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鹰静静地看着他：“我不在...你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不吃早饭，晚上也别睡得太晚。”
“知道了，吴保姆~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儿！”
61
两个星期后，公审。判决是当堂就下来了。
苏葳，相里翌，林加都在场，亲耳听著宣判的结果从法官口中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
相里娜也到席了陪著相里翌一起安慰著他们的妈妈。
因为是开庭审理，听到后排一些观看审判的人说著什么贪官活该！这都判得太轻了的时候，苏葳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他想，作为亲属的人应该更加难受吧。
看了眼坐在前排的相里翌安慰著母亲的背影，又看了眼坐在旁边沉默著的林加。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或者他又
能说些什么呢？
看著相里翌的父亲和吴鹰被分别带走，两人离开时都望了望最不舍的人。
吵杂的脚步声和讨论声在室内响起，林加站在原位，盯著空荡荡的犯人栏看了一会儿后，转头对苏葳说：“走吧。”
后来，苏葳忿忿地对相里翌抱怨过。
“陈老头不是都答应帮忙了吗？怎么还判了一个十年一个两年？”
相里翌无奈地笑，揉著他的头发：“这算不错了，他也不是万能的。其实，按我爸干的那些事，判他倍的刑期也是可
能的。所以这样，其实也算不错了。”
苏葳突然伸出手臂，轻轻地抱住他。
相里翌拍了拍他的手背：“怎么，想安慰我啊？”
“也不是。”苏葳嘿嘿地傻笑，“就是想抱抱你。”
两个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苏葳问：“林加心里应该挺难受的吧。他会等到吴鹰出来吧？”
相里翌头贴著他的头，想了想说：“可能会吧。”
“我觉得他们俩挺不容易的。”苏葳突然感慨起来，“其实我以前挺不喜欢吴鹰这人的，不过，他对林加倒是真的很
好。他应该很爱林加吧？对了，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啊？”苏葳一下来了精神，拿胳膊肘使劲儿碰怀里那个人。
相里翌笑著扶住他不安分的胳膊：“你要是想知道的话，还是去问当事人吧。”
苏葳吐吐舌头：“我就是不敢问林加才问你的。”
“你就这么怕他听他的话？”相里翌掐出他的下巴，魅惑地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啊？”
看著那离得很近的，不断放大的，微启的唇，小苏很没出息地吞了下口水，声音发颤地说：“我...我没听什么啊？”
他看到那好看的唇型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紧接著，小苏同学惨叫一声。
“你怎么...怎么咬人啊？”苏葳摸著脖子惊恐地看著舔著嘴唇朝他笑的那人。
“因为你不听话。”相里翌无奈地摇头。
“你说什么了我没听啊？”小苏同学觉得自己冤枉。
“你听了...”相里翌眯著眼看他，“怎么半天了一页书都没翻过？”
小苏眨眨眼，不提他倒真是忘了，相里翌找他来的初衷是两个人一起学习，恶补这段时间拉下的内容，追上学校复习
的进度的。
相里翌瞥了他一眼：“快点看书！要是考不上，我可不养你！”
苏葳暗地里翻白眼。谁要你养了啊？抱怨完，回过味儿来，心里倒是美滋滋的。只不过...只不过，怎么觉得他这种语
气，这那的态度，都越来越像一个人呢？
想到这里，小苏同学打了个冷战，埋著头老老实实地看书了。
每个周末，苏葳回去林加那里汇报学习情况，相里翌偶尔也回去。不过，林加督导的对象本来也就只是苏葳一个人而
已。
吴鹰不在的这段时间，林加有了一个新的习惯──喝水要用两个杯子。
他喜欢在一个杯子里接滚沸水，一个杯子里接凉水。然后将两个杯子里的水混和著倒来倒去，变成两个半杯的温水，
然后慢慢喝掉。
开始苏葳发现他这么喝水还觉得挺好玩的，等到反应过来那两个杯子就是之前他在陶吧做的完成品时，小苏的心里就
有点酸酸的了。
发现苏葳傻傻地盯著他喝水，林加只是笑了笑：“杯子不经常用，会落灰的。”
苏葳知道林加每个月去看吴鹰一次，相里翌每个月也会去看他爸爸一次。
一个月，三十天。
隔三十天才能再见到一面，是什么感觉呢？
苏葳想象如果自己每隔三十天才见相里翌一次，还什么都不能做，连碰都不能碰他，只能隔著玻璃说几句话......他
不想想下去了，因为觉得自己会受不了。
等待，也许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这是苏葳难得总结出的，颇有哲理的感触。为此，受到了相里娜的好评。
她说：“苏葳啊，我对你改观了。看来你慢慢能配得上我哥了。”
