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不露痕迹摆脱掉她纠缠的手,却没料到她缠得死紧。使劲一甩,终于松开,立马她又缠过来。天哪,她那胳膊
牛皮糖做的?
叹了口气,任由她在前牵引。此刻,真有点可怜沂憬,这日复一日的折磨他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走了大半会。
“凤大人,您这是要领着奴才去哪呀。”我谦卑地开口问到。
她停下脚步,略带风情的横了我一眼,跺了跺脚,撅起樱桃小口:
“说了不许再这么客气的嘛,叫我名字就行了。”
我扯了扯脸皮,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喊你名字。内心反复挣扎终于道出:“花朝。”
“嗯,这才对。”她变成笑眯眯的面孔。拉着我开始往前狂奔,“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哦,快跟上。”
这一刻我真吓到了,这女人不会暗恋上我了吧?!
凭着我长跑运动健将的实力,居然都累得气喘吁吁,她倒是兴奋得直叫。
把我拉到一堆四周挂满了帷布的树中间,尽自跳起舞蹈。
边舞边指着周围的布说:“看,很漂亮吧!”
我这才仔细观察帷布上的图案,多数是单一的花纹,极少是画,画还是抽象派,压根看不出画的什么玩意。
手工很粗糙,力道却很重,看得出很是用心。
花朝将我拉至最大的一副前面,问我:“我认为这幅最漂亮,你觉得呢?”
深蓝色夜幕,一个静静的海岸,一对青年男女手拉手坐在沙滩上,一轮明月挂在海平面上方缓缓下落,倒影被浅浅
的涟漪荡成几重。
右下角写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很唯美!”这评价绝对是违心。不过比起其他的,这幅还勉强能称上是画。
花朝似乎有些不信:“就这样?”
我点点头,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意境也很不错。”
花朝带些猜疑地深看了我一眼,后又露出一个恍然大悟地微笑,恢复以往的骄傲:
“原来你这么想,呵呵!多谢你的评价。”
我陪着笑了几声,心里想:这恶女人玩什么呢?气氛陷入尴尬,她看完画,又转向我,正了正声:“如果你还有事
,可以先离开的。”
迫不及待的点头,等得就是你这句话,无论你是暗恋我还是耍心机,我都不想继续陪你下去。躬了躬身,就此告辞
。
没走十几步,突然被花朝叫住。
天哪,没完没了了!
花朝迟疑了许久问:“小非,你最想实现的愿望是什么?”
我皱眉,问的这么隐私。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当大官发大财。”扮作市侩相。
“那好,你可以走了。”花朝口气恢复了蛮横。转过头去看画,不再理我。
这女人精神病外加莫明其妙。懒得理她,踢着正步离开。
一路上,大家都忙着张灯结彩,系红绸彩带。
我纳闷:有什么好事要发生了?
随便扯住一个宫女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最近宫里有什么喜事?”
那个宫女一见是我,笑着回答:“回小非公子,明儿个是国诞日。神主将宴请众臣,普天同庆。所以宫里要布置布
置,显得喜气,也昭显我朝的繁荣。”
我道谢。总觉得她刚才说话有哪别扭着。
猛然醒悟,公子好象是神主侍君的称呼方式。
大惊失措,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这些人,吃了没事就知道胡说八道。我对天翻了个白眼。
我怎么可能会成为沂憬的侍君!
我会屑于一个小小的侍君?
红盖头,红喜袍,娶得一房美娇娘。
嘬嘬嘴,不对。若是沂憬的话,难不成要改为美娇郎?
国诞
一路踢着小石子回到息元殿。
本来想直接回卧房,但临时决定还是去沂憬的寝宫瞅一眼。
走到宫门口才想起来。望天,发现现在时间还早,才到申时。这个时间沂憬通常还呆在博雅苑内和诸臣商议政事。
我耸耸肩,扭头离开。
“小非。”沂憬的声音从宫内传了出来。“你进来。”
奇了,今天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又转回来进了寝宫,边走边思索着。
在没外人的地方,我跟沂憬都特没大没小。其实有人在也差不多。大剌剌地往他身前一凑。
“在干什么?”
沂憬居然没理我,只顾摆弄他手中的小玻璃瓶子。哈~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玩物丧志了!
颇有些不满他今天的态度。
趁他不注意抢过自己手上来,上下摆弄晃了晃,捅了捅瓶口,再凑到鼻子边闻闻。
“什么稀世珍宝呵,这么宝贝。”自言自语完,抬头询问地眼光看沂憬。
沂憬两手环胸,不悦地挑起眉:“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我手上的东西也敢抢走。”
才不理他那茬。抬眼问:“送我的?”他望着我。“给别人的?”他还望着我。
那看来真是给别人的。
一手拎到他面前:“还你,我不要了。这破玩意,我不稀罕。”说完还冲他扮了个鬼脸。
沂憬将瓶子对着阳光慢慢旋转。顿时瓶子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色调。
“七彩琉璃樽。今年的贡品。准备在明晚的宴会上赐人。”
这倒有点好奇。琉璃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物品。价值于金银之上。而如此美妙的七彩樽怕是举世无双。是什么人
如此地得沂憬器重?
