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书剑江南——书剑江南
书剑江南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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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一身素白如流云,看向自己,满面温和笑意。
看着那人侧过身,迈着淡定的步子从容走来,停至眼前,躬身行礼:“晚生见过白先生,见过小公子。”声如其人,温
文尔雅。
“顾先生不必如此多礼,叫我惜名便是。这就是我与你提过的,我的幼子白靖书。”含笑拍拍少年的肩,“来,靖书,
快来见见这位顾凡顾先生。”
少年却仍旧贴在白惜名身边,眉睫微抬,只看了一眼顾凡,便将目光淡淡移开,颔首不语,一脸的沉静漠然。
白惜名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地苦笑,沉吟道:“顾先生莫要见怪,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不善言辞,在生人面前尤甚如
此。还望顾先生以后能多加开导。”
晚生不敢。”顾凡微笑,“小公子只是不喜多话罢了。如此乖巧安静的性子,比起那些成日打打闹闹的孩子们,应当更
好教导才是。”顾凡在心中轻叹:小小年纪就已是如此深沉,各番情绪都能藏于心间而不露于言表,再过个几年,一旦
羽翼丰满,时机成熟,这天下......然而顾凡心下转动间脸上却是一如刚才温柔的微笑,宛若梨花。
听得顾凡如此一说,白惜名暗自欣喜。他看得出来,靖书是不讨厌这位顾先生的,如若不喜,那孩子早就会拉着自己转
身离去了。思及此,白惜名敛眉肃颜,郑重道:“顾先生,既是如此,那么惜名就聘请先生做靖书的西席,还望先生莫
要推迟,跟随我们回白府,好生教养这孩子。”
顾凡怔了一怔,好似半天才听明白刚刚的话,只觉额前冷汗冒出,连忙拱手婉拒:“晚生只是一介布衣,少不经事,才
学疏浅,承蒙院主不弃,留晚生在此书院做得一私塾先生,以传道授课为生。小公子出身名门,身份尊贵,理当由智者
贤士悉心教导才是,白先生如此说来,实在叫晚生汗颜,还望先生收回刚才所说,快莫折煞了晚生。”
“你不愿意和我回去吗?”一直沉默的少年听得顾凡拒绝,竟感到莫名的难过,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顾凡。
“晚生不是这个意思,晚生只是......”
“顾先生请放心,这书院给予先生的薪酬盘缠,到了白府,惜名必当十倍奉上,先生看看还缺些什么,只需跟惜名说上
一声,惜名定会为先生备好。”白惜名不等顾凡说完,便急急打断。他心知顾凡绝非注重名利之人,却偏要说如此如此
,为的就是让顾凡不再拒绝。他主意已定,不论用何方法手段,都一定要让顾凡随自己回府---------那少年其实很想
留住此人------而只要是少年的心愿,他都一定会想办法让它实现!
正待解释的顾凡听得这样一席话,只觉整个头脑都在隐隐作痛。心下明了,这白家三少爷是打定主意要带自己回去做那
孩子的西席了。仔细望向眼前少年,清秀的眉,明亮而固执的眸,微微抿住的淡红薄唇。明明是被众人环绕,光彩熠熠
的贵族后嗣,一身华服之下,小小的身影却又现出那样的孤寂......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少年:是少年老成刻意将
一切掩盖得很好,还是原本就只是个毫不知情的纯正无邪的孩子?顾凡有一瞬间禁不住闭上了眼,因为不论是哪种情况
,他都为这孩子感到一丝怜惜和心痛。但那也只是一刹的失神,不会让任何人察觉。
顾凡神色清湛,端静地答道:“白先生一定明白,晚生绝不是那种看重名利之人!相反,晚生今年虽只十七,却也曾漂
泊四海,早已寄情于山水之间,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今日承蒙您如此看重,晚生铭心感激。只是...晚生现下已是
临安学院的私塾先生,底下还有一批稚子学生......”
