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将剩下的会议交给陈将军安排,我引了四灵到别处。他们不是这三国任何一方的人员,虽是身怀奇技,但也正因此不可
插手各国政事。之前他们来,可能也是与天书做为交换,身份不言而喻,与我前一月所做没有什么不同。
就在几日前,他们还来与我请辞,依旧那句话,有我在,他们根本无事可做。倒不如索性放开手,他们相信如今的我,
已经不再是只能被晓晓护在身后的雏鸟,是冲上云霄的时候了。
我问他们离开后还有没有事情可做,他们说没有,随便走走看看而已。
那么就休怪我私心了。。。。。。
第八十七章 子非鱼焉知鱼之忧
周境地北,四季分明,土地算不得肥沃,气候算不得适宜,因此上人民也算不得富足,不过却不是三国之中最糟糕的。
若论地理,则秦更显略劣一筹。他们坐南而居,气候炎热,土地贫瘠,人民多以猎狩为生。靠天吃天,靠水吃水,靠山
吃山。细想下来,也怨不得秦王总施行暴政,实在是民众的温饱都成问题,同一帮大字不识的愚民讲道理还不如直接甩
刀子来的有效。相对的,怡境能以礼治国并且得到长治久安,也绝对不见得是皇帝做的有多好,而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得
天独厚。以三国交接点为风水岭,靠北则寒,如周;靠南则热,如秦,只有沿岭而行的怡才有四季如春,才有地肥人广
。
而我,此时就正处在与怡大致相同的气候环境中。享受着四月间温润且夹带山花浮香的春风,徐徐走在通往将军府后院
的林间小道上。林是竹林,早已遮天蔽日。所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却无半分顾念
,心中所有思力全部放在随后的四人身上。任心中几番纠结,也无法将相宜的话张口送出。
要怎么让他们甘心留下相助于我呢?自然是强不得,都是人中龙凤,宁折不弯的性子,怕是稍硬些的话都听不进去,恐
怕还会适得其反;也软不得,事关天下百姓,就怕他们松着心思权当戏耍,那还不如请些能全心全意的,但又没有他们
这么大的本事;文不得,会嫌烦;也俗不得,钱字一出口,真就惹了去。。。。。。
正在天人大战,就听身后传来阮妙仙那银铃般的笑声,道“二哥,你信不信,我能猜到锦儿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噢?那小妹不妨说来听听”这是肖达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
“他啊”我定住脚,不由竖耳倾听“定是在想,要如何开口劝我们留下帮他,还不能让我们不上心,必须要拼上命般的
拿下这一记战事,好让他的皇上不得不另眼相看,最好悔死,恨死,叹死。呵呵呵呵”又是一串笑声穿林过府。
心思正中,不由脸上火烧,却也算不得全对,可又不知该从哪里驳起,只能恨恨的在原地跺脚“阮姐姐,你。。。”
柯老头笑着上前一步,拉着我继续前行“小妹的话是调皮了些,但锦儿你说对也不对?”
他的声音就像记忆中太爷爷般慈和,让满眼翠竹都无法让之平静的心情,霎时清凉下来“对是对,可是。。。。。。”
“那老夫也给你亮个底,这忙只要你开口肯定是要帮的。但武林中人自有武林中人的规矩,要不然这些日子我们也不会
眼睁睁的看着将士们成日介被动挨打,却一分力也出不上了。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忙说“不会的,不会让你们真上战场的,只要能在后方帮我调教些人手就行了”
柯老头欣慰的点点头,眼中大有赞赏之意“时间也不能太长,不单单是因为会引人注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要知道我
们的名望都是建在他人血肉上的,寻上门来的人自不会少了去。更因为我们四个都闲散惯了,因着你才会稍做停留,怕
留的久了反倒没了心情,坏你的事啊”
“一年,一年好不好?”
