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葳一下就跳了起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突然回想起来，相里翌刚从海南回来的时候，确
实有些怪怪的。
“告诉你，你有什么办法？”相里翌淡淡地反问。
苏葳一下子噎住了。是啊，他会有什么办法呢？就算相里翌告诉他，也只是多了个可以倾吐的人而已。但是，他好像
并不需要。
苏葳为这个认知，感到些许的失落。即使不能帮上什么忙，也至少做个可以分忧的对象吧。只是这两个，他都没做到
，或者没机会做到。相里翌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机会。
看到他沉默了良久，相里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没事。将来就算出事了，也牵扯不到我。”
苏葳直视著他，缓缓地开口：“相里翌，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理会被质问的人有些诧异的表情，小
苏继续说，“我是只能一起开心，不能一起分忧的人，是吗？我是个没办法依靠的人，是吗？我是...”
话还没问完就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了。
“傻瓜...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人，最信得过的人，最想依赖的人...也是最想让他开心快乐的人，最不想让他烦恼
担心的人...”相里翌头靠著苏葳的头，轻轻地蹭蹭。
苏葳眨眨眼，也伸出手回抱他：“那是不是以后有什么事，不论开心或者烦心，你也能让我知道呢？”
相里翌笑了笑：“只要你不嫌烦，我一定事无巨细向你汇报。”
苏葳一边联系了中介，指名要去相里翌申请的那个学校；一边焦躁不安地等待著雅思的成绩出来。
其间他在家偶然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老头跟老太太感叹说这次老相可能是保不住了。
相里翌倒是不再瞒著苏葳了，也跟他说了，负责调查的人可能下一周就到了。
苏葳问：“那你爸没逼著你赶紧走？”
相里翌笑了笑：“怎么能不逼啊。他恨不得把我绑飞机上打包扔出去吧。”
苏葳说：“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先走吧。我争取尽快过去找你。”
相里翌轻轻叹了口气：“我走不了。不只是为你，还有我家里。现在这种状况，换作是你，能安心地一走了之吗？”
苏葳想了想，确实不能。可看著相里翌身上让他爸打出来的伤，他觉得这么僵持著也不是办法啊。
“要不你暂时住我家吧？我跟我妈说说就行了。”
“算了，我还是在家里住吧。也安心一点。”
在苏葳眼中，相里翌虽然还是会对他微笑，可那笑容背后的忧郁却越来越明显了。
57
苏葳终于体会到了，原来做个让人倾吐心声的对象也是很不容易的。需要良好的心理素质，不然也会跟著郁闷烦恼。
不过，苏威并没有这么抗干扰的心理素质，就算有，事情关乎相里翌的话，也会变得没有了。所以，他觉得自己也亟
需找个人商量商量。
左思右想，他放弃了程立铭同学，决定去找林加。
林加给他开门的时候，面色有些不善。
苏葳四顾了一圈，傻笑著说：“吴鹰还没回来啊。”心里却想，他不在刚好！
“你当然见不著了，人家忙著呢。最近每天都加班，三更半夜才回来。”林加瞥了他一眼，“所以，不要妄想在我这
里混饭了。”
“呵呵，哪有。你想吃什么？我出去买。”苏葳同学立刻乖巧地回答。
直到拎著食盒往回走，苏威才回过味儿来。刚才林加说话的语气怎么有点怪，嗯，有点...阴阳怪气？
吃晚饭，自然也是小苏同学处理垃圾，收拾善后。
林加懒懒地靠在沙发里，舒服地翘起腿晃悠。
“说吧，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苏葳嘿嘿地傻笑：“也没什么事，好久不见了，还挺想你的。”
林加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看得小苏同学一阵儿的心虚：“我说想你是真的！”
“我知道。”林加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不过，我还有点事想跟你说说。”苏葳挠了挠头发。
林加慢悠悠坐直了身体：“你说吧。”
絮絮叨叨地说完了相里翌家里面临的问题，苏葳发现林加一直沉默著，而且脸色不太好。
应该也很担心吧，苏葳想。毕竟他门是这么多年的朋友，而且关系远比一般的朋友要亲密得多。现在再想到这个问题
，想到他们以前的关系的时候，苏葳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也不再有那种缺乏安全感的感觉。人总会遇到很多人，苏葳
自恋以及自负地认为自己才是对相里翌来说那个最对的人。
苏葳小心地问：“这件事是不是挺糟糕的？”
林加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是挺大的一件事。不过你放心，你的相里翌肯定没事。要出事也是他爸...和那些跟他爸同
流合污的人。”
