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却因着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而跳漏了一拍。
这里的人都知晓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心里莫名的紧张,却在干爽温软的触感下霎时间一扫而空。
“今日一过,接下来就会是苦战。朝廷方面答复还未下,暂时一切都靠我们自己。现在我们可以拖,元族却拖不起;
等他们真正弹尽粮绝之日,就是反攻之时。”罗煜卿起身向一众将领躬了一躬,“罗某不才,大战在即,是非成败还
要靠壮士们!”
这里他用了“壮士”这个称呼,壮士十年归,血性男儿,哪个不是一腔壮志渴望一朝功成名就。那后加入的八千精兵
,更是怀着一种压抑的反弹心理,听到罗煜卿这一席话,一个个面露期盼,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将军,这样一来,你就是要和王爷一起带兵吧!”赵大飞赵副将一副偷得了腥的猫的样子,典型的心花怒放,又环
顾了一下四周:“王爷呢?怎么不在?”
第十六章
秦氏是个大姓,在庆国怎么说也是算皇亲国戚。
秦氏传人,这句话生生的把苏淋砸得晕了过去,好一会儿连反驳秦光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才挤出一句话:“我姓苏,
不姓秦。”呆愣无比。这下子这只小兔子成了被敲了脑壳的兔儿爷,呆呆傻傻的任人牵着鼻子走。秦光摸摸他的头,
见此人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竟是对自己的动作毫不在意,一心一意的等着自己揭开答案。
这个小子,怎么以前没觉得他居然有几分可爱呢?
“听着,从现在起,你是我秦光的儿子,你姓秦,不姓苏。”秦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信,“你是我秦光
的独子,秦跃。”
苏淋的眼神渐渐清明下来,好像刚才的迷惘只是一瞬间的事:“王爷断袖多年,如今居然出来认一个儿子?对不起,
我年少无知,实在参不透王爷心里的想法。”
“没人生来是断袖,我留下你这个种,也不是不可能。”秦光随意撩了撩头发,一派风流天成。
无暇考虑秦光这个资深断袖是否和女人也成,苏淋还是觉得自己秦光儿子的身份这个事实还是应该早点推掉的好。秦
光什么人啊,圣上王叔,自己到时候成了皇上的同辈表弟,一旦和皇室扯上关系,这脑袋,可就系在裤腰带上了。苏
淋自认为是个随性的人,有官做有钱赚,有高远在怀,也就够了,他没那么多雄心壮志。
秦光止住了他的话头,颇不衬身份地对他摇了摇指头,那指尖并不如削葱根,却尖。“你也不用否认什么,我也就是
知会你一声,日后如有什么需要小公子帮忙的,还请公子不要推脱。”
开什么玩笑,就算真是自己父亲,这么多年来抛弃了自己不闻不问,现在突然要自己为他卖命。这位子他可坐不起,
不要。
“不过现在苏允时他们策划的战事,还请你不要再反对了。你一人之力,不如顺应民意,总有一天,我大庆王朝也会
为你正名。”秦光扶起苏淋,推开门,阳光耀眼。
街道上,人来人往。战争仿佛没有影响到这些平凡的民众一丝一毫,贩夫走卒、小商小贩,日子红红火火。
“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秦光兴起,吟诗一句。
“王爷好诗兴,不过这好像是讽朝廷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之作,用在这里,王爷不觉得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就是想到了曾经的边境线,可是在这个小镇再往东往北各两百里,有感而发而已。”秦光半眯了眼
,今日阳光不错,暖暖的颇有早春的味道。
“朝廷休养生息已经十年,元气已经大为恢复,若总是以退避为上,一味免战,则有可能错失良机,积重难返。今日
和元族不宣而战,就是要打破这个僵局,重整我大庆旗鼓!”秦光声音压得很低,刚能让两个人听到。
“好好。”苏淋掏耳朵道,“元族敲人脑腌人肉,侵我疆土鱼肉百姓,我方一味退让如今已经退无可退。你说这么多
,我还有什么好说,民心所向大势所趋,我这个呼伦县知府岂不是应该让贤了?”
