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玉,倒兴起了几分不快,撑起疲倦的眼帘,感觉说话都变得有些云里雾里了起来:“锦,这玉我不能收……今日,我还是把它还给你吧……”似乎药中的安眠成分上了劲,濉安一面说着一面轻轻靠倒在了椅背边,这玉也就这么半推半留的停滞在了濉安手中……
第五十六章
见濉安睡着,默默注视着一切的白锦缓缓起身,来到濉安身前。
看来是钻牛角尖了。爱怜地抚了抚对方的头,将玉重新挂回对方腰间,轻而易举地将对方抱起,拥在怀中,又不慌不忙地坐回椅上,勿自思量。
白氏玉与白家媳妇一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怎么可能无意间听人说起?哼,也不知是那姓夜的还是那姓玉灵的,竟然把此事说了出来。想到此,轰然之间变得有些烦躁和恼怒,不禁对小安到此时还要为那人守口如瓶而有些怨怼起来。想到昨日玉灵悟对对方的动手动脚、小安对其的放任自流以及今日对方居然还想要还自己玉……
失神般,不禁搂紧了怀中的濉安,却忽听对方不适的呻吟,莫名低头,竟见对方两颊绯红,似是喘不过气。像被烫了似的,骤然松开咂紧的手,猛然惊觉,我白锦何时如此沉不气?
迅速稳住心神,平心静气。一手安抚般拍了拍在怀中不安适扭动着的对方,一手慢条斯理地轻轻敲打起桌面来。看来自己是太过于轻敌了,以为与濉安之事本就急不得,慢慢来即可,未料想,竟然有人欲捷足先登?拧了拧英挺的眉,双眼半垂,几番斟酌,停下敲打的手,心下有了计较。
抬起眼,轻轻顺抚对方的脊背,半托着脸颊,宠溺而饶有兴味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儿的睡颜,眼中渐渐浮显失而复得的安心与惬意。良久,终还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沉下嗓音,压低了声线:“莫听,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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濉安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睡意甚浓,不由自主地想要蜷做一团向胸前的温暖靠近。
“呵呵”,耳边传来模糊低沉的笑意,对方灼热的呼吸吹打在自己耳边,带起几屡发丝,竟觉得有些麻痒。
强行赶走那依旧来势汹汹的睡意,几番挣扎下勉强睁开了双眼。
“小安,睡得可还踏实?”对方语带关心,却不难让人听出其中的几丝戏谑。
迷迷糊糊,坐起身,顿时,睡意全消。自己竟然是双腿大开地跨坐于白锦身上,手挽对方颈项,头正以那肩骨做枕。想起睡前的还玉,皱了皱眉——既然无法平等相待,又何必如此亲近和关怀?当真把自己当成女子那般了么!
如此一想,心下更加窝火,也未言语,起身后退便要着地离去。
“小安,可愿先听白锦一言?”对方倒也不恼,依旧是不慌不忙,但却总有不容质疑的气势。
濉安站起身,停下挪动的脚步,静静低头盯注白锦,隐隐带上了几分戒备与疏远。对方却也不甚在意,神色自若地撑腮侧坐于椅中,见濉安朝自己看来,竟还能露齿一笑。
心态倒是自然。濉安暗自叹了一口气,软下心来,道:“说吧。”
对方冲濉安又是恣意一笑,忽的,脸一沉,面色冰冷:“小安,你可知去了玉灵宫几日?”
咦?以为会提及赠玉之事的濉安,见对方倏得变了脸色,不禁一愣,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应该有十日了吧?”
“哦~。”白锦撩起眼帘,一个长音,别有深意的看向濉安,“那~小安行前可有告知亦或是找白某商量?”
濉安又是一愣,不禁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我好象托人带话来着。难道,白锦你未收到?”
白锦鼻间一声冷哼,“带话?是谁?白某可是认识?”
