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loffel
loffel  发于:2011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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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仰头,看了看仙道的脸,仙道也看了看他。
"因为我梦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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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梦到了一个人。"
"谁?"仙道眉毛一扬,来了兴致。虽然他不太明白梦见谁和突然跑回来有什么关系。
流川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继续侧耳听了一会儿仙道的心跳,坐起来说:"咱俩换。"
然后就把仙道拉起来,自己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身上。
"听我的心跳。"他命令道。
"......"仙道满脸狐疑地照办,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什么名堂,就问流川,"在跳,怎么了?"
流川撇了一下嘴,想了一想,坐起来学着仙道的样子,脱了上衣,让仙道再听。
仙道哭笑不得地趴下再听,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扑通、扑通,很正常啊,健康得不得了。
仙道实在悟不出流川在搞什么鬼,就盘腿坐起来,在一旁斜着眼左猜右猜。
这个时候,流川却面沉似水。他长长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又闭上。喉结动了动,终于开口:"我梦见的那个人,是你。"
"嗯?我?真的?"仙道的眉双双跃了起来,扯大了他的眼睛。他真没有想过自己不停梦到的人,竟也会梦见自己呢!
仙道的神情在流川的眼里有些复杂。他以为他应该就只是单纯的惊讶,毕竟刚刚贴在他身上听到他的心跳是那么坦荡,

毫无波澜......然而,此时仙道的整张脸却泄露着某种小小的喜悦和细微的庆幸。但流川并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只是错

觉,可能他惊讶的时候也会让嘴角上翘,眉目弯弯。
"为什么会梦见我?""梦见我你就跑回来了?""你回来了,那边比赛怎么办?"仙道开始聒噪起来,不停地追问这个那个

......
流川的大脑却摒却了仙道的声音和他的比手划脚。他的大脑里现在满当当地回想着仙道将脸侧过来听他心跳时的触感。

他微凉的脸颊在他袒露的胸前缓缓压过,皮肤与皮肤的贴合。流川敏感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变得僵硬,反倒对所有的接

触更加敏感。所以当仙道的唇无意地碰到他时,那微热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让流川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拍。
虽然这漏跳的一拍,就像那个微笑一样,仙道同样错过了。但流川自己是不可能忽略的。
他不是在试探仙道,他只是想试探自己。
所以他决定实话实说告诉他,他梦见的那个人,是他。

后来流川再不多说,仙道便知趣地不再强逼。但无可否认的,在他的心里荡漾着一层浅浅的幸福感,因为感觉上帝似乎

眷顾了他一直孤立的命运。两个互相梦着的人,如果不是有神力安排,怎可真的在现实世界里相遇?
回到自己家,晚上又奋战了三个钟头,终于把计划书核查完,立马飞进被窝睡了。临睡前望了一眼窗外,流川早已梦乡

