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鸳池 下+番外——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1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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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带过来。”

安维把沈绌清护到身后,“不许碰他!”

听从叶初开命令的两名侍卫越逼越近,安维执起沈绌清的手,拉着他放开脚步往桥头奔去。叶初开的马鞭狠狠地甩过

来,安维的手腕上霎时便渗出了刺目的血痕,他痛得松开了手。

沈绌清的双足被缠住,他整个摔跌在桥面上。

安维的肩头被其中一名侍卫扣住,眼睁睁地看着沈绌清落入了叶初开的手中。

叶初开向着桥头的方向扬声道:“叫叶繁盛出来见我!”

借黑暗埋伏在桥头两侧的人马都已经全部现身,队伍破开,叶繁盛身着戎装干练铿锵地走了出来。沈绌清从来没有见

过他穿戎装,在月色下抬起了头,讶然于他凌人的气势。

他和叶初开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要刀剑相向?

“我就猜到你会亲自来。”

叶初开的眼神带着不甘心,在他的必经之路拆毁桥梁,埋下重兵,除了叶繁盛不会有第二个人如此了解他的想法。难

道他晚生了一年半载,就真的要永远受制?

叶繁盛的目光扫过沈绌清,皱起了眉头说:“我亲自来,是因为我们不管怎样说都是兄弟,如果可以挽回,我会留你

一条生路。你已经做错了太多,还要继续执迷不悔吗?”

“从小到大,你知道我最不甘心的是什么?”

叶初开毫不服软,“你处处比我高出一筹,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滋味!”

他不服这口气,所以他要出卖军情陷害风檄羽,砍掉叶繁盛的后援,甚至向重病的父亲下手。他不会走上绝路,也不

会接受叶繁盛的终生圈禁,因为连上天都在帮他!叶初开扣住沈绌清的下颚,把他箝制到身边说:“你很看重这个人

对吧?如果不希望他陪葬,就立即让路给我离开!”

沈绌清被勒得几乎透不过气,叶繁盛的脸上现出惯有的懒闲神态,语气完全是不在乎。“初开,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

己为什么会输得彻底?你总是以为能捉摸透我的心思,但是你觉得我会缺个暖床的男宠吗?”

“叶繁盛,或许我曾经低估了你的心计,但今天绝不会再错!”

叶初开把沈绌清推跌在地上,拉紧缰绳,身下的马匹扬起前蹄,向着沈绌清的身上就践踏了过去。安维用力地挣脱箝

制住他的侍卫,奋身扑了过去。他的后背被马蹄踢中,一口鲜血喷洒了出来。

沈绌清眼前血色弥漫,他双手用力想把安维推开。

“不要动!”安维揽住他的腰身,磐石一样用身体覆压住他,“主上既然交待,我就要护着你到最后!”

叶初开挥动马鞭,“叶繁盛,如果你敢下令放箭,这两个人立即就会死在我的马蹄之下!”

断桥之上河风横吹而过,气氛静默而紧迫,叶繁盛扬起的手最终又垂下来。

“你走吧。”

叶初开露出胜利的笑意,把沈绌清掳到了马背上。安维不肯放弃,狠辣的马鞭抽下来,他身体赤露在衣物外面的部分

,被甩打出一道道的血痕。叶初开带着手下通过桥头,迅速地取道河谷离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直向着他们离开的

方向追过去。

“拦住他!”叶繁盛向身边的士兵下令。安维被阻拦住,他向着叶繁盛怒号,“你为什么不救他?!”

“你怎知我不会救他?”

叶繁盛猛然回过头,深沉的目光把安维吓得一窒。

叶初开带着手下淌过河谷,身下的座骑突然被绊马索绊住马腿,马背上的沈绌清重重地从马背上摔了出去,他死命地

抱紧马颈才没有也一同摔跌。叶繁盛的心计缜密,他又再一次小看了他!羽箭从身后像是密雨一样的射出,他恨得咬

牙切齿,重新拉起马身带头闯进了丛林之中。

“不要!”

安维声嘶力竭地惊呼,在夜色中远远地看着沈绌清的身体,像是纸鸢一样直飞了出去,然后数不清的杂乱马蹄,从他

的身上践踏了过去!

曙光渐渐露出云层,风檄羽把最后一只饮空的酒坛掷进河水中。

他等了整整一夜,但沈绌清都没有来。

“为什么?为什么!”

酒坛没入河水中,溅起的水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栖息在白鹭洲附近的水鸟,被一声尖越的长啸惊起,带着悲怆的啸

声像是要发泄出心头所有的难过与失望,散落在日夜流逝不停的洛河之上。

崔伍伸着呵欠开启城门,陆棋在晨光中走来。他的目光落在与陆棋同行的人身上,讶然地张大了嘴。

“安叔,你不是已经回乡了吗?为什么还会回来?”

安忠没有再着守门兵的军服,玄色的衣袍,直领对襟,气度也透出豪迈硬朗。崔伍疑惑地挠着头,怀疑自己的眼光是

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分隔了两三个月,安忠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小伍,风檄羽呢?”

