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老 上——不睡城的孩子
不睡城的孩子  发于:2011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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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身体浸入幽香的水里,疏影有些怅惘。在这温泉水里,只有站起来垫着脚才能将头完全伸出水面。

手臂,腰,腹都这么小,怎么拿弓、支箭、

手继续下摸,他一阵眩晕。连这个都变这么小,像只发泡的金针菇。

想到这里,他靠着池子边缘,滑进水里,只露出眼睛,从嘴里吐着泡泡。

遇见玄廷的时候是五岁。现在是六岁的模样,大人还记得自己么?还认识自己么?

也许不会吧。玄廷如此出色而冷漠,怎么会记得如此普通卑微的自己。

可是,可是无论怎样,只要能在他身边就好。

“你自己在这里呆着。我们晚上回来。”落白对他说。面前的这个男孩,洗干净之后,穿上自己给他选的浅堇色衣服,看起来极其干净而可爱。落白不放心,又额外谨慎的补充,“不可以乱跑。”

“大人要去哪里呢?”疏影问。

“不要多嘴。”落白说,“这是规矩。”

疏影点点头,站在门口,从门里往外看去,挥挥手,“早点回来哦。”

锁寒阁里没有一个仆从。其实只需落白一人就可以把偌大的锁寒阁打理十分整洁。疏影沿着大门开始,锁寒阁大大小小无数个房间。这些房间一律都没有任何装饰物,并且每一间都极为洁净。

大人为什么不住在昔宿的皇宫里呢?

锁寒阁里没有一样可以用来消遣的东西。疏影无聊的坐在一间没有任何家具的房间正中的地上,揣测着落白是什么妖。

淡淡的一张脸,让人轻易忽略他本身清秀的五官,一色白的身体。落白一定是写字的纸变的妖。疏影这样对自己说。

“落白是镜妖。”

一个声音传来,疏影四下看了看,没有人。

“我在这里。”那个声音又说。

疏影惊恐的一把抽出放在剑架上的剑,胡乱的挥动,说,“你是人是鬼,你出来,我不怕你,你出来!”

随后一个声音痛苦的说,“不要挥了,快放我下来。头都晕了。”

疏影狐疑的问,“你,你在哪里?”

声音说,“我在你手上。”

疏影盘腿坐在地上,对着地上的剑说话。

“你是剑妖?”这个世界真是,什么妖都有。

“不,我是剑的守护神,”声音说,“每一把好剑都有一个守护神。”

“你是好剑么?”疏影问。

“……”问得真露骨。剑自豪的说,“当然是。”

“那为什么大人不带着你呢?”

剑一瞬间语塞,然后说,“我妖力太强,伤人时根本无法停止,有无数人想要夺走我,但是每次都在握紧我时被我的妖力操控,走火入魔。如今只有玄廷殿下可以轻松驾驭我,我也愿意跟着他。但是他很少用我。”

疏影生气的说,“那你怎么不控制好你的妖力?”

“啊?控制妖力不在我的能力之内,而且,哪一把剑会控制自己的妖力。”剑神有些哭笑不得。

“剑神,你可以出来么?出来陪我玩会儿。”疏影问。

“我也想出来透透气,但是没有主人的同意,是不可以出来的。”

疏影瘪瘪嘴,将剑用两手托起来,放回剑架上。“那好吧,下次又来找你玩。”

剑神突然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疏影说,“推门就进来了啊?真奇怪。”说完又推门,大摇大摆走出去,关上门。

剑神在剑架上轻轻动了一下。

这个房间落白明明布下了结界。

而且,方才,他竟然举起了这只世间仅有的魔剑,随心所欲的挥动。尽管没有操控剑力的能力,却也没有被剑所操控。

落白回来,牵着一只白色独角兽,身形俊美,看起来极有灵性。这是今天特意找来给疏影用的。长途劳苦,怕疏影的人类身体吃不消。

“疏影,疏影。”落白喊着。没有回答。落白刚伸手去推疏影房间的门,玄廷阻止了他。

“已经睡了。”玄廷说。

“是,大人。明天再给他看么?”