食指长起,微微偏头,我将这一格定在文竹翠林之间,久久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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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琪六十一年四月二十,是夜,狂风大作,风少走石,岳南关打响了近一年来的首次反歼战.趁着夜色的掩护,我方人马已经
悄悄摸出城门,往秦营进发.只待凌晨时分关前一支引信燃起,则偷袭正式开始.
第二批兵力也准备就绪,人人身负大囊,其内是满满当当的八角棱刺.陈将军大手一挥,悄无声息的,这些人也摸出城去.他
们要伏在三里外的近道旁边以便接应大约会在天亮前归来的偷袭人马.
不时肖达玉含笑归来,慢慢踱到我身边,挨坐在一侧的茶位前,自信满满.见他这副神态,心内大定,重头戏由他带唱.那是
隐在城门外不足一里处的三万精兵,从之前待命的五万人中再次挑选而来.自然是整日操练阵法的,虽不足半月,但据说已
经配合默契,这次夜袭的主要目的也在这里,检阅操练成果.
“能行吗?”陈将军还是不大放心,再一遍确认的问“虽然是大师出手,但那些将士也才演习了不过半月有余,况且具体能
引来多少追兵尚是未知之数,这万一......”
不待他说完,肖达玉便轻抬眼睑斜斜扫了一眼,见陈将军立时禁声,这才缓缓抬手将面前茶杯拿过,却不喝,只是拿来捂着
刚才还示范着大旗的双手,静静的目视前方.
陈将军这个人是个很服人的人,若换做别人在他面前做出这番姿态,怕是早就拍着案子骂娘了.但他此时没有,也不会有那
个想法,对于四灵他是打心眼里服气的.早在很久前我就发现了他这个毛病,呃,不能说是毛病吧,应该还算是优点.这个忧
点很好,我没打算要纠正.
只见陈将军这会子正带着他这一良好习惯,目带企盼的望向肖达玉,定定望向肖达玉,虽未再说话,但那眼神中已经包含所
有言语,就是想要一个让人安心的答案.
不由好笑,偏过头,真怕再看下去会笑喷我这杯才满上的香茶.
许是被看的很不舒服,没一会,肖达玉的声音浅浅传来“安啦”咦?他学我“虽说那些将士在我手里才被玩了不足半月,但
我相信只要所来人数不超十万,定能让他有来无回”
玩?你确定只是玩?那为什么头几日都有人被生生累晕过去?当然这个时候我不会傻到问出这样的问题.得帮着他给陈将军
吃定心丸才是“是这个理,肖上人的实力您老还不相信?再说了,统共来来回回就练了那一个阵法,半个月已经足够了.”
陈将军这才安心似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要知道,自从被海军那边又抽走近三十万人后,我这人手可就吃紧
的很.现在都恨不得一个人发三把刀了,也怨不得我小心,实在是损失不起啊”
肖达玉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没听到陈将军满嘴的推心置腹,站起身来,用右手按了按额角,说道“这几日跑乏了,
你们盯着就行,要是赢了便莫来吵我,叫我安心休息一回.要是输了,哼哼,就让陈仪那小子提头来见我吧”说完扔下我跟
陈将军,独独儿走出箭楼.看样子是要去睡觉了,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还要顺手拎走杯子啊.
话说任陈仪为神机营统领的事是由李漠临走的时候提出的,他带我的手信去联络蝶影楼老楼主去了,倒不是别人做不了,
而是闲着的都不够熟,够熟的又都有任务,只得他这总斥候亲自前去.一来够分量,二来也够诚意,三来么,自是有什么现成
的情报也好讨个人情顺手带回.
临走前那是特特儿跑来我房里提这陈仪的事,我就奇怪了,为什么陈老将军不来说,倒是你这外人插上了手.李漠从不多
话,也不多表情,那夜我却一次见识了个够.先是拍着案子大骂陈老将军固执,怕人说他托关系走后门,生生压着自己儿子
不给出头,小小一个兵营文书就想让人混一辈子?然后,坐下来语重心长的同我讲那陈仪的种种好处,知道的是在替人家
谋职位,不知道的还当李漠在给我牵红线,介绍因缘呢.临了怕我不够重视还抬出那时的身份郑重说道“锦儿,你二伯我基
本上没求过你什么事,这回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让他试试吧,成吗?”
