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醒来后,他要怎么解释自己之前伤害他的行为?
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金宇恩醒来后,看见自己时的厌恶表情。
可是他又没有办法放手……
也许,还是要等到他亲眼看到金宇恩拒绝自己,他才能完完全全死心吧?
史坦利突然觉得很悲哀,为什么他会被一个男人左右了所有的情绪,甚至连自己的人
生都不惜交给他。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想对这样的想法嗤之以鼻,但连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心底深处有一道声音不断在告诉他——
傻子,你早就爱上他了,而且还爱到无法自拔,所以才会宁愿命都不要也要让他属于
自己。
* * * *
金宇恩再次清醒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灰色的天花板,耳里听见的是外头麻雀的声音。
房间里有些暗,他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房间里是什么模样,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并不
是孤单一个人。
他听到沉稳的呼吸声。
于是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腰疼得像是要断掉一样,而身后更是像被撕裂了一样
,他忍不住呻吟出声,发现自己的声音还是一样沙哑。
口好渴。
他艰难地移动身子,慢慢转动脖子四处张望,当眼睛适应了房间里阴暗的光线后,他
见到了睡在床前沙发上的人。
是史坦利!
金宇恩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四周,然后摸摸自己的脸。
他没有死?
是史坦利救了他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就要和史坦利一起葬身在火窟里了。
他张开口想要唤史坦利的名字,但他喊了半天,声音却沙哑而且几不可闻。
他的喉咙是废了吗?
但即使是这么细微的声音,还是让史坦利醒了过来,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一下子
就从沙发上跳下来。
当他见到醒过来的金宇恩时,脸上的表情又是欣喜又是惭愧,更多的却是心疼与不舍
。
他走向金宇恩,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打量着刚从死神的手中捡回一命的他。
史坦利知道自己应该要高兴,甚至欢呼,但是看见金宇恩醒来的喜悦却同时伴随着心
虚与愧疚,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金宇恩,连忙垂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他不太自在地开口:“金,你觉得怎么样?”
金?金宇恩的头还有些晕,过了一会儿才会意史坦利是在叫自己。
他为什么要用这么见外的方式来叫自己呢?
史坦利不是很喜欢叫他“恩”吗?
金宇恩的头又痛了起来,他露出痛苦的表情,史坦利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但忍了忍
之后,他还是缩回了手,将双手尴尬地放在身后。
“我去拿点温水给你喝,差不多该吃药了。”
说完他就匆忙跑出房间,然后在厨房里弄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一下子是锅子打翻了,
一下子又是杯子掉在地上。
金宇恩好笑地在房里听着史坦利的咒骂声,心里却有个小小的疙瘩。
为什么史坦利要叫他“金”?
只是称呼上的小小政变,却能明显察觉得出来史坦利似乎在刻意疏远自己。
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为什么史坦利反而变得犹豫了?
金宇恩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当他看着史坦利的时候,史坦利却低垂下眼,不愿意面对
他。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史坦利,史坦利却把一杯温热的水递给他。
“喝点水吧。”
他看了金宇恩一眼,然后慌忙别开眼。
金宇恩低下头,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失望。
他接过水,慢慢喝下去。
干渴的喉咙有了水的滋润,瞬间舒坦起来。
喝完一杯水,他抬起头,轻唤一声:“史坦利?”
尽管声音还是很沙哑,但至少他的喉咙总算恢复了一点作用。
他看见史坦利的身子僵了一下,手臂上的肌肉也紧绷起来,他也注意到史坦利裸露的
手臂上有许多的擦伤和烫伤。
他心疼地伸手,想要去触摸史坦利因为救了自己而受的伤,但他还没碰到,史坦利就
整个人跳了起来,仿佛自己的手会伤害到他一样。
金宇恩愣住,不解地看着他。
看到金宇恩脸上那种受伤、失望、不解的神情,史坦利的心里也在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他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况,明明喜欢对方,可是自己又伤害了他。
史坦利不知道金宇恩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不敢间,因为他怕听到答案。
他怕被拒绝。
发现自已有这种窝囊的心态时,史坦利简直沮丧得想自杀。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拿不起又放不下,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可是他就是没办法,因为他没有办法放弃金宇恩,除非金宇恩开口要自己放他走,于
是他就只有继续让自己处在这种矛盾的心理状态。
金宇恩对史坦利奇怪的行径不解,在某种程度上,他已经认定了史坦利,因为他是唯
一个会在乎自己的生命的人,即使他是个男人;可是当他愿意开始慢慢接纳史坦利的
时候,史坦利似乎反而却步了?