玄廷说,“你去休息吧。”

落白点点头,牵起独角兽离开了。其间回头,看见玄廷推开那间房门。

男孩已经熟睡。在月色下,长长的睫毛像一只小手,拍在脸颊上。不知疏影梦到了什么,神情甜美。

玄廷看了看,关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疏影早早醒来,洗漱好跑出房间。(玄廷大人有高度的洁癖,从前疏影不这样爱干净。)看到落白在门口,手里牵了匹白色骏马。

“落白,好漂亮的马儿。”疏影跑过去,轻轻摸了摸马的脖子,马轻轻晃了晃身体。

马头顶形状姣好的独角,顿时进入疏影的瞳仁。疏影的眼神亮了起来。

“啊啊~落白,这是传说中的独角兽!你到那里找来的?”疏影双手挂在落白手臂上跳着。

落白说,“这是给你的。”

疏影跳起来吧唧在落白脸上亲了一口,“真的吗?谢谢落白。”

落白被他闹的不停晃动。他说,“这是大人找来的,你要谢谢大人。”

这时玄廷刚穿好衣服走出来。疏影看见他,想起刚才在落白脸颊上的一吻,以及疏影说的“谢谢大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喊了声“大人”,随即跑出门去。

落白走在前面,牵着独角兽。疏影坐在独角兽背上,双手擒住它的脖子,路不平坦,疏影因上下颠簸而昏昏欲睡。

忽然独角兽一个趔趄停了下来,疏影被剧烈震动了几下,从马背上缓缓滑了下来,坐到地上,不知情况而朦胧迷茫的看着落白。

此时一个衣着赤色衣,衣上绣有大朵樱,发饰繁复的女子,掌着手中的红脚羽扇挡在路前。

看起来是在普通不过的人类女子,也许算是少有的倾国姿色,但却有一种让疏影感到压抑不已的邪媚之气 “不要挡了大人的路。”落白说。

然而她并不理睬落白,径自对玄廷说,“玄廷大人,听说你会经过这条路前往觉毓城,我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玄廷冷冷看她,等待她的下文。她顿了顿,接着说,“大人,你想要的,我想我可以帮你。”

还未等她作剩余陈述,三人已从她身旁继续默然经过。

“大人,你一定会需要我的力量的。”

这个声音追上三人。玄廷并不作任何答复。落白说,“大人,这人类如此狂妄,阻挡大人去路,为何不杀了她。

玄廷淡淡一句,“她不是人类。” 彻底打乱了落白和疏影原本平静的表情。

不是人类,竟全是人类的模样!

“落白,我们这是去哪儿?”

落白将独角兽兄口的铁环紧握在手里,牵着和疏影行在街市上。觉毓城不乏人类和妖,但从未见又妖与人类通行,还外带一只罕见零灵兽的,所以这样的搭配在街市上还是颇为引人注目。

“我带你四处走走。”

疏影坐在马儿上,圈住马儿的脖子,四下里看着。看到一样东西,他俯下身去,拉了拉落白手中擒住的铁环。

“怎么了疏影?”落白抬起头。

“嗯,那个。”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是一个举着糖葫芦稻草柄的老头子。

“想吃么?”

疏影点点头。落白走过去,交给小贩几个铜子,取下一根,将糖葫芦交给疏影。

满意的舔着糖葫芦上的红色糖衣,他突然俯身,问,“落白你要吃么?”

