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得远远的,两个人乐得自在,完事后姬末其疲累不堪,朦胧中觉得有人在替自己擦拭身体,却累得连眼也不想睁开
,口内模糊地道:“景臣,我累了,让我睡一会。”
郭长喜的案子,终究仍是判了斩刑。
景臣不敢十分违拗姬末其,再三周旋,也只落得秋后问斩,郭喜长的死期不过缓了数月,他心中却始终郁郁不开,对
姬末其令他早日辑捕郭海平归案一事,便施了拖字诀,能拖便拖,只盼郭海平能逃得越远越好。
这一日闷坐书房,听得外面雨声淋漓,家人却送了封公函过来,却是廷尉署着人送来的,他拆开一看,顿时叫了一声
苦,那公函道已经捉到了郭海平,现关押在廷尉署牢中。
他顾不得多想,匆匆赶往廷尉署牢房,想要提审人犯,却听那牢头道,适才内廷府来人,已经将人犯带入宫中了。
景臣跌脚长叹,转头往宫中去,一路顶风冒雨而来,未进大殿便已经觉得寒气袭人,一脚跨入殿中,却听得殿里有人
冷冷地道:“谁让你进来的?来人,把他给朕拖出去。”
姬末其一身朝服,高高坐在龙椅上,恨恨地盯着他,谢景臣连忙跪了下来,不等他开口,已经有两三个太监奔到他面
前,对他道:“谢将军,别为难奴婢们了。”
一面说,一面将他拖出殿外,怦地一声关死了殿门,姬末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望着跪在脚下,一身囚衣的人犯道:
“郭海平,听说你是玉树临风的佳公子,朕早有耳闻,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你到底如何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
6
郭海平慢慢抬起头来,看向御座上的皇帝,他恨这个人,他觉得他有必要好好地看看这个人,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御
座上的男子生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眼里跳动的光簇残忍而冷酷,除此之外,他神色淡漠,苍白瘦削,孱弱而又。。。
。。。。。。。美丽。
郭海平早已经听说过皇帝陛下姿容俊丽,但完全没有料亲眼看到会如此令他心跳,这人是美丽的,配合着残忍的眼神
,美丽中掺杂了冷酷,完全像一柄利剑,直击人心,令对方毫无招架之力,郭海平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皇帝,几乎忘
记了自己和对方的身分。
旁边侍候的太监感到奇怪,惊讶于皇帝容貌的臣子他们见得多了,但基本上都会拼命压抑那分讶异,而装着视若无睹
,因为胆敢露出这样神色的大臣,都会被姬末其拖下去打几十大棍,和别的人不一样,姬末其几乎是痛恨自己这张脸
,他从不认为这张漂亮得叫人透不过气的脸令他愉快,更不允许有人为这张脸而着迷。
但姬末其此时却没发作,本来就很苍白的脸色白到连双唇也失了血色,他死死盯着郭海平,一步步跨下御座,大殿里
光线不是非常好,浓重的阴影投射在郭海平脸上,令那张本来轮廓极深的脸显得更为立体,两双眼睛对视着,都含着
惊异。
姬末其走到郭海平跟前,暮地伸出手指,冰凉纤细的手指搭上郭海平的下颌,他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被他抬起
脸来,正正地对着姬末其含意复杂的双眸,那眼神,有着令郭海平不能分辩的东西,似乎是恨,又似乎是爱,令姬末
其本来毫无表情的脸变得生动而真实,郭海平左手微抬,他想要摸一摸这张脸,就在这时,姬末其猛然放脱手,转身
便走,一面走一面道:“把他送回天牢。”
他不等太监们完全打开大殿的门,就急急地奔出了门,冲到了宽大的廊檐下,飘飞的雨丝迅速地扑向他,冰凉的雨丝
令他适才烧灼一般的心稍稍冷却,他将手紧紧团成一团,指甲抠进掌心,几步跑下台阶,更多的雨洒在他的头上,他
几乎有些痛恨这二月的雨来,太过纤细,怎么也不足以浇灭他心头的那团灼热,灼热得令他胸口发痛。
他左手抚住胸口,步子有些踉跄,一双手及时扶住了他:“陛下,怎么了?”