成吗?你居然好意思问我成吗?都说到这份上了,我那个‘不’字要如何出口。
说实话,刚开始我是不对陈仪抱多大希望的,必竟初见他时的懦弱给我留下了太深太深的印象,这是要带兵打仗,而不是扮
酒过家家,不行还可以推倒重来.往往战事一起,统领的每个小小决定都有关将士生死,我不认为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他能起
到脱胎换骨的变化,即便李漠再三跟我说真是这样.
所以一起上去的还有另外两个人,都各有过人之处,三万人手各带一万,真正的统领人选要一月后才能见分晓.
谁想前天肖达玉来找我,说神机营的统领人选他定好了,要我在大会上给正下名份.我道“这说好的一个月时间还没到呢,
谁啊,能让你这么侧目相看”
“陈仪”
这场仗不止是神机营在递交这半月的操练成绩,也是他陈仪在给我出示有真本事的证据.我知,他知,肖达玉知,恐怕连眼
前这位从未对其提起过的陈将军也是知道的吧.
陈将军依旧紧张的注意倾听城下更鼓声,极力想隐藏对这个唯一的儿子的担忧,但他不说我也想得到那是怎样复杂的心情
.一方面高兴于儿子终于等到出头机会,一方面又哀叹与自己相同的沙场命运.其实李漠说错了,陈将军的固执不在于怕人
说他为亲子谋算出路,他是固执的不想让儿子走上这条伴君如伴虎的老路啊.
第八十八章 茶上茶上好茶
说不上为什么一下子我就想了这么多,或许是感概于城下正掩伏于草丛中陈仪的多舛命运,抑或者是怜悯眼前端坐着的
陈将军那刚毅面庞上的层层褶皱。。。手中茶水一抖,半分微温轻轻灼上指尖。不,我不会承认的,我不会承认是因为
少了人在耳边一遍遍温存,也不会承认现在已经没了爱可供我思念、回味。宁可相信是少了之前寸步不离的依依,寸步
不离且无微不至到让我无法思考的依依。
依依,依依,想到他不由心中一痛。
放下杯,走出箭楼,沉重着一步步到达跺口。风很大,却扫不去心中烦忧,极力找寻天上那一轮本应存在的明月,却被
乌云尽蔽,不得一丝踪迹。
耳边有岗哨担忧的询问,不想说话,只摆摆手让他退下,便无声,便致远,便似天地间只剩我一人。
依依你还好么?剥去了我的外衣的你还好么?前日里同时收到由皇城传来的书信两封,一封来自阮妙仙她们兄妹三人,
一封来自晓晓,第二封本不想看的,却见上书依依两字,不得不接下来。
不一样的语气,一样内容,无非是说些凡事尽如我意之类。四灵我只留了以布阵出名的肖达玉,其余三人皆去助应才起
步的海军。交由他们三人,本也没什么好不放心,这临行前叮嘱定要传回的信也是为了牵一缕联系,好让他们时时记得
即使不用对周负责,也要对我负责。
却都提到依依,从自我现身边关,那边依依就算完成了他的使命。晓晓不许他来我处,只封了个御前传话的职位,官位
很高,算是对天下宣告其作为完全经由晓晓授意,是我行走民间的皇宫替身。
只有我明白晓晓其中用意,他是变相软禁了依依的自由身。御前传话,光看字面意思就已经能想到依依处境,那是要时
时听命,寸步不离的活计。就像之前对我一样,只不过这次却不一定是自愿。
想了很久也想不通晓晓这么做的用意,他就那么笃定我离了依依不行?难不成以为扣着依依我就会回去皇宫?回去他身
边?但却不得不承认其作为的毒辣,依依对我来说就像是家人,谁能看着家人身陷囫囵而不闻不问?我是担心的,担心
他对依依下手,别怪我有这个想法,或许从前的他不会这么做,可经由这许久,真不知他变成什么样子。
头顶一瞬明亮,是引信被人点起,夜袭开始的信号。
身后气息霎时凝固,稍稍回头,瞄到陈将军一领衣角。被风张扬着四散开来,如我的一般。
“在担心?”
