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巷 第一部+番外——乱旋
乱旋  发于:2011年09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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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看心内越是沉重,也不骑马,只牵了座骑慢慢走到玄镜巷,却见太守府前也设了粥棚,灾民排了队伍比别处更长

,他好容易挤过人丛,来到府门前,对守卫报了姓名,不一会便有太守府的管事迎了出来,将他让进府内。

那人一面走一面道:“公子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家大人二十来天没回过府了,今儿早上刚刚回来,公子若早来一天便

见不着人了。”

景琛道:“你们大人很忙吧?这许多灾民,真是难为他了。”

那人道:“谁说不是?大人这些日子囫囵觉也没睡一个,偏偏又赶上太仓里又没了粮,朝廷的赈粮又迟迟不能到,大

人急得人都瘦脱了形,若不是病了,只怕还不肯回府来。”

景琛心中一震,却不作声,到了后堂,那人将景琛让进外书房,自己跑去内室通报,过了一回儿回来道:“大人说公

子不是外人,请公子内室说话。”

12

内室南窗大开,和风暖阳自窗外洒入室内,桌上那大盆白海棠仍是开得繁茂,正是他当初住过的内室,床榻上衾枕整

洁,杜少宣半躺在窗下的躺椅上,手里拿了册子,对景琛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来了?”

他声音低沈,透着疲惫,双眼也没了光采,越发黑得深不见底,脸颊瘦得陷了下去,双腮却带了些病态的嫣红。

谢景琛微微一怔,看来是病得不轻,忍不住道:“病了就好好躺床上歇着,这是干什么?”

杜少宣咧开嘴笑了一笑:“你来了,我什么病都好了?过来,我看看你。”

笑容颇为轻佻,语气却透着说不明的亲昵,景琛站着不动,杜少宣便挣扎着起身,无奈病后没了力气,才站起来,身

子一晃,又倒了下去。

景琛不由低呼一声,跑过去扶住,杜少宣回过脸来笑道:“这才乖。”

景琛绷住脸不作声,只扶他躺好,盖上薄被道:“病了就老实点,随便乱动做什么。你那好朋友呢,你病了他干吗不

来看你?”

杜少宣道:“他去他师兄那儿了,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谢景琛看他脸色着实不好,在边上的绣墩上坐了道:“怎么搞的?政事再忙,难道你手下便没人了?累成这样。”

杜少宣拉了他的手笑道:“不是政事,是相思。我想你了,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吧?我想念得很,想得生病了。”

他嘴里胡说八道,景琛皱起了眉头,知道这人时冷时热,性子像六月里的天,满心想抽回自己的手,不知怎的,瞧了

他一脸病容,竟然抽不出来,只得任他握着,道:“王炎来找过我,你,真要向世家公卿征税?”

杜少宣望向窗外,喃喃地道:“青黄不接,百姓家无余粮,太仓里的粮只能支撑三天,不找他们借找谁借?”

景琛道:“朝廷的赈粮呢?受灾的廷报报上去有一个月了吧,朝廷的赈粮什么时候可以到?”

杜少宣双眉微皱,将手里的书信递给景琛道:“这是户部批下来的公文,你自己看。”

景琛接过来看,却见上面说是朝廷正在筹措赈粮,然而今春全国均有受灾,能调拔到琅琊的粮少得可怜,要本郡太守

自想法筹粮。

景琛看了,杜少宣道:“你说,我往哪里想法子? 世家豪族,广占田地,不纳赋税,百姓家无余粮,他们不出粮便得

出钱,总不能生生饿死人吧。”

景琛不语。

杜少宣说了一会,见他脸色不豫,便岔开话题笑道:“不说这个,来让我好好瞧瞧你,月余不见,你怎的也瘦了这许

多?难道是想我想的?”

他一说到政事,便条理清晰,头脑灵活。一旦语涉狎昵,便嬉皮笑脸,全无正经。景琛习惯了他这瞬息万变的面孔,

也不去理他道:“那若是他们不肯,你又怎么办?”

