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 KIRA
KIRA  发于:2009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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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五爷笑了笑,说:“好说,好说。”

过了几日,关玉楼正式娶了花正芬,之前徐五爷跟关玉楼打了招呼,关小楼嫌徐家深门大院,规矩太多,出入也麻烦。于是徐五爷在就近帮他找了间洁净房子。关玉楼成亲那天,他看见关小楼在人群中,正嬉闹着与别人赌酒量。不由摇摇头,想小楼怎么还是这个性子,做什么都爱和别人赌一番。于是瞅了个空子,叫过小楼。还没说话,小楼已经鞠躬起来,一边弯腰一边笑嘻嘻地说:“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弄得关玉楼啼笑皆非。关玉楼拉住关小楼,笑着叹道:“你跟我这么滑头做什么呢。”看关小楼扬起脸,还是活泼爽利的样子。关玉楼叹了口气,说:“以后不能怎么管你了,你也别高兴地太早,我叫徐五爷帮我看着你呢。”关小楼吐了吐舌头,说:“那我可不怕了。”关玉楼正要说他几句,从旁边传来一阵笑声:“怕什么?”关玉楼他们抬头一看,原来是徐五爷。关小楼笑着不肯做声,关玉楼也笑了起来,然后走了过去,诚恳地说:“徐五爷,我这个弟弟,顽皮,又懒,又喜欢瞎闹,成天游手好闲。以后劳您费点心,提点提点,指导指导他。”徐五爷赶紧说:“关老板说的客气话,小楼是差点成为我妹夫的,这就是我们两人有缘。再来我没弟弟,小楼对我来说,同亲弟弟一般。我不照看他照看谁。”徐五爷说话的时候,关小楼就在他后面扮鬼脸。关玉楼瞪了他一眼,徐五爷见关玉楼神色,转过头,看见关小楼正扭着脖子装作看别处。两人不由笑了起来。正好有人招呼关玉楼过去,徐五爷一脸诚恳地对关玉楼说:“关老板,您就放心把小楼交给我吧。”关玉楼见徐五爷语气真诚,心中着实感动。他拍了拍小楼的脸颊,轻声说:“以后你可要懂事了。”就回宴席去了。小楼看着关玉楼的背影,以及娉婷站在那儿等待的花正芬的,突然有些神情黯然起来。徐五爷在旁边冷眼瞧着,然后笑着问:“你刚才说什么?不怕什么,不怕我?”关小楼回过头,不以为然,说:“为什么要怕你?”徐五爷笑着盯着他,说:“那好呀,以后可得让你怕怕我。”关小楼撇了撇嘴。这时有人叫关小楼过去,他也就跑过去,蹦进人群中,继续刚才的拼酒。


酒席散毕,宾客们都一一离去。徐五爷等着关小楼,然后再和他一起跟关玉楼他们道别。关小楼慢慢走出院子后,忍不住又回过头来,看见关玉楼还站在那儿。关小楼朝关玉楼挥了挥手,见关玉楼神色感伤,他扭过头冲徐五爷笑了笑,说:“你瞧我大哥,平常总是要说我,现在可知道舍不得我了。”徐五爷不做声,不过关小楼也没期待听到徐五爷的回答。关小楼等走到转角处关玉楼看不到他的地方时,突然停下脚步,靠在墙边,也不作声。徐五爷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关小楼慢慢蹲了下来,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跟大哥从来到这里就一直住在这儿的,住了很久,现在要离开了,我很难过。”


徐五爷把关小楼送回新家,嘱咐了几句,然后回到自己家中。已经有一个来客在等他,徐五爷和他说了好一会话才把那人送走。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想起前几天筵席上胡大帅还问他,说:“以前徐五爷要跟我借一个胆子,不知道现在还要不要呢。”徐五爷想了想,觉得关玉楼成了亲,那两兄弟分开了,而且和关小楼相处又是顺利。既然暂时不碍着自己,那么还是不用弄出太大的动静,以免节外生枝。