“哈哈哈哈,”这时从宅院里走出一位白发长须的老人,笑容满面,朝白家父子点点头,然后看着顾凡,朗声说道:“
顾凡啊,老夫可是要先恭喜你了!白三少爷如此两次三番聘用于你,我这书院里头可还从未有人受过如此器中!有老夫
亲手接管你的那批学生,你还不放心么?快莫要推迟了,好好收拾下行装,跟白少爷回府去吧!”
此人正是临安书院的老院主,学富五车性情开朗和善的萧寄繁萧老先生。
白惜名注视着顾凡,头也不回,只微微一笑,“惜名先代幼子谢过萧老先生。”
顾凡知道自己再也推却不过,平静温和的颔首,“晚生谢过白先生,谢过萧院主。待晚生先去整理下行装,便同先生回
去。”
顾凡的行李相当简单,肩头小小的包袱中只有两套换洗的长衫,精致白皙的双手托着一筝古琴。修长瘦削的身影,立于
梨花树下,人如清雪,笑如飞花。看向少年,温煦笑意中夹杂着些许复杂的情绪,一种不忍与忧伤自心底蔓延开来,久
久不能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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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回府已是日暮的时候了。残阳如血,从远方直直映入白家大宅里。三人不紧不慢的朝惜名阁走着,白惜名拉着少年的手
,正温和地与一旁的顾凡轻声低语。大概又是在说着关于这孩子的事情。此刻,院落的一角突然传来了清亮的叫声。
“靖书!!!”
少年回头,角落里的轩窗,白靖棋满脸兴奋,正隔着窗子朝他挥手。窗子一旁还并排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年龄稍长的少年
,此刻也怔怔地回过头来,看到自己最小的弟弟,刚才还一脸灿烂的笑容即刻散去,逐渐被一股阴冷所取代。那个瘦少
年显是按耐不住,不悦地瞪了一眼白靖书,嘴唇抽动,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胖少年一把拉住。
“三叔,四弟,你们回来啦!听小柱子说,三叔今天去给弟弟请西席先生去了,请到了吗?”胖少年笑嘻嘻地走过来,
看了看一旁的顾凡,白衣如雪,沉静幽雅,不由愣了愣,但他很快便回过神来,笑道:“就是这位先生吗?”
“恩,不错。就是这位顾凡顾先生。靖诚,靖谦,你们也来见过先生,将来学习上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也可以来
向他请教。”白惜名是温良君子,一向仁和宽厚不喜猜忌,刚刚那两个少年的鄙夷神情,他自然是不曾发觉。
然而任何细小的动作与神态,要逃过顾凡的眼睛可就难了。眼下顾凡却也是笑得温柔可亲,急忙客客气气迎上去,“晚
生不敢,应当是晚生见过两位公子才是。两位公子端庄大方,气宇不凡,想必早有名师教导,顾凡只是一介无名书生,
做得靖书小公子的西席已是紧张汗颜,不敢再有所造次。”
顾凡此话说来,一是大大赞赏了白家的两位小少爷,满足他们争胜要强的性子,给他们图个好印象;二来也是隐藏了自
己的才华,将自己贬低的好处就是省得日后给自己招来麻烦--------这样大的府第,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树大了一定
招风!当然还有一点,只是顾凡不愿承认,他一眼便知道这两个少年对靖书那孩子是心存芥蒂的,却不知是出于一种怎
样的心理,他不希望看到日后那两个少年因为自己而更加针对靖书。
“那是自然,我的夫子可是从京师聘请回来的老先生,现在朝廷的户部侍郎薛大人就是他教出来的学生。”胖少年听顾
凡那样一说,心中自然是得意洋洋。
一旁的瘦少年好强的性子也来了,忙插嘴道:“那算什么?我的夫子才厉害,他曾经教出了两个状元郎!!!”