“给谁的?”我开始八卦。
沂憬瞥了我一眼:“说了你也不认识。”
脸马上黑了半截,老拽就没意思了不是。“你说了我就认识了,不说我当然不认识。”
沂憬清了清喉咙:“岚字商号,遍布神域。他捐助大批财力物力助朝廷修筑运河。”
听到这里,我心咯噔一下。今夜是国诞,岚汐进宫,那……我不在,岚汐会不会找其他人帮他偷幻镯?
沂憬却没有停嘴:“岚汐,据说人品相貌皆属一流。是王都出了名的翩翩公子。”笑了笑,口气变得有些张扬。“
以前微服出巡也曾远远见过几次,只是未太注意,明日一定要好好赏识一下。”
瞧他那副表情,怕是想与之比较的成分居多罢?!
索性告诉他结果。“你比岚汐好看,但性子差很多。”
沂憬听闻,转过头来:“你见过他?”我点头,“未进宫之前见过。”
“你怎么知道他性子比我好?”
“很少有人性子比你差。”
“但他长得没我好。”
“外貌又不代表一切。再说他也不错。”
沂憬有些咬牙切齿。“你再敢在我面前夸他一句,我今晚就命人斩了他。”
我怅然。“唉,有些人就是喜欢小肚鸡肠。”
沂憬突然转笑:“那你今晚就陪我去参加国诞宴。看谁更有风度。”
我只是说着玩的,看来他当真了。其实国诞宴一定很热闹,我也很想去,只是到时候碰到岚汐,他认出我来,怎么
办?
迟疑开口:“沂憬。”他应声。“我能不能不去?”
他转头:“你觉得呢?”我眨了两下眼:“不能。”沂憬摸了摸我的脸:“你知道就好。”
宴会为酉时开始,现在已为申时末。
沂憬今日的确是华服锦裳。头戴镶玉金冠。气宇轩昂,总算有几分帝王色彩。
周身仍是零零落落挂了不少珠链美饰。胸前永远都是那颗普通的白色猫眼石在荧荧发亮。
今日的他要有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而我,则是能多朴素就多朴素,最好默默无闻地引不起任何人注意。
沂憬睨了眼今日尤为低调的我。欲张口,却始终作罢。
的确,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奴才。哪能象他那样打扮,选美似的。
一路前往暮华殿。我有意走在最后一个。
踏入殿堂,灯火辉煌,所有人都跪下向沂憬行礼。沂憬翩翩走向宝座,坐定后,才微微点头,含笑吩咐所有人起身
。
接下来无非是一些歌功颂德的场面话。颇为无味。
我站在沂憬身后,低着脑袋,小心地四下瞟望。
“坐下可是岚卿?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温文儒雅,举止不凡。”沂憬举起酒杯沾唇示意。
岚汐回敬,目光却在我周围流连。
今日岚汐也是盛装出席。细薄银丝缎团花织锦外罩衫,轻若蝉翼,袖襟随着他的些微举动而摆荡不已。头发用冰蚕
丝织成的缎带细细绑好。潇洒且俊逸。
趁着岚汐同沂憬说话的档,我仔细打量了他。岚汐依然清幽、高雅。仿佛不识人间烟火。他和沂憬一起,就好象两
个误入凡间的仙人。光亮地令周围景致都黯然失色。
岚汐起身,上前来给沂憬敬酒。
我一直觉得君臣之间有道跨越不了的鸿沟。但在岚汐踏上阶梯的那刻,我才发现,原来也可以如此轻易逾过。
我们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一步,只好把脑袋埋得更低。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去瞟。
谁料,刚好与他四目相交,对上了眼。
岚汐却仿佛没有看到我一般,继续与沂憬饮酒说笑。
沂憬今天情绪也是特别高亢。每杯酒都一饮而尽。
我拉低眼帘,酒量也跟别人拼?好像喝不过别人就失了你神主身份一般。
也不知喝了多久,看台下的众臣,早已失去平常的形态。嬉笑搂抱在一起劝酒,有的喝醉者干脆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
我身旁的两人酒量倒是出奇得好。
一个喝的面带红晕,一个仍是保持原样。推来推去。台子上的酒都被他们喝个干净。
岚汐抬手时,白皙的手腕套着一个乌漆发亮的镯子被沂憬瞧见。
“岚卿,你这个镯子似乎与今日一身华裳不搭。”
岚汐温文若曦地笑着:“神上恕罪。这个镯子是草民的至爱之物,所以无论在哪,都戴在身上。”
沂憬恍然大悟,调笑道:“心仪之人送的?”