14

最开始徐五爷就是教关小楼算算帐,关小楼人机灵,一学就会,加上又能说会道,所以慢慢地有些事情徐五爷也经常叫关小楼去跑路。比起辛苦唱戏,关小楼自然乐意这边的营生一些。好几次关小楼倒是跑去找关玉楼,但都碰着关玉楼挂牌。关玉楼挂牌的时候多,自然是名声渐响,大家愿意捧场。他替大哥由衷的高兴,可是连着去了好几次,有时是门锁着,有时是遇见了花正芬。花正芬叫他等着大哥,他一来性子急,没什么耐性,二来也不比往常,闲的功夫多,坐了没多久。或者是自己没了耐性,或者是想起徐五爷交待他的事情还没办好,于是每次都没等到关玉楼回来,就又要匆匆告别了。当他走出院子的时候,往往已经是晚霞满天。他笑着跟花自芬告别,转过身后,一个人默默地低着头离开。


彼时徐五爷已经和关小楼非常随便了,在一天的事情忙完徐五爷经常会找关小楼去喝酒,或者秉烛夜游。一次徐五爷去找关小楼,没见着他,问了问手下,又说关小楼一早就摸鱼跑掉了。徐五爷去了赌场一问,见他不在,知道他跑去找关玉楼,徐五爷也没怎么做声,就去关小楼住的地方等他。到了晚饭时分,他看见关小楼拖拉着脚步走来,站了起来,叫了声:“小楼。”


关小楼抬头,看见是徐五爷,‘哎呀’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说:“五哥你叫我做的事儿,我还没办完呢。”

徐五爷笑着摇了摇头,说:“又不是来催你的。”走到关小楼身边,说:“陪五哥去玩?”

关小楼笑嘻嘻地说:“好啊。”他朝房间走去,说:“五哥你等等我,我渴了,先喝口水去。”

徐五爷看着他一脸笑容地就要从身边擦肩而过,突然问:“你在关老板家没喝吗?”

关小楼怔了一怔,有些惊讶:“你知道我去找大哥了啊。”

徐五爷笑着说:“你回来的这么晚,赌场又没看见你,不是去找你大哥,你还能去哪儿?”

关小楼抓了抓头,笑着答:“也是。”

徐五爷走上几步,问:“你大哥不在?”

关小楼有些无奈地说:“还没回来。”

徐五爷说:“那是好事儿啊,戏唱的晚,那就是排在后面,这可不是好事吗?”

关小楼展开一个笑容,说:“是啊,我也高兴的很啊。”

徐五爷盯着他的眼睛,然后突然笑了笑,说:“你还不去喝水吗?”

关小楼应了一声,拖拉着鞋子走进屋内。徐五爷看着他的背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是等关小楼走了出来,徐五爷又笑了起来,亲切对他说:“要不我陪你去找你大哥?现在这儿或许他在家呢。”


关小楼想了想,说:“算啦。”他看见徐五爷看他,顿了顿,说:“也不一定在,而且,”他犹豫了一会,说:“而且要是大哥现在在家,也该正跟嫂子吃饭来着。大哥一天忙下来,也难得和嫂子在一起,我还是不去打搅啦。”


徐五爷笑了起来,他搂住关小楼,揉了揉他头发,说:“你可终于懂事些啦。”

关小楼也跟着笑了笑,徐五爷问:“你应该还没吃饭吧?”他见关小楼点了点头,说:“那我们先去吃饭。”走了几步,摇了摇头,笑叹道:“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见关小楼不明所以,于是他走回去,帮关小楼把忘了锁的门关好。


然而平常的关小楼还是开心的,徐五爷也经常拉他一起吃饭游玩,慢慢地也就不像最开始那样经常跑去找关玉楼了。关小楼不经常跑去找关玉楼后,关玉楼偶尔倒会遇见他,每次遇见,关玉楼总是提醒他节省点用钱,存点积蓄,好以后娶媳妇。但关玉楼忘记对好赌的人来说,手上钱多,自然赌的也就大。所以虽然关小楼虽然比以前唱戏的时候赚的钱要多,但还是经常手头紧张。