这句话，赢得了小苏同学恶狠狠的一个白眼。
等待虽然很磨人，但对于想要逃避的人来说，时间却不配合地过得飞快。其实不是时间的问题，这是相对论的问题。
踏上高考考场的苏葳同学就是这么对程立铭同学感慨的。
程立铭压根儿没听见一样，没心没肺地拍著他问考完了去哪儿玩等等。
两天，四场考试过去了。
答得昏天黑地的小苏同学终于重见阳光。兴冲冲地往相里翌那边奔，问他考得怎么样。
得到的答复是还不错时，小苏松了一口气，乐呵呵地看著他笑。
“之前说的那个学校，大概的分数线我已经在网上查询过了。应该没问题。”
相里翌沉默了一下，突然说：“对不起。我改变主意了，准备报本市的大学吧。现在家里这样子，我还是留下来比较
好。”
“哦。”苏葳抓抓头发，有些尴尬自责。光顾著畅想两个人一起的大学生活，倒是忘记了相里翌家里的现状。想想也
是，相里娜也不在，他妈妈的身边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你要是想报那个学校就报吧。”相里翌对他笑笑，“别被我妨碍了。”
“啊？”苏葳呆呆地看著他微笑的脸，气鼓鼓地走了。
第二天，他又气鼓鼓地过来了。
二话没说，抢过相里翌的志愿表，照抄了一份，拍拍屁股走人了。
两个多月后，两人一起跨入了本市某重点大学的校门。
62
和高中相比，大学的生活轻松自由了很多。不过虽在同一所大学，可一个在管院，一个在建筑学系。课不在一起上，
宿舍不在一层楼。这个事实让苏葳有那么点儿郁闷。不过相里翌每天早上会来他们宿舍叫他起床，下课后会在食堂门
口等他一起吃饭，晚上会拉着他一起去上自习，或者陪他一起在自己或者他的宿舍懒着。因此，对于生活的现状，苏
葳还算比较满意。
正是因为两个人往来频繁，一有空就待在一起，楼上楼下的两个男生宿舍也很容易地打成了一片。
不过，这俩人悠哉的小日子没过多久，就陆续出现了一些小状况。一两个小状况还好说，多了就让人觉得烦燥窝火了
。
当不知道第几个女生约相里翌一起上自习的时候，苏葳同学终于怒了。
虽然之前那些暗示什么的相里翌都一一回绝了，可小苏同学心头怒火依旧难平。
“你说他都有家室的人了，整天不知检点，到处招蜂引蝶的，不怕被雷劈啊？”
这是苏葳对着林加抱怨的原话。
“怎么，你嫉妒？”林加头也不抬，对着食谱专注状，“削两个土豆。”
苏葳应声挽袖子削土豆。
“我嫉妒他干嘛啊？我也不是没人追！”边削皮边嘟嘟囔囔抱怨。
林加无奈地抬了眼皮看着他：“我是说，你嫉妒那些女的吧。”
小苏同学一愣神，手下一滑，没削着土豆皮，削着了自己的皮。
“你怎么那么笨啊，连个土豆都削不好。”林加一边抱怨，一边给他处理破了皮的手。
苏葳也在反省。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吧，连接近某人的女生都开始嫉妒，这成什么了？妒妇？这个可怕的联想，让他自
残了自己的手。
“让我说中了心虚了是吧。”林加收拾着药箱斜眼看他。
苏葳呵呵傻笑：“那我还不至于吧。”
林加看了看时间：“我给半小时向我倾吐心声，过期不候！”
两分钟后，林加打了个呵欠：“看来你没什么想说的，那我就去磨炼厨艺了。不过，你可别后悔。”说完，拿眼角瞄
了他一眼。
那一眼，在苏葳看来颇具威胁力，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抓住了林加的胳膊：“我说我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觉得
相里翌总是...嗯怎么说啊...就是”
“让你觉得缺乏安全感是吧。”
“差不多吧。”苏葳点点头，努力地表述着，“就是觉得跟他之间好像还是隔了层什么...”
林加说：“他那人就是那副德行，有什么事也不会跟你说，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是不是有时候让你觉得挺没存在感
的，觉得他身边有没有你都无所谓？”
苏葳巴巴地点头。自己确实有这样的感觉，不被需要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推进，这种感觉就越明显。先是相里翌被家
里软禁的事情，接着是相里伯伯的事情，然后是填报志愿的事，现在，又是学校的事情。
其实，当时相里翌那句话真让苏葳挺生气的。自己一心想着要跟他待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所学校。本来是要追着他出
国的，不过后来他决定留在国内，自己想法也是一样的。可他竟然说什么让自己选择喜欢的志愿，别被他妨碍？！他
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情，什么想法？为什么每次一有什么事情，就要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碍着他了吗？还是，他
的人生计划里，自己并不是必不可缺的......
