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下】————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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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的话音,湮进了一声闷哼。
「……你非要这么突然?」咬牙,咬牙。
「不是你说没关系嘛。」初次担任此类角色的主人确实无辜。
「下次我也这样待你试试?」
「好好,对不起,那我温柔一点……」
浴池中,水纹悠悠荡漾,漾出另一种动人的声音。
肩头,后颈,一下又一下的吻。他是真的很温柔,温柔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实在舍不得让这个人受到半丝苦楚。上回那般的痛苦,他一个人受过那一次就够了。
想到对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心头仍禁不住涌满暖流,收臂更紧地拥他进怀。不放手,再也不想放手了……
体温是冰凉的,有什么关系?只要心跳是真实的,这就足够。
蒸气弥漫的房间中,空气里的热度开始无止尽般地上升。窗外的寒冷,再也挤不进这个只有两人生存的温暖世界。
(没想到,我竟然会主动抱你。说不定,我已经爱上你了,就从你全身心接纳我的那刻,更或是,从你对我坦诚一切的那天起……那么,你呢?)
……
「克劳狄。」文森特一反常态靠地在身旁人胸口,可见受过伤的身体到底较易疲累,尤其是在那样的激情过后。
「啊哈?」克劳狄也累了,打着呵欠慵懒应声。
「如果你离开我,也许我会控制不住自己,亲手杀了你。」已带着倦意的声音里,却仍是不输往常的霸道与强硬。
「喔……如果是你离开我呢?」
「除非我死。」
「真的?」
「嗯。」
「……」
(有你这一句,我想,我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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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过后,日头现出端倪,大地重放初晴。
原来那场雪,就是为了战争而舞,再为了战争而陨。
小小的皮提乌斯城外,人山人海簇拥而排,原本人数就不算太多,现在几乎已是全员聚齐,都是为给保护了皮提乌斯及其人民的两帝与军团送行。
队伍最前方悬挂帷幔的马车中,克劳狄掀开窗帘,望着随队伍远走却迟迟不肯散去的人们。他们还在向军队用力招手,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如同这清爽阳光般的微笑。军团的战士们也在边向他们挥手,边慢慢远离。
再一次的,他用自己的力量保卫了罗马,和隶属罗马的人民。
看着他们喜悦的笑容,这种成就涨满胸腔的感觉,远非任何一次胜仗游行能够比拟。
部队依旧前行,那城外满拥的人群也渐渐变成细细的黑线,直到再也看不见。
克劳狄放下车帘,视线投向始终坐在马车另一边,手撑下颚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山景的文森特。
此时两人所乘马车,也是城中平民听闻恺撒受伤的消息后自发献来。而他,似乎也沾了恺撒一点小光。
「怎么看也不看送行的人?他们有很多人都是为了送你来的。」克劳狄脚踢踢他。
文森特这才正眼瞧过去,表情还是意兴缺缺:「人群的拥护嘛,在竞技场已经看腻味了。」
「那不一样。竞技场的欢呼是因为你杀了人,而这里的是因为你保护了他们。意义就大不相同。」
「都一样。」不知是不是睡眠不足,文森特揉揉有些酸涩的眼,淡淡道,「我要保护的人只有你。」
想再与他辩两句,但他说出这样的话,克劳狄反倒没了立场,于是转换话题:「提摩西呢?」
「应该和车外的指挥官们一起。」
「他怎么会来?」
文森特瞟他一眼,仿佛他问了个多愚蠢的问题。
「这是占领罗马后我们第一次共同出征,他那么喜欢凑热闹,能不吵着跟过来吗?」
克劳狄想想也对。r
可能看惯了对方佩戴眼罩的模样,现在遮挡物一被取下,原本停在他右眼上的雄鹰仿佛不翼而飞,克劳狄居然有点不习惯。他不禁更仔细盯着看,像在审视,究竟是这副模样顺眼,还是之前那带着残缺的美感更赏心悦目。
感受到他的注视,且不论他在想什么,文森特索性扭曲他的意思,起身坐到他旁边,嘴唇贴上他耳窝暧昧轻喃:「看入迷了?何必着急,以后的时间要多少有多少。」
克劳狄身体一僵,被他口中热气吹过的耳际边缘顿时像火烧。
「少自恋。」违心反驳。
「说谎……」
这呢喃不清的两个字,却几乎没了声音,只有一阵阵的气息,扑入耳膜,溜进对方体内四处流窜。
恍惚间,文森特的手已探入他袍内,缓缓向下,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柔软部位。
克劳狄蓦地一惊,连忙按住他的手,低斥道:「别乱来。外面都是人。」
「只有将领。」文森特坏笑,「大部队都远远在后。」
「将领就不是人?」
「他们敢来?」
文森特才不理会,握住对方的手心已开始玩捏起来。克劳狄不禁倒抽一口凉气,想要怒责,却又得顾忌车外驭马跟随的二十余位将领。
正气得浑身气血倒流,忽又想起,这与昨晚的情形似乎不太一致。
牙关一咬,赌气般伸手而去,按在了对方业已微露生气之处。
(野兽!)