身边有小孩子跑过,稚嫩的声音唱着新编的童谣:
秦家军,藏锋芒,夜烧军粮。
并入我,大庆军,虎添翅膀。
一朝战,一报捷,复我疆场。
驱外辱,攘夷狄,中华自强。
(韵律来自陈天华《猛回头》,原谅我写出这么一段东西吧……)
父母官,官不大,却因“父母”二字,而有了一种不可推脱的责任感。
“呐,秦光,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说是询问其实并不是,苏淋自顾自说下去,“皇帝被人劫持,刺客开出条件,
要用他交换边疆五十座城池,否则就要杀掉国君。这一边是骨肉亲情,一边是国家利益,身为太子,本就身份尴尬,
在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是不好抉择,就算选了边疆城池,到时候也难免落下一个弑父的骂名。”
“那太子亲自上弓,边上边说,我身为太子,不能置百姓于不义,若是非要有人担一个骂名,那就全部冲着我来,这
是我欠我父亲的,相信父亲也能理解。”
然后一箭射穿刺客和皇帝。
苏淋知道,自己是要对不住高远了。这世上,不止他一个人的爱是爱,外族入侵骨肉离散,谁知那被敲了脑壳割了肉
的人心里,没有一个心心念念记挂着的人?那稚子口中的童谣,一字一句可不都是对他这几日来所作所为的巨大嘲讽
。
再次相见,可能已是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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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战火已经烧起,战报传来,喜忧参半,这边朝廷虽然一开始被动,此时也不能再装作不知情。圣旨传下,擢张清
善将军为振威大将军开赴边疆,各地军队可自由调配;罗煜卿秦光先斩后奏,于法不合,但此时应以大局为重,且暂
留领兵,待战事稍缓参照战功处罚。
“高远还在外面?”
“回皇上,高提督一直在门外,说是皇上不允,他就一直穿着官服站在养心殿门口。”内侍答道,着重加强了“官服
”二字。
嘴角勾起轻轻巧巧的一个弧度,秦琼抖了一下衣袖站起:“走,出去看看。”
软靴摩擦地面的声音,轻轻的由远及近。席地而坐的高远正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正晃着,听到声音缓缓、缓缓地
抬起头。
秦琼在他几步远外站定,夜空的映衬下明黄色的衣袍猎猎,发冠下些许发丝飞扬,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温文尔雅。
温文尔雅的皇帝开口就不留情:“高远,你这身官袍是不是要朕亲自给你脱下来才心安啊?”
高远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意识到面前梦中仙子一样的人物恰恰就是当今圣上,马上拿出练家子的风范要站起来。等
两腿都在地面上站定了,方才发觉盘腿时间太长,血脉一旦通畅了两条腿就有如千根针扎一般刺痛无比。
“月上柳梢头,御花园里景致一定不错,爱卿有什么事,我们不妨边走边说。”
个婊子养的杀千刀的秦琼,看他那藏笑的狐狸眼就知道没安好心。御花园小径上铺着密密麻麻的鹅卵石,高远就有如
上刀山一般,痛得呲牙咧嘴直抽气,不知不觉就在心里把秦琼的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高远要跟着张清善一起出征,当时在殿前已经得到秦琼允诺,君无戏言,如今若是驳了高远的请求,就是给自己抹黑
。秦琼不傻,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用了高远。
“高远,朕又没说不许,你这样堵在我养心殿门前,实在是不给我好看。”秦琼沉下脸,语气却有了一丝委屈。
秦琼比苏允时、高远年纪要小很多,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加上他眉清目秀本就少相,如今虽然君臣有别,还是
容易激起人的同情心。
“那,皇上可是准了?”高远喜出望外,腿也似乎不疼了。
他这么高兴,为了谁?苏淋吧。秦琼目光渐渐冷下来,眼前飘飘摇摇的是一片红衣,火红的热情,也像鲜血的刺目。
苏允时和罗煜卿,秦光是早就不知道把心丢在了哪儿。
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才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孤、寡人,这些对皇帝的称号还真是贴切无比。
“准了,怎么不准。”秦琼笑了,牙齿亮晶晶人畜无害,“不过高爱卿你们此去还有一个任务。九王爷秦光私藏兵马
意图谋反,你要给我找到他的证据。”
话说的很清楚了,秦琼要秦光死。
皇室宗族间同室操戈,向来十分常见。
“这个……”高远面露难色的推脱,“我是个粗人,这断案、找证据什么的,也不怎么在行……”
“那好办,我找大理寺陈楚跟你同去。”秦琼脸上笑意更盛,潇洒的拨弄了一下前额的乱发,“不过事在人为,相信
我说秦光谋反,也可以扯上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比如苏淋做共犯。”
一句话让高远的脸霎时间褪尽了血色,只觉得腿上刺痛上升,让人站立不稳。“臣……臣定不负皇上重望,至于大理
寺如今事务繁杂,就不劳烦了。”说罢躬身深深一揖,一脚深一脚浅地告退。
满园春色还未盛开,已经早有青涩的气息蔓延开来,景色似曾相识一如当年。
一只白嫩的手伸向一丛盛开的红牡丹,一抖,带下一串血滴。
“有刺……”小孩不过十岁,大眼里拢上一层水雾,五官抽成一团瞪着那丛牡丹。
另一只明显是成年人的手越过他的头顶,折下牡丹的枝,小心翼翼剥了茎杆上的那层。苏允时一手背在后面,弯腰笑
盈盈把花递给他:“牡丹有刺,只有我这样皮糙肉厚的大人能耐得住哦。”
秦琼接过花,恍然间就想到一句用滥了的诗:花面交相映。
满园盛放的牡丹,映着苏允时玉白色的脸,火红色的一片就此在记忆中定格。
永年城下如今也是火红一片。
战事开始两月有余,一月破凉州,十五日内攻至永年城下,居然就此久攻不下。大军围城,城内断了粮草供应,城外
大军亦不敢轻举妄动。
还差一步,就能完全收回大庆这几年丢掉的领土。永年是一个关口,里面是一个袋子,只要关上了这扇门,就可以形
成关门打狗之势。可就是这最关键的一步走不出去,眼看到手的胜利,大军都有些焦躁。
“将军,我们想了个法子,我们夜袭吧。”赵大飞挤到罗煜卿面前,身躯雄伟声音如钟。
“夜袭是个好法子,”罗煜卿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北方天旱,春天又多风沙,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不了,“不过这属机
密,你这嗓门一叫,本来可以的也不行了。”
赵大飞吃了瘪,被心目中最英明神武的将军鄙视了一把,一腔怒气正没处撒,走路上看见苏允时,眼一翻鼻孔出气:
“大冷天的摇扇,神经吧你!”
