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神 Ⅱ——如若是非
如若是非  发于:2011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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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一声,络绎不绝,撞进我的耳膜,冲击我的心脏。

心里唯一的想法:糟了,沂憬有危险。

转身就往暮华殿奔去,却被岚汐扯住。把一支黄色纸鹤塞进我手里。

“你的问题改日再解释,以后有什么事就用这个跟我联系。”望了一眼暮华殿,“还有,作好准备,两个月以后我

接你离开王宫。这里很危险,你不宜多待。”说完就朝着相反方向跑去。

 

我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也没否认。

只是把纸鹤往兜里一塞,火速赶往暮华殿。

刚踏入殿门,里面已经厮打一片。

几个武将明明已经醉得发软,却还是拼命保持清醒与黑衣刺客纠缠。

粗略计算一下,大概有二十来个黑衣刺客。

而殿内虽然文臣武将居多,大多数却早已醉得一塌糊涂,有几个甚至仍在昏睡中。

抬眼看殿中央的沂憬。

样子有些奇怪。眉头紧皱,手捂住心脏,眼神迷离破碎。强撑着想要站起却软软左摇右摆。

再回首看殿外,还是如刚才一样宁静。

殿内桌椅断成末屑,瓜果菜肴撒落了一地。装饰的帘布更是被刀剑划得粉碎。

满目的刀光剑影,黑衣刺客武功精良,越战越勇。那群武将却软趴趴地快要倒下。

我顺手抄起一个瓷器朝冲向沂憬的刺客脑袋上砸去。他回头,剑锋一转,正中我肩胛骨。我偏开,还好没刺穿。

突然一个刺客一跃而起。裎亮的尖刀对准了沂憬的胸膛。

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推开沂憬。

一个尖锐冰冷的利器狠狠扎进我背中。我闷哼一声,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在利器抽取时,我觉得身体空了,一股

晕眩感伴随着剧痛来临。

满口鲜血喷涌出。身体逐渐变软,再也无力支持,摇摇晃晃地倒下。

闭眼之前,我模糊看见沂憬惨白的脸和岚汐带来的御前侍卫队。

 

南院

 

我在一片白茫茫的迷雾中穿行。四周是死寂的空蒙。

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嘶声的裂喊,无人应答;无边际地乱撞,却如何也摸不清周遭的环境。

我在哪里?这里是哪?怎样出去?

疑问,恐慌,惊悚充斥了我的内心。伸出手胡乱抓着。越走越迷惑,越走越绝望。

“你们这群废物,统统给我滚。”天外传来骄奢暴怒的声音。转而化为温柔,甚至夹杂颤抖的泣音:“你不会有事

,你不会有事。”

全身温暖,心脏开始发光。

我想应,却发不出声。

又忽然间觉得浑身冰冷。像被人从头到脚浸在冰水里。牙齿上下颤抖,蹲在地上蜷成一团,大滴大滴的冷汗往下落

张开嘴奋力地呼吸。胸口好闷哪,象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就要窒息。

背部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股灼烫迅速扩散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身上又如同火烧一般。我倒在地上翻滚着,撕扯着身上的衣布,痛苦地呓喃。

热力没有减低,甚至用力穿刺进我的心脏。

“啊啊啊啊啊啊…”先是万蚁噬心的瘙痒,后是铁锥火烙的疼痛。

我终于受不住,再次昏过去。

 

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我虚弱地睁开双眼。

雪白的挂帐,盘龙的床柱,还有平安惊喜的面庞。

“醒了,终于醒了。快去通知神上!”平安激动地推搡着旁边一位侍从。那个侍从转身连滚带爬地奔出门去。

“知道么,你已经昏迷六天了。如果再不醒来,怕就…怕就…好在无论如何。总算还是醒了。”平安的神情很激动

。拉着我的手,眼睛里汪了一泉清水。

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嘴唇干裂了。

平安将我侧身扶起,让我头靠在软垫上,保持背部中空。捧起一个茶杯,小心地放在我唇边。“喝点水,润润喉咙

。”

我用劲吮吸,也只有少许的水珠顺着唇缝隙流了进去。不过那么一点也足够滋润我干涸的喉管。

用舌头在腔内翻转了一圈。嘶哑地对平安说了声:“谢谢。”

 

一道光如旋风般从门外闪了进来。双手环抱用力勒住我的腰,仿佛要将它折断一般。

所有人都知趣地退下。

我身子本来就虚弱,这下几乎要断气。

好久好久,沂憬才放松,轻搂,怒视着我。

沂憬瘦了,人也憔悴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很多个夜晚没睡罢?!

本想抚摩他的脸颊,可惜肩胛骨也有伤,现在连抬手的劲都没有。

“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他瞪着我,固执而脆弱。

我看着他,很想缓和一下气氛,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怕你有危险。”

“若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我听了这话很想笑,却又不能笑。“你不许逗我,一笑我伤口就疼。”

沂憬轻轻地将嘴唇贴上来,湿润的嘴唇,冰凉的嘴唇,止不住抖动的嘴唇。

“以后不许了。”等他放开,沂憬捧住我的脸说道。

“嗯。”我拖着哑喉回答道。“岚汐,不,岚公子呢?”