克劳狄竖起剑眉,不服输地瞪着眼前笑得越发邪恶的人。果然,那妖魔的洞穴一旦再度成双,便又施放出成倍的蛊惑力量。
「喔?已经知道了我想要你怎么做?」虽然明知他是负气而为,文森特还是觉得极其有趣,咬着耳朵细语。
「少啰嗦。」他忿忿低咒。
虽说是为了争一口气,不过,身体显然自有它的想法。
……
「大人!伊瓦大人!」
两声突兀的大叫传来,提摩西仿佛从天而降般出现,掀开车上围帘,才刚踏进一脚便停住,小嘴因过度惊愕而张成O型。
恁车中两人再冷静再见多识广,这一时半刻居然也做不出任何响应,只直直地望着平空出现的提摩西,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双眼睛互瞪数秒,又听提摩西一声大叫,捂着眼跳出马车。这时波鲁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怎么了?」
「眼睛进沙子了,什么都看不到!」他稚嫩的嗓音格外楚楚可怜,想来也凭他一身『本事』,博得了这些军人的不小同情与好感。
「到我这来,我帮你看看。」果然,波鲁立刻招架不住,把他招了过去。
车外再次恢复了寻常的安静,只剩马蹄声与车辘转动声。
车里,两人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低笑起来。
「看来,我确实捡到一个令人吃惊的小鬼。」文森特感叹。
「嗯。但愿波鲁他们吃得消。」克劳狄表示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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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在克劳狄出征皮提乌斯后两天文森特也领兵前往时,艾伦还心存疑虑,那么在看见两人共同凯旋归来时,他便再也无需多虑。
归来当天,两帝并肩立在车前,身后尾随壮观大军。为罗马赢得胜利的军人们,列队在人群的欢呼声中穿行,浩浩荡荡穿过广场,通过纪念胜利之拱门——凯旋门。其所传递的信息就是:罗马是不可战胜的。
艾伦能看懂好友的眼神,当他看见克劳狄与文森特一齐,向城内翘首等待的人们挥手示意时,那光芒四射的傲世神采,他知道,克劳狄已不止征服了罗马,也征服了他想要的一切。
反过来,文森特同样如是。
艾伦由衷感到欣慰。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
两帝亲征大败哥特人,又是以少胜多,的确为罗马国内一件大事。
与此同时,克劳狄也接到来自瑞恩的信件,其军团在马其顿地区讨伐萨尔马提亚人的战役已告大捷,不久就将班师回城。
原来不止祸事会接踵而至,好事也会成双来临。
动荡多年的罗马根基,终于真正得以巩固。
同一时间,两位皇帝亲征大扬国威的事迹,不止沸腾于国内及隶属的希腊、埃及、小亚细亚等,更传达到远方的不列颠、高卢,还有另一强大帝国——波斯。四座震惊。
曾短暂沉睡的雄狮,已被再度唤醒。长久以来想要制服雄狮的人们,是会仰望它的崛起,还是会冒险向它前进?