说完，林加又沉默了。不过苏葳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担心相里翌。不管怎么说，他心里应该挺难受吧。
后来又聊了些别的。不过苏葳看到林加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便很有眼色的陪著静静坐了一会儿。他想可能是跟吴某
人吵架了吧。不过他不敢问。有了前车之鉴，苏葳再不敢干涉眼前这位女王的隐私了。
当天半夜里，吴鹰跟前几天一样，蹑手蹑脚进了家门。也不开灯，摸著黑在门口找拖鞋换。
突然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一点半，不错，比昨天早了半个小时。”
适应了黑暗后，吴鹰看到有个人影坐在沙发里。他朝那个身影走过去：“最近应酬太多。你怎么还没睡啊？明早没课
？”
他的手还没有摸到林加的头发，就被一掌打开了。
“相里翌他爸那事情，你知道吧。”
吴鹰坐正了身体：“知道，负责调查的人已经到了。这几天应酬也是陪著他们去的。”
“我问你，他爸的那些事，你们有没有沾上？”
沉默，没有回答。其实也算是默认了。
林加叹了口气：“如果搞不定，到时候谁去扛？总不会是你老大吧？那是谁？”林加看著他的侧脸问，“是你吧。”
吴鹰轻轻握住他的手，有些凉。
“别想了，没事的。应该到不了那一步。”
林加沉默著不说话。如果到了那一步，你真会所有事都扛下来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并肩坐著。
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握在掌心里的手指渐渐温热起来，吴鹰轻声说：“太晚了，睡吧。”
林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著的，只是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又没有人了。
厨房的桌子上放著买好的早餐。
食不知味地嚼著，好像在一起生活的久了，就会开始关心，也开始担心。当这些关心和担心变成一种习惯，感情也随
之有了变化。一种微妙的变化。
成绩出来的那天，苏葳总算松了口气。6分，虽然不高，已经够申请了。
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相里翌，可是却联系不到。于是发短信告诉了相里娜。
相里娜说：我爸已经被停职查办了，我哥可能会想办法看看情况吧。
苏葳脑子嗡地一声，怎么说来就来了，这么快啊。
相里娜说：你放心吧。我爸咱是不会逼我哥走了，他现在自身难保，也顾不上了。
淡淡的两句话，可苏葳看著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他努力地安慰相里娜，说是你爸不是一向神通广大著呢，应该不会有
什么事的。
相里娜鄙夷地回复：行了你，苏葳。就你那水平，还想安慰我？！其实我也想开了。我爸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杀
鸡儆猴，从他这里开到就只能算他倒霉了。倒是我家里，我妈和我哥应该挺担心的。你有空帮忙过去看看。
苏葳点著头答应。可惜那边看不到。
有时候静下来，他会觉得相里娜这女祸害挺不简单的。
告诉苏葳自己老爹已经被撤职收押，不久之后可能会开庭审理的时候，相里翌用的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是说个不
认识的人似的。越是这样，苏葳越是觉得难受。他倒宁可相里翌偶尔可以在他面前展现柔弱的一面，就像从海南回来
的那天一样，时不时在自己的肩膀上靠一靠，喘息一下。想到当时他是怀著什么样的心情陪著自己过情人节的时候，
苏葳觉得心虚的同时，还有些心疼。他一早就决定了，不管男王母怎么样，自己都会陪在相里翌身边。
苏葳甚至腆著脸去求自己老爹。
他振振有词地说：“爸，你也不帮相里伯伯想想办法。你们都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蚱蜢，他有什么事，你也安宁不了，
对吧？”
“放屁！你小子怕我死不了，成心早点咒我是不是？”苏爸爸一个茶杯砸过来，还好苏葳身手敏捷，只是衣服上沾了
几滴茶水。
“再说谁跟他一样昧著良心了？！他干得那些事，翻船也是迟早的。”
苏葳撇撇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人家风光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巴结啊，现在怎么撇得这么清。
看他那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苏爸爸狠狠戳了他一指头：“你小子也长点心眼儿，没心没肺的！以后也别总跟相里翌一
起玩。他家现在这种情况，搞不好他也脱不了干系。你整天跟他待一块儿，哪天也让人家处理了！”
呸！你个乌鸦嘴！苏葳恶狠狠地回瞪：“我是没心眼儿，没心没肺。跟你不一样！老谋深算！老奸巨滑！”
“啪！”──苏葳挨了一耳光。
“你小子了不起了是吧？！有本事别花我的！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去！”苏爸爸大手一挥。
