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蓝————小A仔
小A仔  发于:200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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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血吐尽便好了。”身后那人继续将真气渡进他的体内,道,“幸好这一掌未用全力,也幸好你躲开了些,否则性命堪忧呐!”
莫憬玄咳了一声,擦去唇边的血,笑道:“现下性命堪忧的却是段大将军了。”
李沧澜倾身轻吻他的后颈,道:“杀他,等于砍去朕的左臂。”
“那杀我呢?”莫憬玄躲过他的唇,侧脸问。
“那便是剜朕的心了。”李沧澜收回双掌,要扶他躺下,莫憬玄摇摇头,整着衣服站起身来,道:“拟旨罢,三日之后饮酒会上,我要他死。”
李沧澜微微一笑,拉过他的手,问道:“憬玄,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莫憬玄回握住一国之君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江山。”


在寝宫吃了闭门羹后,李观澜赶到天牢,狱长认出王爷,也不敢阻拦,任他一路直冲进去。
“段湘!”李观澜抓住铁栏,见他已被除了朝服,发丝散乱,衣衫不整,只觉心如刀割,急道,“段湘,你伤着没?”
段湘隔着栏杆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咬牙道:“我只恨未将他毙于掌下!”
李观澜眼中漾满悲戚,颤声道:“段湘,你太傻了!怎么能……怎么能让你一人来承担,他不会放过你,如此……如此不计后果,将我的心意置于何处?!”
怎能再无动于衷?怎能再推拒躲闪?这样执着专注,这样深情不悔,教人怎能不动心?曾经在他庇护下的少年已羽翼丰满,强悍到可是保护他、掠夺他、征服他,无论身心。
“观澜,你……”段湘屏住呼吸,手指轻触他的脸颊,低语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爱上我了?”
飘忽游移的语气,带着不确定的、微微上挑的尾音,诉说着他的胆怯与奢想。
李观澜脸一红,点了点头,十指与他穿插交缠,低声道:“我助你越狱,你……远走高飞罢。”
段湘一怔,还未答话,便听见阵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李观澜扭头一看,一双眼霎时快要喷出火来。
“四王爷,来探望故人么?”清朗的声音悠然响起,回荡在冷森森的监牢里,莫憬玄背着手踱过来,清俊的面容苍白了许多,风采却不减半分,依然静雅平和,与世无争。
“莫憬玄,你究竟想怎样?!”李观澜咬牙道,想不到这人年纪轻轻,儒雅斯文,心地竟如此阴险狠毒。
“我想怎样无关紧要,四王爷却该考虑一下段将军的后事了。”莫憬玄浅浅一笑,回身道,“何公公,传旨。”
“是。”何公公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宣道,“段湘接旨——”
“臣在。”段湘一撩下摆,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段湘,朝堂之上无视君威,公然加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念尔镇守边关,战功显赫,遂保留全尸,二月丁辰夜宴之时御赐毒酒一杯,命尔当众自尽,以儆效尤,钦此!”

李观澜如坠冰窟,全身血液都凝固起来,段湘已叩下头去,道:“臣——领旨谢恩。”
天牢内一时寂然,未几,莫憬玄温和的声音如刀子一般刺入耳膜——
“三日后,陛下在丹霄殿御宴群臣,四王爷还请务必赏光。”
“莫憬玄!你这贼子!”李观澜一抖衣袖要冲过去,却被段湘死死拉住:“观澜!别冲动!”
莫憬玄垂下眼帘,笑道:“四王爷也想步段将军的后尘么?”
李观澜被钉住脚步,气得浑身发抖。
在他心中,自己早已被碎尸万段了罢?莫憬玄苦笑一声,无妨,这世上,除了李沧澜,已再没有能令自己动容的了。
声音依然如冰击玉石般优雅动听,只是出口的话语如鞭子般,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此地阴冷潮湿,不易久留,不如微臣送四王爷出去罢。”
说得客气,眼中却是不容反抗的决绝。
李观澜还未开口,段湘飞快地在他手心写了个字,松开手,李沧澜心头一动,与他眼神交会,轻轻点了下头,便跟着莫憬玄出去了。
镇。


