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鸳池 上——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1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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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要再想,等到了叶城,我会替你把子桉从风檄羽的手中要回来,然后这件事就算完了,以后你跟他再无交

集。”

沈绌清苦笑,叶沧溟给他的由始至终都是最大的宽容。只是以风檄羽的性情,若他坚持不肯把沈子桉交还,他又能够

做什么?随着船行的速度,两岸的风景不断地后退,汛期还未过去,洛河的水位仍然淹到堤围的高处。风檄羽率领铁

骑以赤呈的胸膛抵抗洪水,不过是数日前的事情。

“伤口还痛不痛?”沈绌清有一刻的失神,叶沧溟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对着自己,目光不容逃避地落在他的身上。“我

想要你,不用十天我们就会到叶城,那时候你身上的伤都会好起来。等最后一夜,我要你,就在这艘船上。”

“沧溟!”沈绌清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叶沧溟带着自嘲摇头,“追求你不能用太君子的办法,我浪费了五年的时间。绌清,你的心在摇摆,我不能再给你反

悔的机会,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伤,我一刻都不想再等,我要抱你,让你真正成为我的人。”

沈绌清想说的话都被叶沧溟以亲吻堵了回去,他深深地吻他,带着强烈的欲求,不再像第一次时的浅尝辄止。他不再

容许他拒绝,五年的时间,的确已经太久太漫长。

洛河的下游,是沈家开采铁沙的工场。洪水过后,工场已经复工,叶沧溟与沈绌清停船靠岸巡察。大船徐徐地驶进河

湾,沈绌清猛然发现开采铁沙的工船上都贴了封条,数艘官船停泊在岸边,形成了拦截之势。

沈绌清吃惊地看向叶沧溟。

叶沧溟皱起了眉头,他也已经认出了官船之上叶国大皇子叶繁盛的标记。

“绌清,你在叶城的时候,是不是跟大皇子见过面?”

“我——”

沈绌清顿住,他在叶城之时的确与叶繁盛见过面,叶繁盛对他也曾经有过试探。

洛城的铁沙产量占了叶国的四成以上,沈家的工场几乎包揽了大部分的开采。但是一直不为外人知道的是,沈家所开

采的铁沙,并没有全部运到叶城提炼,其中至少有十分之一,被秘密运到了季国的边城。

洛城昔日是季国最富庶的都城之一,沈家落户洛城,其心所向的也是季国。叶沧溟要兴兵复国,需要大量的兵器,早

在五年前他到洛城上任,便暗中与沈绌清进行此事。

叶繁盛质疑铁沙的产量,在言语中多番试探过沈绌清。沈绌清从叶城回来之后,刚登岸便被风檄羽半强迫的带到了将

军府,及后诸事接连发生,他只来得及中止了铁沙继续运往季国的边城,叶繁盛便已经采取了行动。

官船的船舱之中,叶繁盛缓步走出。

他是叶国皇帝叶豫的长子,国之储君未来的皇帝。沈家除了经营铁沙,在叶城还有很大规模的茶庄生意,所以沈绌清

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到叶城巡查。他第一次见到叶繁盛,就是在沈家的茶庄之内。

眼前的叶繁盛以赤金冠束发,穿着玄色绣金团花的锦袍,神情悠然,气度逍遥懒闲。沈绌清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换

了一身华贵的装扮,但叶繁盛还是初见时的那副样子,没有半分与他的储君身份相符的傲色和霸气。他当初就是这样

被迷惑,对他的身份完全没有怀疑,才会卸下戒心任由他接近。

“绌清,我们又见面了。”叶繁盛向着沈绌清勾起唇角,然后目光落到叶沧溟的身上,“建王原来也在,真是凑巧凑

巧。”

“大皇子到了洛城,事前没有派人通传,是沧溟怠慢了。”

叶沧溟镇静地行礼,叶繁盛从来都不是能让人掉以轻心的人物,他极力地隐藏起自己惊愕的情绪。叶繁盛朗然一笑,

“我原本打算稍后就到洛城登岸,所以才没有派人知会,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赶过来,看来我的行程保密得还不够啊