杜少宣拉住他,在他面上轻轻吻了一下,景琛欲待推开他,瞧了那双清亮里透着疲惫的眼睛,却忍不下心,只得任他

亲了一口,推开他道:“我和你说正经事,你老实些儿。”

杜少宣不肯放手,抱着他脸贴上他胸口,闷声道:“这件事,由不得他们。”

景琛想了一阵,缓缓说道:“我家里的田地虽不是最多,却都是琅琊最好的良田,我回去清理一下田册,除了朝廷封

邑,余下的田地,我造册过来,你按数计税吧。”

杜少宣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带了惊诧,良久方道:“景琛,你。。。。。。你。。。。。。。。。。。。。。”

谢景琛笑了一笑,伸手替他将几绺乱发拂到耳后,道:“这不是为你,我父兄均在朝为官,家父有严训,以国事为重

。如今外敌虎伺,国库空虚,你征这税,只怕也不单只为此次救灾,大约为的是北定中原吧。”

杜少宣蓦地坐正了身子,他一直认为谢景琛只是个不知世事的豪门公子,除了风花雪月便万事不理,这一番话句句敲

在心上,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方才低声道:“景琛,我替陛下深谢你了。”

13

他还在病中,此时心情激荡,顿时呼吸急促起来,面颊发赤,双眼却灼灼发亮,轻声咳了起来,景琛便替他轻轻拍着

胸口,杜少宣咳了一阵,突然抓住谢景琛的手,将他拉向自己,景琛身不由己,倒在他身上,隔着衣衫,也不知是病

中还是别的原因,只觉得他身子热得灼人,两人呼吸之声相闻,面贴着面,对了那一泓碧潭般的深眸,景琛一阵意乱

情迷。低下头与他吻在一起,杜少宣病中体温甚高,嘴唇烫得像要融化自己的唇舌一般,辗转吸吮间,连景琛自己也

觉得燥热不堪。

那藤制躺椅地方狭小,两个身体紧紧地挨着,杜少宣吻了一阵,别过脸去大口喘息着,两人衣衫都拉扯得零乱不堪,

景琛猛省过来,道;“你这人,病着也不老实。。。。。。。”

说着便欲从他身上起来,杜少宣别过脸来,一把拉住他,喘息着笑道:“你来了,我什么病都好了。。。。。。。”

一面说,一面去解他腰带,绣花繁复的腰带解起来颇为费事,他手抖了半日,腰带却还没解开,额上渗出汗珠来,景

琛楞了一楞,终于拉着他的手,一点点解开了腰带的带钩,俯身在他耳边道:“你。。。。。行吗?”

杜少宣噗地一声轻笑,抱他坐上自己腿间,懒洋洋放软了身体:“ 我不行,难道你也不行了吗?”

这人笑起来,一张脸丽中带着些许狷狂,浓黑的眼睛溢出诱人的光亮,浅红的嘴唇似乎带着致命的诱惑,令人沈迷。

景琛坐在他两腿间,只觉得那里硬如坚铁,滚烫灼人,顿时浑身如火相焚,一股燥热自小腹下蓦地升腾上来,杜少宣

头往后一仰,满头浓发披拂而下,嘴里低低地呻吟一声。

景琛不再犹豫,手伸向他下裳内,慢慢握住,一点点搓揉着,杜少宣胸脯激烈地起伏着,一只手死死搂住他的腰,迅

速褪下了他的下衣,手指触到隐密所在,景琛浑身一颤,轻轻抬起腰,任由杜少宣伸进手指去,低而急促的呼吸在室

内回响起来。

风撩起低垂的重重帘幕,两个身体紧紧拥在一起,杜少宣抱了景琛,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景琛疲累不堪,躺在他胸

前一动不动,杜少宣绞了他一绺头发在手中玩着,一面轻轻地摇着他道:“难得有空,咱们出去走走吧?”

景琛张开眼来,瞪着他道:“你不是病着嘛?还能走得动?”

