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看着黑炭头黝黑粗圆的指头在自己手背手心不断按捏,心里却又软软的,暖暖的。
而阿晖将哥哥白皙瘦长的指头捏在手,心里便开始痒痒,虽然指节分明,是双男人的手,却给人很美的感觉,尤其是
粉色圆圆的指甲,温润的触感……
他揉着揉着,就会把哥哥抱到床上,按倒,脱裤子,做那件轻车熟路美妙无比的事情。
阿荣不那么抗拒了,只是最近黑炭头又要他做奇怪的事情,要他说话。
他不会说话的嘛!
可是,黑炭头说他的声音很好听,自己什么时候发出过声音啊?阿荣摸不着头脑。而且,这只大色狗,在那个最要紧
的时候总是不放过自己,偏偏要等发出声音以后才结束。过分!
阿荣有点火大,可是那个的时候自己会没什么力道,等有力气的时候又舍不得,再说,黑炭头现在大概是熟练了,会
把自己弄得很舒服哦。
总之,阿荣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了三年多,两兄弟在小小阁楼间度过了阿晖的大学时光,而阿荣也在那爿织厂里从编织工做到机
修工。
两个人过得和夫妻一样,日间,阿荣去上工,阿晖去上学,晚间回来一道洗菜煮饭,晚上还做床第间的事体,过得有
滋有味,幸福甜蜜。
但是,三年间外面的世道却变了。石展鸿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向战死堂兄致敬,弃笔从戎,瞒着家里参了军,去了最
乱的南方,之后便再没了音讯,不过有人传言他没死,加入了大陆联盟雇佣军。
杨安娜反倒没有离开,仍在师大读书,和两兄弟还见过几次。
不过,每次见面,阿荣总有些不自在。
大家都很照顾他,什么话都会说得慢一点让他看懂,可是,他和阿晖只能在家里随随便便,到了外面,对着旁人,就
要故意生分、疏远一些,他不喜欢。
虽然阿荣生活圈子比较窄,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和弟弟之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即使没损了别人,却也会
被其他人厌恶鄙弃。
他生性磊落坦荡,内里要强得很,但是和黑炭头在一起,开心是开心,却要躲着别人的眼光,偷偷地要好,在爹娘面
前都不能太过亲密,露了行迹。
又没作贼,鬼鬼祟祟,这算什么呢?
每当看到杨安娜,这种感觉就愈加明显。
黑炭头现在越来越精神,个头高大,气质沉稳轩昂,成绩好,人缘好,系里的教授都喜欢他,很受女同学的欢迎。他
和杨安娜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
自己呢?
阿荣有些难受,但随之又给自己解怀:切,又不是我想要做狗狗,是黑炭头缠着我嘛!难道老子还稀罕啊!切,你娶
你的媳妇,到时候我也娶个好看的小姑娘。
当然这些想法他不会明说了,反而在阿晖面前从不流露,怕丢脸。
阿晖在这三年多里,见识却长了许多,想的事情已经很远很深。
他所在的学府有许多流西来的老师,观念很新,虽然因为北顺战乱大多离境,但其中有个物理教授却一直留任。
他流西语学得不错,能和教授用流西语进行交谈,教授跟他讲了许多古斯国的恶行,其中就提到同性恋要被当众焚烧
。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同性恋”这个词,之前,他只知道,他跟哥哥的事情是搞兔子,走旱道,是被人瞧不起的。这时
更知道,连流西也容不下这些事情,古斯更视为十恶不赦,比在北顺更歧视!
不过教授又说,原本古斯和大顺朝男风盛行,连古斯的帝君和当时的黑旗军首领都有男性伴侣,顺朝人虽未有这般明
目张胆,但民间同住的同性伴侣却也很多。
但是这毕竟是几百年、几千年前的事情了,如今,这等事情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更何况,他是和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也是名分上的兄弟啊!