“嗯,那孩子太要强了,打小就这样,像极了他的母亲”
不再隐藏,夜色很好的掩住他眼中神色。
那是一种祁愿,早在信烟燃起那一刻之前就已蔓延.突然之间我非常非常想陈仪能在这次交战中给我一份惊喜,推翻那些
深植心底的看法,让我有理由为爱他的人而爱他.或许成年之前他是不幸的,但现在,此时此刻他的人生是充满了关怀与希
望的,不可辜负的爱已经将他环绕,相信不远的将来,他的人生将是一片美好。
风渐渐有小下来的趋势,天边那粒启明星在云间若隐若现。都在等待,大地一片安静,连再普通不过的鸡鸣犬吠也这一段
时光中消声匿迹.我知道城里的百姓都没睡,经过昨夜的异动,只消稍动心思便会明白今日是怎么一场动荡。也知道他
们给了我多少信任,在现身的这些日子,街市恢复,生意重张,连那些早先搬走的或打包好行礼依然观望的,都安下心
来,继续生活在了这片养育过他们的土地之上。
夜还是黑,却不再浓稠,显然是有着什么想挣出黎明。紧张的,期待的,不安的。
忽然,脚下有了一丝抖动,越来越急,越来越明显。回头,我从陈将军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欣喜,这个点子掐的正好。
马蹄声像是报喜的使者,急促着,张扬着,却一点也不显杂乱。三长两短鸣哨响起,伴着将近城门的马蹄,像是归家的
叩门。吱呀,城门大开,我们的英雄平安归来了。
长长的队伍急速从脚下穿过,与出去时并无多太大差别。好样的,占了便宜就走,他们并没有被小小的胜利所诱惑。
不时,带队的副将一路奔跑而来,站定后喘着气,炯炯的目光里有掩也掩不住的得意。
我抬手压下他马上就要冲口而出的捷报“好了,先到一旁休息下,让大家看看你们真正的功劳在哪里”
那副将点点头,大步走进箭楼,也不管位子上是谁搁凉了的茶水,大口牛饮。好汉子,让我也有了种畅快淋漓的感同身
受。
又是一丝地动,比刚才来的激烈,震撼,还有着不容忽视的愤怒。好像不太对,这人数......“陈将军你怎么看”
陈将军紧握双挙,那双眼似要穿过黑夜,生生将多出来的人撕成碎片,咬牙道“绝对不止十万”不止十万?不得不说秦
也不是光仗着人数来长期压制这边优良战术的,光这短时间内就能调集十数万追兵的手段,就已大大超出我预料“不行
,我要亲自带人上一场,过了十万,小仪的阵法就困不住他们了”
“等等”我头疼的道“先看看再说,不是还有以防万一的箭阵吗?”
陈将军愣了一下,显然是忘记了那夹在工兵与神机营之间可用可不用的箭阵。不过也只是一愣,缓过神来就不容我再阻
挠的说“那我去点些兵士,最坏的打算还是要做的”
点点头只好让他过去,硬拉他在这里只会瞎紧张,瞎担心,害我也无法静下心来。
一阵凄厉的马嘶人喊唤我立即转回头去,天已经不再那么黑了,却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夹风而来的慌乱能告诉我战
场上出现了什么样的惨景。
八角棱刺不是白背的,此时定然已经成功的插在了秦军追兵那可怜的马蹄上,或许还有被甩下来的士兵身上。只这一下
,就可以让他们放缓愤怒的脚步,扫吧,绕吧,只等天一亮,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修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