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妆——菊花三弄
菊花三弄  发于:2011年09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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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苏允时,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谢谢他,这么好的妙计,他居然就这样让给了自己去邀功,实在是不好意思。

在踏进沼泽的前一刻,他还在这样想。

“停,都快给我停!!”

飞奔的骏马哪里停的下来,更多的则是勒了马缰还是向前冲进了沼泽,沼泽稀软,顿时没顶。

赵大飞一向身先士卒,此时也已经半个身子陷进了泥沼,泥浆缓缓拢上来,身体在渐渐下沉。

下陷的速度不快,可以让人看着自己没顶,来得及让赵大飞这个耿直的脑袋想通,自己是如何进了这个可怕的圈套。

生门开着的方向,其实是死门。

“赵副将,赵副将!”幸存的士兵大声叫喊着,却苦于距离太远,不能把他拉上来。

损兵折将,余将不足二十人。

要出去只有原路返回,而此时那里怕是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着把他们赶尽杀绝。

救与不救都一样,自己一时疏忽,确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又白白丢了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哪还有颜面苟活!

“兄弟们,若是有谁能够冲出去,记得告诉罗煜卿将军,苏允时是奸细,切记!”没顶前他这样喊话,对着那些注定

要去送死的士兵,对着已经微蓝的夜空,最后一次大声喊话——

希望他能听到。

希望他能没事。

一声以后安静了下来,黎明的风吹来沼泽的湿气,盖住了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不留痕迹。

一个时辰后,天光已经大亮。

文华道狭窄,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易守难攻。

秦光早就带兵埋伏在赵大飞所说的半山腰上,本来打算一举伏击元族残兵的庆国军队却迟迟没有等到残兵出来,先是

去了几个探子,回来都报没有消息,再后来就连探子也回不来了。

沉重的压迫感,开始在军中蔓延。

赵大飞事败,元族开始反攻。

如果是这样,这会儿城下无人,岂不是放了元族归山!还有,更可怕的是——

有风声从后边攻来,速度极快,就擦着秦光的耳朵射来,明显是元族的箭支。

本来应该是他们占尽优势的上位,如今被早有防备的元族从山顶攻击,优势立刻成了劣势。

“元族攻上来了!撤!”秦光挥剑呼呼生风,挡着密密麻麻飞来的流矢,一边大声下了军令。

要撤,只有向下撤离,而此时向下撤,明显就是留出后背给人家打。

“别等他们撤了,换滚石。”蒙连挥手,两边的弓箭手退下。

元族吃了这么多年蛮干的亏,多一个算无遗策的谋士,果然不错。手势下,山石激荡起漫天尘烟,脚下的地都可以感

觉到微微的颤动。

纵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也被这阵势吓到,看着巨大的山石接着陡峭的山坡向自己扑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压成了血

肉模糊的一滩或者被撞飞出去,成了文华道上一个小小的红点。

人间地狱,又一次在自己面前上演。

“王爷,我们掩护你,快撤啊!”身边的几个士兵聚集起来,要秦光快走。

当时他就觉得疑惑,赵大飞一个粗人,怎么突然就搞起了什么阵法?问他他就憨憨的笑,也不回答他,就问他你觉得

这个法子好不好。

他和罗煜卿看看那阵法图,却是个妙计,得到了肯定的赵大飞就像得了宝一样兴奋的眼睛发亮,说阵法是他想出来的

,就让他带兵去。

那阵法图绝对没问题,生门通向文华道,死门通向沼泽,唯一的问题,肯定是出在赵大飞身上。

他没按那图去做,还是本来他心里的图就不是那一份?不懂阵法……

答案在脑海里呼之欲出,突然一声惨叫人也被扑在了地上,秦光迎面被溅了一脸的湿热,再一看一个士兵扑倒在他身

上,脑袋已经被飞来的石片削掉了一半。

同样的血肉之躯,方才还活生生的人如今就像一个麻袋一样倒在了自己眼前。

眼见又一块山石就要到了眼前,秦光眸中拔刀出鞘,大吼一声飞身上前,刀光闪过,石头被生生挑起,在空中改了个

道,抛向文华道底部。

刀子自然也是应声而断,封了这么多年的宝刀,终于还是送在了战场上。

反身抽出刚才那个士兵随身的佩刀,秦光抬头看向坡顶,那里站着的是元族的将领,银甲大麾,正在俯瞰着这一场惨

绝人寰的屠杀。

蒙连站在坡顶,看到下面的惨象也不禁叹了口气,都说王的幼弟冷酷善战,闻其名可止小儿夜啼,可是看到这些也不

禁心里寒凉;而定出这个计划的人,才是真正的冷血。

“我们投降,”从坡底走上来的人披头散发,被血覆盖了的脸看不清长相,引人注意的是他

手中的刀,刀刃残破血迹斑斑,连带着他虎口上的血,汇成一股顺着刀尖往下缓缓地滴了一路,明显是避开山石一路

斩杀上来的。

蒙连知道,那血绝对,至少绝大部分不可能是他的。

止住了周围欲上前将他斩杀的元族士兵,蒙连拔刀出鞘,看着那人一步一步走进:“既是来投降,壮士拿着一把这样

的刀,是不是显得太没诚意?”

