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者【下】————红河
红河  发于:2009年05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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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解
前任皇帝被推翻后,尽管国内局势已在公正有力的统治下渐趋稳定,但依旧外患不断。罗马城内象征战争的雅努斯神庙大门,几乎没有得以关闭的时候。
在瑞恩率军团前往马其顿地区镇压萨尔马提亚人之后,又有一支为数众多的阿勒曼尼人队伍跨过了多瑙河,进入隆巴迪平原,直抵拉文纳,几乎就在罗马的视野之内展示了野蛮人胜利的旗帜。
这无疑是对帝国威严及安全的极大挑衅。
对于如此棘手的敌人,周行会议时,在恺撒的主动提议及元老与皇帝的商议之后,决定由恺撒率领军团前去阻击野蛮人的侵略。
军团临行前,按照惯例,由祭司长在卡匹托里亚山之巅的神庙上,呼唤天神朱庇特给予指引。
天空中充满预示,鸟的飞行队形,雷电到来的时间,经验丰富的祭司长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给予解释。
当天占卜所得结果,罗马大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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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恺撒率军出征几天后,克劳狄接到了一封匿名信函,请他隔夜前去监察官别墅中一看。
监察官是个重要的显贵头衔,有权随时检查罗马人民的行为和财产状况。而目前监察官一职,由在贵族中享有一定声望,身为元老院成员的丹尼尔担任。
克劳狄手执信函沉思许久,猜不出写信人的意图。如果想弄明白对方到底有何目的,看来只有按他所说,秘密到丹尼尔别墅一行。
第二天晚间,克劳狄与艾伦一道乘马车来到目的地,身后尾随一队步兵。下车后,一行人便直接走向别墅大门,门口守卫一见皇帝突然亲临,急忙想要进屋通报,但被皇家步兵制止。
克劳狄一行畅通无阻进入庭院,远远看见别墅大厅的窗口透出灯火通明,不时有嬉闹声隐约传来,听似热闹非凡。克劳狄与艾伦率先走到大厅前,挥退门外惊惶失措的仆人及侍卫,推门而入。
门内景象着实令两人大吃一惊。
放眼望去,厅中的男人们多为城中贵族人士,此刻却都衣衫不整,其中也包括别墅主人丹尼尔。而人数约为男子两倍的女人们皆满身风尘之气,衣装袒露,更有甚者片丝不缕。
这些分不清是人是兽的人们,或拥坐长椅,或躺在巨如床榻的座垫上。不论男女均滚成一堆,有分寸一点的还在窃窃私语,而毫无分寸的,已在纵情欢乐。
淫亵之声四下响动,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糜烂气息。
这是……餐宴?肉宴?
艾伦惊愕得一时间吐不出话来。而克劳狄早已面色铁青,震怒的手紧攥成拳。紧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也统统呆住,不敢枉自上前。
又过了一阵,正与多位舞娘调情的丹尼尔莫名感到胸口压抑,警觉地抬眼朝门口望去,当即大惊失色,一翻身从榻上滚下,衣衫也不及整理就跌跌撞撞上去,扑通一声在克劳狄面前跪下。
「陛,陛下!不知陛下前来,请陛下恕罪,我,我未能迎接……」
丹尼尔这一举措惊动四座,登时个个面如土色,慌忙从淫邪窝中跳下,统统跪在克劳狄身前,都已惊恐地失了言语,翻来覆去也只是重复两个在口腔里打颤的字节。
「陛下!……」
克劳狄的脸色已然平复,眉翼微抬,肺里飘出轻轻一哼:「迎接?何必迎接,这个见面礼倒是非常不错。」
他的语气淡无风浪,然而,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而已。跪在他脚下的人们不自主地哆嗦起来。
「陛下……」丹尼尔呼唤的声音已在明显颤抖。想要辩解,可是此情此景,又何来资格辩上一句?