中去了。
第二天一早,起床洗淑,一切照常。仙道又西服领带好鞋好车地去他那家国际知名大公司上班了。不过今天好像情绪很

好,精神头也足,见人不时地就笑得跟朵菊花儿似的。后来就有同事忙里偷闲问他,你新交了女朋友了还是怎么着?今

天干事儿这么有兴头儿。
"不是不是。"仙道继续保持笑容,"昨天跟个老朋友打了场球,运动之后,人好像就提神了。"说着,仙道把领带紧了紧

,表示很有精气神儿的样子。他想,如果不加班,就还和流川一起打球去。毕业之后,没有什么时间去钓鱼,打球更是

连个伴儿都没有。现在流川在,打球自然有了绝佳的人选,并非因为流川是出色的职业篮球手,而是因为他,是他的旧

日球友。即使今日他不再稚嫩如昔,球技也早已高超精湛,仙道相信他的某些东西是始终没有改变的。这是一种感觉,

只有在打球的对峙和交错时才能体会到。仙道于是觉得流川成了他匆忙生活中一个有特殊熟稔感觉的人,在东京海潮般

拥挤吵闹的都市丛林里,流川是唯一联接他和神奈川时记忆的线索。看见流川就不自觉地隐隐想起高中的篮球岁月,甚

至高中时的歌。

这样,如果哪天仙道下班早,就在离开公司前或在路上给流川打个电话,约他出来打球。每次流川都接了电话,简洁地

说:"好,十分钟后见。"
仙道就干脆每天把运动服放在车上,到了家门口,拉上流川就直接奔球场。他们在非周末的时候就去较远的一个少人的

球场。流川不想被人认出来,所以总不忘戴着他的黑色棒球帽,遮住眼睛,不到球场不摘下。
"如果别人发现,会不会以为我是你的贴身保镖?"仙道调侃道。
"我需要么?"流川反问他。
仙道偏头看了他一眼,一乐:"难说,谁都可能需要的。"
"什么意思?"
"保镖在我理解,不一定非要保护身体,也可以保护......"仙道用手指指胸口,"心灵。"
事后,仙道想想,这句话本是说给自己听的。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周五的下午开始下雨。所以两个人没有见面打球。仙道下周又要出差,周末要准备准备,还有几份

资料要看。周六一天在家,晃来晃去,一会儿看看下个不停的雨,一会儿又去泡杯茶,有些不安分。看资料看得很无趣

,便把双手交叉在脑后,架起双脚,咬着铅笔想私事:流川干嘛呢?他租的那套房子有洗衣机么?他知道这附近的洗衣

店在哪儿么?雨什么时候才停?......他......为什么梦到我就回来了呢......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屋里黯淡的光线让仙道在神游四海的时候想起了他那些个关于流川的"荒诞不经"的梦,他不觉有

些茫然......
晚饭之后,仙道突然被流川的电话叫了过去。进屋一看,傻了眼。流川的屋子被雨淹了个乱七八糟。屋子自从上个住户

走了之后很久没有修缮,所以房顶多处漏水。流川从外头回来一看,已没法补救。自己的东西没有什么放在地上,所有

大都幸免于难。流川沉着脸站在门口,不言不语,好像受灾的不是他的家。
"先搬过来我这儿住吧。今晚怎么也没法在这儿住了。"仙道说。
流川思索了一下,决定就这么办。两人就收拾东西,搬过仙道那里。一切归置利落,已是八九点钟。
吃了点儿东西,流川自个儿溜达到仙道的卧室里,看见墙角有架很普通的钢琴。因为仙道的客厅不大,所以就塞在了这

里。
翻开盖,流川用手指杵了几下琴键,若有所思。仙道听到声音走进来,看见流川怪模怪样地戳在琴边,就随口问:"会

弹么?"
流川摇摇头,又胡乱地点点头。
"噢?那合奏一首?"仙道站在他旁边,拉出凳子,示意他坐下,"来最耳熟能详的《致爱丽丝》怎么样?"
"不会。"
"那《绿袖子》?"
"也不会。"
仙道感觉不妙,便干脆问他:"那你说吧,看我会不会。"
"我只会一首......"流川咬了一下嘴唇。
"哪首?"
"《婚礼进行曲》。"
仙道的脸上立刻出现一个隐隐扭曲的五官组合。他忍住笑,对严肃的流川说:"那,就它吧。"
想想看冷漠平板如流川,通音识律已为难得罕事,会且只会《婚礼进行曲》就更添诡异气氛。
仙道拉流川坐在他左边,嘴里说着"一、二、三,开始"的时候,仍是忍俊不止。可流川很认真。
当琴声飞扬起来的时候,仙道脸上再无戏谑之情。他想不到流川将这首平时被听烂了的曲子演绎得别有风味,像是在演