一连串的质疑,让濉安顿时语塞,眉头深锁。当初自己托言的是夜离的人,匆忙之际自己也未做多想。今一回忆,对方并不认识白锦,未能成功带话也全非无可能。那~,恍然大悟,难道白锦竟然毫不知情?心中暗暗叫糟,愧意渐生。
白锦心中自是了然,见对方有些意识,松下脸,软了语气道:“小安,你这一走,杳无音信,亏得我四处打听才得知一二,你可知,我~是何感受?”
……濉安低头,不语。
见濉安避而不答,白锦心中有些失落,长久以来,仅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么……长叹一声:“罢了。柳大夫不想劳繁白某,白某自也不强求了。”
骤然间听到生疏的称谓,濉安全身一颤。不禁抬起头,对方深深注视着自己,带着一丝若有所无的苦笑,竟让人平白生出了几分疏远。
濉安呆呆凝视,先不义的竟是自己?明明心说是要相信对方相信对方,倒头来也不过是空头支票,关键时刻还是只想着自己。随口让人带一句话,便以为这是信任了么?殊不知擅自做决定、不告而别、枉然不顾对方感受,对方是如何的提心吊胆、牵肠挂肚?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便是你的用意么?锦。以为你冒然送玉的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关键时刻依旧未考虑他人的自以为是。心思辗转,从初时到如今,白锦无视无刻不在关怀和包容着自己,就连帮助也处处流露出尊重与照顾,从不愿让自己觉得对他有丝毫的亏欠……难道白锦你也打算放弃了么?顿时,心下是连自己也控制不住的慌乱,“锦,你可是生气了?”
……
对方勿自合上眼,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锦~?”踌躇之际,心中越发的抽痛与不安,不禁走上抚上对方肩膀,俯下身轻声道:“锦,可是生气了?留言一事我确实考虑欠妥了,抱歉,定不会有下次了,可好?”
良久,对方终于缓缓睁开眼,眼中是尚未散去的冰冷与淡漠,“来人,柳大夫累了,送他回房。”
“锦?!”濉安心中更加焦急,双颊憋得通红,眼中竟有些酸涩:“锦,我可是道了歉了,你还要作何?”
白锦抬眼一瞄,心中暗叹,一时气恼,看来是过分了~。
拉过放在自己肩膀就要退开的手,见对方转眼下来,两颊依旧通红,眸子也是一眨不眨,生怕自己跑了似的盯着自己,竟觉煞是可爱,不禁牵唇一笑,“白某一时恼怒,错待了小安,小安不要怨白某可好?”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腿,眨了眨眼道:“小安不是想知道玉的事么?还不快过来。”
“啊?”骤然变化,让濉安措手不及、无从反映。被白锦突然一个用力,就又莫名坐了回去。待自己回神之时,对方已怀揽自己坦然一笑了。
无奈。原来白锦也有失控的时候么?纵然说是要接纳他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必自己的举动定是让白锦伤透了心,不然也不会有方才过激言行了吧。如此想来,宽心不少,也就随他去了。
见濉安对自己的行为未多言语,白锦了然,心中欣慰,又拥了拥怀中安然入坐的人儿,揉着对方的头道:“小安可是介怀于那‘媳妇’?”
濉安一惊,料想不到对方竟是如此了解自己,有些感动,顿了顿,点了点头。
不想对方哧哧一笑,“小安,这规矩可是人定的。既然小安不愿它所赠之人是媳妇,那~赠于心属之人可否?”