他想前路不容易,可这些他绝不愿哥哥多了解,自己一个人承担就好。他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足够拥有哥哥。
没有惠荣这个人,他活不下去。
到了毕业前夕,顺联邦的战乱终于歇止,联邦统领发表通电,号召所有大学毕业生为国出力,奔赴联邦各省部机关工
作,像阿晖这样的优秀学生完全有可能得到非常重要和有前途的工作。而杨老板也任他自主选择,檀岛那边的工厂随
时欢迎他去。
晚间,他和阿荣窝在被子里,他搂着阿荣的腰,嘴在他耳边呵气,嬉闹间,他把哥哥压在身下,轻轻问:“我们留在
这边还是去杨老板那里?”
阿荣看看他,没做手势,在他手心写:去有出息的地方。
第八章
不过世事难料,没得可选。
临毕业,阿晖被分配去了联邦化工部,要到北方顺京工作。本来他还有得选择,可是,这时候惠祥和李阿桂来看两个
儿子。
听说自家儿子这么争气要去那么大的衙门工作,阿桂喜得嘴都合不拢,这可真是给祖宗争光耀啊!惠祥也是连连点头
,欣悦得很。
阿晖也说起杨老板让他去檀岛的事情,惠祥夫妻都不赞同,去杨老板的厂里做得再好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工,可是去了
化工部,那可是做官,入仕,大不一样呀!
阿晖看这情形,知道去顺京是去定了,要不……让哥哥也一同去吧。
阿荣心里也高兴,黑炭头果然出息了,去做都城的官,锦绣前程呢,镇上的人家不定多羡慕。看不出这死小子还真有
福气!
晚上,他们一家四口挤在小小的阁楼里,阿荣和阿晖坚持让爹娘睡床,他们两个打地铺。
阿晖在哥哥肚上写字:顺京冷呢,不过有热炕。
阿荣给他弄得痒痒,再加上耳边喷来的一股股热气,脸就有点发烫,这些年他早惯了两人间的亲密,但是爹娘就在床
上呢,他在阿晖手背上狠狠拧了一下,便转过身去。
阿晖在他身后闷笑,一把搂住他,轻轻在哥哥身前揉捏……
这大色狗胆子太大了!阿荣动都不敢动,下身传来阵阵熟悉的快感,他知道自己有时会发出些声音,只能拼命咬住唇
,握住那只坏手,最后沉沉睡去。
阿晖搂着哥哥,心里盘算着去顺京的远景,浮想翩翩。
但是,之后的事情却急转直下,阿晖去顺京工作,阿荣本来随后就去,可是老爹回乡却突发急病,家里人丁本就不旺
,再加上阿桂到了四十岁竟又怀上了孩子,阿荣只能向厂里请了假回老家照顾生病的老爹和小酒铺。
两兄弟分开都非常不惯,可惠祥的病是积劳成疾,肝病,来势汹汹,一时半会儿根本不会好。
阿荣心想自从十三岁离开家做学徒,十年多都没好好伺候过老爹,这时候不尽孝就不是人了。
他在镇上照顾惠祥,他多少懂些药理,又托石家到凌河去找流西的医生配药,好歹将惠祥救回来,但是眼看娘的肚子
越来越大,爹爹大病未好、身体衰弱,他怎么能够离开北上呢?
而且惠祥生病,家里开销很大,之前的一点点积蓄早就用光,如今都指望阿晖从都城寄来的一点工资。
只能分开。
阿晖在顺京也是度日如年,不过化工部事务繁忙,他又是名校的大学生,很受重用,且他也想早日出人头地,因此工
作极卖力。
化工部也给分配了宿舍,还是个单间,薪水也算不低,只是,哥哥不在。
他担心继父,也想念阿荣,到了晚上面对空荡荡的宿舍,快要发疯,只好每天每天写信。
他想哥哥就算不回信,但是,会很仔细看自己的信,总有天会团聚。
阿荣每天都盼顺京的信,一边给爹爹熬药一边读信,一边给娘当下手炒菜搬酒,一边读信。
他记得黑炭头要他回信,他就回信,但是很多话却也说不出来,倒是阿桂扶着大肚子嘱咐他:“阿荣哦,叫你弟弟快
添个媳妇吧!”