他抬起头,看到谢景臣温和的面孔,他身子一软,几乎全身靠向他,紧紧揪住他的衣襟,喃喃地道:“景臣,这人。
。。。。。。。。。这人绝不能留。”
谢景臣沉默片时,道:“陛下,只是像而已,并不是他。”姬末其咬住牙,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的,身体开始微微发
抖:“怎么能像?你早就知道的,可是你竟然瞒着朕。”
雨下得越来越密,纤细的雨丝密密地像是在天地间织了一张网,一切都笼在朦胧的网里,什么看上去都似隔着一层轻
雾。
姬末其的几绺黑发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额角,眉眼被雨水洗刷得分外地黑,他咬住唇道:“此人绝不能留,朕一定
要杀了他。”
这是几年以来,他第一次在他面前称朕。
谢景臣心无端端地一沉。
往事本已经过去,却会因着一张相似的脸,卷土重来。
他几乎有些恶意地看着姬末其,他爱着这个人,此时却深深刺痛他的心,只有他知道,他要杀郭海平,不是因为他所
犯的罪,仅仅是在为,郭海平,长着与杜少宣三分神似的脸。
他知道这个人一直在姬末其的心底某个角落里,他以为自己足够努力,也足够分量在那颗心里占着一个位置,他只是
希望他的位置已经大到可以挤掉从前盘踞在那儿的一个人,他以为他已经做到了,原来,只是错觉。
郭海平其实长得并不完全像,至多三分像,然而仅仅三分,轻而易举便击溃了姬末其。令这个以狠酷冷厉闻名的青年
皇帝,像一个失去庇护的幼儿般脆弱。
谢景臣突然觉得那雨水冷得像冰。
7
谢景臣气急败坏又赶往刑部大牢,心里本已经没了想头,却没料到郭海平还在牢中,狱卒是早已经知道了底细的,当
下众人忙乱着弄好,景臣带了人上车,转出大牢后门,便见前门处已经停着禁卫戍的囚车,他吩咐车夫快走,一直出
了那条街,这才放下一颗心来,手心里早已经捏出一层汗来。
转头去看郭海平,人看起来很憔悴,到也还撑得住,景臣叹息了一声道:“迟了一步,没能救得郭世伯。。。。。。
。。。,好在是将你救了出来。”
郭海平靠着车壁,眸子里一片呆滞,良久狠狠地道:“多谢将军。”
景臣拍了拍他的肩:“最近风声很紧,你呆在我府中,哪里也不要去,等过了这阵,我再想法子送你走。”
郭长喜在他赶到廷尉署时,已经被禁卫戍的人带走,禁卫戍是御林军中最为精锐的一支,直接受姬末其调度,景臣一
直是禁卫戍的将军,但实际调度都必须有皇帝的手诏,景臣迟了一步,便救不得郭长喜的性命。
自那日以后,姬末其突然命人重新审理郭长喜的案子,景臣便知要糟,郭长喜原判的秋后问斩,那本是姬末其要放他
一马的意思,拖过秋后,多半会赦免。没想到案子重新审理,郭氏父子难逃一死。
景臣禅精竭虑,却仍是晚了一步。
安顿好郭海平,他便直奔姬末其的寝宫而去。
他常来此处,太监内侍们都知趣地避开了去,姬末其半躺半坐在椅上,手里拿着一卷册子,低着眉眼道:“来了?”
景臣脸色铁青,大步走到他面前:“郭大人。。。。”
姬末其抬起眼来,窗外一缕晚霞正投射在他脸上,眼睫都染上浓重的金色,莹泽的肌肤发出淡淡光晕,整个人看上去
慵懒而惑人心魄,景臣不由自主掉过眼光,不敢再看他,姬末其一双眸子在他脸上扫了一下,懒洋洋抬起手来道:“
郭长喜不愧是当代大儒啊,真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很有七步之才啊。我只给了他一柱香的功夫,他竟然便给我写
出这么一大篇洋洋洒洒数千字的绝命书,景臣,你要读一下吗?”