落白看着糖衣鲜艳的红色,摇摇头,说,“会好吃么。”

疏影张大鲜红的嘴唇往糖葫芦上咬了一大口作为回答。

“玄廷大人平时都吃什么呢?吃生的带血的动物么?”疏影突然问。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优雅的玄廷大人双手抱着一只血流汨汨的大狗熊血淋淋的咬着,落白有些眩晕。他说,“大人平时都在桌上吃东西。大人有高贵的血统,吃东西都很优雅。”

疏影咯咯笑了,心中长长舒了口气很多年前那句“我不吃人类的食物”一直让他浮想联翩耿耿于怀。但是,即使大人真的是那样吃东西的,疏影待他的心也依旧不会有任何一丝的变化。

远处有一座平缓的山。靠近山起,屋舍渐渐俨然起来。

山底有一座尼姑庵,不大,稀稀落落几间祠堂,几尊较为主要的佛主。尼姑不过十来个。

还未走近,疏影突然说,落白,我们不走那边。

“我们要到山顶的老棫树下等大人。”

“不,我不走那间祠堂过。”疏影倔强的扭着独角兽的脖子,扭的过紧,独角兽伸起前蹄挣扎。为什么不想走那里,疏影当时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那里似乎有一股巨大力量,让他五脏六腑翻腾起来。

铁环从落白手中脱开。落白刚伸手去捉铁环,独角兽突然受惊般疯狂向前冲过去。

疏影惊恐的死死圈紧它的脖子,这样一来,独角兽不能呼吸,更为疯狂的四处乱窜。在那间祠堂门口突然将身体往祠堂栅栏上撞去。

落白暗用妖力,以常人基本无法看见的镜中幻影去追赶独角兽,在接近祠堂时突然被阻隔在某种东西上,进而被反弹回去。

因为镜中幻影的速度极快,反弹的力度也大到非常。他撞在一间房屋上,撞破了两层石墙,顿时剧烈疼痛贯穿全身。

那样一间祠堂到底有什么,竟然布下了隔妖结界。

他一口血喷出来,扶起胸口站起来,又跌坐下去。“疏影……”他突然想起被独角兽撞到栅栏上的疏影,又忍痛站起来,扶着墙走出去。

“疏影……”他喊不出声来,眼前的走过的小贩,摊铺和街边的房屋渐渐模糊暗淡。

走到街心,最后摇晃几下晕厥过去。

疏影被独角兽一撞,撞到祠堂的栅栏上,滚进祠堂里。

他站起来,右背上的骨头一震麻木。独角兽一阵风跑进了山顶的林子里,疏影趴在栅栏上,伸出双手,无望的喊着。

随后又反应过来,应该去追独角兽的。如果丢了……那家伙一定很贵,自己是赔不起的。

刚刚跑出祠堂的大门,突然一只手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到半空,扔进祠堂的一间开着纸糊扇门的房间里,关上门。

疏影捶了捶门,听见“咔嚓”一声,门被锁上了。

七.大人,一定会来救我

【 疏影一次骑独角兽骑高兴了,不注意骑进深林里。被低树枝挂住,摔掉两颗牙。

回去之后,玄廷看见他满嘴是血,说话漏风,问:你的牙齿掉了?

疏影说:大人,没有掉。

说完从胸前的人字形里的口袋掏出两颗牙齿来。 】

这纸糊门破玩意儿,看我撕了你把木头架子给你拆了,想关我。疏影这样想着,食指蘸了蘸口水,往纸糊门上戳去。

“小家伙,别费力气了。那是天蚕丝织成的。”

又一只手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提到屋角坐下。疏影抱起膝盖,看见屋子里原来还有七八个人。一个着黑色衣服的女子躺在屋舍正中,盖了一个棉料被子,几个尼姑围着她盘坐着,嘴里念着繁复的经文。

疏影听得昏昏欲睡。他问身旁的尼姑,“没有我的事,就放我走吧。”

尼姑捻了捻念珠,珠子在疏影眼前明晃晃的刺他眼疼。那股巨大的让人作呕的压迫力从尼姑身前的公主身上传来。

“嘘——”尼姑对他竖起食指,“公主大人方才圆寂。”