「确实不错。」克劳狄冷笑,缓缓朝前迈近,「莫非阁下还在怀念卡德在位时所办宴会的情形?所以,在此自行重温?呵呵,阁下果然念旧啊。」
丹尼尔哪里还答得出话,牙关上下打架,一直伏在地面,根本不敢抬头。
「既然阁下如此怀念先王,不如跟随他一道如何?」冷嘲热讽过后,克劳狄隐忍的怒气这才初见端倪。
「陛下!」丹尼尔惊声大叫,前额不断猛力磕地,生怕对方听不见,「请饶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求陛下宽宏大量……」
克劳狄没有应声,随着往厅内的走近,他注意到大厅左侧圆柱上绑着一个人。淡栗色的及肩长发,头颅低垂,只看得到一副高挺的鼻翼。就衣装来看应当不是下人之类,只是衣衫残破,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上带有明显的用刑痕迹。
克劳狄在他面前停脚,向身后士兵微一颔首,士兵授命上前解开绳索,将男子扶进椅中。尽管已被松绑,但显然他受伤不轻,眼睛直直盯着克劳狄,却无法起身行礼。
「陛……下……」
克劳狄示意他不必勉强,转过身对丹尼尔冷冷问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对他动用私刑?」
丹尼尔满脸为难:「这……」
「说。」
「他是奥斯汀,我的助手。」
「他犯了什么事?」
「这,陛下……」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克劳狄不耐拧眉。
丹尼尔咽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道:「他刚才突然跑来,他,指责我……」
「指责什么?」
「指责,我们不该……」丹尼尔豁然抬头,表情凄苦地哀求,「陛下,求您饶我这一次……」
克劳狄冷哼,视线调向身旁艾伦,沉默中交换意见。
对方是身处高位的监察官,若贸然处死必定惹来元老们的声讨。何况这些贵族的举止纵然使人不齿,但也罪不致死。
细忖过后,克劳狄说道:「丹尼尔,你身为监察官却做出这种行为,不配再担当如此高职。从今天起,就由你的助手奥斯汀暂代你的职务。至于对你的其它处分,以及对在座各位的处理,将交由元老院召开法庭会议决定。」
他扫了一圈跪在地上瑟缩发抖的舞娘们,又说:「女人立刻离开。」
诸位舞娘慌忙作揖告退,而包括丹尼尔在内的其它男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已是对他们的最大仁慈。丹尼尔纵使失去官职,也不敢再多奢望,只祈祷届时的元老会议能从轻发落。
处理完毕后,克劳狄回身向那名叫奥斯汀的男子走去。
此时奥斯汀已恢复了些许气力,从椅中下来对克劳狄躬身道:「陛下,您交由我如此重任,我怕担当不了……」
克劳狄没应声,仔细地打量着他。
这个堪称英俊的男人,虽说是助手,浑身上下却隐隐散发一股贵气,似乎并非生自普通人家。不过他眼神谦谨,气质温和,看来竟与卡斯珀有几分相象。
最怪的是,克劳狄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象以前就曾见过这张脸孔,但怎么也想不出具体的印象。
于是他也不再多想,严厉地说:「不要觉得把职位交给你就是你的。我说过,你只是暂代监察官一职,如果发现你能力不足,我会找其它人代替你。当然,如果你确实够资格,那么这个职务就由你来担当。我给你半年时间,不要让我失望。」

奥斯汀一愣,随即拱手应道:「是,陛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不辜负您的期望。」
克劳狄点点头,忽又奇怪地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奥斯汀表情迷惘,轻轻笑了笑:「陛下,可能是罗马城中与我相象的人太多了吧。」
他这一笑极是优雅,有些不可思议地,竟令人心思乍然纯净,仿佛迎来一种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克劳狄禁不住失了一会神,很快便恢复过来,沉吟道:「也许是吧。那就这么决定。明天正午你到皇宫来见我,之后我会向元老院公布这件事。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能力。」
奥斯汀依然浅笑:「是。」