岚汐拱手:“让神上见笑了。”
沂憬摆摆手:“不知岚卿看上了哪家的名嫒。我可以为你指婚。”
岚汐静笑不语,眼光却在我身上定格。
我一时心慌,冲沂憬一躬身:“奴才下去再帮神上您拿几壶酒来罢。”
月高高地嵌在深蓝的夜空中,皎洁而安宁。四周的梁棱上都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一直延续到灯火通明的暮华殿。
我捧着一壶陈年花雕走在回宫的路上。
环看四周,宫女侍从明显少了许多,毕竟已经闹到夜深。何况国诞本为普天同庆,大伙今天都有特赦,想必各自下
去过节了。
将花雕酒放在一旁,趴在桥栏上欣赏漂在池中的莲花灯。小小的烛火,忽明忽暗。折成的精致小船簸荡摇曳,漫无
目的地随处漂移。
与我一同的几个侍从想必已经回到宫中把酒送至。如此的话,我也不用着急了。反正刚才有意拉下,也是不愿早回
去。一个人在这里欣赏欣赏夜景,就当是庆祝节日罢。
正准备感慨:“好花好景……呜”一个黑影突然笼罩上来,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捂住口鼻,将我拖到一旁角落的
树后。
在他捂住我的那一刻,我又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还混合着酒香。
松开手,将我身子钣了个面。
岚汐无比沉静地盯着我。那射出来的眼光,无怨无恨,无喜无怒,波澜不惊。却真真让人毛骨悚然。
我努力与他对视……对视……再对视。
输了,目光移开。
“怎么不看我!怕了?”
深吸了一口气,平稳好心态。拂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岚公子怕是认错人了罢,还请公子早日回暮华殿,神
上还…”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在跟我装?!”岚汐打断了我的话,向前一步,再次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声势逼人。
“……”我趋近无言。
岚汐捏住我的下巴,抬高,迫使我正视他。
鼻息也渐渐粗重,平日湛蓝的眼睛变成深蓝色:“你真是好极了!一声不吭就给我跑到宫里来当了个小侍从。”
“是不是以前对你太好,太温善。让你觉得我就好欺负,可以随便耍弄了?”
我蹙着眉头,他喝醉了。偏头想躲避岚汐的手,捏的实在太重。疼死我了。
岚汐脸色越发深沉,喷出一口酒气。
“疼了?你可知我刚听说你不见时内心有多惊慌;种种询查之下仍没有你消息,又有多后畏。”手劲又加剧。“这
点小苦楚,忍着罢。”
我觉得我下巴快碎了。用力钣开他的手。
深吸了两口气:“我私自离开的确是我不对。但你敢扪心自问自己全都是对的?就没半点错误可言。”
岚汐一双深蓝色亮眸直视我:“你想说什么?”
我一个字一个字念出:“岚汐,若你想要幻镯,大可直接同我说。”
“你偷听我和寻雷讲话?”岚汐质问我。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一直都在骗我。”想到他骗我就一肚子怒火,亏我那么相信他。
岚汐深看我良久,“我没有骗你,其实”顿然收口。
我点头:“愿闻其详。”
岚汐张口,又闭口,再张开。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我解围:“你是不是想要幻镯?”
“是。”
“是不是希望沂憬退位?”
“是。”
“你想让我去拿幻镯?”
“对。”
吞了一口唾液,感觉像在吞火。大火澎湃烧得我胃疼。
在我再次看到岚汐的那一刻,我总算弄清楚自己对他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从第一眼都很喜欢他,但却非同于喜欢
沂憬。他给我感觉很熟悉,熟悉得就像我哥。依赖他,跟他拥抱、与他亲吻都会让我感觉是一种亲情的表现。
而亲人的谎言,只会令我更加愤怒。
“你以前说的一切都是编来骗我的对不对?我根本没有救过你。我们之间也根本没有什么渊源。你这么说只是因为
…”大口吸气努力平静,“只是因为我是幻境人,对你有利用价值。”
岚汐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到一汪清水可见底。
我故意停顿下来,希望听到他解释。
但令我更加恼怒的是他没有任何解释。
点点头自嘲。我认了,该我灾。谁叫我摊了个这种人的身体呢,若是个贫民老百姓铁定没这么多麻烦。
吁口气,转身吧。反正两个人早就走岔了。
手被岚汐扯住。“非若,跟我走。我会解释给你听,但不是现在。”
胳膊扭着了,走不开。其实岚汐握得很松,轻轻一拖就能令他松手。但我不想这样,若真这样,我们之间就真的什
么都不存在了。
我固然生气,但我不怨。
若我有手足欺骗我,我会打他会骂他,会几近一切去发泄,但我不会陌路与他。
“岚汐,我……”
话还没说完,远处暮华殿传来惊声尖叫和嘶吼:“有刺客~来人哪,护驾护驾~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