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只是想挑起事端,好撇清自己的嫌隙,而太后那里,臣觉得陛下不必多说,此事只要我们出面解决,一方面既免
除了太后的嫌疑,另一方面也可以断了其关联,太后更加不好怪罪,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凤阳王这么一说,朕也觉得可行。”凤骁之不由点点头,然后转向毕瑱说道,“相国,这件事说成是朕的私心也
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说法说成维护大凤也好,母后既然是我大凤国的皇太后,自然不能和这件事牵连在一起,至于
名单方面,朕便放手让相国和凤阳王一起出面,只要能让那些人甘心认罪,朕也不再多做追究,一切只按朝廷历律依
法惩办,如何?”
毕瑱见他这样说,也不能再反驳,因为凤骁之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确了,他只希望不要把太后牵扯进去,其他无论怎么
样都行,于是毕瑱只好点点头,回答道,“微臣知道了。”
出了议事厅,毕瑱走在前面,他一直不语,杨宗月便也没有开口,直到快要离开凤轩殿的时候,毕瑱才回过头来说道
,“杨大人今日,是想把毕某也拉下水吧?”
杨宗月闻言看着他,弯起了唇角说道,“相国大人何出此言?”
“杨大人口口声声希望太后跟这件事撇清关系,但名单之中大部分都是太后的人,一旦关系撇清,杨大人岂不是刚好
顺利剪除掉太后的势力?”毕瑱眯起了眼睛,看着杨宗月说道。
“相国大人果然思路清晰,但是又何来将相国大人拖下水之言?”杨宗月微微的笑,慢条斯理地问道。
毕瑱见他一味反问就是不肯承认,心里头窝起了火,但面上却又不便表露出来,只好淡淡地道,“杨大人说没有见过
那份名单,这点我愿意相信,但若说杨大人你不知道名单泄露这件事,我毕某是万万不信的。”
“相国大人的意思是,名单是杨某故意让人泄露出来的?”杨宗月抬起了眉,看着毕瑱道。
“难道不是?”毕瑱盯着他反问。
“是,又如何?”杨宗月还是笑,一脸的无害。
“名单之中还有我的门人,杨大人难道真不知道?”毕瑱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忍不住也加重了几分。
“相国大人误会了,名单上有他们的名字才是应该的,这并非是在害你,若是没有,那才叫真的害你。”杨宗月笑了
笑,便言道。
毕瑱闻言皱起了眉,一双眼睛盯着他不语。
“相国大人莫要忘记了,若名单上只有太后手下的名字,你说太后她会怎么做?”杨宗月轻轻缓缓地说罢,又接下去
说道,“名单泄漏这件事并非只有相国大人你知道,太后想必也有途径能够得知,若她一旦发现这份名单摆明了就是
要铲除她的人,你说她还会善罢甘休吗?”
他连连相问,问得毕瑱哑口无言,这一层关系他倒是真的没有深想,因为一旦发现名单上的人跟自己有牵扯,就势必
担心到了自身,可是若按照杨宗月的分析来看,名单上不仅要有这些人的名字,还不能少了,否则太后一旦追究下来
,指不定把他也拖下水去,这一下比牺牲那几个人的后果要大的多得多,这么一想毕瑱不仅不能责怪杨宗月,反而还
要赞同他这么做,可心底他却又是十分的不情愿的,毕竟那些人都是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手下,被杨宗月这样弹指间
就毁掉一半,实在有一种赔上心血又蚀本的感觉,这时他不禁恨得牙痒痒的,心底直骂杨宗月太过狡诈,脸上却还要
笑着说道,“杨大人这么说倒是我的疏忽了,这件事似乎还是杨大人考虑的更加周到。”
“相国大人言重了,区区几个小人物,跟相国大人这般身份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所谓丢卒保车,既然杨某当时承诺过
会助相国消灭开明国余党,自然也会诸多考虑,相国大人你说是吗?”杨宗月微微淡笑着言道。
“正是,这件事毕某便不再有疑议,一切凤阳王看着办便是。”毕瑱这时对杨宗月说道。
“多谢相国。”杨宗月微微笑着便道。
陆肆
依然是天锁重楼,重檐高耸,雕镂画栋,镌美异常。
凰青不得已,屏退众人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此时她站在门前,才要抬手敲门,大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为她开门的人是应皇天,他一身深色镶花纹立领外袍,长发未束,带着微微的湿意,静静地站立在门边。
两人其实从未见过,此际竟是首次。
“太后。”应皇天语出平淡,狭长的双眸盯着她唤道。
凰青乍见这个男人的时候,只觉得刹那间的华丽,戾色倾城,随即又沉入眼底,漆黑无比,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
“应皇天。”她缓缓地叫出这个名字来,竟也有一种华丽的感觉。
