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鸳池 上——投木桃的芝芝
投木桃的芝芝  发于:2011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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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想干什么?”

叶初开在房间里踱步,派去跟踪叶繁盛的人再次回来向他禀告。

“二皇子,大皇子回城之后,突然派人围住了行馆,把建王以及他的下属全部限制在里面不得离开。不相干的人都被

摒退,所以没有办法知道建王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竟然声东击西?!”

叶初开立即动身赶回叶城,叶豫一向对叶沧溟心存忌讳,如果叶繁盛迫得叶沧溟动手反抗,叶豫就有现由把他惩办。

在沈绌清与叶沧溟之间,叶初开毫不犹豫就选择了要保存后者。这当中并不单纯是他对叶沧溟的感情,他要从叶繁盛

手中抢过储君之位,利益早就与叶沧溟结为了一体。

夜色深沉,行馆门前悬挂的两盏灯笼在风中不停地晃动。

叶初开的马车停下,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营兵,立即就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把马车堵截在外面。

“什么人?这里不许停车。”

叶初开撩起车帘喝道:“你们连我的车也敢拦?”

带头的兵长讪讪地带着部下退开,叶初开轻易就进入了行馆。进展太顺利,他的心头反而生出疑惑。待到步入前厅,

看到灯光下神情专注地对弈的两人,叶初开恨得几乎咬碎牙关,关心则乱,他竟然就这样被叶繁盛算计!

“初开来了,要不要一起下棋?”

看到他进门,叶沧溟平静地抬起头,仍然是面容洁净,温厚英伟的模样,而叶繁盛已经懒懒闲闲地笑了起来。

“大哥果真是好雅兴。”

“建王是不可多得的对手,只可惜跟他下棋的机会不多啊。”

叶初开神色带着不悦,“我不知道大哥下棋,喜欢在屋子外面布置营兵围得水泄不通,是不是一旦输棋就立即发难?

“原来在初开的眼中,大哥竟然是这种泼赖,真是教我伤心啊。”叶繁盛从容地起身离座,“我现在就把人撤走好了

,这棋我也不下了吧。”叶初开沉下脸,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警告说:“我叫你一声大哥,但你不要太过份。”

“到底是谁过份?”

叶繁盛猛然回过身,眼中利光闪动。叶沧溟推开棋盘站起来,叶繁盛的脸上又恢复了懒闲的神情,变换之快就像是瞬

间蒙上了一层面具,他扬手道:“有空再来找你下棋,建王不必送行。”

叶沧溟长身直立在灯光下,眉心拧结成一处。

“初开,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不管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叶初开跟着叶繁盛的身后拂袖离开,叶沧溟叫住他,大概是察觉到此前质问的

语气让叶初开不悦,他的声音放软了下来,“既然来了,不多留一会再走?”

“你爱下棋就找叶繁盛下个够好了。”

叶初开带着一肚憋闷回到自己的皇子府,仍然未能消气。“准备马车,我要再去一趟海棠别院。”他一个晚上进进出

出,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惯有的温和明亮的笑容是再也装不出来。

侍卫立即传唤车夫把马车驶过来。

别院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但是叶繁盛多半已经行动,他这时候赶过去无补于事。只是心头之气始终难以消除,叶初

开一定要亲眼见到才能平息躁动。他正要登上马车动身的时候,别院终于传来消息,有人在他离开之后,闯进别院之

中救走了沈绌清。

传信的侍卫同时带来了一封密件。

叶初开拆开匆匆地浏览完,气得摔桌子破口大骂。

“人都被救走了才送信过来,半点用处也没有,我还留着这样的饭桶何用!”风檄羽为了沈绌清竟然丢开兵队折返叶

城,他与叶繁盛素无联系,但是这次却联手救人。叶初开没有料到自己向沈绌清出手,反而促成了他们的合作,再加

上这件事迟早会被叶沧溟知晓,他这回的确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密件被撕成粉碎,片片的纸末像是雪花落下。

他的情绪受叶沧溟的影响最大,但气愤只是一时,叶初开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既然风檄羽已经偏向了叶繁盛,在他们

没有真正联手之前,他要做的是把这位安南将军连根除掉!

身体晃荡,沈绌清感觉被人抱了起来,十指的痛楚仍未消褪,他皱着眉头慢慢地睁开眼。

“别慌,是我。”

风檄羽用披风把他裹紧,抱起他翻上了马背。马匹开始奔跑,沈绌清整个人才清醒过来,风檄羽带兵出征,本该已经

离开叶城,怎会还在这个地方出现?身后的别院传来杂乱不堪的声音,只怕是被风檄羽翻了个乱七八糟。

“檄羽,你为什么会来?”