风,沙,山,云,静静观望,随时等候着,为其见证。

计中计
回到罗马当晚,两位皇帝各自在寝宫睡了一顿许久不曾享受的好眠。第二日周行会议时,恺撒却没有出现,直到白天结束他也始终不曾露面,只托侍卫带信说他身体不适,不便前来。
克劳狄不禁疑惑与忧虑重重。傍晚时他来到恺撒殿前,询问殿外侍女恺撒的情况。侍女们告诉他,昨晚回来后有大批官员送来鲜花礼品,因为实在太多,她们已都送去宫廷储藏室。今早又有人送来几篮波斯菊,因为实在好看,她们便乘着恺撒熟睡之际放进房中,希望恺撒醒来时,见到这美丽的花朵能帝心大悦。
谁料恺撒醒来一见房中的鲜花竟勃然大怒,喝令下人将这几篮波斯菊统统扔进花园,然后就卧床不起,直到现在还未曾出过房门。
几位侍女战战兢兢说着,露出乞求的目光,冀望皇帝能带她们向恺撒求情,不要怪罪。
克劳狄安抚她们道:「你们是一片好心,恺撒不会这么不通人情。他大概只是身体不适,脾气大了些。」
侍女们这才放心,连忙推门请克劳狄进屋,随后又将房门关上,生怕有人来打扰。
其实克劳狄也满腹狐疑,不明白为何文森特要与几篮鲜花过不去。他来到纱幕高悬的大床前,只见文森特果然还裹着被褥趴在床里,长发遮住脸庞,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睡着。
克劳狄上前,脱掉靴子,踩踩被褥隆起的部位:「喂,死了吗?」
没有动静,真如死人一般。
「别装死。起来。」他更用力踩踩。
原本纹丝不动的人突地坐了起来,搂住他的腰向床中一倒。克劳狄骤遭突袭,猝不及防,顺着对方力势便栽进床里,身上则牢牢压着满脸邪气的恺撒。
「喔,还没死啊?」他也懒得计较,凉飕飕地问。
「暂时死不了。」文森特坏笑,眼里流动着狡猾的光,不过脸色确实不佳。
「怎么不去会议?」克劳狄挑眉。
「全身无力,气短,不行了。」文森特哀哀戚戚说着,鼻尖在对方胸口来回磨蹭。
「少来。」克劳狄冷哼,想到侍女们方才说起的事,疑惑地问,「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不是说了吗?浑身都不舒服。」文森特目露不快,的确不像说谎。
「为什么?」他的伤势明明已痊愈了才对。
「不知哪个蠢货给我送来几篮波斯菊。」沉闷的嗓音竟似有些咬牙切齿。
「哦?」克劳狄稍稍有点明白过来,「你对花敏感?」
「只是波斯菊。」
「毛病真多。」克劳狄轻撇嘴角,「这也是你们一族的弱点吗?」
「不是。是我个人原因。」文森特也无可奈何。
「真是怪人。」克劳狄有趣地笑了起来,但很快就敛去,换上一副为难的神情。他轻咳两声,低低地说,「刚才在会议上,元老官员们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什么?」文森特从他胸前抬起头,询问地看去。
克劳狄的眉心动了动,其实不太愿提及,但牵涉到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是向他明言比较妥当。
「他们说,罗马当前局势已经稳定,接下来应该考虑自身的事。」
文森特微掀眉翼,眼中泛起一丝奇异,但仍静静等他说下去。
克劳狄长叹一口气:「他们说,我应该为自己找一名皇后。至少,也该有几个妃子。」
「那你觉得?」文森特的表现不惊不愠。
克劳狄看着他,从他平静的脸上发觉不到情绪,困扰地抿了抿唇,终是摇头。
「为什么不要?」文森特问。
克劳狄有些生恼,用力瞪住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觉得可以理解,那么我和你不同。我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个,别的谁也不要。」
对于他的动气,文森特却愉悦地轻笑起来。他所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他撑起身,嘴唇贴上对方额心,柔声道:「既然如此,那就不要理会他们。」
克劳狄怔了怔,方才的严峻神色已不复在,却更加沉重。
「相信不久后他们也会对你提出同样的建议。虽然决定权在我们,可现在我们身份不同,有太多人在注意,这样下去恐怕……」
「何必顾忌那么多?」文森特不屑扬眉,「他们也不过是想把女儿嫁进帝王家,借此攀定势力。」
「我也知道。」克劳狄无奈地瞥着他,「但如果一直拒绝,似乎有些奇怪。」