濉安浑身一僵,竟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不自觉捉紧了身下之人的华贵衣襟,硬是弄得褶皱不堪。
看到对方的青涩举动,白锦心中更是怜爱:“小安,抬起头来!”一时,也不待对方回应,白锦已然勾起濉安的下鄂,在对方眉间轻轻烙下一吻。
小安,如若是你,我愿意等,至于那媳妇~,不要也罢……
红与青的丝滑衣衫因其主人靠拢而逐渐贴合重叠,发出细微的衣料摩挲之声,传送着相互间淡淡的暖意……
不远处,一道黑影闪过,又是云淡风清……
第五十七章
夜黑,无月。
“咚~、咚~、咚~”恭敬而沉缓的敲门声回响在悄寂无声的深夜,一盏朦朦胧胧晃晃悠悠橘红小灯迟疑地停在一扇黝黑大门前,几张惶恐不安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闪而过,衬得这浓黑的夜显得森冷而诡异。
听到敲门声,白锦警觉地睁开眼,想到怀中睡着的濉安,连忙贴身看去,对方呼吸均匀浅淡,依旧睡得瓷实,心下顿时一松,怕真是身子虚了,是得好好养养。不耐地瞥了眼门外,眯下细长眼眸,掠过一丝杀意,压下嗓音道:“谁?”
……对方似乎踌躇,竟半天没有声响。
白锦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滑下床,随意披了件衣衫,操起床侧软剑,“谁?”
“主、主子,是我,富、富贵。”对方生意微颤,显是极为害怕。
白锦挑了挑眉,不耐烦的冷哧:“三更半夜,来此何事?”
“主、主子,药、药房的药全被偷、偷啦。”
又是一声冷哼,白锦放下心来:“我当是何大事,若是被偷,我白某还怕偷不起不成?让下人安排安排,先将安庆白氏的草药抽调一些过来即可。”
……
“怎么,富贵,还有何事?”对方毫无应答,倒是稀奇。
“主、主子,不瞒您说,安、安庆的各处的草药一夜之间也全没啦。”富贵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冷汗涔涔,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昏黄的灯光衬射出白锦阴晴不定的脸色。
“说!是怎么回事?”白锦走出门来,顺手掩上房门。
富贵连忙弓了弓身子,惶恐道:“今日午时,小童本是奉命为柳大夫煎药,不想待至药房却发现室内一片狼藉竟是空无一物。小童连忙跑来告知在下。在下也是想俯中定是入了不明之人,心中害怕,便想将事情先行压下,不明之人暗中再查即可。可是,没想到——”
“可是没想到安庆的药房也接连被盗,你走投无路这才想到告诉我白锦~?你好大的胆子!”忽的一声大喝,吓得富贵身子一歪软,就这么跪在了地上。
白锦不屑地踢了一脚脚边之人,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闭上眼勿自沉吟。是谁?什么目的?有谁有如此大的能耐一夜之间竟盗走了安庆全部的药材?小安身子弱,正是需药之时,虽然耽误一两天不喝药也无甚大碍,但想到屋内体虚睡得死沉的某人,心中一疼,还是快点养滋润一点才好啊~。不过,这么一想,莫非~,是那个夜门主?可是,看样子他也很紧张濉安那~,盗药之于他有何好处?
嘶~,一时间竟让人有些拿不准是何人所为了。不过~,“让人加强院中戒备,缺药一事先让其它地方的药材顶着便是。”
不想,富贵却依旧唯唯诺诺瘫坐于地,一脸忧愁,似乎仍有难言之隐。
白锦再次皱了皱眉,“富贵,你跟着我也有多年。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额外责罚,令你速速解决盗窃一事,将功赎罪即可。”
本来白锦见对方迟疑,猜想是事发突然,富贵想到将受的责罚一时吓痴了而已。且白锦也不是昏庸无度的主,既然对方担心,自己也就给点甜头,好言相劝也就罢了。可不料,富贵听后非但没有如释重负,神情反而更加惊慌失措,双眼茫然呆滞,冷汗直下,到后来居然喃喃自语起来:“没有,都没有了……”
白锦只觉得莫名其妙,富贵一直主管药草,今日一事定对其打击颇深,但也不至于如此~,更何况自己也坦明不额外责罚了……伸手柔了柔太阳穴:“富贵,站起来!说清楚!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富贵听到白锦的言语猛得一惊,眼泪就流了下来:“主子,是属下的错,是属下的错,属下监管不利,还望主上责罚。”
如此一说,白锦更是纳闷,“富总管,起来说话!究竟是何事?”