“我不回来你已经死掉!”风檄羽的语气很冲,看到沈绌清昏迷不醒,被捆得像是粽子一样扔在密室之中,他当场就

气血上涌,气沈绌清的软弱,气他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

“对不起。”

“你!”沈绌清垂下眼,风檄羽气得更加厉害。扔下兵队急赶回来全是他心甘情愿,一路上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

能让沈绌清出事。几经周转终于把人救出来,听到的却是如此生分的话,他快要跟自己怄气怄死。

“你身上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月色之下沈绌清一身憔悴,在被掳走的期间,他一定没有好过。风檄羽压抑下怒火,大手在他的身上游移,以确定他

有没有受伤。沈绌清的指尖被他碰触到,力道毫不温柔,他痛叫道:“檄羽,不要太用力。”

他痛得声音发颤,风檄羽立即停了下来。

“手受伤了?”

“嗯。”

“很严重是不是?”如果不严重,以沈绌清隐忍的性情,绝对不会开口痛叫出声。他侵犯他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被

撕裂流血,但他仍然咬着自己的下唇,咬着自己的手背,把所有痛苦的呻吟都咽回喉咙去。

风檄羽到了这时候才觉得后怕。

上一次他只要再失控一点,就在床上弄死了沈绌清,为什么他的心会冷硬到这种地步?

沈绌清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怅惘和心伤。

“我的手,大概以后都无法弹琴了。”

风檄羽策马疾奔到僻静的地方停下来,他点着了火折,借着火光看清楚沈绌清肿胀到已经无法伸直或者弯曲的十根手

指,铺天盖地的心痛立即把他击溃,他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怒吼,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叶初开这个杀千刀的混蛋

!”

19-千里走单骑

沈绌清的心头涌过一阵激荡,不管怎样,风檄羽始终没有放弃他,他已经率兵出征,但还是不顾一切地回来救他。

“是不是很痛?”

风檄羽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生怕用力一点就会让他伤上加伤。沈绌清轻轻地摇头,风檄羽抱怨道:“你就算是痛

死也不肯开口说出来。”虽然神色仍然不善,但他的语气中除了关心还能有什么?沈绌清露出温软的微笑,整颗心都

暖热了起来。

“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

风檄羽直直地盯视着他唇边的笑容,这个男子是如此的软弱,如此的容易受伤,但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过他。他毫

无预兆地俯下头,托着沈绌清的手用舌尖轻轻地舔过他的手指。

沈绌清整个人都愕住,他的手被叶初开用靴底踩在地上,沾满了尘灰,但风檄羽毫不计较,用温热的舌尖细细地,舔

吮过他每一个受伤红肿的指节。他这样做对减轻痛楚几乎没有帮助,但是却让沈绌清感动到几乎落下泪来。

“……檄羽,檄羽。”

他的眼眸里蒙着水气,喃喃地叫唤着风檄羽的名字,一声一声,带着震颤以及许许多多的欲言又止。

风檄羽仿佛连灵魂也被他唤醒。

抑制住想用力地把他勒进胸怀中去的冲动,他把随身带着的伤药拿出来,细细地替沈绌清涂抹,“我带了一点伤药,

但止不了痛,你忍耐一下,等回到洛城的时候我再替你找大夫治疗。”

“你要送我回去?”

沈绌清迅速地抬起头,“你的军务怎么办?”

“叶初开害过你一次,还会害你第二次。我不能把你留在叶城,先将你送回洛城,然后我再赶路,来得及在兵队抵步

绣忆之前与他们汇合。”

返乡之路漫漫,风檄羽竟然肯舍身相就,千里奔波。沈绌清痴看着他,声音带着期盼地问:“檄羽,你是不是已经不

再恨我?”

“你都已经伤成这样,还提那些做什么?”

沈绌清有一丝窘迫,耳根渐渐的泛起了绯色,“檄羽,……自从你回来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谈过一次话,我们和

好吧,像以前一样。”

他的眼神太明亮,太清澈,风檄羽没有办法继续迎视。为什么他不怨恨?他把他伤得遍体鳞伤,所做的一切简直连禽

兽都不如,他为什么还能够如此轻易的释怀?风檄羽感到自己的心在陷落,再次向着炙烈迷恋的泥沼滑去,越陷越深

再没有抽身而回的退路。

“檄羽?”

沈绌清一直等待着风檄羽的回答,但是等到夜风吹凉了脸颊,他都没有给他确定的回答。风檄羽替他把受伤的指节都

仔细地抹上了药,然后拉紧他身上的披风,把他抱上了马。

“接着下来需要一直赶路,你如果痛到受不了就说出来。”

“嗯。”

他始终没有回答,沈绌清垂下眼,只觉得寂凉的夜风吹来,一颗心空空落落。

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原来真的回不了头。

风檄羽策马起行,两个人踏着月色赶路,一直往洛城的方向而去。身下的马蹄声跸跋,沈绌清疲倦地合上眼,在迷迷

糊糊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风檄羽脱下了外袍,然后衣袖环过来把他勒在了胸前。

宽厚的胸膛结实有力,带着男性的阳刚气息和温暖,沈绌清微微地睁开眼,衣物束缚得很紧,他即使睡着也不会掉下

马去。唇边漾开一丝安心的笑意,他再次合上眼倦极地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上。

晨光穿透了云层,被染成橘红的云朵在风中流动。风檄羽找了处市集停下来,沈绌清睡意惺松地睁开眼,“怎么了?