他的声音冷淡里夹杂着恶意的讽刺,似乎成心要叫谢景臣难受,而且他看起来也成功了。谢景臣脸色铁青,那手卷上
的字正是郭长喜的笔迹,几乎背过气去:“陛下,这是。。。。。。。。这是自毁长城啊。。。。。。。。郭大人忠
心为国,文名远播海内外,陛下这样做。。。。。。。。。。。”
姬末其脸色一变,将那卷册往地上一掷道:“即是当代大儒,便应知礼节,犯上作乱,忤逆君上这是哪来的礼制?”
景臣气结:“陛下,君之道,仁。。。。。。。。。”
“仁为上是吧?谢景臣,收起你那一套仁义道德吧,按你说的,我在人家第一次追杀的时候就应该把头伸过去给人家
砍,因为要砍我头的是我的亲叔父,长者为尊,他要我的命我就得给他,不是吗?”
姬末其的话尖刻而锋锐,直顶得谢景臣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争执其实早已经存在,姬末其完全不理会一班文臣所谓的为君行仁,他像一头蛰伏着的凶兽,只要有人胆敢进
犯,就会给对手毫不留情的回击。
只因为,他活到现在,如果多一分仁义心肠,便早已经不知死在何人的刀剑之下。
8
谢景臣毕直地站在屋子中间,脚下铺着温软厚实的地毯,房间的陈设都极为奢华,姬末其从来不是一个肯委屈自己的
君王,也曾有大臣拿了历朝历代的皇帝如何节俭治国来劝谏,他充耳不闻,景臣实在看不过,私下也曾劝过,姬末其
冷笑道:“节俭的帝王不过是作作样子,治国不是节俭就能治好的,我只不过用度奢华,却并没有违制,只要没有逾
礼,我高兴怎么样便怎么样。”
景臣当场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姬末其道:“嗯北朝明帝倒是节俭,却不仍就亡了国?他节省下来的用度,只怕还不
够他家大将军塞牙缝,景臣,我生平不作这种掩人耳目,图虚名的浮浪事,你也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谢景臣想到这里,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弄明白过这个皇帝,他可以减免灾区的三五年劳役赋税,却不肯给大臣多涨
一厘俸禄。他可以让一个放牛娃当上东营的小校官,只因为这个放牛娃给过他一块饼,却不肯原谅一直克尽职守的官
员,只因这个官员冒犯了他。。。。。。。。,不,景臣心里明白,他要郭氏父子的命,不是因为冒犯,不是,只是
因为有人三分神似的模样,就送了命。
他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姬末其从椅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他跟前,他虽然瘦削,个子却不矮,几乎与景臣齐平,他仰起脸,嘴角微微一撇
,眼睛里突然多了一抹戏谑之意,这让他看起来极为孩子气,景臣心里一颤,他最忍受不了的,便这样一半天真一半
恶毒的神情。
姬末其低头,屈颈,毫无先兆地在他唇上一吻,低微的喘息声传入景臣耳中,他们隔得太近,近到能数清姬末其那浓
密纤长的睫毛,他不能抑制地回应了这个吻。
缠绵的吻还没有结束,姬末其后退一步,抛出个含意不明的微笑:“有件事要告诉你,西峡关的两万降兵,我已经下
旨,令赵勇虏就地坑杀了。”
景臣只觉得眼前一黑,片刻之前的旖旎风情荡然无存,他咬着牙看着姬末其,后者正用白皙纤长的手指盖在自己那红
润诱人的双唇间,带着满意的神情瞧着他,景臣咬牙瞪目,他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个人有这个本事,令他时刻徘徊在
天堂和地狱之间,他能叫你顷刻间飘然若仙,也能立即叫你生不如死。
西峡关的两万降兵,是北朝的残余势力纠合的一支兵马,前来夜袭西峡关,却被老谋深算精于征战的赵勇虏全部拿下
,如何处置这两万降兵,赵勇虏不敢自作主张,报到朝中来,大部分朝臣都觉得天朝大国,既然已经降了,便应放归