那人也止步,“当啷”一声丢下刀,掏出一块金质鱼符,扔过去。

“原来是九王爷秦光,”蒙连接过鱼符,“我觉得你还是战死沙场比较合适,这样投降,不怕成为千古罪人?”

“我投降,战场不是刑场,请马上停止投石。”秦光单膝跪地,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很好,”蒙连的眼睛危险的眯成一条细线,“放了那几个残兵败将可以,你可还有用。”

张清善和高远到的时候,正好秦光降了的消息传入。元族还附了个条件,要用秦光换粮草和武器,一月为期,粮草三

千石箭支两万,不多也不少。

“这元族,倒是不贪心。”苏允时说。

“哼,元狗这算盘可打错了,一个九王爷换这些东西,显然不值。”张清善捋着胡须,“皇上不会同意换的。”

“你错了,他们根本不可能用那么多东西来换我,皇上和我表面功夫做的很足,实际上巴不得我死,你们什么也拿不

到。”同一时间元军帐里,秦光被双手反剪在墙角,绑得像个粽子说话却毫不拖泥带水。

“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呢,你剖析的这么透彻,无非就是……”蒙连顿一顿,“想求死吧。”

心思被看穿,秦光也意识到言多必失,别过头错开眼不看蒙连,一副识相就快走的样子。

蒙连偏偏不走,他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席地而坐,一边条分缕析:“杀了你不过是一刀的事,你说你们的皇帝不在乎你

,难保你那群朋友也不在乎啊。若是他们为了保你跟朝廷对上了,好戏才开始呢。”

“怎么可能,罗煜卿不是那样的人!”秦光虚弱,却挑起眉毛笑得不屑,依稀可见当年的风流。

“是不是那样的人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蒙连站起身抖抖沾上的灰尘,胸有成竹。

苏淋看张清善态度强硬,明显是想要秦光死;又见罗煜卿他们默然不语,心里就有了几分着急——

“我留下你这个种,也不是不可能。”

心里慌慌的,好像有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

“人命关天,大将军,何况被抓的又是圣上的王叔,我看还是禀明皇上吧!”本来一直保持沉默的高远此时说话,脸

上是满满的疲惫。

他本是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武将,战争虽无情,终归不过是生与死两个结局而已。但是这官场,答案却永远不是

固定和唯一的。

“人的命,难道还比不上器物吗?”苏淋慢慢站起,语气饮恨神色凄凉。

张清善本来听到高远的话就狠狠瞪了高远一眼,现在又听到一个小小的知县这样对他说话,这火就不打一处来,当即

拍了桌子:“你这是什么话?元族要的是武器!武器!用来打我们汉人的!秦光的命是命,士兵的命就不是命了?好

一个大言不惭!”一双铜铃大眼瞪着苏淋,又瞟瞟高远,那眼神先是震怒,而后慢慢带了一丝不屑。

苏淋浑身不能抑制的发抖,像筛糠。

“皇帝被人劫持,刺客开出条件,要用他交换边疆五十座城池,否则就要杀掉国君。这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国家

利益,身为太子,本就身份尴尬,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好抉择,就算选了边疆城池,到时候也难免落下一个弑父

的骂名。”

“那太子亲自上弓,边上边说,我身为太子,不能置百姓于不义,若是非要有人担一个骂名,那就全部冲着我来,这

是我欠我父亲的,相信父亲也能理解。”

话果然不能说的太大,否则很快就会现世报。

眼前是当时解蛊时的那两股血,像有吸力一般,最终融在了一起。

苏淋脑中纠结至极反笑,笑道眼泪迸溅,笑到腹肌抽搐在地上蜷成一团,笑到听不见苏允时他们的呼叫和张清善的咆

哮,直到被人半拉半拽的扯出了门,顺带送上两个响亮的耳光。

眼前是高远放大了的脸,眼神冰冷完全没有往日的和善之气。

“你刚才干什么呢,啊?想作死?”语气还是很硬,不过这时他神态悲凉已经掩饰不住浓浓的担忧。

“秦光,他是我爹。”

苏淋嘴角轻轻扬起,阴影遮盖下却还是能看出一脸的自嘲:“好笑吧,他明明这么多年任我自生自灭去,听到他出事

,我居然还这么着急,你说我是不是贱!”

好一会儿他又说:“血缘,不就是他母亲的那么回事儿!”