苏葳也很有骨气地夺门而出。
在外面晃荡到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
别说，自己还真是没心眼。怎么出门的时候不知道要带上钱包手机？
斟酌再三，他还是厚著脸皮跑去林加那儿求助了。
林加一见到他的样子就笑了出来：“哎哟，这小脸肿的。我帮你揉揉。”
他一上手，苏葳就疼得“嘶嘶”地倒抽气。
“怎么弄得？被人打劫了？”
苏葳瓷牙咧嘴地回答：“没...呼...没有。让家里老头打的。呜...你能不能别揉了，好疼啊~”眨眨眼，感觉眼泪都
要流出来了。
林加收回手问：“晚饭吃了没？”
“还没。”苏葳可怜巴巴地回答。
林加转身拿了钥匙：“走吧，出去吃。我请你。”
苏葳埋著头，在小饭馆里一通狼吞虎咽。彻底地把愤怒转化为食欲。
林加却没什么胃口，就吃了小半碗饭，喝几口汤。
吃饱喝足，苏葳擦著油嘴感叹：“其实吴鹰的厨艺比这些饭馆都好多了。”一半是有感而发，一半借机拍拍马屁。夸
他也跟跨林加本人差不多吧。
林加轻轻一笑：“其实我也挺想念他的手艺的。不过不凑巧，他现在关在看守所里，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呢。”
苏葳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小饭馆门口。
58
“为...为什么啊？”苏葳同学嘴巴张得能装下鸭蛋，“他是不是又把谁打了，被人家给告了？”
林加鄙夷地看了眼他的傻样：“闪远点！口水别滴我身上。”
小苏同学乖乖地横向移开半米的距离。
“要真是因为打了人被关倒还好了。”林加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葳再迟钝也能听出来林加语气里的无奈和担忧。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啊？”
“你说，相里翌他爸那事情算不算大？”
小苏同学想了想，巴巴直点头。长这么大，认识的人里还真没谁犯过这么大的事。
“某个蠢人也牵扯进他爸那事儿里了，你说，算不算大事？”说完这句话，林加就没再说什么了。
苏葳张张嘴，想说点什么吧，却不知道说什的好。难道让他说“你放心吧，他肯定没事”这种自己也不确信的安慰人
的蠢话？！
无话可说，他只能耷拉著脑袋静静地跟在林加旁边。
走到楼门口，林加回头看了他一眼：“行了，我没事。你回家吧。”
苏葳傻笑著挠头：“那啥，估计我爸气儿还没消呢。我能在你这儿待一晚上吧。”
林加叹气：“你这人还真够烦的。”
小苏同学厚著脸皮嘿嘿地陪笑。
一进门，林加就指挥著苏葳去烧洗澡水，然后擦地抹桌，再然后给他林老爷端茶倒水削苹果。
苏葳劳动得正欢，电话突然响了。
林加手一指，小苏立刻从善如流地小跑著去接电话。
“林加，吴鹰的事我听说了，你准备怎么办？”
“相里翌？”
“苏葳？你在林加那儿？”
“嗯。我跟我爸吵了一架，躲他这儿避难来了。”
“没事吧？”
“没事儿没事儿。”小苏同学笑得没心没肺。
“那...你让林加接一下电话吧，我有事情要跟他说。”相里翌的声音里透著一丝疲惫。
其实本来苏葳还想问问他这几天怎么样，事情有没有很严重，想问问有什么自己帮得上忙的。还想，跟他说对不起。
自家老爹平时跟他爸爸称兄道弟的，可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就立即撇清了关系。
“...苏葳？”等了半天没动静，相里翌试探著问了一声。
“啊？哦，你等等，我把电话给他。”小苏同学才反应过来，招手示意林加来接电话。
坐在沙发上，眼睛盯著电视，耳朵在却努力地捕捉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好像是商量著去什么地方。因为林加说了好几次不去。好像还提到了一个人，什么名字苏葳不知道，只听到林加说了
几句老狐狸怎么怎么样的。
“行了，不说了。你怎么这么唠叨啊。你还是跟苏小受唠叨吧，他都竖著耳朵等半天了。”林加憋著笑瞥了眼随时准
备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某人。
“啊？不说了。哦，那算了。行，我帮你转告他。”
挂了电话，林加看著已经起立的苏葳。
小苏尴尬地杵著，傻呵呵地笑：“他让你转告我什么啊？”
“他说他没什么事，叫你不用担心。还有，他说就剩两个来月了，让你好好准备高考。”
苏葳点点头，脸上还是挂著傻笑，但眼睛里的失望还是流露出来了。
林加白了他一眼：“去看看洗澡水烧好了没。”
望著他小步跑开的身影，林加叹了口气。这一天下来，他叹气的次数可能比去年一整年都多。没办法，就是忍不住，
需要叹气来调剂一下。不然，这样的心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憋著多久，还能坚持多久。
半夜，林加起身倒水喝。
走到客厅，借著透进室内的月光，看到小苏蜷坐在沙发上，耷拉著脑袋，一副弃狗状。
林加刻意加重了脚步，就见苏小弃狗立刻扭了脖子看过来。
“我要喝水...”
本来想问的是要不要也给你倒一杯。结果苏小弃狗一听，立马摇著尾巴跳起来。
“热水还是温水？开水还是茶？要不果汁？我去给你倒！”
“温开水就行了。”林加点头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