杜少宣微笑道:“景琛,我没来琅琊之前,寿成来送我,跟我说起琅琊八俊。。。。。。”

寿成是御史大夫,从前也做过一任琅琊太守,景琛道:“嗯,他说什么。。。。”

杜少宣忍不住地笑:“我说了,你别生气啊。他说,琅琊八俊,全是绣花枕头。。。。。”

景琛抬起头来,瞪起了双眼,杜少宣捏住他鼻尖笑道:“不要生气,他受了你们多少年气,当然不会有好话说。可是

我现在知道,八俊里,至少有一俊不是枕头。。。。。。”

他说着突然笑出了声,笑声有些轻薄,只听他说道:“其实说是枕头也不错的,景琛,你是我的枕头,没有你,我睡

不着觉。”

景琛气极,一脚踹了过去,杜少宣病中身体无力,连人带椅翻倒在地,口内却大笑不止。谢景琛拢好衣裳,哼了一声

,转身出门,寻路往外走,心里却又担起心来,那地上冰凉,杜少宣病中只怕着凉,当下唤了个下人去看,自己出门

上马而去。

14

隔日,他便清理了家中所有田亩,扣出封邑,另行造册,命人送到太守府去。回来的人却说太守已经出城往五里庙去

查看灾情了。

景琛便问道:“出门?他不是病着吗?”

“是,太守府官员说,杜太守是抱病前往。”

景琛心绪烦乱,摆手让家人下去,自己呆坐了半天,跳起来将他父亲年前寄来的一株老参寻了出来,命小厮送到城外

五里庙。

谢家是琅琊之首,景琛这一清田纳税,别的世家再也无法推诿,只得不情不愿地,或者交粮,或者纳钱,将这一季灾

荒应付了过去。

众人只道捱过了灾荒,这清田税便不再交纳,哪知次月催税单子居然又递到了各家。桓峤便拿了单子过来找景琛。

景琛便将自己收到的单子也与他看,桓峤道:“你怎么办?”

景琛慢慢说道:“他是太守,一方父母大老爷,奉的又是圣上的旨意,咱们若抗税,便是抗旨,这个罪名,咱们能担

得起?”

桓峤鼻中哼了一声道:“景琛你越大胆越小了,你也不想想咱们两家支着朝廷的天呢,你父亲与我父亲,一文一武,

没有他们二位,你当那年幼天子能坐得这般稳当?”

景琛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桓峤道:“怕什么?咱们家里出这样的力,不过多了几亩田,还得收税,这是哪朝哪代的规

矩?”

景琛便起身将他父亲一封信翻出来给了桓峤道:“家父的意思,天子年青却是一国之主,世家公卿与国有功,朝廷已

有分封食邑,多出来的田产,按数计税,算是朝廷借的,将来国库充盈,朝廷再行归还也就是了。”

桓峤接过信看了,半日不言语,冷冷地瞅了景琛,这才说道:“我听人说,这姓杜的日日和你缠在一处,景琛,你该

不是。。。。。看上他了吧?”

谢景琛一怔,他近来出入杜府渐多,杜少宣公务繁忙,手下的人却颇不得力,他得空时便替他整理书案文稿,不避嫌

疑,早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他却毫不在意,这是听桓峤如此说来,也不分辩,端起了茶喝了一口,这才说道:“

我还没糊涂到替人数自己卖身钱的地步,

桓峤站了起来,转身便走,走到门边却又调转身子道:“景琛,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我没想到你为了这么

个外人,竟然会这样对自家兄弟,景琛,你将来别后悔才好。”

景琛手一颤,滚热的茶溅了几滴在手背上,烧灼般地痛,面上却不动声色。

桓峤冷笑道:“那杜少宣是什么人,你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吗?你以为他。。。。。。。。他。。。。。。。。,哼,