奏最伟大最复杂的钢琴曲一般投入。仙道的谱子不是很熟,中间几次靠着流川才找回调儿。不知不觉,他们将曲子来来

回回弹了七八遍,每一遍都有进步,每一遍两人的配合都更默契一些,后来竟像是合作多时了的伙伴。
坐在流川身边,两人的手指以相同的舞步跳跃,连身体都以相似的节奏轻轻摇摆。
第一次,流川仙道肩并肩,不再互为敌手,而是亲密合作的伙伴。


房间里空空的,静静的。他不在的时候,什么都一下子平淡了许多。流川独自在屋里踱着步,开开电视,看了一会儿,

没有体育节目,就关了。过去掀开琴盖,又没什么意识地将《婚礼进行曲》弹了个开头,觉得身边空荡荡的,没仙道在

一边摇头晃脑地合奏很滑稽,就又盖上琴盖。一头倒在床上。
其实那个时候看着眼巴巴的仙道,告诉他自己只会弹这个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小的时候邻家的孩子都被父

母送去学这学那,流川妈妈也说小流川不能落后,去学琴吧,很有品味的。可惜流川确实不好此道,总是逃课。老师念

他年纪尚小,顽性未泯,就通融他只要会弹一首即可"毕业"。结果他就选了最易的,蒙混过关。谁知这唯一的一首曲子

,反倒被牢牢记住,直到今日。
而且与他同奏。
流川抬眼望窗外的星斗,摇曳的光芒让人看不真切,仿佛他眼中的神采。
此时,仙道正坐在飞机上,口干舌燥。飞长途就是这样,即使坐公务舱,仍是蜷腿蜷脚的,十分痛苦。
机窗外面一片蓝黑,幽幽的色彩像是沉入了海底。向下看,什么都看不到。仙道窝在座位里,任凭这颗人造流星带他向

万里之外的目的地飞去,脑中不时地在念叨着:流川吃晚饭了吧?流川睡了没?流川......

飞了十多个小时,下降的时候有气流颠簸,到挪威的时候大家都快散了架。有车接到饭店,12楼的房间干净明亮。
"仙道,好好休息,明早的会议。"同事向泉说。
"好,你也是。"仙道关上门,折在床上,先睡了一会儿,晚上又爬起来看报告。明天要和挪威第二大银行签协议,帮助

他们拓展亚太区市场。
第二天早上十点,会议在市中心的银行总部大楼举行,不少记者已经等在外面。仙道和另外四个同事一色黑色西服,整

整齐齐地走进会议室,不同的是,仙道系了一条银灰色的领带,其他人是深蓝色的,大概因为他是首席代表的缘故吧。
会议进行得比较顺利,除了有个别异议以外,基本上一切正常,最终也签订了协议。
再出会议室的时候,满面春风。
"如果对方坚持在后续协议里按他们的意思来呢?"向泉一边松了松领口,一边问仙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有底线,一定要按照已定的标准办。"仙道的口吻十分坚决,毫无斡旋的可能,他的眼中闪着果

断自信的光,"他们不可能坚持。"
"这样。"向泉真是佩服几乎与自己同龄的仙道的冷静与谈判中的有礼有力。别看他平时一副笑嘻嘻很随和的样子,真是

办起正事儿来他可不含糊。真是个厉害的家伙。
会议之后,同事们一起用晚上的时间整理会议记录和其他回去要报告的资料。大家商量今晚搞定,明天收工一天,去四

处逛逛,后天就要返程。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起床后,上街去溜达。
天气还很冷,多云,风丝丝地吹着,狡猾地钻进领口和袖口,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闻着暖暖的咖啡香,找到路边的一家小咖啡馆。寻个临窗的小圆桌坐下,点杯espresso,浓浓苦苦的,舌尖余香犹存,

那感觉恰好配合这尚冷的北欧街头。
向柜台后的老太太笑笑,用手轻轻摩擦着细瓷的淡黄色的杯子。路边那个年轻人闭着眼睛,用心地拉着小提琴,旋律悠

扬宛转,高高低低飞入空中,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
仙道第一次来挪威,之前只在大学时候粗粗翻过那本《挪威的森林》。虽然与这个国家没有什么关系,但想起它的时候