“史坦利?”他又唤了一次。
史坦利没有回答他,只是匆忙站起身,边走出房间边说:“我去弄点吃的,这几天你
没好好吃过一顿饭。”
金宇恩有些埋怨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有种自己是“弃妇”的错觉。
是不是史坦利玩过了自己的身体,所以对自己失去了兴趣?
可是如果真的对他失了兴趣,史坦利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他带回来疗伤?还照顾他这
么多天?
他实在搞不懂史坦利在想什么。
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他觉得有时候男人的心更难捉摸,尤其是那种平常
很少靠大脑思考的野兽,让人摸不清他什么时候会丧失理智,什么时候又像只受惊的
大猫一样,见人就躲。
金宇恩皱起秀气的眉,他不想再花心思猜测人心了。
在经历了那些尔虞我诈的商场生活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并不适合这种靠着对方的
神情与举动去猜测着对方下一步动作的生活。
之前和史坦利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用去刻意猜测他的心思,也不用掩饰自己,甚
至对于捉弄这只野兽,有时候他还乐在其中,毕竟在他身边,能直来直往沟通的人已
经不多了。
可是他已经累了,不只身体累,连心也累了。
他不想再去管金氏集团怎么样了,其实只要稍微认真想想,他也知道到底是哪些人想
要取他的性命。
他为什么要为一个不断背叛自己的集团卖命?
况且,那个集团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反而是他属于那个地方。
现在他已经逃出来了,是史坦利带着他一起逃出来的。
他又抬头望了一下房间,透过墙面上的两扇大窗子见到一片淡淡的蓝天。
史坦利带着他逃到了哪里呢?
* * * *
这里是纽约。
史坦利告诉金宇恩,在那场大火发生的当天,他就带着他来到了纽约。
两人住在中央公园附近一栋看似不起眼的公寓里,公寓外表虽然破旧,但是里头的设
备却一应俱全,广阔的空间里铺着木质的地板,摆放着简朴但质地良好的家具;屋子
采光很好,从窗外看出去能看到整个中央公园,早晨能吸到绿树芽吐出来的新鲜气息
。
金宇恩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连他自己都很讶异,之前为什么会病得那么严重,居然
昏睡了三天。
或许,是他的心已经太疲惫,所以才想要好好休息吧!
又或许,是他不愿意醒来,因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了。
当他睁开眼,认知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就有了一种新的觉悟与体验。
他不想再为其他人而活。
他要为自己而活,因为他已经死过了一次。
尽管如此,史坦利仍在刻意避开他。
他们并没有睡在一起,自从他清醒过来之后,史坦利就不再睡在他的房间里,而是睡
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金宇恩睡不着,便会悄悄走到客厅,静静看着沉睡在月光下的史坦
利。
不知是史坦利睡得很熟抑或是他在装睡,总之金宇恩从来没见过他在夜里醒来,只有
规律的鼾声轻轻飘荡着。
在有月亮的夜晚,青白色的月光会从天窗透射进来,照在史坦利的身上。
史坦利习惯裸睡,身上只穿着一条宽松的四角内裤,强壮的身躯在月光造成的窗格阴
影下若隐若现,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意。
为什么这个男人不再用他强壮的手臂拥抱自己呢?
纽约已经进入秋天的尾声,虽然室内有空调,但对金宇恩来说,还是有些冷,他披着
一件薄薄的被子,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熟睡的史坦利身边。
史坦利身上的气昧,总是会让他情动。
在大火里那场狂野的欢爱,虽然让他的身体受尽了折磨,但是他的心灵上却得到一种
解脱与莫名的满足。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感觉,但是每当他看见史坦利身上裸露的肌肤时,身子总会
不由自主地发热,脸颊也开始发烧。
金宇恩在沙发床边坐了下来,身子斜斜地靠在床上,微微歪着头,看着即使在睡梦中
也似乎在努力忍耐着什么的男人。
史坦利到底在想什么?
他慢慢垂下眼,在渐渐西移的月光里,呼吸着史坦利的气味。
* * * *
史坦利怎么可能会不知道金宇恩在夜里趴在自己的身旁?