安忠开口发问,崔伍连忙指了指城头,“将军在门楼上,他今早才回来,然后一直在上面舞刀。”

晨光斜映在高大的城楼之上,风檄羽的身影失却了沉稳与矫健,狂龙乱舞的刀光,像是随时会伤回自己。他的颓丧任

谁都能一眼就看出,安忠无奈地摇头,“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真是死心眼至极!”

他踏着阶梯走上门楼,崔伍不解地看向陆棋,“安叔跟将军是认识的?”

“当然。”陆棋点了点头,把后背靠到了青色的城墙上。崔伍等着他开口,平常陆棋不是这么沉默的人,这个早上睁

眼醒来,全部的人都变得非常奇怪,这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小伍,公子走了。”

“啊?他去哪里了?”崔伍张大了嘴,难怪风檄羽会如此伤心,原来他跟沈绌清分开了。想到与沈绌清一起赶去绣忆

的日子,他们在路上相互扶持,到处都是逃避战祸的难民,他们逆向而行,道路艰难崎岖。但是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到最后还是白费。“将军和他以后是不是不会再见面?”

“公子是不告而别,少爷怎么可能会答应?”

安忠说风檄羽死心眼,崔伍终于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小伍,我也要走了。”

陆棋的目光看过来,崔伍整个人都顿住。陆棋微微地笑起来,崔伍的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没法指望他在他把话说

完之前能有回应。“我以后或许都不会再回洛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反正我做的菜你都爱吃,以后不管怎样也不

会饿着你。”

“小陆,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崔伍哇哇地大叫着扑过去,像是猴子一样吊在他的脖子上。陆棋几乎被他整个人扑倒,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

“喂喂喂,你好重知不知道?别吊在我身上行不行?”

城楼之上,风檄羽发泄地挥舞着手中的玲珑刀。

刀光仿若化作银蛇,把心头沈绌清的影子削成无数的碎片跌落。分手又重逢,他比六年前陷得更深,但是在他满怀希

望想要带走沈绌清的时候,他却没有出现。上一次的出狱,还有再上一次的挽天弓,总在他把整颗心都掏出来的时候

,沈绌清要在背后捅他一刀。

他到底还要看着他,在同一个地方栽倒多少次才甘心?!

玲珑刀脱手而飞,嵌入城墙的砖缝之中,刀柄犹自震颤不停。风檄羽顿住身形,扶着城墙急剧地喘息,伸手抹去额角

的汗水。

胸口的郁结挥散不去,他快要被抑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的刀法,跟六年前相比进步很大。”有人在身后开口,风檄羽错愕地回过头,然后看到安忠负着手,脚步沉稳地

踏上城楼走近。

“是你?!”

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个人会出现,风檄羽的目光霎时变得异常的复杂!

34-秘色而不宣

一抷黄土掩孤坟,长埋的是风绣琳的芳魂。

风檄羽站在坟前,漫天的苇花飞扬而过,站在洛河之畔的山麓上,放眼可以看到河水日夜不停地流逝。陆季达把祭品

摆放好,然后点上了香烛,袅袅的白烟升起,青石墓碑之上镌刻着风绣琳的名字,却没有冠上沈绌清的姓。

不是没有疑问过,风檄羽重回洛城,第一次看到风绣琳的墓碑,立即就怒火中烧,给沈绌清定的罪名因此也多了一条

。今日嫉妒的心情都已经平复,他终于可以向陆季达求证。

“陆叔,墓碑是按姑爷的意思刻的?”

“不是。”陆季达摇头,“这是小姐的意思,她临去之前吩咐姑爷,要把她葬在洛河之畔的山麓之上,她希望魂魄有

日可以随洛水之神,踏着波涛回到安国的家乡。”

“安国的家乡?”

风檄羽重复着陆季达的话,几乎想要以狂叫发泄出心头的抑郁。二十三年来,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不是安

忠找到了他,他还会继续被蒙蔽在鼓里。二十年前安国被叶国攻破,安氏开国百余年来积聚的财货宝物,通通被劫掠

一空,皇族也流离失所,他的母亲就是在那时候带着他们姐弟避祸洛城。

人事几经变迁,最后仍然忠心耿耿地跟随的家仆就只剩下陆季达,但是他也不曾有透露过半句,风檄羽就这样认定了

自己是叶国人,为皇帝叶豫卖命,多次带兵与桂国交战。

“你们全部都知道内情,但是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陆季达眼中带着惭意,“陆叔的才能有限,只能看着小姐和少爷长大,其它该说与不该说的,拿不了主意作决定。”

风檄羽明白,这当中一定是安忠的意思。

他六年前初入军营,只凭着一股意气,安忠以伙夫之名接近,教给他行军布阵以及治兵操练的本事。安忠一直不肯透

露身份,他受封安南将军之后曾经派人追查过,但都查不到线索。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安国昔日鼎鼎有名的青云将

军,竟然隐姓埋名在洛城当起了守门兵。

安忠刻意的栽培他,让他在叶国的军营中历练,为的要他日后替安国的三皇子安缓先复国出力。眼下时机已经成熟,

于是他揭破身份出现,引导他重归故国。连风绣琳也知道他们的家乡在安城,为什么偏偏就是瞒着他一个人?

