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 下+番外——分我一杯羹
分我一杯羹  发于:2011年09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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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激怒我,虽然我确实已经气愤地无以复加。

但我依旧笑着:“如果不加利,我至少也应该在段庄主身上踩两脚罢。”

苍玉哈哈大笑,随即手伸向我的衣领揪住:“你?就你?你他妈的找死啊!”

他觉得被耍了,勃然大怒。一抄手相把我甩出去。

结果我站在原地,卯足全身的力气把他推进火海。

苍玉不是傻子,自然会找人当垫背,当我们双双进入火海的时候他突然慌了神:“你小子到底想怎么样?”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没怎么样,就是想杀了你。”

火焰舔着了苍玉的一角,他咒骂了一声想跳上台阶。我用力又把他拽下来,他气急猛地一掌打在我的胸部。

好,很好,我要的就是这个。

我按住他的手,放在我胸口,然后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全部灌入他的身体。

那个人在聊城的时候曾经说过,一个有武功的人在最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把真气灌给对方,只要你的内力足够强大,

可以断掉他的筋脉。

这是他教我的,如今我全部还给他。

他眯起眼睛,眼神中流露出狠绝的神色,突然横过掌心一下子插进我的腹部。

如此同时,我用力地一震,他惨叫一声后退了两步,更深入进了火海。

火焰燃烧着他的衣服,也燃烧着我的。

看来真的是要死了……

想到这里,我索性捂住伤口的手,走上前去,他想往后退,却已经无路可退。

“你想干什么?”

“你儿子……比你善良的多。”我道:“至少,他还有爱他的人。而你有么?”

苍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儿子。”

我笑笑,不再说话。

原来这个男人至死都没有明白自己做了多少错事,至死都没有明白,其实这天下早就背弃了他,包括他的儿子。

于此同时,不醉山庄的门口,萧陌愤恨地拿着鸳鸯钺站在夕阳之下,他居然输了……

其余的人都走光了,自从传来苍玉跳进火海的传言。

不醉山庄面露得色的回去了,而段离楼也要求他们山庄的人会去。这场仗打得太惨烈了,他真的知错了,他已经不想

再看到任何人逝去。

可萧陌没有,就在他们准备班师回朝的时候,萧陌留下了一百号弓箭手。

远处的段离楼和柳画楼站着,段离楼问:“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爹他……”

段离楼突然笑了,他揉了揉柳画楼的头发:“他做错了那么多事,老天爷是该惩罚他了。”

柳画楼抱住他,闷声说:“你别难过。”

段离楼看向远方的夕阳,安静而美好。

他真的没有难过,那个男人不曾给过他一丝温暖,他的死对于他来说,只会是一种解脱。

“楼儿……”段离楼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展颜看向她:“你说等我处理完山庄里的事情,我加入不醉山庄你说可好?

柳画楼猛地抬起头,夕阳映衬着她的脸庞,不知是这夕阳太过炽热还是其他的缘故,她微微颤抖起来。

“好……当然——”

“小心!”

柳画楼还没有从喜悦中缓回神,段离楼已经背过去用剑削去一摆射过来的剑。

萧陌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他看着一百名弓箭手包围了段离楼他们。

“段离楼……即使你的剑术在过高明,也不可能敌过一百只手。”他在远处看着,讥笑着说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形式不是自己用剑可以抵挡的了的,段离楼看着一百支四面八方飞来的剑,索性扔下了舞离,用内力将箭震断。

他死死地搂着柳画楼,不让对方有任何的空隙伤害到她。

箭来一次,他便用内力震一次。

直到弓箭手的箭囊逐渐地变空,萧陌气急败坏地看着。

终于,弓箭手面面相觑地杵在原地,囊中的箭已经用完了,然后呢……

段离楼内力消耗过度,有些站不稳。

“走吧,否则又要找我们麻烦了……”段离楼揉了揉太阳穴,正想拉柳画楼朝山上走去,突然柳画楼轻轻叫了一声,

抱着他一个转身。

脑海里传来了刀刃和骨肉相接的声音。

片刻的空白,连萧陌都有些赫然。

段离楼突然有一种他这辈子都完了的感觉,然后看见柳画楼闷哼一声,安静地将头埋在了他的肩膀处,还有她刚涌出

,却再也涌不出来的眼泪。

她不曾皱眉,也没有微笑。

上天真是会捉弄人……

“萧陌……”段离楼从来没有感觉过如此虚弱,可是他用剑穿过萧陌胸口的时候却又是这样的决然。

夕阳染红了天空,像血一样的遍布开来,一直延及到了他的心里。

他们是何时相见?他记不得了。

他们是何时相别?他想忘却无法忘却。

几年前他在远方时,曾让江湖上的人帮他算了一挂,算命的随手拈来一句李后主的《虞美人》给他,上面写着:烛明

香暗画楼深,满鬓清霜残雪思难任。

当时他看到“画楼”二字还很高兴,却惟独往看了后面一句。

段离楼跪在地上,把手深深地插进头发里面。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回忆是一种戒不掉的瘾,相思是一种治不愈的病。他不想得病,也不想患瘾,可惜已经没了改正的机会。