一次徐五爷因为一些事情要去东北一趟,临走的时候嘱咐了小楼一番,平常因为经常有徐五爷看着,而且空闲时间没平常唱戏的时候多,所以每次赌也都是小打小闹。这次徐五爷要出远门,关小楼虽然耳朵听着他的嘱咐,口里也应承着,但心早就飞到赌场去了。等徐五爷前脚一出小城,他已经在赌场赌了好几局。徐五爷不在,没人敢叫关小楼做事,自然更加没人敢说他。关小楼趁这难得大家都不管他的时候,成天泡在赌场里,到后来是恨不得连被铺也搬进赌场就好。这番赌下来,到后面的时候,关小楼已经把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都赔进去了。关小楼见自己手边已经没几张钞票,才终于有点紧张起来,想着要是真的全部输完,一定会被徐五爷说的。而徐五爷要是去跟大哥说,或者跟赌场的人打招呼,大概他一个月是别想进赌场的门了。于是更是一门心思想着要翻本翻回来。


然而等庄家一开,关小楼又输了,他眼看着就要把最后那几张钞票收回去,一下子慌张起来,于是双手一把按在钞票上,瞪起眼睛,嚷着:“干吗干吗。”

庄家陪着笑,说:“关小老板,你开的是小,现在是大,你输了啊。”

关小楼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嚷:“谁输了,我明明是说开大的,是你自己听错了。现在这是大,我怎的输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一边护着自己的钞票,一边还要去扫别人的钱。


这时旁边的人嚷了起来,说:“关小老板,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关小楼也扭过脖子冲那个人嚷:“我怎么不讲道理了?”但他天生嗓门小。唱戏的时候他挂牌少,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不用心,贪玩不肯用功,功夫不到家,所以捧场的人少。而另一方面是由于他身子瘦小,架势就起不来,他虽然身手灵活,一出戏又不能总是翻筋斗,总有唱词的。而他声音小,唱的话,后排的人就不怎么能听清。这番下来,自然轮得到他挂牌的时候少。关小楼这边已经使劲大着声音了,但是在旁人听来,又是在喧闹环境,听起来还是单薄轻软。被嚷的那个人听他声音,倒是一怔。在他发怔的时候,关小楼已经快手快脚扫了好几个人面前的钞票了,笼在自己面前,就要往自己口袋里塞。


这下惹起了众怒,但关小楼虽然身形小,拳头却是硬朗。所以大家围住了他,却不敢上前。关小楼扫了大家一眼,得意洋洋地说:“怎么啦,不服气?想打架?”

距离关小楼比较远的那个人也被扫了钞票,正是一肚子怨气,听见关小楼又在那儿挑衅,不由冷笑一声,说:“我们哪敢不服气,只是关小老板,你既然攀着个粗腿儿,也别那么贪心,好歹留点汁水给我们这些攀不上的。”


攀着粗腿儿本来也不过就是指高攀上权势的人物,只是俗语粗话罢了。但那人拿着腔调说出来,尤其在腿儿二字上,又加重了语调,言外之意倒是说不出的轻薄。关小楼也听出那人语气的不对,于是他转过身来,瞪着那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瞧他发怒的样子,嘴角一斜,微微嗤笑,说:“关小老板,大家心知肚明,何必非得捅破那层纸呢。”

关小楼几步赶上前,一把揪起那人衣领,说:“我就不明白!你说我攀着粗腿儿,是什么意思。”

那人一把拂开关小楼的手,冷笑着说:“关小老板装样的功夫真是了得,我能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见着了徐五爷,都成了没意思。”

关小楼怒极反笑起来,说:“我还以为说谁呢,徐五哥怎么着啦,我办事手脚麻利,徐五哥看重我,你妒忌不成?”

那人也冷笑起来:“手脚麻利?怕是关小老板的腿脚麻利吧。”他还要说下去,最开始发话的那个人却拉了拉那人衣服,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打圆场:“你也别眼红,人家关小老板生得模样好,徐五爷的妹子瞧上了,徐五爷不关照他,关照谁。”


那人却一把推开打圆场的人,大声冷笑起来:“徐五爷的妹子瞧上了他,哼哼,这话也只好哄三岁小孩。徐五爷的妹子瞧上他了,徐五爷认了多久的妹子,是徐五爷瞧上他了。”


关小楼一听,脸都气的涨红了,当时把桌子一掀,就朝那人扑过去,按住他打。那人反击回去,两人就在地上翻滚扭打。那人一边打,嘴上还嚷嚷:“我是豁出去了,关小楼,你欺人太甚。就算你背后有徐五爷撑腰,我也豁出去了,一条贱命,你能把我怎样?你既然做的,别人就说不得么。”


关小楼气的嘴唇有些哆嗦,他一字一顿地说:“好啊,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

那人推开关小楼,冷笑着说:“房门一关,帐子一放,你和你徐五哥在被子里做什么事,我怎么知道。”

关小楼气极,他平常伶牙俐齿的,现在气的脑子一片空白,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说:“你胡说!”