沂憬怔了一怔,神情有变,“你问他做什么?”我懒得解释。“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我看着他一脸吃醋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开,却又扯到伤口。疼得面部扭曲。

沂憬按住我,扭头大声叫嚷着“太医”,又捧起了搁置在旁边小圆桌上一碗药,舀了一勺,送到我嘴边。

黑不溜丢的色泽,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

闻得就想呕,“不要,拿开。”

“病了就要吃药才能好的快,把它喝了。乖。”

我把脸撇向另一边。打小就讨厌中药入口的苦腥味,所以什么病都是西药丸搞定。

沂憬端的不耐烦“砰”一声把药碗放回小圆桌,脸垮下来:“你到底喝不喝?”

暗自唏嘘:早知道你没那么好的脾气,装什么。我是病人我最大,就不喝你能把我怎样。

拗上了:“不喝。”

一群太医列队进来了。俯身行礼:“叩见神主。”

沂憬与我怒视半晌,不耐烦地甩出一句:“统统滚出去!”

那群花白胡子的老太医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灰溜溜地退出殿外守侯。

 

沂憬抓起药碗一仰而尽,凑近我的脸对上我的嘴,将药全数灌进我嘴里。

苦涩的药汁流入我的喉管。待他放开我,呛了小部分出来。

粘稠的汁液顺着嘴角向下流。沂憬用衣袖帮我揩了揩。咂咂嘴:“是苦了点。”

说完拿起旁边的茶水杯漱了漱口。又重新斟了一杯喂给我。

喂完就扶着我趴下。

“以后不准跟我拗,有病就要吃药。否则我以后都这么喂你。”说完又把太医喊了进来。

看着他们给我把脉,望闻问切。拆了伤口的布给我重新上药又缠好。

等太医们走后,沂憬帮我盖好被子。

“我还有公事,不能老在这陪着。你要是困了就多休息会。知道了么?”

我点点头。闭上眼睛。感觉脸颊被人“啾”了一下。沂憬出去了。

 

就这样,我作为救驾有功,躺在沂憬的寝宫里夜夜与他同眠,休养多日。

其实我觉得这个理由奇烂无比。就算是救驾也不至于和神上睡一起。

沂憬仗着这个理由不放我离开,天天抱着我引火,引完就睡,留我一个人痛苦挣扎却又无力反抗。再这么下去,迟

早被他逼疯。

熬啊熬,终于等到伤好了。看着黑了脸的沂憬得意洋洋地搬回侍从的住所。

 

一路上,我哼着小曲,趾高气昂地回卧房。

感叹一声,啊~终于又可以下地走路了。虽然伤口太深导致留下疤痕,但好歹身体痊愈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

福。不知我的后福在哪里。

 

经过其它侍从房间无意听到有人嚼我舌根,有点意思,遂贴近。

“哼,他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上神上的床。”

另一个人:“嘘,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第一个人的声音:“我怕什么,听见就听见了。全宫里谁不知道侍从小非现在正蒙圣宠。还不是因为那张脸…长得

像怜妃。”

“……那也是他有福气,谁叫咱们长得不像呢。”

“像又如何,等哪天怜妃回心转意不再和神上闹别扭了,看谁还理他那茬。”

“说得也是,他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你就别气恼了。等他失了宠,好日子也就结束了。我就不信凤大人会轻易放

过他。”

 

焚一柱香,余烟袅袅。轻落熏灰,化作尘埃。

拿起桌上的铜镜。杏眼,翘鼻,小嘴。这张脸长得还真是……

人总会偏爱与自己相像的事物。我对怜妃的确有着莫名好感。

放下镜子,倜叹生味:“怎会如此?沂憬待我…真是因为这张脸象怜妃么?”

想完就开始拍桌子,我怎么像个女人一样开始庸人自扰起来。

沂憬喜欢我便是真的喜欢,我应该相信他,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

烦乱郁闷,倒在床头,用被褥捂住脸,还自己一片漆黑宁静。

 

“咦?小非你回来了,伤全好了么?”平安惊喜的声音。自从我受伤以后,他还是要天天在博雅苑侍奉沂憬,所以

我们甚少见面。

“嗯,都好了。”我闷闷地回答。

感觉有人轻扯我的被子。平安声音渐近,在我耳畔响起:“你怎么啦?一回来就不高兴,出什么事了么?”

我一把掀开被褥,坐起身,直视着平安,询问道:“你说我长得像不像怜妃?”

平安显然没料到我会说这个,怔了半晌,有些逃避:“呵呵,你说什么呢?”说完就假装忙乱地整理他的衣柜。

我跳下床,扯住他袖子,一本正经地说:“我问我是不是很象怜妃?”