三年后

少女们拿着鲜花在溪水旁边嬉闹,上巳节到了,她们在临水祓除。

远处有人在唱歌。

待到花开开满地,青青岩草碧成溪。

孟夏芙蓉犹自开,池边人已不复在。

一波清浅绿如璟,藕花深处忆君颜。

轻歌一曲《相见欢》,为君千载共华年。

乔璟回过头微笑着对容枝说道:“我有种感觉,清浅快要醒了。”

容枝抚摸着古筝,有些愣然。

旁边的陆寒吟一脸讥笑:“乔大庄主,你这几年都说了几遍这句话了?”

乔璟不说话了,抱着腿坐在草地上看着远方的那群少女。

鲜花一般的颜色,却连鲜花都不及的柔软的生命。

今天天气这么好,真希望他醒来看看。

段离楼解散了歌蓝山庄,很快那个纵横百年的山庄便在江湖上消失了,只是数年间在茶饭后随便地提起,以及当年的

金陵。

昨天段离楼刚刚和不醉山庄的人辞别,乔璟问他去哪里,他说他要去蓟城的云岫谷。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不想再回

来了。

他要去一个新的地方,然后忘掉这一切,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般。

乔璟深深地看着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叹了口气让步。

他是这样的年轻,头发却几乎全白了。

三年前那个夕阳染透的傍晚,柳画船疯了一般地在段离楼身上乱踢乱踹,最后连苏红诗都看不下去了,让人把他们两

个分开。

柳画船声音沙哑地冲他吼:“段离楼,你还我姐姐!”

段离楼站在那里,像一个木偶,连眼睛都不会眨。

“你拿什么来赔我姐姐的命?”

段离楼眼中微光闪烁,很久之后他才说道:“你姐姐没有死,死的人是我。”

这三年,乔璟从未看见段离楼再笑过一次,尽管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段离楼想通了,那就不要再阻止他了。愁人兮奈何,愿若今兮无方。固人命兮有当,孰离合兮可为?

悲欢离合总无情,生命若是一道伤口,那么哭过之后要记住,它总会结痂。

某方面来说,乔璟确实和段离楼有所不同,他看得开。

我醒来的时候,屋外阳光很暖和,我从未发现阳光也能如此柔软。

乔璟坐在床前看着我,笑如朝阳。

我眨了眨眼睛,发现我脸上还蒙着纱布,乔璟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慢慢地把纱布从我脸上一层一层地揭开。

我好像睡了很久,好像已经不会呼吸了。

他握住我的手,放在手心里。

我问他:“我睡了多久了?”

他笑了笑,不做回答,只是在空中写了个“三”字。

“三天?”我猜。

他慢慢眨眼,“是三年。”他说话的同时,泪水从他眼中涌出。

我愣了愣——我浑浑噩噩地睡了三年,那么,这三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目光转移到他的头上,然后将手伸了过去。

“有白头发了。”我笑道:“我帮你拔了吧。”

乔璟扶我坐了起来,我慢慢将手攀上他的额头,然后捻住那根白发。

没有力气,拔不动,于是我搂住乔璟的脖子,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从来不曾感激过上天,今天却突然发现,原来我和他还有这般冗长的岁月可以去一同走过。

想着想着,就哭出来了。

是为昨日悲伤,还是为今日惊喜,抑或是为明日期待?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能和这个叫乔璟的男子,生命面前,我赢得了岁月。

一天之后我便恢复了活力,东窜西跳地在山庄里面乱蹦跶。听陆寒吟说乔璟把我从火堆里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毁

容了,要不是他医术高明,恐怕早就把乔璟吓跑了。

我冷笑一声,勾住乔璟的脖子。

他?他会吓跑了?少爷我就算是毁容了,他也得要我。哦不,是跟了我。

陆寒吟一脸怫然地摇摇头。

我光荣地荣升成了不醉山庄的副庄主,反正不醉山庄养了这么多白吃白喝的人,多我一个也没什么关系,我睡了三年

,没睡出身高来,倒是把脸皮睡得厚了三层。

我本来还以为我会武功盖世,却发现我还是一点武功都没有。

乔璟当时笑眯眯地说:“你能捡会一条命就好了,还要什么武功?”