。”

沈绌清环视被贴上了封条的十数艘铁沙船,叶繁盛说得轻描淡写,他亲自出马查究铁沙开采之事,但是态度却让人猜

不透他的心思。他不安地看向叶沧溟,不出所料从他拧结的眉心读出了同样的忧虑。

13-苦心竟何言

“绌清,你到我这边的船上来。”

叶繁盛开口要沈绌清过去,叶沧溟伸手拦住举步欲行的沈绌清。“大皇子,绌清与我原本是要同船上京。”

“原来是这样。”叶繁盛恍然大悟地笑起来,转身吩咐身边的侍从,“你们到建王的船上,把沈公子的行李全部搬到

我的船上来,沈公子要与我们同行。”

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行径,叶沧溟拦都拦不住。

沈绌清按撩住要替他回绝的叶沧溟,低声道:“沧溟,沉住气不要担心,相信我能应付过去。”

“小心一点。”

叶沧溟目送着沈绌清踏着船板,登上了叶繁盛的官船。

叶繁盛命人摆出茶点,施然的态度,像是久未见面的朋友聚旧。沈绌清委膝在矮几前,动手为他泡茶。热水浇注入茶

碗,碗内的茶叶和花蕾随着水浪翻滚,颜色鲜明的茶汤芳香四溢。叶繁盛接了过去,凑近茶碗的边缘细细地闻着混合

了花香和茶香的气味,唇边噙着熟悉的闲逸笑容。

“佳茗在手,可惜缺少了绌清的琴音。”

“我的手受伤了,暂时无法抚琴。”

沈绌清不着痕迹地拒绝,当日与叶繁盛初见,他隐瞒了身份,外表和气质俨然是一风度翩翩的贵家子弟,所以他才会

与他结识交往。但是眼下叶繁盛以大皇子的身份前来,并且毫无先兆地查封了沈家的铁沙工场,他有被出卖与利用的

感觉,很难再有心情为他弹奏。

“真的?我看看伤成怎样?”沈绌清来不及把手缩回去,已经被叶繁盛执住,他认真地端详着,啧叹道:“是牙齿咬

的?被咬成这样你都不反抗?绌清你真的太好欺负。告诉我是谁干的,我替你出头灭掉他。”

沈绌清难堪地把手拢回衣袖里。

他手背上的伤口,是在被风檄羽侵犯的时候,他为了阻止自己痛叫出声咬下的,深入血肉,只怕痊愈之后也会留下褪

不掉的伤痕,风檄羽留给他的伤害一生都没法忘怀,但是即使到了这种地步,他依然原谅他所做的一切。

“只是小伤,很快就会愈合。”

下颚突然被叶繁盛伸手过来挑起,他的唇边始终保持着那抹富贵懒闲的神情,但是明亮的眸光却变得深沉起来。沈绌

清觉得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有种从内到外被洞悉透彻的感觉。

叶繁盛忽然勾着唇角笑起来,“你在生我的气是不是?”

“我不敢。”沈绌清垂下了眼。

叶繁盛端起了茶碗,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兴趣相投,你为我煮茗弹琴,我至今仍清楚记得当时的情形

。像你这样的性情其实不适合从商,也不适合在风波中打转,你应该与琴茗为伍,不沾尘世俗事。我这次为着公务而

来,提前没有打半声招呼,你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

沈绌清攥紧了手中的茶碗,他在二十岁之前过的的确是叶繁盛所说的那种日子。但是随着沈父离家,他接掌家中的生

意,然后暗中相助叶沧溟复国,他已经离那样的日子越来越远。

“绌清——,”叶繁盛的声音放软了下来,“洛城的铁沙产量占了叶国的四成以上,此事虽然重要,但还不至于要我

亲自出马处理,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派其他人前来?”

