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始终在想,你们那么多人马,究竟是如何入得凤宫来的?”杨宗月这时对着剑尖,显得过分的无动于衷,只
是不温不火地将这些推测娓娓道来,然后便看着梵心蓠问道。
“原本凤阳王既然问了出口,我也应该好好回答才是,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并不适合在这里讲明,既然凤阳王无意
交出手里的兵符,那我也不必客气了。”梵心蓠说罢,看着杨宗月,似是想再一次确认他的意思。
“看来始终要让公主你失望了,因为,兵符的确不在我的手里。”杨宗月慢悠悠回答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一双黑幽幽
的眼睛里竟然多出了些许笑意来,梵心蓠顿时心惊,微微一皱眉便下令道,“凤阳王既然不肯合作,留下你也是无用
。”说罢,她一摆衣袖,示意手下的那人杀掉凤阳王。
她既然下了命令,那用剑指着凤阳王的人立时领命,他手腕一翻,便要下杀手,偏偏杨宗月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一脸云
淡风轻的样子,在同一时间凉凉地又说了一句道,“公主难道不想知道兵符在何处?”
他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梵心蓠立即命那人停手,注视着杨宗月问道,“在哪里?”
杨宗月淡淡一笑,便道,“如果不在我身上,那么必定是交到别人的手上去了。”
梵心蓠闻言心中一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稍变,随即又恢复镇定问道,“凤阳王的意思是,已经找人去调动大凤
兵马了?”
“公主心思敏捷,正是如此。”杨宗月对这一点毫不隐瞒,点点头便道。
梵心蓠闻言明显一怔,心念转动间便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她顿时目光锁住了杨宗月,眼前的男子从头到尾都如此从容
,竟然是已经把兵符交给了旁人。
这一点她不是没有计算过,可是从长生殿出去的所有出口她早已安排好人把手,不可能有人出去了她却不知道,除非
是——
“先前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难道你们各个都分得清楚?”杨宗月挑明了说道。
“这些人我们不用去管,但凤阳王的人我们却掌握的清清楚楚。”梵心蓠说得十分有自信,意思是就算那些人能够扮
成太监或者宫女,他们也一样能够认得出来。
“是嘛……”杨宗月的神情不置可否,却没有了下文。
梵心蓠心思转动得极快,她看着杨宗月的表情,忽地便领悟到了其中的缘由,但这并非是在她的考虑之中,因为兵符
之物如此重要,他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交给别人,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池瑶,你赶紧去调派人手过来增援——”梵心蓠一旦想明白立即回头下令,但她话音才落,殿外忽闻一阵嘈杂,瞬
间厮杀声响成一片,便在这个时候,继红延忽地看准时机空手夺刃,趁身边的侍卫不备夺下了他手中的长剑,然后错
身轻轻一挑那柄一直指着杨宗月的剑,顺势将杨宗月带了出来,动作一气呵成。
先前拿剑指着杨宗月的人见状便要回击,但他哪里是继红延的对手,而且此时殿外已经有大批大凤军队的人冲了进来
,原本天香阁人假扮的侍卫很快跟他们交上了手,梵心蓠和她的手下也被军队的人马团团围住,无法脱身。
“大人,您没事吧?”继红延收拾了那名天香阁人便赶紧带着杨宗月远离打斗场面,去到殿内安全的地方问道。
杨宗月摇了摇头,便道,“玄将军来得及时,天香阁在我大凤宫中人数再多,毕竟有限,绝对不敌玄将军五万人马,
这实在是一个好时机,可以将开明国残党一举歼灭。”他说出后面半句话来的时候眼底闪动着重重的光芒,俨然早有
心计。
梵心蓠万万想不到事情进行到最后竟然会有如此巨变,长生殿内顿时刀光剑影,远远的能看见殿外一大批人将整个长
生殿团团围住,要突破重围难如登天,就在这个时候,忽地从外围也传来厮杀的声音,梵心蓠心中一动,猜是自己的
兵马。
“公主,属下护您杀出重围。”身为西方坛主的池瑶边战边对梵心蓠说道。
梵心蓠此际心乱如麻,频频往某一个方向抬眸,但那里始终是黑压压一片人马,看不见任何事物。
“公主,想办法逃离此处要紧!”池瑶见梵心蓠心不在焉不由连忙出声,并且闪身挡在梵心蓠跟前,拦下敌人的攻击
。
梵心蓠终于回过神,见池瑶手臂上已是血迹斑斑,她咬咬牙一剑劈了过去,击退了敌人之后扔下手里的武器,随即闭
目念起咒来。
论术法大凤的人自然敌不过梵心蓠,顿时殿外狂风骤起,大片的风沙不知从何而来弥漫在整个空中,所有人眼前都是
一片雾茫茫,甚至在沙子的吹袭下无法睁开眼睛,梵心蓠口中念念有词,狂风一直不见消停,大凤的人马各个被吹得
分不清东西,纷纷伸出手挡在眼前遮挡如此大的沙尘,过了好一阵子,狂风倏止,可是天香阁众人早已消失在先前的
沙尘之中,不见了踪影。
“凤阳王!”