“是,先成家后立业。”惠祥也靠在床上,眼光里透出期待。
阿荣的婚事是要耽搁,阿晖这么有出息可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阿荣埋头写信,阿晖接到的信上便有这样的话:先成家后立业,家里人丁单薄,早点找个媳妇。
是爹娘让哥哥写的吧?哥哥怎么想呢,哥哥不会也要我结婚吧?哥哥会不会去讨媳妇呢?
阿晖心里焦燥,可是给哥哥的信上又不能流露,只说工作繁忙不及考虑。他有时恨不得快点长对翅膀飞回去看看。
阿荣写那句话时,心口也是闷闷的,爹娘讲的话总是要写,可就是憋得慌。
他再回信,老爹又唠叨:“如今啊,什么都学流西,讲什么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们不干涉,他是读书人,有自己
的见识,不过先要成家么,阿荣,给你弟弟讲讲。”
阿荣更憋得厉害。
他知道的,阿晖有几个女同学也去了顺京,杨安娜也去了顺京教书。
虽然黑炭头信上说自己工作忙,很想自己,可是他确实是有出息了,不就该成家立业么,怎么能和自己一直做那种事
呢!
如果一直和自己搅在一起,也对不起爹娘啊,老爹都病成这样了,娘还怀了小弟弟或者小妹妹。
娘对自己这么好。
阿荣就此不再回信了,反而都是惠祥支撑着回一两封信。
阿晖见不到哥哥的信更慌神,还好爹爹信里说哥哥一切都好,也没说会成亲。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又到新年,他本想请了探亲假回乡,谁知这个假期是部里的同事轮休的,有的同事因为战乱都十
多年没回乡了,他这么个新丁别说年假,连大年初一都要守在办公室。
他写信回家说明理由,特别提到很想念哥哥,让阿荣给他回信。
阿荣其实也盼新年,黑炭头就能回家了,爹爹也好了许多,说不定就能和他一起北上。可是那封信一来,心里便好像
浇了盆凉水。
黑炭头是忙吧。
黑炭头也想回来看我的吧。
可是说不出的郁燥,弟弟回来又能怎么样,两个人还能怎么样呢?
他挨过新年,见老爹身体大好,凌河的厂子也急需工人,便打点行李去了凌河。
他的技术已经很熟练,工友也都照顾他,平日里他们搓麻将、玩花牌(当地的一种纸牌)都还凑他,他从小算术就好
,记牌记得快,心眼也活,学会以后没两天就赢多输少,起先大家伙都让他,后来看他厉害,又都怕起来。
阿荣也看出他们的心思,老大没趣,便又一个人捣鼓起钟表小电器。可这时候就会特别想黑炭头。
很想他在身边,然后也不用干什么,在边上看着自己就好。
他觉得自己没出息,弟弟前程远大,做哥哥的光耀还来不及,怎么净想着别人回来陪你。他又不是你老婆。
可是,他自己说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的!
没过多久,阿晖的信又追到凌河来了,这会儿没了爹娘的避忌,倒稍稍有些亲密的言词,说他在顺京的工作,吃食,
还有就是想哥哥。让哥哥北上团聚。
阿荣看了信心里又高兴了些,可是真的去顺京么?他想了好几天,在这里自己有技术,离爹娘也近,最紧要,黑炭头
终归要娶媳妇……还是留在凌河吧。
他偶尔也会提笔回一封信,但他辞藻本就不丰,绝口不提北上的事,干巴巴写几句就算。可收信的阿晖仍然欣喜若狂
,哥哥还愿给他回信就好!