“我们换匹马,你也下来吃点东西。”

沈绌清已经一日两夜没有吃过东西,他的手伤得太重,只能由风檄羽一手捧着水壶,一手拿着馒头喂进他的嘴里。他

们离开市集到了河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沈绌清坐在石头上,就着风檄羽递过来的馒头,张嘴咬下一大口,

没及细嚼就吞咽了下去。

他几曾有过如此狼狈的吃相?

风檄羽的脸色沉了下去,明白沈绌清的心思是想尽快吃完,不要他端着食物等候太久。为什么他总是要这样委屈自己

?说不清心头是什么滋味,风檄羽把馒头一块一块地撕开,逐一递到沈绌清的唇边,沉声道:“慢慢来,不许吃太快

!”

沈绌清讪讪地笑了一下。

晨光照在他如瓷玉一样的面容之上,异常清美的眉眼,经过一夜之后渐渐回复了光彩。风檄羽直直地盯视着他,渐渐

的便失了心神。沈绌清的舌尖无意地在他的手指上舔过,他才像是碰触到热炭一样把手缩了回来。

“檄羽,怎么了?”

疑惑的眼神看过来,风檄羽几乎怄死。沈绌清娶了他的姐姐,他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夫妻生活是怎样过来的,还有他

与叶沧溟到底如何相处?他舔过他的手指,竟然还要极其无辜地问他怎么了?!

“吃东西,不许说话。”

沈绌清觉得委屈,“檄羽,你有时候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你对子桉也太严厉了,他还是个孩子,你出征之后由

谁来照看他?”

“我把他送到武院去了。”

“但是——”

沈绌清想要争辩,但是立即被风檄羽打断,“他是男子汉,至少要有保护自己的本事,难道要他像你一样软弱,处处

被人欺负?”

“……他现在跟着你,就按你的意思办好了。”

沈绌清把小块的馒头吞咽下腹,觉得满腔的苦涩。

风檄羽动手把马鞍套在新买来的马上,他原来的马虽然神骏,但是驮着两个人疾跑了一夜,始终还是支持不下去,他

要用最短时间赶到洛城,只能在一路上不停地换马。

“你吃完没有?如果可以我们就继续赶路。”

沈绌清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等候。风檄羽一日一夜都在马上,他不是铁人也是会累会倦的,沈绌清迟疑了一下还是

开口说:“檄羽,我其实可以一个人回洛城,你不必来回地奔波。”

“我不可能把你扔在路上不管。”

风檄羽瞪视着他,“我带兵的时候,七八天在马背上不下来是常事,你担心什么?”

“……这些年你辛苦了。”

阳光映在沈绌清的眼中,风檄羽的身影就像是雄伟的高塔。他从无名白丁奋斗到声名显赫的安南将军,六年来每一步

都走得艰难而凶险。风檄羽扶着马背,回过身隔着晨光与沈绌清对视。

这些年他的确过得很苦,但是再苦也苦不过看着沈绌清投进别人的怀抱,然后离他越来越远。一阵辛酸呛鼻,他忽然

之间醒悟到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原来都是白费,他最后还是失去了这个人。

“檄羽——”

沈绌清突然被风檄羽勒进了怀里,腰身被大手死死地揽着,力度像是要把他勒进胸口中去一样。风檄羽不说话,但是

急促紊乱的呼吸,还是流露了他起伏的心绪,有那么多的话没有说出口,原来这么多年最委屈的人还是他。

“檄羽,不要难过,如果绣琳知道你现在如此有出息,她也会很高兴的。”

“你高不高兴?”

风檄羽闷声开口,他由此至终想要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肯定。

“我当然高兴。”

沈绌清莫名的落泪,如果当日风檄羽为了他留下来,或许到现在还只是洛城的街头霸王。“你不是池中物,洛城困不

住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头,我一直都知道的。”

风檄羽在晨光中久久地抱着沈绌清不愿意放开。

……他一直都知道他会有出头,但是他又知不知道,他最渴望得到的其实是抱着他,直到海枯石烂也不要放手?

再接着下来前行,两个人之间缄默无语,沈绌清尽量不去增加风檄羽的负担,他带着他赶路已经很辛苦。风檄羽不是

没有话想跟沈绌清说,但是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他又该如何去开口?

洛城的城楼被夕阳拖出高大的影子,风檄羽拉下披风的帽沿,踏着暮色策马进城。沈绌清靠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被披

风罩住,在路上披星戴月奔波千里,风檄羽最终还是把他送回了家乡。

20-逐夜以继日

“姑爷怎么了?”

陆季达闻讯带着儿子陆棋匆匆赶到沈府,只看到沈绌清的双手便红了眼眶,向着风檄羽不停地追问:“……怎会变成

这样?怎会变成这样?不过是去了趟叶城,姑爷以后还怎样弹琴?”

沈绌清虚软地笑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以后都不能碰触琴弦,他要如何习惯这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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