继红延随着杨宗月出了长生殿,玄林立即上前请命,杨宗月眯起眼睛略略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情势,便淡淡地道,“她
们必定会回到隐玉客栈,那里已经有我们的人马埋伏,你速速再带人马追过去,但要小心他们的援兵。”
“是。”玄林领命,立即按照杨宗月的吩咐传令下去,杨宗月随后又道,“继红延,你带着你的人,立即随我去一个
地方。”
“是。”继红延点头,便跟随杨宗月出了长生殿。
此时,殿内的众官员方才觉得松下了一口气。
陆壹
隐玉客栈外,皆是凤枢御门之人,梵心蓠术力再强,也无力连续施法,此时此刻,她只能跟四方坛主一起商量对策,
但她没有料到,隐玉客栈这个据点也早已被杨宗月的人所洞悉,而且埋伏已久。
“凤阳王!今日一切都败在了他的手里,早知如此,行事之前便应当先杀了此人。”梵心蓠恨得咬牙切齿,脸上的表
情冻若冰霜,她知道这一次落败,即便不死,恐怕也很难再有这样的时机,原本以为只要计划周密万无一失,一定可
以将大凤更名,但到了此刻,她只能认清形势,再做抉择。
“公主,事到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想办法以先离开凤京为上策,只要人还活着,始终都有希
望,可若公主有什么万一,何来复国大业?”朱璃为池瑶包扎完伤口,起身对梵心蓠说道。
梵心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被瓦解的这个现实对她来说打击着实太大,她
甚至无法将这口气咽下去,连心绪都没有办法平稳下来,可始终还是要为了那个目标而活下去,若万一她真的死在大
凤,那么一切就真的要覆灭了。
“我们率人冲出去,现在没有其他的方法,你们集中好人马,我去把应皇天带出来。”梵心蓠这时想了想,才开口说
道。
“是。”朱璃和池瑶点点头,皆明白到她的意思,梵心蓠说罢转身入了厢房的隔间,应皇天正站在窗边,此时听到推
门声便回过头来,看着梵心蓠淡淡地道,“你若想直接冲出去,未必可行。”
“难道你竟愿意助我?”梵心蓠冷笑道。
“我答应过香薷,不会让你死在大凤。”应皇天说出这一番话来的时候语调不见起伏,嗓音幽幽沉沉,不含一丝情感
。
梵心蓠注视他片刻,终是又笑了笑,但这次的笑容却是凄然的,“我有今日下场,你是否早已料到?”
应皇天不语,只是垂下眸去,梵心蓠看着他,心底只觉得悲凉,似也无话可说。
天香阁众人再一次出现在凤枢御门的侍卫们面前的时候,玄林带着人马也已经赶到,可是这时他却见到为首的梵心蓠
手中的一柄剑正架在应皇天的脖颈上,便见应皇天青白色的肌肤上隐约有着红色的划痕,显然是剑刃太过锋利,若是
再用上几分力,说不定鲜血便会喷涌而出。
玄林立时抬手示意底下的人止步,梵心蓠这时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大凤人马,便冷冷地出声道,“你们若是敢上前半步
,或是追出一小步,我便杀了他,看你们回去如何向凤王交代。”梵心蓠撂下了狠话,带着人飞身上马,并示意她的
手下先行离去。
玄将军的人马凤枢御门见状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甚至还要腾出一条路来好让梵心蓠的人马得以通行,梵心蓠走在
最后,离开之际又回头淡淡撇下了一句话道,“若有马蹄声被我不小心听到,你们就要接下他的尸体了。”说罢,她
一抖缰绳,挥下马鞭便疾驰而去,顿时眼前一片尘土飞扬,马蹄声越渐越远,直到所有的马蹄声完全都听不见了,大
凤的人才敢上马朝先前天香阁人离去的方向追去,只是毕竟时间上有先后差别,而且路上的马蹄印在离开大路之后便
分散到了各处,根本无从辨认哪一些是天香阁的人留下的。
“玄将军,怎么办?要不要我们分头去追?”凤枢御门的领头侍卫这时问道。
玄林勒住马缰,思忖了片刻便道,“还是不要再继续追下去,刚才凤阳王特意出言提醒过,而且这里脚印杂乱,我们
势必要分兵几路,可若万一哪一边有埋伏,恐怕以我们分散的兵力很难抗衡。”
“但若我们不追过去,应太傅不就……”
“嗯,应太傅还在他们的手上,这确实是一件难事,不过我的意思并不是就此回宫,而是派遣几队人马继续前往查探
,因为再过几个时辰天色就暗了,她们也要让马休息,若我们最后能追踪到他们的行踪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这
时再回宫也不迟。”玄林这时说道。
“也好,就照玄将军说的办。”
“他们不一定会中计,看来接下来我们还是先撤退一部分人马,将公主护送出凤京比较恰当。”朱璃站在小山头远远
眺望了一阵,回过头便道。
“要出城就要继续往北走,但城门口此时必定有人严加看守,我们安排在那里的人显然已被凤阳王识破,否则何以得
知我们会在隐玉客栈里,唯今之计,恐怕还得另外寻找出凤京的路。”池瑶这时却道。
“话是这么说,可凤京不是鬼谷墟,两座城门分别都有重兵把手,我们此时距离北城是最近的,若不尽快从北城城门
想办法突破,被困在凤京久了对我们更加不利。”
