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书剑江南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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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阔苍凉。弹琴之人容颜静雅,神色清淡,志亦如琴,时而在明月高山,时而在清风流水。琴声悠扬,传得很远很远,
此刻一轮明月似流水,映得四周静影沉璧,小小的寂寞少年独自倚在惜名阁的轩栏边,默默流泪,不知是为内心的忧伤
,还是为这哀婉琤崆的琴声......
琴声已毕,顾凡起身站定。屋内静默了片刻之后,白烨麒也缓缓起身,看着顾凡淡淡笑了一笑,“呵呵,果然是后生可
畏啊,就冲着顾先生这一手好琴,老夫也不好再考问什么了。也罢,即日起就把靖书那孩子托付给先生,还望先生好生
教导。”
顾凡微微颔首,肃颜答话:“晚生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敢对小公子有任何怠慢。”
“好。刘管家,你带顾先生去西院的闻音阁里住下吧,那里离靖书的宅子不远,日后也方便他们交流。”白烨麒朗声交
代了一句,便又坐下,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等刘管家领着顾凡走出阁楼,而白惜名也正要离开的时候,老人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名儿,现在靖书可以交由那顾
凡照看,你看是不是也该好好考虑一下......”
“爹,夜了。那孩子还没吃饭,我该回去了。”白惜名不愿再听老人说下去,急急打断。本欲直接离去,终究还是觉得
不妥,又转而看了看老人,“爹,您的意思,孩儿心里明白。只是...那孩子毕竟还小,又没有母亲在身边,此事,
还是再缓缓罢......”说到后来,声却呐呐。咬咬牙,快速离去。
顷刻间,屋内又恢复了宁静。老人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再次端起茶杯。那夜月色很淡,风流云散,却也有些
许繁星若隐若现。时间静默,仿佛岁月停滞,很长很长。
一道黑影自窗前跃入,动作迅捷,如风如影。端端正正单膝跪下,“属下拜见将军。”
“不必多礼,起来回话。”白烨麒快速扶起地上之人,凝望对方,神情迫切。
黑衣人却不敢与老者对视,连忙偏下头,再次跪于地上。顿了顿,沉声道:“属下有负将军所托,至今仍未找到少主和
小少主。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急切地拉住黑衣人的衣领,白烨麒只觉得心都要跳出体外。
“属下已于十天前在雁荡一带寻得了少主和少夫人的尸体,虽然已是一堆白骨,但属下认得...少主从不离身的玉佩
...少主和少夫人的尸体位于灵峰顶端之处,寻常人根本无法进入,显然是被仇人追杀而至于此。”黑衣人说到此处
,神色黯然,声音也有些发颤,“属下于山脚下发现一座无碑土丘,掘开来,竟是......竟是家兄,虽为白骨,
但手中依然紧握那柄家传匕首。”
听到此处,白烨麒心中猛地一震,一股腥甜之味自肺腑涌上咽喉,怔了半晌,才强行压抑下去。看着眼前黑衣人身子微
颤,一股绝望悲凉之感油然而生,“那...那墓中可有婴儿的骨骸?”
“没有。属下已经仔细检查,可以确定小少主已经获救,相信尚在人世。”
身子依然疆住,仿佛魂魄抽离,好半天,才回复过知觉。眼底已是殷红一片,喃喃道,“这帮畜生,竟是这般...赶
尽杀绝...赶尽杀绝啊......”抬头,坚毅决然,“风影,我龙华在此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小殿下,光
复我大轩皇朝,为少主和你大哥报仇!”
蓦然一拜,终至潸然泪下,“风影定不负将军所托,即使是死,也一定要寻得小少主。”
风影离开后,白烨麒瘫坐在那太师椅上,呆呆凝视着眼前茶盏,心似被掏空了般,毫无感觉。记忆被拉向了遥远的年代
......
大轩明成十七年,刚及弱冠的少年将军奉帝命率领二十万亲兵前往北塞抵御外族入侵,苦战半年,死伤惨重,几次修书
回朝请求援兵而不得应,只得整顿残兵疲卒返还京师,遥见洛阳城楼大旗上的“轩”字竟然已为“敬”,城中大火燎燃
,烈烟熏天。看着自家三代满门忠良,已是火中英魂,心下悲痛欲裂间,急急回马,带领众人绝尘而去。
默默起身,颤巍巍地步入楼阁深处,左侧一副清新雅丽的壁画随着灯烛的靠近而慢慢呈现,画中只有满池清荷碧叶连天
,如同君子之志,宁静淡泊。白烨麒心中一痛,忆起前朝轩帝明成也正如同此荷,谦谦君子,宽和大度。转而间,又是
一阵抽痛,握紧拳,指甲已经嵌进掌心,鲜红缓缓沁出。就是太宽和,就是太大度,才会让这大好江山落入乱臣贼子之
手!!