就总会联想起淡淡忧伤着的少年少女的情事,生死之间仍是暧昧,即使露骨也仍是青涩。二十七岁的人对怦然心动或者

羞涩青晦的稚嫩懵懂已像雾里看花,承认它的美,但是有隔阂的美。就像河水流过一段风景就不可能再重返,岁月与心

态,大概亦然。
可是......
仙道把目光投向街对面不远处的一块平地和几个正在打球的十一、二岁的孩子。
可是偏偏怎么又出现了那个人?
虽然几乎可以平静地在醒来的世界里面对他的举手投足,但梦中,当他未知温度的手掌触碰自己脸颊的时候,无可否认

的,是一种绝无仅有的局促。一种想要被他注视,想要被他接触的愿望。
醒来的时候,变成另一个自己,有点儿像出征的战士套上盔甲一般,从头到脚,缜密有序。所有痴幻的念头通通封杀。
直到他说,是你。我梦见的那个人,是你。
至于为什么梦见自己可以让他千里迢迢的回来,回来做什么,这些都暂且抛开不问。只问自己一句,你敢告诉他"我在

不停地、反复地在梦着你"么?
流川没有回答自己的种种追问,也好。
回答了,一切就会变清晰?还是更模糊?
回答了,一切就会变简单?还是更复杂?
怎么,被紧紧封闭在黑夜里的梦境,要向现实世界压城而来了么?

仙道穿上外套,走出门外,慢慢溜达到对面的小空地边儿,看孩子们挤在一个篮架下打球。看着看着,嘴角就不自觉地

翘了起来。
"你是篮球手么?"坐在边上的一个大概八、九岁的蓝眼睛的小男孩仰起头,望着高高大大的仙道,用挪威语问他。
"什么?对不起,我不懂挪威语。"仙道弯下腰,很和善地对小孩说。
"你是篮球手么?"小孩子又用不太流利的英文问了一遍,眼睛里满是好奇。
"嗯......"仙道想了一下,"以前算是吧。"说完又很温暖地笑。
"是嘛!?"小孩子一听,高兴地转身就奔向打球的孩子们,大喊:"那个人真的是篮球手呢!看他多高!"*
随即,孩子们中有人叫了起来,有人冲仙道挥挥手。
仙道看着他们眼中脸上天真的羡慕的神情,心中却有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这大概让他想起他也曾经有过一段疯迷篮球

的日子。而面对满心期盼的孩子,不得不回答"以前算是吧"的时候,他突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像是忽然之间被人问中

了要害,杵到了旧伤。
可是,篮球曾经是打得很好的,放弃时也是自愿的,有什么好惭愧的呢?
哪里来的,这突兀的惭愧呢?
仙道又一次想到了流川。

*虽然北欧人普遍身材高大,但192cm应该也算是高个子吧。

流川坐在电视前,目不转睛地看着NBA的实况转播,像是自己在场上一样专心又卖力。摆在面前的泡面一口没动,直到

全场结束。
险胜么?流川松了口气,端起了碗筷。
刚塞了两口,突然在整点新闻的画面里见到了仙道。
他一身黑色的笔挺西服,神采飞扬的眉梢和嘴角不经意的笑,面对镜头流利的英文和恰到好处的措辞,让电视前的流川

看得怔了一阵儿。
这个,也是他么?还是,这个,才是他?
流川继续又往嘴里送了几口面,眼一瞪。
这家伙居然还是这么拽!

仙道体谅流川不愿在公众场合露面,就没有让他去接,自己从机场回家。
流川一开门,仙道就很夸张地把箱子一扔,勾住流川的肩膀,故作疲累不堪意欲跌倒状,口中高呼:"吾命休矣!"
不过,流川没有给他继续扮晕厥的机会,把他一巴掌挡开,走进浴室,帮他放了热水,然后面无表情地出来,坐在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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