那边,问:“憬玄到了我这般年纪,该是何种情状呢?”
莫憬玄心照不宣地与他对看一眼,轻描淡写道:“妻妾成群,儿孙满堂罢。”
冷不防头上被敲了一下,李沧澜的脸拉了下来,恨恨道:“想都别想!”
眼看着一醋未收,一醋又洒,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段大将军终于开口了:“王丞相为何执意把女儿塞给你?”
“你问他去,问我作甚?”李观澜没好气地冲他一句。
“确实令人费解。”李沧澜给他一个更令人费解的眼神,段湘接下去分析道:“或是他女儿执意要嫁你,或是他想拉拢甚至牵制你。”
“后者。”莫憬玄不动声色地点评一下,含了一口清甜爽口的蜜梅羹。
“我也这么认为。”段湘继续往细里猜测,道,“或许他另有所谋,也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
“后者。”莫憬玄头也不抬,又轻飘飘地抛过来一句。
“为什么?”三个人同时问。
莫憬玄想了一下,小心地离开李沧澜伸手可及的范围,道:“王姑娘方才一直盯着我。”
“哦?”那人果然被挑起了高度兴趣,微眯起眼睛道,“继续。”
莫憬玄叹了口气,避开李沧澜扎人的目光,道:“王丞相曾当着满朝文武,请先皇赐婚将女儿许配予我。”当时他刚中一甲头名,年方十四,对婚配之事一窍不通,先皇也以为双方年龄太小,未曾应允。

三个人露出了悟的神情,李沧澜释然一笑,把爱人拥入怀里。
王丞相确实在善于钻营的老狐狸没错,但明知得罪人的事他向来是不做的,若不是被逼急了,他怎么也不可能当着莫憬玄的面给女儿讨婆家,朝堂上下谁不知道莫憬玄与李沧澜的关系?何况还有护国寺做他的靠山,哪个惹得起?

只是他这样做,是想利用李观澜,还是想求得四王府的庇护,就不得而知了。
“我下去走走。”莫憬玄挣开那人的手,淡道,“不必跟来,我还识得路。”
若若临去前秋波一转,似有千言万语,总让他心里不安。
李沧澜眼神闪动了一下,也没阻拦,随他去了。


步入梅园,若若果然在六角亭下等他,福了一福,柔声道:“若若给莫公子请安。”
“王姑娘不必拘礼。”莫憬玄拱手道,“何事但说无妨,憬玄虽不才,也愿尽绵薄之力。”
若若低着头沉思了下,突然跪倒在莫憬玄身前,哀声道:“请公子救救王家罢!”
“姑娘请起!”莫憬玄一下子慌了手脚,忙扶她起来,安抚道,“憬玄驽钝,还请姑娘明示。”
那若若眼圈儿一红,嘤咛一声扑到莫憬玄怀里,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肩背,泪流满面,口中嚅嚅不能言语,莫憬玄自然是大惊失色,挣开若若的双臂,只觉背上的伤处一热,里衣已染湿了一片。

莫憬玄忍着疼,将若若推出一臂之遥,道:“王姑娘,请自重。”
若若泪眼迷离地看着他,道:“莫大哥,若若不好么?莫大哥讨厌若若么?”说着又柔情万千地偎了过来,莫憬玄无处可躲,苦笑了一下,道:“王姑娘秀外慧中,憬玄领教了。”话音未落,一手猛地抓住她的腕子,拧转过来,若若惨叫一声,一把匕首“呛啷”一声掉在石板地上。

相府千金脸上立时血色尽失,颤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莫憬玄皱皱眉,他好歹当了两年的太傅,这种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岂还有脸在宫里混?
“王姑娘,令尊在何处?憬玄有事请教。”莫憬玄松开若若的腕子,仍然是悠悠然君子作派。
若若盯了他半晌,道:“莫憬玄,难道你就甘心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他?”
莫憬玄笑了,温暖如春日艳阳,道:“我不以爱他为耻。”


莫憬玄再也无法请教什么了,王丞相再也没机会做谁的岳丈了,恐怕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前院宴客厅里推杯过盏人声鼎沸,只剩他一人孤孤单单地躲在四王府的柴房里,如山般齐整堆放的柴炭滑了下来,半掩着他扭曲变形的尸身,脸上惊惧交加,喉咙处的刀口仍有鲜血汩汩流出,在干冷的空气中散开令人作呕的腥味。

若若惊呼一声,瘫倒在地,莫憬玄后退一步,胃里翻腾不休,下意识地抚着喉咙,止住阵阵恶心,一手拉起若若,厉声道:“是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的?!”
若若嘤嘤哭泣起来,摇头道:“不不……我不敢说……他一定……一定不会放过我……”
莫憬玄捏住她的下巴,逼视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若杀得了我,这便是你的下场!”
被人利用的人是可悲的,甚至没有与敌手正面对决的资格,他们只是棋子,用过就丢,得不到感激更得不到珍惜,一局的胜败,对他们没有意义,胜则死,败则亡,更不用说一局未完便被对弈者随手丢弃的牺牲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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