“绕道南城,我带你们出去。”应皇天忽地在一旁出声说道。
“绕道?”梵心蓠皱起眉,看着他。
“端将军的兵马驻守南城门,而且从北城至南城,另有一条捷径。”应皇天平板地道。
“你肯定能带我们出城?”朱璃不信他,不由盯着他,问了一句道。
应皇天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朱璃这时看向梵心蓠,不知道她如何做决定。
梵心蓠也注视着应皇天,想了想,便点头道,“好,我们跟你走。”
“公主——”朱璃却不希望梵心蓠这么轻易就相信应皇天,可她才唤出口,梵心蓠就截下了她的话说道,“朱璃,我
相信他。”
朱璃不禁微微一怔,她对上了梵心蓠的眼睛,从她的眼底,她读到了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于是她明白到为什么事到
如今,她还是那么无条件地相信着这个人。
“既然这是公主的决定,那么朱璃也无话可说,只是若我们绕道南城门,那么便无需兵分两路,依我看来,最好还是
一起行动,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朱璃这时说道。
梵心蓠点点头,便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觉得可行吗?”她最后那句话问的人是应皇天,后者没有多言,只是淡
淡地点头,表示可行。
“好,那么我们即刻便向南城门出发。”梵心蓠下令道。
只是梵心蓠万万也没有想到,她会一错再错,她们的人马甚至还没有到达南城门口,杨宗月和继红延所率领的军队竟
然已经出现在了眼前,这分明是早已计划好了的,便看见杨宗月这时注视着应皇天,表情完全没有一丝意外地道,“
你终于出现了。”
梵心蓠想后悔已是来不及,朱璃早已恨地抽出剑来一剑对准应皇天的背后就刺了过去,却不料应皇天像是早有察觉,
瞬间躲了过去,这一动继红延的人马就趁机冲上前来,先将应皇天护在安全的地方,同时把天香阁的人团团包围住。
“应皇天,妄我信你一场,真没想到你真的会如此待我——”梵心蓠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没能继续说下去,她看着
应皇天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便觉得此时说什么也是多余,她其实并不指望应皇天会辩解说他跟凤阳王并非合谋,因
为事实就是如此,她这时仅仅只希望他的表情里有一点点的松动,只要不再是那么无情,那么她便心甘情愿地认命,
但她面对的人是应皇天,一个她永远也看不清的人。
“将开明国一干余党全部押下去,反抗者,杀无赦。”杨宗月一字一句下令,众将士听令,纷纷上前擒敌,但天香阁
的人都不愿束手就擒,各个取出武器与大凤军队一决生死,梵心蓠见此场面,也不由动容,她满腹愧疚,毫不犹豫地
冲上去跟他们共同并肩作战,顿时厮杀声起,刀光剑影之下,不断有血水洒落,溅入泥土之中,隐没干涸。
杨宗月冷眼旁观,胜败早已是定局,他无需担心天香阁这时的垂死挣扎,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天香阁众人
被继红延的人马带走,最后只留下应皇天和杨宗月两人。
“……是你。”应皇天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话,此时他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杨宗月,意义不明地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是我。”杨宗月也注视着他,一样回答了两个字。
应皇天这时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才睁开,依然是黑沉无光,便听他淡淡地开口道,“既然你来了,送我回重楼吧。
”
杨宗月看着他,忽觉眼前这个人的表情竟变得十分凉薄,他眼眸沉了一沉,便低低地下令道,“来人,送应太傅回皇
城。”
香薷在应皇天一回到重楼的时候就当面跪了下来,应皇天注视着她半晌,然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三日后,开明国余党以叛逆的罪名被朝廷诛杀,一共两百三十五名反贼,在同一日行刑,天锁重楼那一日大门紧闭,
寂静如死。
梵心蓠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身在鬼谷墟,而眼前的人,竟然是傅颜青。
“……我、没死?”她当日明明被押送刑场,为何现在却……
“我想,是他救了你……”傅颜青对着她,表情依然带着微笑,语调也依然温和。
“他……”梵心蓠呆愣住。
傅颜青点点头,注视着梵心蓠。
“难道……我竟错怪了他……”梵心蓠轻声低喃。
重楼内,水气氤氲,温热的雾气缭绕,弥漫在整个水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