四十年前,前朝太师杜廉承内通乱党,外联蛮夷,将自己以及部将遣出塞外。趁着朝廷内忧外患之际,拉拢朝臣,暗杀
忠良,待羽翼丰满之时,竟然发动兵变,原本是要援助塞外的军队通通倒戈直指洛阳。京师大火整整焚烧了十三天,洛
阳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也是那短短十三天,洛阳城楼的旗帜通通换作“敬”字,满朝风雨,轩帝明成林氏一族几
乎全灭,只留得年幼的九皇子被自己的亲信所救,逃落民间。而当日回马离去过后,便散了那些兵士,自己也随之易容
改面,隐姓埋名,护着九皇子隐居山野。直到八年后杜廉承殁,杜廉承之子杜戎即位,才以白烨麒的身份出现在临安,
买卖营商,娶妻生子,而当年的少将龙华已经几乎无人忆起了。这些年来,自己也在暗中联系旧部后嗣与前朝老臣,就
是盼着时机成熟,能拥护九皇子光复大轩。只是不料...当年奉命保护九皇子的绝影于十一年前与自己失去联络,苦
苦寻了十一年,一直没有确切消息,今日好不容易得到线索,却是......唯一的希望,只有那个孩子了,那个九
皇子的独子,大轩的遗孤......
恨只恨,过去的那番血雨腥风,事实真相在史官的蓄意篡改下,传到今日,当年的乱臣之子已为现世的明君!恨,当然
恨,恨那杜戎之子杜清明,当朝皇帝,十六登基却是心思缜密,勤政爱民的堂皇外表下,一颗心却阴狠毒辣,连早已流
落乡林的前朝遗孤也不放过,硬是要赶尽杀绝......
怒意伴随着一股甜腥之气再次涌上喉头,白烨麒勉强扶住灯烛,轻轻按了按壁画一角,壁画顿时变作一副尘封的门,缓
缓开启。走进这小小的暗室,却是一间祠堂
,桌台上整整齐齐陈列着大大小小数十排位,白烨麒凝神看向前面的灵牌,面部抽动,久久,一滴浊泪溢出眼眶。怔怔
跪下,喃喃道,
“愿先皇和列位大轩英烈在天之灵,保佑小殿下平安无事。祈求先皇保佑老臣早日寻得小殿下,光复我大轩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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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凄阑,顾凡回到闻音阁时已经是戌时了。
此刻,一个人默默坐在窗前,清净的眸子看了看窗外,似在沉思。已经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但是为
何却又要如此不安,竟还有一丝心痛...这种感觉,仿佛自白天看见那少年的第一眼起,就隐隐存在了......
方才从惜名阁经过时,一道小小的影子隔着灯光映向墙侧,轻轻颤动,是那个少年罢,是在哭泣吗......
那一夜,少年做了个梦,梦里,有自己,有梨花,还有另外一个端着古琴的白衣少年坐在梨树下,看向自己,笑容温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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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顾凡再次见到少年,是在第二日的午后了。依然穿的干干净净的衫子,安安静静,捧着本书,仍旧站在他父亲身后,一
点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反到像个怕生的孩子。
白惜名拍拍少年的肩,一如往日那般温和,“靖书,以后你就好好跟顾先生学习,爹爹也要忙生意了,下次可不会再带
着你来了。”
“恩。”少年亦是如同往日,一脸恬静。
白惜名静默片刻,终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向顾凡,无奈地苦笑了笑,转身离去。
又是一片沉寂。顾凡突然觉得一阵窒闷,这白惜名果然是同外面传的一样,温文君子,从不猜忌,如此放心地将这孩子
独自留在自己身边,时机比想象中来得要快呢......看向眼前少年,淡淡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眼底却是一片绝然
的寂寞,无边无际。就是这么个惹人怜惜的孩子,真的会让天下再起干戈吗?真的现在就要就动手吗?
“小公子,您手上拿的是什么书呢?”顾凡一脸柔和,望着少年,微笑。
“顾先生,昨夜弹琴的人就是你吗?你教靖书弹琴可好?”少年却是将书放到一旁,直接走到古琴边,手指轻拂琴弦,
待一丝弦音流动停歇,宛然一笑,见顾凡没有反应,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看着他,“顾先生?”
“好。晚生今日就教你学琴,但是日后还是要学文的——否则你爹爹可会不高兴。”顾凡定了定神,暗自收回掌风,满
脸温和来到少年身边——还是再等等罢。
“不会,我爹不会生气的。”少年说着,推了推顾凡的胳膊,直接靠在他身边坐下,“好了,你快教我吧!”