二月丁辰,天子下令举办饮酒会,长安城门大开,百姓畅饮欢歌,尽情享乐,焰火运上宫门,只等夜幕低垂,绽开满天灿烂。
是夜,丹霄殿。
酒过三巡,九五之尊一手支颐,唇角带着笑意,目光柔柔地定在莫憬玄身上,似已被他指间婉转缠绵的琴声迷住,流连于神仙府中,忘了身在何方。
一曲春江花月夜,应时应景,在他娴熟的弹拨中,乐音悠扬柔和,清越婉约,似少女多情的眼波,引人心醉,又如水面悄悄绽放的白莲,清雅出尘,更像弹奏着它的人,内敛温和,却又光茫四射。

一曲终了,余音回荡,大殿上一时寂然无语,莫憬玄抬起头来,对上李沧澜的目光,微微一笑。
当朝天子对他一举杯,道:“莫爱卿文章惊才绝艳,音律造诣更非常人所能及,朕敬你一杯!”
“谢陛下。”莫憬玄抱起古琴,行至御座前,笑道,“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扬手一拍琴身,“呛”地一声弹出一柄剑来,众人只见白光一闪,三尺青锋已稳稳搭在九五之尊肩膀上。
大殿里顿时炸了锅,文武百官乱作一团,侍女宫娥尖叫起来,有忠心护主的老臣冲了上来,奈何圣上被胁,谁也不敢贸然出手,何公公吓得瘫在地上,扯开嗓子大叫:“大内侍卫在何处,速来救驾!”

话音刚落,百十个护卫涌入大殿,却是围成一周,张弓搭箭,对着御座上那人。
眼见着变生肘腋,众人措手不及,交睫之间,反抗者已全被制服,押在一侧,燕王李清越站起身来,笑道:“陛下,可惜莫大人未带琵琶来,否则再奏一曲十面埋伏,便更是应景了。”

李沧澜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径自定在莫憬玄脸上,笑道:“憬玄,你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朕输了。”
莫憬玄回他一笑,道:“陛下过奖,大内侍卫已暗换了刘侍郎的义子,这阵势,陛下可觉眼熟么?”
李沧澜脑中闪过遇刺那夜的情形,了然道:“原来是他们伤了我的憬玄,真是该死。”
莫憬玄眼中有温情闪过,唇角勾起一抹笑。
“好了!不必废话了!”燕王不耐烦了,扬声道,“莫大人请让开罢,本王即下令弓箭手射死这昏君!”
“王爷何必急于一时?”莫憬玄低叹一声,道,“微臣还想与陛下叙叙旧情。”
燕王一怔,随即朗声笑道:“如此也好,本王成全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黄泉路上再慢慢叙罢!”
说罢一扬手,准备下令放箭,莫憬玄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传国玉玺陪葬,微臣死得倒也不亏了。”
燕王脸色变了,放下手,追问道:“玉玺在何处?!”
莫憬玄也不理他,仍是对着李沧澜,声音柔了不少,道:“陛下还有什么话要交待微臣?”
李沧澜神情依然平静如常,浅笑道:“憬玄,你记不记得朕说过,如果是你,朕甘愿将人头双手奉上。”
“臣不敢忘。”莫憬玄也笑了,回想起王府里桩桩件件,心里漫上层层暖意。
“憬玄,你本非世俗中人,朕强留你下来,你有恨,朕不怪你,只是朕情难自禁,那日在朝堂之上,你一身傲骨,立在阶下,左右多少朝臣,朕眼里却只剩下你,虽然一言未发,却掩不住满身的光华,像明珠般光彩夺目,那时候,朕只想将你拥入怀中,疼你爱你。憬玄,动手罢,是你的话,朕无憾亦无怨,朕唯愿死了之后,阎罗网开一面,魂魄不入地府,留在这尘世之中缠着你,跟着你,渗入你身体发肤,每一分,每一寸都是朕的珍爱,沁入你五脏六腑,直到骨髓,与你融为一体,永不分离,一生一世,生生世世,让朕的爱,永远陪着我的憬玄。”

宫门上已燃起焰火,空中绽开五颜六色的绚丽,映在李沧澜眼中,多少繁华,也比不上眼前这人展颜一笑,那么美丽,那么清雅,又是那么的落寞。
缩在角落里的宫娥有人忍不住低泣出声,如此真诚热烈,至死不渝,谁能不伤感?谁能不动容?大殿上无人言语,任悲愁笼罩,生怕打扰了那两人的永决。
莫憬玄眼中已有泪光,苍白的双颊染上醉人的红晕,清润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许给此生挚爱——
“李沧澜,我不负你。”