克劳狄又古怪地睨了他片刻,才与艾伦一道离开。回宫的马车上,克劳狄忍不住问艾伦:「你觉不觉得那个奥斯汀有点眼熟?」
艾伦摇头:「第一眼见的时候好象有一点,但是再仔细看,又觉得完全是个陌生人。」他顿了顿,轻轻叹出一口气,「而且,他的笑脸让人印象深刻,我想如果以前曾见过的话,应该不会忘记。」
克劳狄讶然挑眉:「你也觉得他的笑容很特别?」
「是啊,非常特别。从来没见过笑起来这么美的男人,简直像不属于凡间。我还在想,说不定他是葛尼梅得斯的化身呢。不过嘛,年纪可能稍长了点。」(注:葛尼梅得斯,特洛伊王之子,被诸神评为人间最美的少年。)
克劳狄瞄瞄毫不掩饰赞赏的艾伦:「你把他说的那么好,该不会……」
艾伦一愣,随即扬手在他背后重重一拍,不快地说:「瞎说什么?我可没有这种嗜好。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折不扣的女人。」说着,不怀好意的目光绕他打转,「再说了,就算我要找男人,这里不就有个现成好对象,我哪还能去看别人呢?」
克劳狄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行了,当我没问。」
艾伦呵呵一笑,又凝神望着他的侧脸,虽英气依然却精神欠佳。眼中光芒渐渐黯下,艾伦轻声问:「恺撒出征好几天了。你和他后来怎么样?我已经很久没在你面前提他,我知道你可能不想听,但,我还是很担心你。」
方有的轻松心情顿然无踪,克劳狄敛低眼睫:「我没事。」他的话语变得恍惚,似乎不经意间走了神,「没事,已经结束了……」
「结束?」艾伦怔了怔,神色更添沉重,「他回来以后,你们还是要天天见面,就算表面上风平浪静,可是……我担心你会压抑自己。」
「真的没事。」
明明就是有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艾伦轻咬下唇,小心问道:「那,你想他吗?他离开之后,见不到他,你会想他吗?」
「……艾伦。」
「说真话,别骗我,也别骗自己。」
克劳狄合紧双目,无声叹息。
「我不知道。每次面对他,我就希望他从世上消失。但是……」
「但是,」艾伦沉痛接话,「如果他真的消失,你的心,也会跟着他一起消失,对吗?所以,其实你很想他,对不对?」
「艾伦……」
「克劳狄。」艾伦环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坚定地说,「放心。不论你怎么做,我都会在你身边。就算他再有本事再有心机,我也绝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z※※y※※z※※z※※※
隔天正午,奥斯汀准时来到皇宫大殿,元老们也早被克劳狄召集在殿下,告知了昨夜情况。
由于是丹尼尔做错在先,因此他被罢免的事众位元老无法提出异议。此外关于奥斯汀暂代职位这一决定,因为他是城中较有名望的格古拉家族一家之主收认的养子,身份没有问题,而且他本就是监察官助手,对事务有一定了解,因此由他暂代也无可厚非。
至于最终如何处理昨晚的事件,则交由元老院自行召开会议进行审讯。
而那封匿名的举报信,经调查应是与丹尼尔有嫌隙的贵族所为。且不谈对方动机为何,总算也是做了件对民对国有益的事,克劳狄便没有继续追究。
不过要说到奥斯汀,却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体贴男人。
他的职位暂定后,克劳狄便要求他大概整理目前手边的资料,尽快做出新的整齐档案送到皇宫。原本克劳狄并未多加催促,也没打算一定要他在这两天完成。谁知第二天一早,克劳狄刚刚洗漱完毕,门外侍卫就通报说监察官求见。
克劳狄不由得吃了一惊,随即宣见。
奥斯汀身着乳白长袍,淡栗色的长发在脑后梳成小髻。褪去了初见时浑身伤痕的狼狈,确实是个少见的美男子,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虽说伺候克劳狄这样一个人物久了,几位侍女们已对俊男多多少少有些免疫力,只是克劳狄向来不苟言笑,而这奥斯汀一踏进皇寝便对她们礼貌微笑,这些少女当即就被这一笑吸去了三成魂魄。
姑娘们娇羞的目光让克劳狄有些吃不消,便令她们暂且告退,以免不相干的自己也会被逐渐泛滥的目光蛰着。
克劳狄坐在床沿整理长袍下摆,微仰头望着手捧大捆卷宗的奥斯汀,意外地问:「已经做好了?」
「是。」奥斯汀将卷宗放在书桌上,「需要现在查看吗?」