这样的顾虑让苏葳沮丧不安了好一阵儿。这种不安的情绪在上了大学后就愈加明显。
本来自己跟他报一样的学校也是为了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可是，他什么事情都处理得好。学业，社团活动，人际关
系...全都游刃有余。倒是自己麻烦不断，状况频繁，总是被他照顾，被他收拾烂摊子善后。其实自己也一直在努力着
，可不管怎么做，两个人总还是有差距。
就是这样，让苏葳觉得自己的存在并非无可取代。可是对自己而言，相里翌却是绝对的无可替代的存在。这种不对等
的情绪，让他的不安感渐渐累积，终于爆发。
苏葳旷了下午的马哲课，关了手机，跑去找林加。
林加说：你来得正好，正愁没合适的人陪我去超市买菜呢。
结果，小苏同学屁颠颠跟着人家身后拎包，又屁颠颠地跟着在厨房打下手。
林加说：“其实...他对你倒是极关心的。认识这么久，也没见他对谁这么在意，对谁这么好脾气的。”
“我也知道。可是，就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让人不舒服。”苏葳很难得地叹气。
“大概是因为你们对彼此都不是很了解吧，相处时间长了隔阂感就慢慢出现了。”
苏葳想了想问：“那你很了解吴鹰吗？”
“了解一个人困难着呢。不过嘛，相里翌的性格从小就有些别扭。相里昊...因为是兄弟俩，父母，周围的人从他们小
时候，就喜欢放在一起比较。可能跟身体的状况有关吧，相里昊从小就比较懂事，而且也很聪明。所以那些比较，除
了身体好，相里翌好像什么也赢不过他。你可以想象一下，前方总有一个比你高大的身影遮盖着你是什么感觉。大概
是不愿意总处于劣势吧，相里翌不喜欢跟人太接近，遇到问题也不会向他哥救助，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好。”林加顿了
顿，说，“相里昊的死，他一直挺有负罪感的。不过他没对任何人说过，其实他这人挺好强的，脾气还很倔。”
苏葳听后有点闷闷的。这些他确实不了解。他只知道他有个因为意外去世的哥哥，有个很能祸害的妹妹......
“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嗯...消除隔阂？”
林加看看时间：“好了，半小时已到。我要去忙了。”说着起身就往厨房走，扔下不咸不淡的一句，“自己动脑子想
想。”
电话铃响的时候，林加的大作基本已经完成。安排了苏葳站在跟前看着火，他亲自去接。
没一会儿就挂断电话回来，指挥苏葳关火，拔电饭锅，拿三双碗筷。
苏葳问：“还有谁要来啊？”
林加回答：“你家那个不知检点，招蜂引蝶还不怕雷劈的人。”说完还确定了一下，“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没错吧？
”
饭盛好，相里翌进了门。
看了苏葳一眼，说：“你们宿舍的人让我转告你，下午的马哲课点名了。他们想通知你，可惜联系不上。”倒是没提
你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再食堂门口等我的事。
苏葳寻思，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半个学期都不点名，偏偏自己就逃了这一次，刚好中了招！
两人也不再说话。苏葳不停恭维林加的厨艺突飞猛进之快，记得上次咖喱饭里的土豆还是生的，香菇菜芯的青菜还是
胡的。
林加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你们真有口福，碰到本人亲自下厨。所以，吃晚饭洗了碗再走。”
苏葳没意见，相里翌没说话。饭后安静地一起清洁厨房卫生。
“相里翌，咱们搬出来一起住，同居吧。”苏葳关上水龙头突然说道。
相里翌看着他点点头：“好。”
苏葳热情洋溢地要找房子，可是看上的房子太贵，便宜的不是离学校太远就是环境不好。
最后林加笑着说：这样吧，我帮你找个房子。环境不错，离你们学校也近，租金也不贵，房东也是通情达理的好人。
小苏不停点头说好，急着问他房东在哪儿，要去看房子。
林加笑着伸出细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63
苏葳和相里翌搬进了林加那里，林加搬去了吴鹰的房子。
小苏管这叫多米诺效应。
相里翌说是一举两得。他早想搬过去了，只不过这样既给了咱们方便，也给了自己台阶。
林加问过苏葳为什么这么著急著要同居。
苏葳说：增进互相了解，打破隔阂啊。
林加说：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方法？
苏葳心虚地问：不好吗？
林加颔首状：挺好挺好，再接再厉。
苏葳问：你为什么要搬吴鹰那房子去住啊？又远又不方便的。
林加笑说：房子长时间不住，会落很多灰的。
苏葳哦了一声，原来如此。杯子不用会落灰，房子不住也会啊。
苏葳是偶然地从相里翌口中知道，吴鹰的房子已经过户到林加的名下了。
他问：“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
相里翌说：“早了吧。吴鹰进去之前了。不过开始要给时，林加死活不愿意要。”
苏葳问：“林加告诉你的？”心里有些抑郁，林加怎么不告诉我呢。
相里翌摇头：“吴鹰告诉我的。”
“你们关系很好吗？”
“罢了。”相里翌想了想，“大概他觉得跟我聊得来，信得过我吧。”
苏葳垮著一张脸：“我就这么让人信不过？让人无法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