二二、
——李沧澜,我不负你——
众人无语,目光交织成一张网,等着深陷其中的人放弃挣扎。
莫憬玄侧过脸,扫了一眼四周的弓箭手们,突然扬手一剑,劈开御座后屏风,喝道:“段将军!护驾!”
断裂的屏风后有数条黑影跃起,银光闪过,风声倏倏,宫娥的惊叫声中,大殿上宫灯火烛全被打灭,众人眼前一片漆黑,只听见一阵阵衣袂带风声,黑暗中已展开一场混战。
莫憬玄丢了剑,倾身过去,双臂紧紧环抱住李沧澜的肩颈,手指拧绞在龙袍上,脸颊相贴,低喃道:“……沧澜,我不负你……不负你……”
李沧澜低叹一声,将他清瘦的身体牢牢锢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感觉到对方轻微的颤抖,冰凉的脸颊上,已有湿意,便一手抚过莫憬玄的头发,在他耳边柔声安抚:“别怕,别怕,没事了……”

莫憬玄的身体还是止不住地颤抖,黑暗中,抬头凑上双唇,汲取那蚀骨的温柔,以平复心中无助的空茫。
他的恐惧,来自对那人的热爱,方才从容自若,谈笑风生,谁又能看出其中强撑着多少濒临崩溃的假面?回想起初识的那个雪夜,短短数月,已然判若两人,在那人面前,再也做不到波澜不惊、无畏无惧,再也做不到心如止水、风轻云淡,心有所念,情有所钟,让他不禁贪婪地渴求着对方的温度气息,小心翼翼的安抚,熟悉的热情,像春日暖阳,融融地包裹着他的身心。

“呵……我竟然在害怕……”身体契合地偎在他怀里,莫憬玄厮磨着他的唇瓣,低声自嘲,“我……是不是很软弱?”
“怎会?”李沧澜轻咬他的薄唇,轻道,“我的憬玄是最坚强的。”
莫憬玄低声笑了,借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度与他唇舌交缠。
“镇国将军部下已入皇城,尔等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只见大殿外火光闪动,数万名戎装武士已将丹霄殿重重包围,四王爷带着一队将士,破门而入,火把照亮了四周,莫憬玄飞快地从九五之尊膝头跳下,对上李观澜杀气腾腾的双眼,无辜地回头看看当今圣上,道:“臣先告退了。”不然难保他不会被宰掉剥皮分尸。

李沧澜站起身,执起他的手,回他一笑,转向大殿道:“燕王,这一曲十面埋伏奏得如何?”
燕王眼看着自己一干党羽亲信全被制服,惊怒交加,咬牙道:“想不到本王费尽心机,却被一名男宠算计!”
李沧澜脸色一沉,还未发作,莫憬玄已抢先开口,清扬优雅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冰寒——
“我,是李沧澜的爱人。”
李沧澜胸口一热,对四王爷吩咐了句:“这里交给你了。”便揽过莫憬玄匆匆离去了。


“四王爷手脚好慢,我还以为他不会来了。”牵着手立在宫门上,看着烟花在空中绽放,莫憬玄仰起头,低叹道。
“那,我们做一对同命鸳鸯也不错。”李沧澜执起他的手,笑道,“黄泉同路,来世重逢。”
“没有来世。”莫憬玄摇摇头,痴望着空中不断升腾起的焰火,道,“愿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为什么?”李沧澜拧起眉,扳过他的脸,盯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逼问道,“你不爱我么?”
莫憬玄挣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是不愿再爱,这一生已注定无解,唯愿来生,不必受此折磨。”
这男人是他心里的毒,点滴分毫,在不经意之间悄悄渗入,浸透四股百骸,欲挣脱,为时太晚。
李沧澜莞尔一笑,抚上他的面颊,道:“无妨,只让朕爱你便好。”
莫憬玄静静地看着他,默然不语。
还怎么敢承诺来世?这一生,已是罪孽深重,何况,若再相逢,爱上他,也不过是顷刻之间,却要用一生的光阴来承受。
心里阵阵抽痛,俯视门下攘攘人流,江山,帝位,天子之尊,这份爱,又怎能不痛彻心肺?可以为他铲尽奸臣,可以为他粉身碎骨,却绝不能,为他,改变这二十年来坚定不移的信义。