富贵看来已没了力气,依旧坐着不动,双眼空洞道:“本来安庆的药材没了,我想啊,至少可以从其它地方抽调,先拖一阵再说。所以下午即可派人快马加鞭去了临处几个区县。没想下人的回答不是说一夜之间遭了水、火就是被人抢购一空,毫厘不剩。我得了消息,别无他法,挣扎再三,只得立马前来告知主子。在、在下监管不利,望主子责罚!”
白锦沉默,轻轻在门口来回踱了几步,相比于富贵的怯懦惶恐,白锦仅是抿了抿嘴,沉着大气、敛下神色,一脸的深思熟虑:“富贵,找几个工夫好的在这里照应着。带我去最早发现失窃的药房看看。”
富贵抬头,面色一喜,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噌得站起身,手脚麻利地在前面引路。
二人来到俯内私人药房,不同于主屋处的悄寂,此处灯火通明,四处闪现着来回打点的下人。
“在下已将药房隔离,吩咐下人看守,不得私自入内。”
白锦简单点了点头,一步便跨进满室狼藉。室内很乱,与其说很乱,不如说是刻意混淆视听,弄得很乱。偷个药用得着板凳桌子么?
白锦环顾四周,来到屋内唯一完好的梁柱前。因为是由原先的一间大房隔成的两间小房,一间煎药,一间储药,所以本是气派的梁柱倒显得突兀了。白锦饶过梁柱走到阴影处,勾唇一笑,拔下一把绑着纸签的匕首。
真是大费周章,白锦一面拆着纸页,一面想着。可是,当他看到纸的内容时,却是脸色一变,转身大喝:“快回去!”说着,也不待他人反应便运起轻功旋冲而出。
“小安!”推门一进,早已是人去楼空,门口看守的下人居然茫然无所知,而床梁上赫然又是一把绑着纸签的匕首。
有些失落,拆开纸签,不出所料,“人我带走了,承让。”
冷嘲一声,侧头望向灯火点点的窗外。知道一个小小的药房失窃逼不出片刻不离小安的自己,又怕二人明斗伤了小安的感情么?哼,难道只有你赤夜门折腾得起么?
正想着,门外传来富贵近乎疯颠地庆贺:“哈哈哈~,主子,哈哈哈~,主子,除了府内,其它地方的药都回来啦,哈哈哈,都回来啦!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白锦摇了摇头,想到小安,神色一软,又是宠溺一笑。罢了,又不是见不到,他,也定能照顾周全的吧~,只是不能亲力亲为,还真有些舍不得啊~。
想着,将两张纸签瞬间撕了个粉碎。飘荡的纸片中“府内”、“药”、“带走”的字迹还依稀可见……
第五十八章
濉安眨了眨酸涩的双眼,咦?用手抹了把脸,缓缓侧撑起身,再次摸不着头脑地眨了眨眼。不会吧~,何时回来的,自己怎么毫不知情?
环顾四周,一切依旧,只是本应在自己走后布些灰尘的桌椅却一尘不染,甚至因太过干净而泛着淡淡的木色柔光;窗虚掩着,从缝隙中穿过的风凉爽却不渗人;低下头来,身上的棉被蓬松温暖,清爽的阳光味混合着似曾相识的冷香静静弥漫……
“醒了?”
思绪倏得被打断,疑惑茫然地转过头,待看清了来人,眉眼一弯,自然随意地笑了起来,语带一丝调侃与惊喜:“怎么是你?”
对方简单睨了一眼勿自兴奋的濉安,未语,端着托盘不慌不忙地来到窗边桌前。利索地放下手中物什,拿取了一碗一勺,转身伸手递到了濉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