顾凡一怔,看向少年,右手掌心真气再次聚集,笑了笑。“晚生看您总是跟在白先生身边,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还以为
您是个胆小怕生的孩子呢,原来白先生不在时,您反倒是要开朗许多啊。”
少年偏过头去用一种专注的神情凝望顾凡,眸子还是那般清亮纯净,过了一会儿,嘴唇轻启,声音很低很低,“因为那
样,爹爹就会担心我,就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呀。”
顾凡笑而不语,掌心真气渐渐遣散,化成一股温暖的气息,轻轻握住少年的手放在琴弦上。
果然是个孤单的孩子呢。白府的人知道这少年并非自家子嗣,所以除了那一贯善良的白惜名,恐怕再也没有其他人给过
他什么关爱罢。独独这孩子并不知情,只是天天偎着他那父亲,把他当作自己唯一的依靠。
“为什么这么想学琴?”轻声询问,隐隐有些酸楚。
那孩子一脸平静,头却微微垂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却是字字清晰,“人常离,水长东,唯有琴声可以长留
。”
顾凡正在抚弦的手突然一僵,心头感到一阵悸痛,他从未想过,这个沉默少言的孩子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呵呵,人常
离,水长东,唯有琴声可以长留。他是预感到了什么吗?还是心底本就如此荒凉。
想要开口,却只觉喉间干涩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是这么个内心孤寂的少年,自己真的要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吗?忽而
叹笑,“小公子好像是真人不露相啊,晚生见您平日里清静无闻,方才却是出口成章,想必之前,已有先生教过您诗词
文章了吧?”
“是学过点诗文。”少年却显得有些羞赧,复又像是说错了什么似的紧张地摇摇头,急急说道:“不是不是,全是我爹
爹教的,我以前没有先生,顾先生才是我的第一个夫子。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我爹!”
顾凡莞尔,“呵呵,晚生只是随意问问,小公子不必如此紧张。既然您已经学过诗文,有了底子,日后学习应当更好理
解才是。”
“顾先生!”
“嗯?”
“你别再叫我什么小公子了,听起来很怪。和我爹一样,叫我靖书吧!”
“晚生不敢。”
少年叹气,“至少,你不要再晚生晚生的称呼自己了。听起来更怪。你是我爹给我请的先生耶,哪有先生当着学生的面
称自己‘晚生’的?”
“呵呵,小公子的话倒是越来越多了嘛,如此甚好。看来今天晚生的教导还不错,白先生应该会很满意。”顾凡笑得温
柔可亲。
少年却是更加沉重地叹气,小声嘀咕:“都说了不要叫什么公子晚生的......”
“那么小公子希望晚生怎么做呢?”直直地看着少年,一副求知若渴、急望开导的神情。
“你!......”气愤的撅起嘴,而后咬牙抿唇,怒视顾凡说不出一个字。这副模样,连养了他十一年的白惜名也
从未见过。
那是顾凡与白靖书的第一次单独接触。看着一向安静的少年,信任地依偎在自己身边,现出平日里从不多见的可爱神情
,看着那孩子学琴时一脸的专注,寂寞的眸子里隐隐透出安心与满足,顾凡的心里有一丝轻微的触动——那日,他终究
是不忍杀了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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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时值阳春,顾凡做白靖书的西席先生已经有月余了。白惜名发现那孩子似乎很喜欢顾凡,每天上完课回来总要说
一些关于当天学习的事情,有时说得眉开眼笑的,人也不像从前那般沉郁。渐渐地,少年也不再如过去那样天天紧贴着
自己,依赖于自己了,对于这样的转变,白惜名心里很是欣慰。父母仍旧是急切地盼着自己成亲,只要一见面就要催促
几番,这让他觉得有些为难——一面是长辈对于享乐天伦的殷切的期盼,一面是幼子依然缺乏安全感的易碎的心,该怎
么办呢?
一大早就爬起床,弄得屋子里哗啦哗啦的响,可不是少年平日里的习惯——那孩子通常是要睡到日出三竿才起床的。
“靖书?怎么起这么早?”揉揉睡眼,白惜名一脸不解地看向少年,“那是什么?”
“爹。你醒啦?”少年一脸兴奋,“我在准备今天郊游要带的东西!你说,除了餐盒,点心,笔墨之外,还要不要带什
么东西?”
拿过一旁的蓝色衫子披在身上,青年有趣的笑笑,“带笔墨做什么?”
“叫顾先生教我画画啊!今天天气这么好,西山的景色一定很美!爹爹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既然有顾先生陪你,爹就不去了!最近生意有些忙。”看着少年,心里五味交杂,说不出是喜是忧——这孩子日渐开
朗,本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但是日后,恐怕自己与他之间,要渐渐疏远了罢。下床,拍拍少年的头,温润如故,“
我一会儿就去叫小柱子给你整理一下出去郊游要准备的东西。在外头要注意些,好好跟着顾先生。”
“嗯。爹也不要太忙累坏了身子哦!”
“好。”白惜名莞尔浅笑,心中一丝暖意。
第七章
东风好作阳和使,逢草逢花报发生。人间四月,踏青的绝好时候。一大早阳光就柔柔地遍照大地所有角落,连同空气也
变得明朗清新起来。
一脸俊秀的少年兴致勃勃的走在这临安城的大街上,什么都想看,什么都想玩,什么都觉得新鲜。而在他身后的那人,
一身洁净的杏色长衫,清瘦的面容下眸子里却是倦倦的,一副没精打采的神色。
“哎呀,顾先生,你怎么这么慢啊?”少年有些郁闷的转身倒回步子,一把拉住顾凡的手拖着他向前走去。“照你这样
子的速度,我们何年何月才能走到西山啊?!你平日起床不都很早吗,今天只是稍微更早了一点点而已,怎么这么没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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