若说是命盘上一段不应有的错乱纠缠,也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了罢……
“憬玄——”李沧澜面带忧色,拥住他,道,“你在想什么?”
莫憬玄对上他的眼,道:“祸患已除,我……该走了。”
“不准!”李沧澜收紧了怀抱,狂乱的吻落在他脸上,怒道,“朕绝不会放开你!”
莫憬玄闭上眼,疲惫地靠在他肩上。
……李沧澜,有些东西,不是紧抓不放,就能留住的……


接下来的几天,问斩的问斩,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以燕王为首的叛党被一网打尽,朝堂之上再没人敢小看新上任的御使中丞,然而,自从丹霄殿夜宴之后,莫憬玄便再没出现在百官面前。

一国之君的脸色一天差似一天,朝堂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众臣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一个不慎被拎出来开刀。
傍晚时分,李沧澜在御书房踱来踱去,奏折也无心批阅,窗外春雨潺潺,犹带寒意的春风穿窗而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焦虑。
一拂袖,不理身后侍从的大呼小叫,冒雨赶回寝宫。
莫憬玄持伞立在一株桃花树下,见他过来,手腕偏了偏,把多半伞遮到他头上,浅笑道:“怎么淋着雨过来了?”
李沧澜皱眉,一把将他抱起,匆匆步入室内,检查了他身上未湿,才唤宫女进来为自己更衣。
莫憬玄起身关窗,怕春风料峭,伤了龙体。
“你……”换了干爽的衣服,李沧澜一把拉过他,道,“你究竟想怎样?!三日来粒米未进,绝食自尽么?!”
莫憬玄一阵眩晕,扶住他的肩膀,轻声道:“想离开。”
“你休想!”李沧澜伸手抱住他,道,“朕说过,绝不会放你走!”
莫憬玄微微一笑,有气无力道:“离开,未必一定要走。”
“你!”李沧澜又气又恼,捏住他的下巴,道,“你宁死也不肯留在朕的身边?!”
“我说过……”莫憬玄声音轻得仿佛叹息,道,“我不能原谅……”
“好一个不能原谅!”李沧澜似已动了真怒,将他按倒在床上,一手探入他的衣襟,咬牙道,“那你就恨得再深些好了!”
“嗤啦”一声外袍已被撕裂,李沧澜正要解开中衣,突然停了动作,讶异而又愤怒地瞪着他。
身下那人双眸平静清朗,右手将一把匕首抵在自己颈上,稍一用力便会魂断命绝。
李沧澜怔了半晌,反而笑了,道:“莫嗔啊莫嗔,你可真是断了尘念,连碰都不让朕碰你一下么?”
莫憬玄身体一震,目光里添了一丝无奈,持匕的手微微颤抖着。
李沧澜眉头微蹙,神情若有所思,食指轻划过刀刃,割开一道血口,顺着莫憬玄的颈项滑至胸口,在素白的中衣上留了一路腥红,喃喃道:“怪了,都说十指连心,这痛,却远远解不了朕的心中的痛……”

莫憬玄闭上眼,心乱如麻,甜腥味已凑到唇边,淌血的食指探入他口中,想躲,身体的本能却已作出反应,柔软的舌缠了上去,不由自主地吸吮吞咽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李沧澜从他无力的指间取出匕首,丢到床下,单手褪去层层阻碍,低头啃咬他的耳垂,哑声道:“憬玄、憬玄,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眼泪滑落在枕上,莫憬玄睁开眼,身体已经无法遏止地随着他迎合摆动,眼泪却始终也不能断绝。
他拒绝不了他。拒绝不了他给予的所有,无论是爱,还是伤害。他只能承受,身体享受着狂热的抚爱交合,心灵却早已不堪负荷。
不能原谅的……是自己。
李沧澜轻吻上他的脸颊,将那个冷傲倔强的人拥在怀里,而后者,努力压抑着不哭泣出声,泪水,湿透了他的胸膛。
入夜了,昏暗的内室弥漫着阵阵喘息低吟,窗外绵绵的雨已成帘幕,冲刷着白玉台阶,却带不走两颗心里,无尽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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