竟然将死人摆在屋里!疏影侧头看了一眼。公主的气色尚且红润如常,只是没有了丝毫活人的气息。

“可是,可是我在这里做什么?”他提高声音问道。

几个姑子自顾自做着法事,绕着地上躺着穿黑色丧衣的女子跳起奇异的舞蹈。疏影看着奇怪,倒也觉得十分有趣好笑,自己在墙脚也学着样子跳起来。

只在突然之间,地上的人将手抬起来,在空中轻轻一挥。

“行了师太,你们……就出去吧。将方才我吩咐的这男孩留在屋里。”

几个尼姑轻轻朝地上一躬,欠身出去锁上了门。

留下疏影死命往墙脚里缩身,恨不得将自己嵌入墙里,离这地上的妖孽越远越好。

“小家伙,过来吧。”声音轻缓柔和。

疏影脸上的五官快扭曲到了一起。这公主,不是明明都已经停止呼吸了么?

“过来吧。我不是鬼。”女子渐渐扶着坐了起来。

“不是鬼,不是鬼你就是冤魂……你不许过来,不许靠近我,再过来我就撞墙。”疏影对着她胡乱挥动拳头。

女子一只手制住他的拳头,在他面前坐下来。疏影这才看清了她的脸。除开阴晦的服装,脸颊与发色同今日挡了大人去路的女子无出二致。

“你……”疏影有些不解了。

“我让人留你在这里,是有事情要问你。”女子说。

若是要打探与大人妖力有关的秘密,疏影是概不清楚。所以他说,你问吧。

女子低下眉头,说,“大人可有妻室。?”

疏影心里一动,一时之间竟没有回过神来。

女子见他不答,急急的说,“我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不知大人心意如何。今日见到大人,大人并不理睬。只是多年之前情结未了。我本是将军的女儿,多年以前遭遇战乱,旁边的若原国想要夺下我们的城池,因为他们的军队强大,一时之间父亲手下的军队竟被杀的所剩无几。当时父亲让我躲在城楼上的钟楼阁子里,父亲就通过那敲钟的缝隙观察若原军队的变化。在父亲心急如焚想要跳下钟楼以示对国家衷心的时候。大人就来了。”

她似乎是想要找人诉说,却并未意识到疏影只是孩子。

“那时我看见父亲脸上又讶异到震撼继而欣喜的神情,我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当我站到钟楼空隙的窗边时,我看见大人只身一人将若原两万人大军在瞬间变的只剩下肉泥。我以为大人是天上的神人,下来救我、父亲和全城百姓于危难。”

“后来父亲因为害霍乱死了,我就进了这紫云庵做半个带发修行的僧人。六十几年过去,前几天我本该圆寂,但是突然听闻大人会路经觉毓城,心中有不甘。所以借用了某种方法,得以延续生命。”女子侧过头来,落落的阳光下那张脸却覆上一阵阴霾,“我对大人是一见倾心,只是不知大人意思如何。如果大人愿意……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保住自己的生命,去追随大人。”

可是,我又不能传达你的意思。疏影暗自想。

女子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笑笑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是大人和哪位女子所生,只是那女子是人类,早已不在人世对么。不然你怎会通过这庵堂边的缨妖界?”

疏影辩解,“不是这样。”

“你若能帮我,”不知是否是错觉,疏影觉得她的声音渐渐变得邪恶而且渐渐近似一个男子,女子说,“我可以看出来,你知道的并不仅限一个小孩所知,所以我将这一切告诉你。”

疏影冷冷看着她说,“你猜测够了么。”

女子一愣。“我早布下这个结界,就是为将你引进来而阻隔与你同行的那个没有颜色的妖。不想你竟然这样不明白。大人想要什么,你始终不愿告诉我么?你不告诉我也行。这世间男人所喜欢的不过是天下、美色、金钱。我都可以帮他得到,也不需你费唇舌。总之你已经在我手下。怎样处置你,也由不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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