那人嘲笑着:“我胡说。”他瞅了一圈围着的人,那些人知道事情闹大了,也都不做声。那人微微冷笑,说:“瞧这些孬样,不就是个徐五爷,缩着脖子成那样,是爷们吗。”众人还是沉默,他扭过头,看关小楼愤恨地盯着自己,咧嘴一笑,说:“关小楼,你也不想想,你平常来的时候都输,遇见徐五爷那次就赢了。要不是徐五爷事先关照我们,我们放水了,你真以为是你自己本事?”


关小楼愣住了,说:“放水?为什么要放水?”

那人冷笑道:“你说为什么要放水。徐五爷那次在你唱戏的时候就提前来了,吩咐我们一番,然后大家就等着你来。我们大伙合伙演戏,就是为了让徐五爷能够结交你。徐五爷费这么一番功夫,哼哼,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你赢一次钱么?”


关小楼张口结舌,他当时被推开,呆坐在地上,扬着头,有些惊惶失措地看着围观的那些站着的人,那些人不做声,都不自觉地回避他的眼光。那人瞧见关小楼神色,得意地嚷:“你还有什么话说。”


关小楼翕动一下嘴唇,困难地说:“就凭你胡说么……”

那人嘲弄地笑:“就我一人说么?全城上下,哪个不知道徐五爷对你的心思。不信你问问高副官,他来这儿赌的时候也说,徐五爷是有心在你身上费一番功夫,要的是什么。徐五爷自己说了,要的是你给他叠被铺床。徐五爷现在天天找你,宠你的不行,你倒是给他铺过几次床了?”


关小楼沉默不语,突然跃起来,揪着那人就打。那人一边厮打一边大声笑,嚷:“被说中了,关小老板,被说中了你恼怒啦?”关小楼也不做声,只是咬着牙红着眼睛拼命揍。那人也不甘示弱。只是关小楼虽然气苦,拳头却虚浮,使不出劲,他即使揍着别人,那人也不觉得怎样。但是别人的拳头却是狠准。关小楼脑中一片昏沉,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最后就记得人声喧闹,他在一片迷糊中被送回自己的屋子。


15

徐五爷回来的时候,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不过也没多想,他没见着小楼,就笑着问别人:“小楼呢,怎么没见着。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成天就往赌场跑?”答话的人神色有些慌张。徐五爷见他神色不自然,看了看他,说:“我不在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那人不知如何做答,先是说:“没事儿。”想了想,觉得不对,又不知道说什么,苦着一张脸站在那儿。

徐五爷把手边的东西放下,看着那人说:“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管怎样,可别瞒着我。”

那人期期艾艾,最后说:“徐五爷,关小老板跟赌场的人打架了,这几天没来。”

徐五爷笑了起来:“哦,看样子是赌气了。”他站了起来,朝外走去:“怕是又赖帐了,然后跟别人闹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摇头:“我去看看他。”

那人赶紧上前一步,叫了声徐五爷,见徐五爷停住脚步,又欲言又止。想了半天,挤出不成言的话:“徐五爷,您瞧,关小老板,他脾气是不好的。他脾气有些不好,您现在去,要是正撞着他气头上,您看,要是冲撞了您,这样也不太好。不如等一些时候,等关小老板气平一点,您再去看看,那时关小老板他脾气顺一点了,说话也许,那个,那个和气一些了。”


徐五爷笑了,说:“他的脾气我还不知道。真要心情不好,我哄哄他就是了。谁惹他生气了,我回来时把名字告诉我。”说完就走出了房门。

徐五爷走到关小楼门口,敲了敲门,门内没有回音。他想莫不是在睡觉,又敲重了些,一边敲门一边叫:“小楼?”屋内还没有回声。他不死心,又叫着:“小楼,是五哥回来了,你在里面吗?”但还是没人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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