只是他每次都装睡,心里一面期待金宇恩快点离开,却又矛盾地希望他能再留在自己
身边久一些。
他很喜欢金宇恩身上清新的味道,只要一闻到他身上的气味,他就会忍不住蠢蠢欲动
。
所以他每次都是很痛苦地忍耐着,直到金宇恩终于轻叹口气,然后离开他身边。
史坦利当然很痛苦,试想:在一只饿了很久的老虎面前,摆上一块肥美的鲜肉,却又
不准老虎吃,这根本就是酷刑。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他觉得金宇恩的目光好像常常放在自己身上
,当他不经意地回头望过去时,总会见到他快速别过头。
有一次金宇恩脸色通红地看着他,他以为他发烧了,急急忙忙地想要叫医生来,金宇
恩情急之下拉住他的手臂,短暂的肌肤相触,让两个人都暂时停下了动作。
史坦利的肌肉紧绷,心跳开始加速;而金宇恩则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更加火烫,他触
着史坦利肌肤的地方,也有种异样的感觉。
天啊,他好怀念史坦利狂野拥抱自已的滋味。
金宇恩舔舔唇,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说出自己的感受与欲望,即使两人已经有过肌肤之
亲,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会主动求爱的男人,因为他从小生长的环境并不允许他去要求
这样的事情。
而且,他也会感到羞耻。
明明一开始拒绝得那么彻底,现在居然反过来期待史坦利的拥抱
“史坦利……我真的没事……”终于,他沙哑地吐出声音。
然后他期待史坦利会像以前那样拥抱自己,但是他没有等到他想耍的。
史坦利只是轻轻挣开他的手,然后一脸痛苦地跑进浴室里。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史坦利还是无法压抑住自己想要扑倒金宇恩的欲望,他悲惨地打开莲蓬头,让冰冷的
水当头冲下。
在他亲眼目睹了自己对金宇恩造成多大的伤害——不管是肉体上还是心理上,他现在
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碰他了。
他低吼一声,一拳打在浴室的瓷砖壁上,瓷砖瞬间破了好几块。
可恶!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他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第十章
两个人都不肯诚实面对彼此,也不肯说出心里真正的感受,只是让情况越来越尴尬而
已。
史坦利不得已只好常常借故离开屋里,留下金宇恩一个人无聊地守在电视机前面。
金宇恩也知道史坦利不希望他出去是为他好,因为现在的他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只
要一出去露面,就有可能泄露行踪。
可是成天一个人窝在屋子里,就算他修养再好,也难免不耐起来。
他想要出去,想去呼吸一下没有史坦利气味的空气,他想暂时抛开对史坦利羞耻的渴
望;也许是他与人群隔绝了太久,把所有的心思都寄托在史坦利身上,所以才会这么
患得患失吧!
一天,他对史坦利再次提出这样的要求时,史坦利并没有回绝他。
金宇恩见到他不反对,反而沮丧地想:也许他也有些厌倦两个人每天这样相望生厌?
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似乎不管史坦利怎么做,他都不会满意。
“你想骑马吗?”史坦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他。
金宇恩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问,过了几秒钟才回答。
“想。”
虽然他并不会骑马
“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晚上再出去会比较好。”史坦利看了他一眼,“我陪在你身边
比较安全。”
所以,意思是史坦利会和自己在晚上出去骑马吗?
听起来是个有些诡异的提议,但只要能出去透透气,金宇恩也不太在乎是用什么方式
。
看见史坦利又要出门,金宇恩问他:“你有看到我的眼镜吗?”
这几天他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眼镜,没有眼镜的他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他想应该是在
那场大火中烧毁了。
史坦利没作声,想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回另外一个房间里,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然后
拿着一副已经扭曲变形的眼镜出来,递到金宇恩手上。
“压坏了。”他抓抓头发,有些不知所措。“抱歉。”
金宇恩看着手上的眼镜,镜片破了一边,镜架也已经扭曲得不能再使用,可是看着那
染着灰尘与泥土,仿佛还能嗅到淡淡火药味的破损眼镜,他发现自已的眼睛开始酸涩
起来。
不过是一副不起眼的眼镜,史坦利却为自己保留了下来,而且还一直收在身边
心里一直阻挡着自己泄露感情的堤防,开始慢慢崩溃。
史坦利也许只是随手拾起这副眼镜收在身边,但是对自己来说,这却是他重视自己最
好的证明。
“史坦利……”他抬眼看他,“谢谢你。”
史坦利一头雾水。
“这眼镜破烂成这样,你还谢我?”
金宇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