沈绌清抬起头,叶繁盛深邃的眸光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打心底里要维护你,铁沙工场解封与否只在我一句话。”

“绌清承继祖业,经营方法虽然乏善可陈,但都是正当手段,不劳大皇子费心。”

沈绌清极力地压抑下翻涌的情绪。

他相信以铁沙开采账目的缜密,叶繁盛查不出什么线索。但是他却无法猜透叶繁盛的心思,他说要维护他到底是出于

真心还是要他放下戒备?偷运铁沙到季国边城一事或许已经泄密,他需要尽快通知在外奔走的父亲。

“看来我又惹你生气了。”

叶繁盛从容地微笑,目光投向了船窗之外。沈绌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叶沧溟还站在建王府的船头之上。叶繁盛流露

着情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沈绌清习惯了他的悠然懒闲,但是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认真的意味。他说:

“有些事情如何抉择,其实只在你的一念之间。”

茶碗倾侧了一下,热水漫出来,沈绌清忙不迭的把手缩回去。原本就带着伤口的手背被烫到,让他整个人都冷静了下

来。表面逍遥懒闲,但是叶繁盛能稳坐储君的位置,自有他的过人之处,他要帮助叶沧溟复国,与叶繁盛所站的就是

完全不同的立场。

马车在叶城的长街上驶过。

沈绌清撩起车帘,绿柳掩影的大街小巷,到处商铺林立,歌馆楼台之中不时传出靡艳的乐曲。叶城作为叶国的都城,

纸醉金迷比洛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眼前的这片繁华,却是堆砌在邻国民众的水深火热之上。叶国先后出兵吞并了

季国和安国,与桂国的战事一打就是六年,君主雄霸天下的野心,换来的是无休无止的战事。

马车在将军府前停了下来,叶繁盛抻着衣袍准备下车。看着他笑得一脸懒闲,沈绌清有种上当的感觉。这个人说话避

重就轻真假难辩,心思从来都不轻易让人猜透。

“绌清,怎么还不下车?”

叶繁盛伸手过来拉人,沈绌清忙不迭地避开,“大皇子答应过不会干预绌清的私事,为何还要下车?”

“我既然来了,过门不入总说不过去,风檄羽见了我还得客客气气的,我就进去喝杯茶坐一会好了。”

沈绌清扭头吩咐车夫,“麻烦送我回大皇子府。

“好吧,我不进去就是了。”

见他的态度坚决,叶繁盛只能让步。

沈绌清无奈地垂下眼,这个人在他面前没有半分与他的储君身份相符的傲气与霸色,他到底都在算计些什么?他们抵

步叶城已经三四天,自从离开建王府的大船之后,沈绌清便再没有任何机会与叶沧溟接触。他明白叶繁盛是故意所为

,只怕在他没有表明立场之前,行动都同样不得自由。

被安排住进大皇子府之后,叶繁盛每日就看着他弹琴煮茗,沈绌清处在不进不退的尴尬位置,既不能与叶繁盛撕破脸

皮,又没有办法与叶沧溟互通消息,渐渐感到焦虑。桂国在叶国的边境撩起战事,风檄羽马上就要率兵出征,为了沈

子桉之事,即使再难堪沈绌清也只能选择与他见面。

正在校场上操练新兵的风檄羽并不在府中。

沈绌清只身进门,在操练场上见到了分隔半月的沈子桉。

“子桉,你在做什么?”

沈绌清弯身把孩子抱起来,沈子桉穿着小小的射箭服,见到沈绌清眼里便蒙上了水气,带着哭音扑进他的怀里。

“爹爹,我好想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

沈绌清端详着沈子桉稚嫩的手心,上面是大大小小被弓弦勒出的伤口,整颗心都痛起来。风檄羽已经把他伤得遍体鳞

伤,为什么连五岁的孩子也要为难?他到底要把他逼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是不是舅舅要你这样做的?他是不是每天都迫你练习?”看到沈子桉点头,一股怨气从沈绌清的心底升起,他把沈

子桉抱紧在怀里说:“爹爹带你回去,你以后都不用再练习。”

领沈绌清进门的门人面露难色,“沈公子,没有将军的同意你不能把小公子带走,否则将军怪罪下来,小的担当不起

。”

“如果檄羽要追究,就让他来找我!”