“陆叔,为什么姑爷要走,你也不通知我?”

风绣琳的坟前摆放着未枯谢的白花,沈绌清离开洛城之前,一定是来过这里。他竟然就这样走了,没有选择叶沧溟,

但也没有为他留下。难道他就想一辈子这样逃避?他那软弱的性情,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陆季达踌躇着说:“安将军的独子陪同着姑爷离开,我想他在路上不会有什么意外,安将军的意思是你们总会在安城

之中重逢。”

“又是他!”

风檄羽在暗中磨牙,安忠简直就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沈绌清一直生活在洛城,安忠是怕他会为了沈绌清而留下,不肯重归安国,所以才会趁这个机会,让儿子安维把人送

到安城去。沈绌清被安忠用作诱饵,而他就只能乖乖地上钩。

每一步都被人如此算计,风檄羽快要憋郁到发狂!

“陆叔,你替我转告安将军,我风檄羽做事自会有自己的主张,他最好少动姑爷的主意,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季达讪讪地说:“陆叔明白。”

纸钱烧尽,烟灰漫漫地飘散开来,风檄羽按住墓碑,陆棋和崔伍已经在山脚下等候,他马上就要离开洛城,这是他最

后一次来到风绣琳的坟前。年少之时,他每逢初一十五陪伴她去归元寺上香,用拳头保护她不被那些追求者滋扰。她

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但也终于不会再在他的生命里出现。

从来没有一刻,风檄羽如此渴望见到沈绌清。

红颜白骨,他还来不及见风绣琳最后一面,她便像薄烟一样在半空中消散。世事仿佛没有什么能够捉牢得住,他再也

不能与沈绌清分开,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不管他逃到天涯还是海角,他都一定要把他捉回来,

困缚在身边再也不让他离开。

“陆叔,我们下山吧。”

拜祭完风绣琳,下到山脚,陆棋和崔伍已经停好了马车等候。风檄羽接过安忠递过来的马缰绳,翻身骑上了马背。

真的要离开了,他在洛城中生活了十七年,直到从军才离开。他在这里认识沈绌清,结下一生的羁绊,然而今日一别

,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归来。他已经派了人去武院接沈子桉,他很快就会与沈绌清父子在安城重见。沈绌清的心

总是太软,既然他左右为难,这回就让他替他下定这个决心。

“走吧!”

风檄羽挥袖扬鞭,带着一行人向着安国的方向而去。

在路上奔波了数日,他们抵步桐云。安国的边境遥遥在望,他们却在出城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原本畅行的城门被重兵驻守,出城的行人无论是客商还是走夫贩卒,全部要接受检查。他们一路行来,已经听闻了叶

国的宫变,二皇子叶初开弑父夺位,事败之后逃逸出叶城。叶繁盛继位在即,他下令封锁边城,目的是要拦截叶初开

,不给他机会逃出叶国的国境。

“将军——”

风檄羽骑着马徐徐行近城门,壮实的中年汉子便大步迎了过来。

李蔡当日在风檄羽的手下出任铁骑的统领,在绣忆的军营之中,他多次当面顶撞叶初开。风檄羽接受杖刑,然后因为

追问沈绌清的下落打伤皇子,被押往叶城问罪,李蔡同时也被降调到桐云出任副统领。

叶国昔日与桂、安、季三国交接,桂国位于南面,正东方是安国,而季国地处北陲。叶氏一族野心勃勃要雄霸天下,

先后吞并了安、季两国,然后与桂国之间长年交战。风檄羽受封安南将军,一直驻守在桂国的边境,而负责守卫安国

边境桐云的,是年逾四十的安东将军奚超。

“蔡头,好久不见!”

风檄羽飞身跃下马,真情流露地与李蔡拥抱。他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挥洒血汗,他被削职也连累昔日的兄弟受罪,

此番重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重回安国之后,一切重新开始,他将要与这批旧部下站在敌对的立场之上,或许下

一次见面,他们就是兵戎相见。

李蔡打量着风檄羽的行装,略带惊讶地问:“将军要离开叶国?”

“不要再叫我将军,我已经被削职。”风檄羽看向骑在马背上的安忠,赶车的崔伍以及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的陆氏父子

,“我们是取道桐云到安城去。”

李蔡的眼中带着不舍,“当日跟随将军,每有打胜仗,军营之中必定是语笑喧哗,觥筹交错,将军带头饮下第一杯的

庆功酒。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与将军痛饮一场?”

风檄羽摇头,那样的日子只怕以后都不会再有。

“蔡头,我还要赶路,不方便多留。如若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找上你以及兄弟们,痛饮三百杯不醉无归!”

“一言为定!”

李蔡示意守门兵推开拦架的木桩放行,“将军,一路顺风!”

“蔡头,多保重!”风檄羽重新上马,与李蔡作最后的道别,然后与安忠一左一右跟随着马车,从城楼的门洞中通过

。迎面扬尘鼓噪,奚超带兵巡视外城归来,正正与他们相遇。

与昔日的老对手狭路相逢,安忠的脸色沉了沉,压低风帽的帽沿,策马退到了马车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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