本籍,方显天朝仁爱,景臣自己也力主放这些降兵返家,姬末其一直没有下诏,却不曾想,他竟然作出这般狠酷的决
定。
姬末其站在他在面前,毫不躲闪谢景臣那混杂着痛恨惊怒与悲哀的眼神,慢慢地昂起头:“这就是朕的决定,那两万
降兵,全是多次被我们放回去的北朝残孽。朕一次次听从你们诸君的高论,施仁义,行德政,显我天朝厚义,好啊,
人家便一次又一次地回来。谢景臣,朕受够了,从今以后,谁爱来送死,来一个坑一个,来一双埋一对,再来两万,
朕仍旧叫赵勇虏尽数坑杀。”
这一番话只说得景臣寒彻透骨,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苍白瘦削甚至有些孱弱的年青皇帝的心到底可以狠毒到什么程度
,他心里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爱过这个人,从来没有。
9
姬末其饶有趣味地观赏着谢景臣神色变幻不定的脸,嘴角挂着一抹笑,慢慢伸出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着:“怎么
,我的谢大将军,你是随朕攻下北朝的大将,当年什么样的血腥场面你没见过?区区两万人,便叫你如此害怕?”
他的手掌柔软,动作轻缓,简直像煦暖的春风在面上调逗地吹拂,谢景臣瞪着他,一把拉住那只在他脸上不安分的手
,哑声道:“那不一样,那是收复失地,师出有名。。。。。。。”
话音未落,姬末其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甚至笑到全身轻颤:“谢大将军。。。。。。。你真是圣贤书读得昏了头,这
真叫我难以相信,这是我那七战七胜杀敌数十万的大将军吗?”
他微微的眯缝了眼,然而眼光却狠酷而凌厉:“从来没有什么师出有名的战争,景臣,所有一切战争,皆是为了利益
而战,不要叫我相信什么叫正义之师,战争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一分善心,便是将自己往死路上推一
分。。。。。。。。。”
“够了!”猝然而愤怒的,谢景臣猛地截断了他的话,他握着姬末其的那只手猛然攥紧,只捏得那纤细的手掌几乎要
碎在他的掌心,姬末其的脸色蓦地变得苍白,一抹痛楚掠过他的眼底,然而他并没有挣扎,沉默地承受着手指被捏得
快要断掉的痛苦。
谢景臣将他猛地揽过来,动作粗暴得不像是在抱他,而是存心想要捏死他一般,手牢牢地把住他的腰,附在他耳边低
声吼叫道:“不要再和我说什么生存之道,我只知道你如此嗜杀,早晚要把自己也送进地狱,和你一样,我也受够了
。你。。。。。。。能不能放轻松一点,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仇恨与杀戮,你明不明白?”
姬末其在他怀里仰起脸,挂着令人迷醉的笑容:“比如?”
他黑色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冷厉与残酷,景臣恨不得能把这两样东西从他那秀美动人的双眼里挖出去,这样的
美,却这样的残忍。
然而他没有办法。
谢景臣生长在诗书礼乐的世家,钟鸣鼎食,从小受的是正统的儒家教育,他没尝过时时刻刻要保全自己生命的滋味,
他只知道要仁爱,要温厚,他接受不了也理解不了姬末其的生存之道,这个人就在自己的怀里,孱弱得仿佛只要稍稍
用力,便可令他粉身碎骨,然而那些顽固的念头,却令他束手无策,他改变不了他,尤其他还是他的皇帝陛下。
比如?比如什么?
景臣看着怀里那张美丽的脸孔,突然低下头,粗鲁而狂暴地吻他,如果举不出什么例子,可不可以用自己来化解他?
谢景臣并不能确定,然而这个激烈冲动的吻已经收到了另外的作用,姬末其本来有些发僵的身体,变得柔软而顺从,
他张开双唇,任由谢景臣的唇舌掠夺他的呼吸,辗转吮吸地深吻,令他们的身体越贴越紧,也令他们迫切地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