沈绌清即使是泥人,到了这种时候也被逼出了脾气。他抱起沈子桉一路闯出大门,门人忙不迭的阻拦。叶繁盛下了马

车,抱手在胸前饶有趣味地旁观。而风檄羽接到消息,已经带着云征从校场上赶回。

14-没羽箭飞射

“你带着叶繁盛上门来要人是什么意思?!”

操练场上,风檄羽重重地摔掉马鞭,躁狂的脾气一触即发。他瞪视着沈绌清,满脸妒恨的表情。“我真是小看了你的

本事,你勾搭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有权势,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叶繁盛被云征请到了大厅,沈绌清的怀里偎着沈子桉,操练场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他不愿意在孩子的面前与风檄羽

争执,否则以他的脾气,失控之下是什么难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檄羽,子桉还在这里。”

风檄羽压抑下躁狂的情绪,负气地背过身去。

沈子桉的目光在两个大人之间来回,一脸要维护沈绌清的戒备。

“子桉才五岁,你不能用对待部下的方法来操练他,我今天要带他回去。”

“你下来!”

风檄羽突然转过身,板起了脸看着沈子桉。

沈子桉看了看沈绌清,又看了看风檄羽,最后还是缓缓地在风檄羽严厉的目光中,离开沈绌清的怀抱滑下了地。风檄

羽弯下身,大手按住他小小的肩膀,沉声命令道:“把你的眼泪收回去,你是男子汉,只可以流血流汗,不可以随便

流眼泪。”

“檄羽!”

沈绌清又急又气,风檄羽对待孩子实在太严厉。“闭嘴!”风檄羽一记眼刀投过来,沈绌清的话都被他堵了回去。沈

子桉吸着鼻子抽气,虽然非常委屈,但还是听话地把眼泪忍回了眼眶里。

“我说过今天不射够五十箭不许休息,你到现在射了多少?”

“我——”

沈子桉心虚地垂下头。

沈绌清终于明白风檄羽说,要把沈子桉教导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到底是怎样做的。有必要这样强迫孩子吗?他想

要开口,但是风檄羽完全不给他机会,把特制的小弓塞到沈子桉的手里,仍然是命令的口吻,“射一箭给我看看!”

沈子桉颤巍巍地上箭拉弓然后射出,羽箭绵软无力地吊在箭靶的边缘上,距离靶心还差一大截。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样打败苍狼老鹰,保护草原上的小兔子?”

风檄羽沉下了目光,伸手拿起兵器架上的大弓,抽出三枝羽箭,瞄准之后拉弓扣弦,随着“嗖”、“嗖”、“嗖”三

声疾响,羽箭挟着强劲的气流像是流星一样直射而出,全部整齐地没入了靶心!

箭翎露在箭靶之外震颤,沈绌清抽了一口气,风檄羽整套动作做来如行云流水,简直是易如反掌。这是真正的没羽箭

,六年不见,他的箭技百尺竿头又迈进了一步。

“舅舅好厉害。”

沈子桉满脸的委屈一扫而空,看向风檄羽的目光只余下崇敬。风檄羽看着他的眼睛问:“还要不要跟爹爹回去?”沈

子桉满脸雀跃地扑回沈绌清的身边,“爹爹,我不要回去了,你等我能够像舅舅一样,射穿靶心的时候再来接我。”

风檄羽扬起浓眉,严峻的表情松软了下来。

沈子桉拿起了小弓继续练习,风檄羽站在他身旁,不时给他指点。沈绌清默默地退开,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五年的孩子

,到了今天终于还是要归还给风檄羽。他一个人走出操练场,走出了很远,身后都没有人开声挽留或是告别,沈子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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