平安挥掉我的手,走到一旁的桌子旁坐下倒了杯茶自己喝,时不时偷瞄我两眼,见我一直盯着他,又别过去。低低

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看他这副模样,我也知道结果了。既然不想直说,我自然也不会勉强。坐回床檐叠被子。

好长一段时间,我们之间都静默无声。

最后还是平安主动开口:“小非,把你的号码牌给我。”

号码牌就是每个人进宫之间编发的牌子,我的号码是壹伍陆零三。

疑惑地回头看他:“你要我的牌子做什么?”

平安解释道:“不是每个侍从每个月都会轮一次值夜么。你病刚好,不适宜值夜。把牌子给我,我代你去罢。”

我摇摇头:“不用,我身体已经好了。宫里的路线也都熟悉了。还是我自己去罢。”

平安担忧地问一声:“你真的行么?”

我拍拍胸脯:“真的全好了,没事。别担心我。倒是你自己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对。看,眼睛都熬红了。”

平安笑了笑:“我没事。你要是有任何不适就赶快回来。我想,神上是不会怪罪于你的。”

我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结果又咽回去了,耸耸肩。都这份上了,再多解释也是越描越黑。

 

晚饭后到成总管那里登了记,引来他惊异的眼神,又是个没想到我会值夜的人。

不与理会,等到天开始灰暗,拎着小灯笼开始在王宫里面瞎转悠。

偶尔会碰到侍卫队询问我的身份,拿出沂憬给的小牌子张牙舞爪。他们立即点头哈腰地放行。大摇大摆往前走。今

天的心情特别奇怪。连我自己都不知是好是坏。

 

中秋时节,雨落纷纷。果不其然,夜渐渐深了。还下起了小雨。

一阵微凉的风扑面,落叶和着秋风小雨洒落肩头。雨滴从树的缝隙低落到发际和额头,凉凉的,枯燥僵硬的心忽然

被这水珠湿润,漫漫地弥散,变得松散而柔软。

护住小灯笼防止火光的熄灭,匆匆想找个屋檐避雨。

一阵清畅悠扬的笛声传入耳幕,我不自觉寻着声音出处而去。

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拱形的院口早被茂密的树杈遮盖。如不仔细寻找定然会被忽视掉。门是没有涂漆的本色,因

长年累月早已腐朽陈旧。上面依稀画着一些仿若图腾的标记。

我推开门,咯吱一声。一大层灰从门顶上落下来。呛得我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着灯笼四周照了照。只有一条一人宽的泥巴小路通向里屋。因降雨而变得泥泞不堪。路两边好象都种了一些蔬菜

瓜果。

我心生疑窦:谁会在偌大的王宫里过着这种乡村田园生活?而且这屋里的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去过了。

笛音戛然而止,屋主已经发现有外人进来了。

我没死心,慢慢靠近。屋门被打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者何人?”低沉厚重地声音响起。

我又迈近了几步,透着灯笼的亮光可以看清他的容颜。

飞扬的剑眉下,一双清冷深邃的浅褐色眼睛,挺直的鼻招显出主人性格的刚强不屈,蹙着眉,弧线优美的唇紧抿着

。手上还握着一把朴实无华的竹笛。

在我打量他的同时他也正打量着我,只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泠儿?!”

“谁?”我贸然开口,有点发蒙。

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沉了沉脸:“你是谁?来这做什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询问:“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

他的唇抿得更紧。许久才开口:“这里是禁地,如果你是误闯进来的话请你马上出去,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说完就转身进屋还顺道带上了门。

禁地?我寻思着走回刚才的院口向上张望。好象是标记了两个斑驳不清的字:南院。

 

果然是禁地。不过,进都进去了,也不怕再多进一次。

重新踏入。推开房门,不顾主人是否欢迎径直找了个凳子坐下,打量起屋内的装饰。

一句话概括:朴实很整洁。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宽厚浓重,无施自威。

不过统统忽略,我这个人向来神经比较大条:“你是什么人?”

“出去。”隐隐犯着怒气。

“进都进来了,来者是客不懂么?”我挑眉看他,越是有挑战性我越喜欢探索。“你不回答我就赖这不走。”

周围的温度明显升高了。都可以感觉到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明显觉得逗他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指了指他的笛子,“你的笛子吹得不错,接着吹吧。我很想听。”

这回他倒是没有反驳。只停顿了一会,就抬起手抚弄着手上的笛子,缓缓放在唇边,刹时又响起了清亮悠扬的乐曲

。这支曲子听来就像一双翅膀,带着我飞上了辽阔无际的天空,迎着呼啸的风,奋勇前行着。

曲声落下,我的心情是交杂且混乱的。总感觉此人有着无限的抱负却没有施展的余地。因为音乐虽长渊浩大却总含

着一些无奈和惆怅。

“有心事?”一只手撑着脸看他,这人站在窗边,身影半朦胧。“不说也无妨,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没有探人隐私

的习惯。”

他慢慢迈进,沾了一点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我皱着眉念:“昊郴。”抬头,“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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