“呵呵,好啦,我一会要带顾先生去见你们爷爷,就不和你们聊啦!”回头看了看将脸贴在窗台上正在撅嘴的少年,笑
着摇摇头,“靖棋,下次别再那么顽皮闯祸,就不会被关禁闭啦!回头我见了你爹,就去和他说说,叫他放你出来。”
“三叔,叫靖书留下来,我有话要跟他说!”窗子里的少年显然是很压抑,连连拍打着窗子,发出一串“啪嗒啪嗒”的
声响。
白惜名微笑,“也好,靖书你就留在这里跟哥哥们玩,爹一会来接你。”
“恩。”清静的眸,清水般的声音,抬头看看顾凡,小声道,“爹早点来。”
待两人走后,院子里有那么一段时间很静很静,几乎都听不到什么声音。然后便是一阵咕哝咕哝的细语。白靖书见眼前
的两个少年正靠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显然完全没有要理睬自己的样子,便慢慢走向窗台。看着里面的人像是被关在
笼子里的鸟儿一样一副厌怏怏的表情,正用倦怠无光的眼神盯着自己,寂寞的少年弯弯唇角,露出难得的笑容,天边的
夕阳缓缓流连在他身上,衬得原本干净洁白的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笑什么笑?!哼,看我被我爹关起来很开心么?昨天吓死我了你知道不?真是从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跟着我走都会
走丢。”故意赌气似的说着,心里却很甜蜜,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弟弟这么可爱,笑得那般纯净。
“对不起。靖棋,是我连累你了吧?”静静的看着窗子里的少年,白靖书很是诚恳地道歉。
“傻瓜。”白靖棋白了弟弟一眼,转而又笑道:“喂,你是我弟弟耶,该叫我声三哥吧!怎么这么没礼貌?快点快点,
叫哥哥!”
白靖书没有再开口,笔笔直直的站着,神情又如同往日那样淡静。
“不叫就算了。”白靖棋自觉无趣地挠挠头,突然将手伸出窗外一把抓住弟弟的衣衫,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急急地说:
“那个什么什么凡就是三叔给你请的先生?我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本事,靖书你别管他,等过几天三
哥自由了,就教你武功!以后看谁还敢欺负你!”说着,眼睛瞪了瞪不远处正在交头接耳低低说话的两个少年,在靖书
耳边轻声道:“靖书,你别怕,以后他们若是再欺负你,一定要告诉三哥,三哥会替你出气的!”
“他叫顾凡。”
白靖棋没想到自己这么英雄侠义大意盎然的一番话,竟只换来完全不相干的四个字?!不由得又是狠狠地给了少年一记
白眼。“我跟你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爹爹不会武功,现在又请了个文弱书生来做你老师,江湖险恶,你这个样
子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将来怎么和我去闯荡江湖?”
少年轻轻一笑,“谁要和你去闯荡江湖?”
“哎呀,不管怎么样,学点功夫保护自己总是应该的嘛!!我爹可说了要把他全身的武艺全传授给我,你也跟我一起学
嘛!”白靖棋急不可耐的说道。
“我爹爹不会武功不也一样平平安安地游历了大江南北吗?还有顾凡,他说他也曾四处漂泊过呢!”