「暂时不必。晚点我会带到书房细看。没想到你这么快做完,辛苦你了。昨晚熬夜了吧?」
「那倒没有。因为之前一直有做整理工作,所以要归档不算太麻烦。」
「喔。那就好。」说完克劳狄低下头,专心与那烦琐的靴带作战,忽然,一双同样穿着短靴的脚来到了他面前。
奥斯汀蹲下身,笑着说,「我帮您吧,陛下。」
克劳狄还未答话,他已动手为克劳狄细心绑起靴带。
克劳狄轻眯眼帘,难解地盯着对方。因为头颅低垂,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他平坦的额头,挺直的鼻梁。他的头发很认真梳理过,非常整齐地贴合着。
以他的身份不需要委屈自己这样做。是有事想求?还是别有用意?……
在克劳狄暗忖的期间,奥斯汀已完成系带工作,仰起脸对他轻轻笑道:「好了,陛下。」
克劳狄松开微皱的眉,淡淡道:「喔。谢谢。」
「不客气。」奥斯汀取下肩上的小行囊,拿出一个紫色香炉捧在手心。香炉三足鼎立,瓷面绘满美丽花纹,炉盖上分布众多肉眼难见的出气孔,做工十分小巧精致。
「陛下。」他起身将香炉放上圆桌,「这个香炉是几年前养父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带来送给陛下。」
「送给我?」克劳狄目露狐疑。
「是的。」奥斯汀头头是道地分析道,「因为昨天来见过陛下之后,感觉到您的气色不是太好。大概因为国事操劳,引致睡眠有些不足吧?」
克劳狄眨了一下眼,目光中的置疑慢慢收起,点了点头。
不过,倒也不能说是完全因为国事,因为在他失眠时,脑子里兜兜转转的思绪,也只有一半与国事有关。如今被奥斯汀这么一说,他不禁感到一丝困窘。

「果然如此。」奥斯汀又笑笑,笑容里带了一分温和的得意,却毫不刺眼,「所以我特地带了很多『怡绵』来,以后陛下让侍女们每天在把它燃进香炉放在房间,时间长了睡眠自然能调理过来。」
「『怡绵』?」
「是一种野生植物,来自德涅斯特河岸。每个月我养父都会从商人手里定量购买。它所发出的香气能安神顺气,尤其对于失眠很有效喔。」
「这么神奇?」克劳狄咋舌,尽管对他的好意觉得突然,但还是不得不感激,「那真的很谢谢你。」
奥斯汀摇头:「陛下不必对我道谢。您的身体是关乎国家的大事,我为您尽心也是理所当然。」
克劳狄微笑了笑:「虽然这样说,我还是得感谢你的用心良苦。」
奥斯汀似乎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又从行囊里取出许多小包放在桌上,边取边说:「这些都是晒干后的『怡绵』,每次只要放一点在香炉里,就足以保持一晚的功效。陛下一定记住每天使用,这里的量大概够用五个月,五个月后我会再给您送。」
见他态度坚持,克劳狄也不便再推拒,只得应好。
虽然向来不喜阿谀奉承,但面对这样一个人,拒绝似乎也变成一件残忍的事。
从没见过这么喜欢笑又笑得这么美的男人,当他笑起来的时候,阳光仿佛也跟着越发灿烂夺目。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象,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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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奥斯汀就没再做出诸如此类的举动,多数都是例行禀报公事时才会进宫。不过有时他会多留一些时间陪克劳狄谈天。虽说是陪,实际上每次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话题。偶尔艾伦也凑巧在场时便会一道加入。
奥斯汀虽与他们结识不久,却很容易令人产生一种亲切感。艾伦也不得不承认,奥斯汀确实是个不论外表内涵都非常迷人的男子。尽管年纪比他们俩大不了几岁,却格外成熟风雅。
至于有关恺撒的话题,在他们两人之间再未提及。提摩西也是如此,他的机灵,使他聪明地选择了在有关恺撒的事情上保持沉默。
文森特。
他就是一道风,凛冽、霸气,要出现时不论对方想不想都会出现,当他离开,便不露一丝踪影。
但他毕竟是道劲风。
劲风刮过,何处会不留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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