就这么阿荣在凌河呆了小半年,老家传来消息,阿桂临产生了个女儿,他添了个妹妹,而且是听得见声音的妹妹。他
乐得很,给阿晖去信,也难得多写了些话。
但紧接着便又是老爹再度病倒的消息传来。
阿荣只能背着行囊再次返乡,这次他索性将厂里的工给辞了,老这么请假怎么好意思呢。
回去看到病榻上的惠祥,阿荣心里酸疼,没见几个月,老爹瘦得都脱形了,可是肚子却鼓得很大,流西的医生说过这
不是好事。但他没有难受的机会,襁褓里的幼妹嗷嗷待哺,高龄生产的娘也很虚弱。家里只能靠他。
日子过得很辛苦,他白天要看铺子,维持生计,回去要给阿娘坐月子补身体,还要照顾病重的父亲和小小的妹子。只
有晚上看到黑炭头的信,才觉得放松和些许开心。
可即算他悉心照料,病人本身也有强烈的求生欲,惠祥的身体还是不可挽回地衰弱下去。
阿桂常常抱着女儿抹眼泪,让阿荣写信叫阿晖回来,怕阿晖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阿荣没写,他不甘心,谁说老爹要死了,不会死,绝对不会!
惠祥也不让写,儿子的前程重要!回来一趟不容易,误事。
就这么,一天天地,惠祥撑过了立秋,冬至,如果再能够熬过新年,兴许还能再撑上很久,家里总算有了喜气。
这日,却突然有人登门,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进来只说是受以前国安织厂杨老板所托前来,放下一只五寸见方的
红木匣便转身离去。
阿荣莫名其妙打开木匣,竟是一大迭钞票和十根黄灿灿的……金条?他拿了根掂了掂份量,真的是金条哦!
天哪!他拔腿追出去却再看不到人影。
杨老板做什么给自己家送这么重的礼?阿荣有不好的预想,难道和黑炭头有关,要黑炭头帮忙做事?
他回到家,阿桂已经将家门紧锁,惠祥也从床上撑起。
阿荣仔细查看,又在木匣底层发现一封书信,杨老板的亲笔。
他展开,看了一遍,再一遍,惠祥和阿桂追问内容,他只怔怔,半晌,才将信放在桌上,也没看向爹娘,径自默默上
楼。
阿桂见他神情古怪,心里纳闷,忙将信给了床榻上的惠祥。
惠祥边看边叹气:“你说阿晖这孩子,这么大事情都瞒着我们!”虽然叹着气,口气里分明含了几分喜悦。
“说什么啊?”阿桂心急。
“杨老板说,阿晖和他家闺女上个月结了婚,只是他杨家背景——”
“什么?阿晖、阿晖成亲了?你、你没看错吧?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啊!”
“轻点儿!杨家背景……他们结婚的事情很少人知道,就怕对阿晖前程有影响,所以杨老板才送了这份大礼。”
“杨老板可是大好人啊,怎么跟他女儿成亲就会影响前程呢?”
“谁让杨老板搬去檀岛呢……闹不明白。”
老夫妻两个商量来商量去,毕竟高兴的成分多,他家阿晖成了杨老板的女婿呢!杨老板祖上可不是一般人家,中过两
个状元,书香门第啊!
“那阿荣是怎么啦?”阿桂又问。
“他啊……”惠祥身体仍是弱得很,喘了一阵才说,“弟弟都娶上这么好的媳妇,他要强,难受吧!”
正说着,阿桂怀里的女娃娃哭了,这孩子也怪,就认阿荣,别人抱,哪怕是亲娘都会哭啼不止。
阿桂哄了半天没用,只好上楼寻阿荣,倒也巧,阿荣正从房里出来,见幼妹哭得凄惨,忙抱到怀里,轻轻摇摇,一会
儿女娃娃竟破涕为笑。
阿桂看他神情又如平常,心里一松,还是拍拍他肩膀,说:“阿荣,娘一定给你说一房好媳妇,不比阿晖的差!”
阿荣眼帘微垂,没表示什么,抱着娃娃到外边吹风。
他一边轻摇怀里奶香的幼妹,一边漫无目的地在镇上闲逛。
黑炭头成亲了……
有媳妇了……
他早料到,可是……
他突然想到很多,小黑炭头到家里,穿着双虎头鞋,一个小不点儿,爬楼梯,朝他傻笑;再大点儿,一起玩官兵捉强
盗,一起念书;再再大点儿,他个子高了,像盯着肉一样盯着自己,两个人一起做狗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