“停停停!!!怎么又是顾凡?!我不管,你一定要答应!”白靖棋拍着窗子跳起来,冲着少年又吼又叫,脸都气红了
,大有那种少年如果还不答应,就把窗子砸烂冲出去的气势。
“好!”少年这个字倒是答得清脆响亮。而那扇窗子也算是保住了。
院子里的另外两个少年似乎商量好了什么,一起向这边走来,胖点的那个叫白靖诚,今年十六,白家长孙;而瘦一点的
叫白靖谦,今年十五,是他亲弟弟,都是白家大少爷的儿子。他们还有一位姐姐,白琴,年初已经出嫁。嫁给了御史大
人的长子。
笑咪咪地,白靖诚开口道:“靖棋,天都快黑了,我们先送四弟回去。一会要是二叔来了,看到我们在这里,肯定又要
怪你贪玩,不好好反思了。”
“哼,三叔不是说了会来接他的么?谁要你们送了?”白靖棋一脸不悦。
“你!”一旁的瘦少年心高气傲,听到白靖棋这样说话,顿时也来了火,气得直想骂人,却被他哥哥拉到身后。
“靖棋,我和靖谦是好意。你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说这种伤和气的话。好歹,我们可是一家人,是真正的亲兄弟!”特
意将“一家人,亲兄弟”这几个字说重,拍拍年纪最小的少年,白靖诚微笑,“靖书,你说是不是呢?”
刹那间,白靖书只觉全身凉透。难道...难道...他们都知道...知道自己不是爹的亲生孩子么?一定是的..
.原来,原来他们其实已经知道,就是因为自己不是爹爹的孩子,所以,无论自己怎样做,都无法和他们亲近....
..靖棋也知道了吗?不...他应该还不知道,等他知道了,大概也要离开自己了罢......
看着小小的少年冷白了一张脸,白靖诚很是温和,轻声道:“靖书,你怎么了?是不是想你娘了?没有关系的,虽然你
娘离开了,但是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呀!三叔也一直那么疼你,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前,我和靖谦不懂事,没有好好照顾
你,现在向你道歉。以后,我们四兄弟和和气气,相亲相爱,你说好不好?”
窗子里的少年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听了这样的话,多少有些感动。是啊,大家都是亲兄弟,何必因为过去的一些误
会而闹得不和睦......大哥和二哥也不坏,只不过喜欢耍耍大少爷脾气罢了,呵呵,自己其实也是一样呢!还是
靖书最乖,但是自己却不喜欢他那太过于安静的性子。
“靖书,要不,你就先跟大哥二哥回去吧!”白靖棋看向弟弟。
“我自己回去便是。”冷冷的扔下一句话,白靖书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留下来的人全都怔了一怔,一脸茫然,大概是从未想过这个一贯沉默寡言的少年也会有生气冲走的时候。却只一瞬间,
三个少年又都恢复了本该有的表情:大哥白靖诚一脸无辜,像是受了什么委屈有苦难言;二哥白靖谦从鼻孔哼了一声,
怒意涌上面颊;三哥呆呆地望着靖书的背影,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笑容满面-------弟弟生气的时候原来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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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宅院深处,天麒阁。年过六旬却依然精神奕奕的白府主人白烨麒正坐在覆着白裘的太师椅上细细品茶,听着门外的脚步
声,头也不抬,沉声道:“惜名,进来罢。”
蓝衣青年领着顾凡,斯斯文文地走进去,“爹,这就是我给靖书请的西席,顾凡。”
此刻的顾凡脸色苍白,一层细汗汨汨沁出前额,身形微微发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晚生顾凡拜见白老爷。”
“恩。”白烨麒缓缓抬起头,看向顾凡,表面上波澜不惊的眉目下,却是目光如炬、深邃犀利地在打量。只须臾,心下
了然此人应该无害,便用微带沙哑的声音说道,“听名儿说,顾先生才华很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老夫这里正好有
一筝古琴,就请顾先生演奏一曲,让老夫开开眼见。”
“那是三少爷太过褒奖了,晚生自知才疏学浅,对于音律也只是略懂一二,既然白老爷要考晚生,那晚生也就只好献丑
了。有什么冒失之处,还望白老爷见谅。”顾凡说完,见白烨麒没做声,便缓缓走向轩楼一角的古筝面前,轻拂衣摆,
从容坐定。
素手抚上,轻轻一拨,待音色淡定,纤指回转。一曲蕉窗夜雨,宛若行云流水自天籁而来,泠泠七弦之下,时而流转舒
缓, 春意朦胧;时而凄然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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