“进来吧。”应皇天说罢转过身,径自入了重楼。
凰青随着他走了进去,重楼内幽幽暗暗,一时间也分辨不出里面的摆设来,只觉得人影幢幢,忽现忽隐,身后门簪这
时落下,像是隔绝了尘世。
应皇天这时又燃起一盏灯走了过来,凰青便能大致看得清楚了,只见距离她身旁不远的地方有一张红木佛床,边上放
置着雕花矮几,右侧有一顶黑漆描金龙屏风,还有地上的云纹簇绒织毛毯,再过去便由于没了光亮所以皆隐没在一片
黑暗之中,应皇天微微伸出手,淡淡说了一个字道,“请。”
凰青闻言便在佛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应皇天转身却又走入黑暗之中,凰青一时不知道他这是去做什么,直
到片刻之后看见他手里的茶壶才明白过来,微微一怔,不由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应皇天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将茶壶放在矮几上,又拿来两只玉瓷杯,分别在里面斟上了茶。
凰青见他长发垂落,手指骨感修长,动作优雅缓慢,总觉得有一种置身于画里的错觉,但是偶尔又有氤氲的雾气浮动
,又将凰青拉了回来。
“原本有一名侍女,不过她已经走了。”应皇天放下茶壶,坐在佛床之上,才开口回答道。
凰青捧起茶杯,鼻尖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太后找我,所为何事?”应皇天的嗓音低低的,语速平板而且缓慢,但咬字却圆润而简洁。
凰青抿了一口茶,一双凤目注视着应皇天,却淡淡地道,“我之前要杀你,现在却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应皇天摇摇头,语气极淡地道,“之前的你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现在的你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地位,目的相同,有
什么值得奇怪的。”
听他这么一说,凰青的表情微微变了变,随后又道,“你是骁儿的太傅,若我要你帮我,你帮不帮?”
应皇天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凰青片刻,便静静地道,“你想要我帮你对付凤阳王,是不是?”
凰青没想到他一语就说中了自己的心思,于是也不隐瞒,点头便道,“是,凤阳王杨宗月拥有大凤一半的兵权,若不
除了此人,我心难安。”她一字一顿,直视着应皇天的双眼道。
“据我所知,他的兵权,是有来历的。”应皇天却道。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传闻每一代大凤君王和凤阳王爵号继承人之间都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秘密,这件事你可有听说过
?”凰青看着他问。
应皇天点点头,“听过。”
“可知道内容?”
应皇天摇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凰青似是有一点失望,随后又开口道,“我仅知道这个秘密跟凤阳王手中的兵权有很大的关系,我猜里面很可能是一
种交换条件,否则哪一个皇帝肯将天下一半的兵权交在一个权臣的手里?”
她这样说并没有错,因为以凤阳王如今的兵权和实力,若是哪一天他想要颠覆整个朝廷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可能
就是因为有某种牵制在的缘故,所以凤王相信他,他也不会拿兵权挟持君王。
“你在担心,他若有一日发现了你的身份,便会对你不利。”应皇天的这句话说的很肯定,而且他相信杨宗月也的确
是这样的人,有些事他只是没有必要插手,并不代表他完全不理会,但一旦跟他的初衷相背,他就会采取相应的对策
和行动,而且必定行之有效。
“不错,毕竟世代的凤王当中,有哪一个是血统不纯的?我甚至担心他会对骁儿不利。”凰青眼底流露出一丝精芒,
杀意顿时显现,便听她又道,“天香阁这一次覆灭,便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但我开明一国走到如今这一步,失去一
个天香阁不要紧,可若骁儿的王位也失去了,那么必定再也没有复国的可能,这是我们手里握着的最大的一颗棋子,
绝对不能再一次毁在他的手里。”
应皇天听完她说的这番话一时没有出声,过了半晌才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告诉你几个人,这些人都不直隶
于凤枢院,但他们能起到分散杨宗月兵力的作用,至于他手里的兵权,你可以利用现今的凤王,在他知道秘密之前便
先下手。”
“你是说,让骁儿怀疑凤阳王要夺王权?”