景琛,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摔门而去。

景琛手一松,一杯茶全洒了出来。

征纳税赋之事至五月底才弄落实,朝廷颁下诏书,命世家公卿丈量田地,重新核实数字,超出部分,照数纳税,这事

竟进行得分外顺利,杜少宣很快便将琅琊历年来欠朝廷的税赋补齐,公务之余,与景琛把臂同游,将琅琊名胜所在游

历了一番,两人已公然出双入对,再无遮掩。

景琛公然配合杜少宣,令其它世家颇为不满,有人悄悄向谢石禀报,谢石却并无责备之言,眼看丞相家已经如此,其

它的世家便不再抵制,或慢或快地交纳了赋税,然而却人人皆有怪责景琛之意,又见他二人不避嫌疑,言语间便颇为

刻薄。

景琛与其它子弟自幼一齐长大,他生性好客,家中向来高朋满座,却为了这事,得罪了一众朋友,家里也变得冷清起

来,闲来走动,竟然只有杜少宣一人。

这一日,饭后无事,百无聊奈,想起杜少宣往南山查堪矿脉已经去了半月,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便穿了便服,独自

一人,慢慢踱到杜府。

他不想从大门进去,便绕到后门上进了府。

他是常来常往的,轻车熟路往杜少宣内堂去,一路之上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似乎多了好些不认得的下人。

他其实也不是个个下人都认得,只是觉得这一日生面孔分外之多,心想难道杜少宣又新买了家人?

一路走着,花园里池子中有许多禽鸟在戏水,他在水边看了一阵,看看日已近午,才往杜少宣内室去,屋前下着竹帘

,悄无人声,帘内却飘出杜少宣平素爱用的檀香之味,他知道杜少宣必在里面,他极爱檀香,只要在家,都会焚上檀

香。

他加快脚步,跨上台阶,一面撩开竹帘一面笑道:“你回来了吗?几时回来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处的帘幕都下了下来,屋内光线便没外间那般耀眼,他一眼瞥见内室卧榻上下着帐帘,纱帐帘似

乎有人。

当下笑道:“这什么时候了?睡到这时候还不起来?”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床前,撩开纱帐,帐内坐着一人蓦地转过了头,这人乌发及枕,半坐半起,身着玉色纱罗亵衣,半

敞着怀,长眉入鬓,眉角斜斜挑出,一双细长秀美的凤眼半睁半开,唇色浅淡,容貌丽里透着些邪魅,年纪不过十八

九岁,对了谢景琛微微一笑,明明是在笑,景琛却觉得一股寒意蓦地从后背窜起,忍不住倒退一步,失声道:“你。

。。。你。。。。。。。。你是谁?”

15

那人坐起身来,穿鞋下床,但见他双足赤裸,玉秀洁白,套进玉色锦鞋内,又慢慢地拉拢寝衣衣襟,将一把长发拂向

身后,端的是风情万种,唯有眉宇间隐伏着几分戾气,冲淡了他的俊美秀雅。

他缓缓走到谢景琛面前,扣好衣带,景琛眼尖,早已望见这人锁骨之上,几朵桃花瓣似的红印,他心头一片冰凉,手

撑住桌边,再度问道:“你是谁?”

这人上下打量他一阵,虽然半眯缝着眼,却是一股居高临下气势,景琛性子高傲,不肯示弱,也抬起了脸冷冷地瞧着

这人,越瞧越是心惊,这人容貌绝丽里带着三分杀气,凛然不可犯,这绝不是哪家的小倌,他思来想去,却怎么也猜

不透这人是谁。

再站得一站,只听这人道:“你找子澄么?他一大早出去了,要午后方回。”

子澄是杜少宣的字,除了戴季伦,景琛没听人这般叫过他,这人口气漫不经心,然而透露出的亲昵之情,却远胜戴季

伦。他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地往下沈,身子却仍然站得毕直,毫不畏怯地瞧着面前这个美丽的来路不明的少年。

那少年看了他一阵,抽了抽鼻子笑道:“子澄真是福不断,走到哪就把风流债放到哪里,你该不是他的相好吧?”

景琛气得脸色发白,冷冷说道:“我是何人不用你管,你是哪里来的我倒要问一问。”

这人在椅上坐下,张开雪白的手掌看了一阵,道:“你既然不肯说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谁?找子澄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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