第十八章

“他是你爹……”比起往日的惊奇,高远似乎显得比较淡定,“那你岂不是皇亲国戚……”

他被派来是干什么的,他还没有忘记;刚才张清善的那一眼,他装做没看见,其实是凉到了骨子里去。

秦琼勾起的嘴角,如今细细看起来和眼前的人似乎确有那么几分相似,那双薄唇轻启,说:

“秦光若是不除,下一个就是苏淋。”

一月之期未到,朝廷的批文却下来,就说国库目前空虚,粮草武器还要时间征集准备,没说不给,就是要等。

苏淋没再发过疯,不过整个人好像没了魂一样,不说、不笑,那眼神是彻底的沉静了下来,静得像一滩死水,看得高

远心惊,看得苏允时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这就好像在凌迟他,等死的感觉比一刀杀了要痛苦的多。”

“将军,外面的兵士情绪很大,大家都寒了心了。”苏允时掀开帐子进来,在罗煜卿身后站定。

罗煜卿挺直的脊背硬硬的撑在那里,保持着长年从戎的习惯,可是掩饰的不太好,头微微的偏向了一边。

兵力受挫,秦光又成了朝廷的一颗弃子,大将军张清善来者不善,一步一步就是要除掉秦光而后快。皇室骨肉相残本

来与他无关,可是这次是秦光,他一起沙场饮血的兄弟。

藏春阁楼顶,那头碰头盯着掀开的瓦片忍笑不语的时光,就像那十几年的情谊,悄悄流走难觅踪影。

“秦光不怕死,降了元族完全是为了他们,这小子,还真是会做人。”罗煜卿缓缓转过身来,眼眶青黑面色微黄,显

然是一夜未睡好,看到苏允时,他眼角微微跳了跳。

苏允时穿了一身玄色布衫,劲装短打,显得本就单薄的身躯更加纤长。那袖口硬硬的,显然藏了不少货。

“张清善是个忠臣,你不要动他。”隐隐猜出了他的心思,罗煜卿正色道。

“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叔叔和舅舅,对秦琼来说究竟那一个比较重要。”苏允时整个人站在

那里好似上了弦的箭,整个人散发出无可退让的味道。

危险的味道,罗煜卿额上爆出一条血管,此时他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位不仅是断袖花痴第一号,还是曾经在朝中第一

谋臣太常寺卿苏允时。

“苏允时你不止要试探秦琼,你还在试探我,看我对秦光的友情,究竟到了什么地步。”罗煜卿索性也站起,“你这

样做,可想过后果?是想陷我于不忠不义?”

“忠有很多种,昏君当道,此忠则为愚忠。”苏允时眸露星光,一字一句说得斩钉截铁。

“你既然早有打算,何必还来我这里说一声?你知道,到了我这里,那一定是——”罗煜卿身形一矮,人已经像猎豹

一样冲到了苏允时面前,生生截住他的去路,“过不去的。”

下一刻苏允时也步伐急速后退和罗煜卿拉开了距离,生生避过了肩头的那一抓。

两人对峙,眼神戒备仿佛昔日的默契都是黄粱一梦。

“我干事情不想瞒着将军,不想负了将军的信任。”苏允时这样说着,袖内寒光一闪,短刀射出,擦着他的腰侧堪堪

避过。

刀刃刺入身后的红木桌一半,微微颤动。

“很好,你就是这样不辜负我的信任的啊!”罗煜卿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索性面色一沉,一掌携

风呼啸而至,取的是他的右肩。

苏允时却一个闪身避开,那一掌就印在了左肩上。

罗煜卿本来只是生气,并不曾下狠手,那一掌不过是携了三成的力,不过再一次击中本来就有了隐疾的左臂就是另一

回事了。

苏允时本来就左臂曾经受过伤,此时左肩再一次被击,只听得细微的一声断裂,一阵尖锐的痛感袭上脑门,身子摇了

摇就要坠下。

尚存的一线清明让他扶住身后的桌脚站定,冷汗却好像不受控制,不一会儿就流了满脸,苏允时闭了眼定了定神,在

打斗中散开的发凌乱的黏在额前脸颊,落魄中透着凄凉。

“好吧,算我高估,你对人的感情,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惨白的嘴唇扯出一个诡异的笑,苏允时倚桌而立,肩头

的玄色渐渐变深。

手腕突然被抓住,手中的短刀落地,当啷一声响。

和短刀同时坠地的还有苏允时的身子。

罗煜卿松手,看那单薄的黑色像没了线牵引的人偶,颓然落地,心也一样,碎了、摔成了几瓣。

“苏允时你是个小人,”罗煜卿在他面前蹲下,扯起了他的头发和他对视,“你说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你若觉得没有,那便没有。”苏允时艰难地撑起眼皮,那眼神如芒,褪去了血色的脸上那几颗泪痣就分外鲜明。

说话时热热的气吹在罗煜卿手心,不轻不重的,轻轻的撩拨着他的理智。

眼前的人黑发遮脸像一个破碎的瓷器,引得人去破坏,探究那最后的一声碎裂是否也是与众不同。

结结实实的压上因为疼痛蜷起的身躯,没有丝毫怜惜的强行拉直苏允时的四肢,罗煜卿眼神好似野兽,直接撕开那本

应出现在战场上的玄色短衫。

野兽是受伤的,看到血会更加兴奋。

苏允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手脚并用的一番挣扎后被牢牢压制住动弹不得,直看到罗煜卿放大的脸出现在上方,那水

色的唇开合,说:“你这样做以前,想过我没有?这样一来,我们就是反了,反贼的下场是什么,我们的太常寺卿可

是不知道?”

“我只是不想将军后悔一辈子,让将军被人记恨一辈子。”肩头上因为挣扎肿起了一块,透亮的皮肤下是紫红色的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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