“有何不可?”应皇天不置可否地道。
“但若万一——”凰青目光闪烁不定,看着应皇天。
“世事不能两全,大凤因此而大乱,便不利于你的太后之位,你的身份被他识破一样不利于你的太后之位,两方权衡
之后哪一方胜的可能性大,这才是你需要考虑的。”应皇天把话说的再透彻不过,只看凰青会怎么做。
“这件事,难道你不插手?”凰青不由再问。
“必要的时候,我会。”应皇天简简单单地回答她说。
凰青看着他,眼前这个人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像是对任何事都一样无动于衷,她不由要问,“你在大凤
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为了开明国,还是为了大凤朝?”她问出来的话跟凤休离的如出一辙,应皇天这时静静地注
视着她,似乎是微微弯了弯唇角,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让凰青觉得竟是出自于自己的错觉,便听应皇天用着毫无起伏
的语调却又华丽的嗓音平平缓缓地回答她道,“我为一个承诺,仅此而已。”
凰青蓦然怔住,不禁要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承诺,让这个人甘愿在魂凝之水里忍受三年的痛苦,还要背负开明国人的
仇恨,并且终日一个人在幽暗的重楼里生活?但她并没有问出来,因为应皇天在这个时候又对她说道,“太后,杨宗
月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你要小心了。”他说罢,从佛床上站了起来,似有送客之意。
凰青再度怔了怔,只好也起身,应皇天走到门边为她开门,重楼外,是层层叠叠极为厚重的云层,此时正黑沉沉地遮
盖了整片天空,不透出一丝缝隙,看不到任何出口。
重楼之门此时再度关闭,凰青回过神来,天边似是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天色竟是微微亮了起来。
陆伍
杨府之中依稀有一股清醇的酒香,是杨宗月最爱的糯米香味,醇醇扑鼻,米香醉人。
“小为,亏得你还记得我爱喝这种酒。”杨宗月一身淡紫绫袍,雍雍然然地倚着梁柱坐在地上,他的对面是一个年轻
人,外貌普普通通,但是一双眼睛却明亮异常,透露着一股隐约可见的锋芒。
“那是自然的,我还记得当年你一得空就爱呆在酿酒的酒缸边上,即使是闻闻味儿也是好的。”江为淡淡地笑,他一
笑起来眼睛像是愈发得黑亮了,衬得整张脸庞都有了光彩,一张原本不怎么出色的脸这时看起来像是多出了一种味道
,温温和和的。
“那时满屋子都是这个味道,但都不够醇,自然还是酒缸边上的最好闻。”杨宗月也弯起了眼眉笑着,他一脸的怀念
,一双眸子透着晶亮,看着面前的人。
江为看着这时的杨宗月,不知不觉间便却收起了笑,然后注视着他的眼睛低低地问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
为难了?”
杨宗月因他这一问,便又笑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垂下眼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
开口道,“小为,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不隐瞒,为难的确有,可你一向最了解我,再为难的事,只要应该是我做的,
我便会去做。”
江为听了他的话却摇摇头,说道,“也许有些事我永远都无法知道,可是你从小的生活就跟我不一样,凤阳王一氏的
责任全部压在你的身上,我就算能够帮你分担掉一分,也无法帮你分担掉全部,这是我们生下来便注定了的命运,每
次的选择,你都要以凤阳王一氏为先,从来都是如此,过去的事我不能提,因为那是你一辈子的心结,你的生活中从
来都没有你自己,只除了大凤,但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幸福……”杨宗月低喃,他垂眸望着自己的双手,然后轻轻握起了拳,眼眸沉了再沉,又道,“我这一双手,沾满
了血腥,怎么可能再有幸福可言?”
江为看着他,眼底多出了一抹悲伤,随后却又勉强笑了笑说道,“胡说,怎么可能会没有?”
杨宗月这时抬起眸,看着江为时忽地又笑了,他拿起一旁的酒壶,替他斟了酒,便道,“你看我,你难得来,我高兴
都来不及,我也知道你一心为我,这一次是我们难得相逢的机会,太扫兴了可不好。”
江为接过酒杯,跟他轻轻碰了碰,也笑着说道,“你说得对,我们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见过了,虽然一样身在大凤,不
过你是你,我是我,寿宴前我们都不算是相识的,现在不一样,至少能找机会说上几句话。”
杨宗月听了他的话也不由笑了,说道,“跟我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小时候都说遍了。”
江为闻言瞪了他一眼,便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时候是小时候,这么多年没见你,我可是想你想得紧啊。”
杨宗月的笑容因他这句话忍不住加深了几分,叹道,“小为啊小为,你真当我已经忘了从前的事了吗?或许等哪一日
我们能经常见面了,恐怕你就要天天发我的牢骚了。”
江为这时一听便收起了笑容,正襟危坐起来说道,“属下哪里敢。”
杨宗月深知他爱瞎闹的脾气,笑了笑便道,“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江为也笑了,点点头说,“这一次他们都以为我是功臣,哪里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你安排的太巧妙之故,外界向来传闻
李将军和继将军有嫌隙,太后那边只道我是李将军的人,她刚刚封我为凤飞殿郎中令,寿宴上虽然是由继将军指名,
但外人看只会以为他想向李将军示好,才选了刚刚立过功的我,然后经由你派我去大营,胜了李将军的脸上有光,败
了跟他毫无干系,这样一来,李将军对继将军反而会因这件事消除以往的嫌隙,李将军这个人虽然容易听信他人之言
,但一旦认定了也不会再改变,而且,他毕竟还算忠心。”
“你说得不错,这个人对大凤没有二心,所以我才会示意继红延在恰当的时机拉他一把,至于这一次在寿宴之上,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