文森特沉默片刻,忽然慎重地问:「你想让你的后代继承罗马吗?」
克劳狄摇头:「历来世袭的帝王多半会腐毁罗马。如果真要找人继承,我会另行敲定有真实才干的人选。」
「好。」文森特点点头,正声说,「那么,你就先听从他们的意见。」
「什么?」克劳狄仿遭雷击,满脸震惊。
「不要惊讶。」文森特慢慢解释,「你告诉他们,你会每周在皇宫大殿举办一次晚宴,届时让各位妃子候选人前来赴宴,若你有中意的姑娘,自然水到渠成。但你也知道那绝不可能。所以,你只要明确表态,没有合适人选。这样循环往复,时间一长,他们的积极性自然就会消退。」
克劳狄的脸色渐渐沉下,迟疑地说:「这样妥当吗?」
「当然。」文森特勾起嘴角,「除非你把持不住。」
克劳狄冷哼,又反复思忖一阵,确实面临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境地,只有这种缓兵之计可行。
反正,就如文森特所说,他绝不会再中意任何一位女子。
一颗心,住一个人就够了。
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抚着文森特露在亵衣外的胸膛,难解地低声说:「我最精通的就是战斗。而你,不论战斗还是政事琐事,甚至连医术都了解精深。有时我在想,究竟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又有什么是你所害怕的?」
这确实不是一个讨喜的问题。
但文森特并未显露不悦,他蹙起眉细忖一番,牵住对方在他胸前流连的手心,正颜道:「我唯一不会的事,就是伤害你。至于我所害怕的,总合起来,大概算有三件。」
「是什么?」
「前面两件你也了解。其实不算害怕,只是无法忍受。」文森特懒懒说着,随即又恢复严肃神态,字字千斤地说,「我真正怕的,就是你离开我。」
克劳狄胸中猛地一痛,他相信,文森特没有说谎。因为每当这个人认真起来时,那双眼眸中就会现出令人震慑的凌厉。
像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紧逼人的神经,但面对此情此景,他丝毫不觉反感或难受。所有的,只是一股暖流,从对方与他相牵的手心溶进血管,在体内奔流,汇入心中的大海。
他微笑,倾身在对方眼睫印下一吻,轻声道:「那么,我害怕的也有三件事。」
文森特讶异挑眉,洗耳恭听。
「第一,我怕我统治不好罗马。」
「你知道这不可能。」文森特坚定地说。
克劳狄深深看他一眼:「第二,我怕你所做的一切,是在欺骗我。」
若是往常,文森特极有可能勃然大怒,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觉心头颤动,涌上满满的怜惜。
文森特用指尖轻轻描绘他的眉线,眸中潮光潋滟,温柔无比:「更不可能。」
「最后,」克劳狄阖上双眼,「我怕,你会比我先死。」
文森特的目光蓦地凝滞,泛起无际无边的晦涩。万幸的是,闭着双眼的克劳狄看不到。
他没再答话,只将身前人紧紧揽进怀中。真实的心跳穿过皮肤,传达到对方触觉。至少此刻在他面前的人,是千真万确地活着。他的臂膀不停用劲,仿佛恨不能将对方就此揉进皮肤,溶进血肉。
那样的话,就算要死,他们也会永远在一起,绝不会留下他一人。
就如同数千年前,那被穿越生死的契约联结在一起的两个人……
窗外花园中,被主人狠心丢弃的波斯菊静静躺在已西斜的暗淡太阳下。不知是因为这被抛弃的命运,还是感受到了主人心底深处的悲痛,那一朵朵原本娇艳动人的花苞,慢慢收拢,遮住了明媚的容颜。
从花瓣上滑下滴滴的液珠,俨如泪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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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切都能如文森特计划的那样顺利,那么克劳狄的确无须多虑。但是真到了所谓『选妃』的晚宴当天,一切都变得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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