苏允时扇子一横挡了他的去路,开了扇子给他扇风:“我看你好像挺热的,这大冷天的脸红成这样。”
赵大飞夺过扇子来“刷刷”扇风:“老子不热,气的!”
半晌,两人蹲在地上好像在看蚂蚁搬家。
“夜袭不成,我们可以土遁。”苏允时用树枝代笔,在地上画出一个阵法。
“记住,这是生门,这是死门。进去以后带部队往生门走,再用一小股死士引元族追兵往死门走。”
赵大飞盯着图猛看了很久,拍一拍脑袋形状苦恼:“我对这东西不在行,要不你去说?”
“笨!”苏允时用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以为我干嘛说给你啊,还不是要你在将军面前挽回面子。”
赵大飞恍然大悟,一把冲上去握住苏允时的手:“对啊,我记,一定要记住!”
“对了,部队不要带多了,也不用太精,够用就行。你不通阵法,最好换个人带兵。”苏允时不忘嘱咐一句。
“好,”赵大飞回头,白牙一露笑得憨厚,“苏老弟我平日里多有得罪,等这仗打下来,我再给你负荆请罪啊。”
“好,我等着你给我负荆请罪。”苏允时也回他一个璀璨的笑,他知道,赵大飞肯定会亲自上阵。
第十七章
永年城地势低洼,周围群山环绕,像一个盆子,一到了春天,山顶积雪融化,盆地底部积水形成暂时性的湿地,有经
验的农民会在这里挖湿泥回去盖在自家田里。
元族打仗骁勇,对于奇门异术却是不甚了解,更是没有什么懂阵法的高手,而苏允时这个阵,就是把死门开在沼泽这
里,请君入瓮,不可不谓高妙。
庆国军队在夜晚悄然退兵,静悄悄没有太大的动静,可还是有几个年轻的新兵惊了战马,弄出了声音。
“将军,庆国已经退兵。”冲进来的哨兵满脸喜色,显然中了圈套。
“带两队兵马,下去先探个虚实。”蒙连坐在那里擦剑,剑是好剑,森森的光映着瞳孔,“汉人狡猾,若有差池,记
得交代他们往人少的那边跑。”
“是!”哨兵领命下去,虽然有些疑惑,不过军令如山,何况又是他们的兵马大将军、王的幼弟蒙连。
一切都按你的计划来了,你可满意?蒙连嘴角笑容渐渐扩大,眼神却有如盯上猎物的鹰,逐渐犀利。
“出来了,有两百人左右,都是步兵。”探子小声报。
“小卒,探虚实的,钓大鱼。”赵大飞压压手示意稍安勿躁。
按兵不动。
不一会儿城内果然出来了更多的兵马,粗略算算,大概有一千左右,看战甲,应该是精兵。
“上!”赵大飞一声令下,庆国军队喊杀声震天,也入了阵。
短兵相接,对方人多势众,庆国这边显然不敌,不一会儿就认清了形势,想要撤退。
“往北边那个豁口跑!”一小众死士不受人注意的脱离了大部队,阵法内里弯弯绕绕,向着死门进发。
而阵法也在这时发挥了它的作用,赵大飞带着部队几下就在遮蔽后没了踪影。
“追!”掌握一千兵马的将领一声令下,大部队追着那几个死士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王爷,看来底下有诈,我们还要不要突围?”副将上前询问。
“不用,要不了几日,我们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永年。”蒙连了然微笑,胜券在握。
罗煜卿,你这回输了,从里到外,输的一干二净!
好了,赢了,只要走出生门,他们就可以凯旋了!身边的景物飞速后移中,赵大飞心里乐开了花,想到将军,这回该
对自己刮目相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