他说,那天火海里,其实并不是他救了我,真正救我的人,还是凤竹果。

食四瓣,方能起死回生。

后来,乔璟带我周游四海,我在江湖上为所欲为,反正有强人帮我做垫背。

我始终不能忘记,三十岁那年,我正在感慨青春不再的时候,乔璟正一个人捧着诗经轻轻地念着。

我大怒道:“你就不能读读我熟悉的段子?非要读那几句奇怪的?”

乔璟很喜欢诗经,我在聊城的时候就知道了。

不过这次不同,他突然正襟危坐,郑重地对我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愣了愣,别过去傻笑。

窗外的木槿开得正旺,像微笑一般美丽。

那句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当然,不会忘记的还有很多,比如他的那首诗:

一波清浅绿如璟,藕花深处忆君颜……

再后来,再再后来,该说的都已经说尽。往后当然还有很多的故事,不过已经不必再细细道来。

因为我们已经在彼此的生命之中,不再离开。

第48章 番外 上

段离楼有的时候很羡慕夏清浅,尽管他不是爹亲生的。

他在聊城的时候,只要他爹不在他就跟夏清浅玩的不亦乐乎,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其实那个男人少管他一点也没什么

不好,至少落得个自由自在。

可惜事与愿违,到了段离楼十七岁的时候,他爹终于把他从聊城拉去了金陵,宣告他年轻岁月一去不复返。

歌蓝山庄很大,他刚来的一年里常常迷路,为此苍玉很是不满。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怎么会这么没有方向感?”在苍玉不知道第几次看见段离楼紧绷着脸两手空空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的时候,他终于嫌弃般地说出了上面的话。

段离楼还没有舞离,还不足以去保护自己。

他其实很怕他爹,早就想逃了。

至于他娘,苍玉什么也没告诉他,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她确实是正房,但是很多年前就死了。既然段离楼不记得了,也

就没必要询问的这么清楚。

歌蓝山庄向来高傲自负而且相当地排外。段离楼十七岁进的山庄,许多人都看不上眼,觉得这孩子又笨又傻,连个路

都认不清。更何况他连个武器都没有。

苍玉每次听到这些话,都似有似无地笑着,回去后再把那些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段离楼,他觉得这是磨练他心志的

最好方法。

人处江湖身不由己,要学会无情,要懂得冷血。

他希望段离楼变成一个不被任何情感所困扰的武林高手,称雄称霸。这才是他段苍玉的儿子!

只可惜他把段离楼送到山庄还是太晚,段离楼这十几年都跟着夏清浅在一起玩,看尽了门前海棠的花开花落,枕在聊

城的一江春水里,开心的时候去和夏清浅逛逛集市,不高兴的时候去后山上促膝看月。

这样的人,性子早就被温软的江北水城磨去了棱角,更何况让他做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呢。

所以段离楼每次都皱着眉对苍玉说:“爹,你别再说了。”

苍玉扬了扬眉毛道:“说什么?”

“那些人的话啊,我听了不舒服,您以后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不舒服,那就好好练武,让他们说你听着舒服的话。”

段离楼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不想跟他们比。”

苍玉脸色变了变:“那你想干什么?”

段离楼犹豫了一下,道:“我想回聊城了。”

苍玉冷笑一声,隔空给了段离楼一巴掌。力道很大,段离楼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爹,你干什么打我!”段离楼有些生气地叫了出来。

“没用的东西!我把你带到这里让你练武,你居然还想着跟那个废物在一起玩?”

段离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清浅,他是我兄弟啊!”

“小子……我看你是真的太不识相了。”

段离楼看着苍玉愈发阴冷的脸色,吓得不敢再多说。

当然,以后他也再不敢提回聊城的事了,但是很多次苍玉给定期限让他去杀人,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对方,剩

下的天数里无论再远都要回聊城住,哪怕只是一天。

他不认路,却能记住所有通往聊城的栈道。

很快段离楼就十八岁了,他的武功除了基础以外毫无进展。

他天天生活在心惊胆颤,毫无自信的日子里,怎么会有进展?

苍玉对这一点很气愤,好几次都把段离楼打得下不了床,年长的人已经无法理解少年的那种脆弱易碎,不能重创的心

,也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安慰。

有个年迈的老者在看了段离楼练剑之后,摸着胡须对一旁的苍玉说:“不行啊……练了半年的‘卓华剑’,总共也就

练出了一招半,通常人早就练完了……这可是最基础的剑法啊……”

苍玉眼神冷得让人发寒,段离楼前一秒才惊慌地转过头去,下一秒后背就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

“我这里可不是养废物的地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段离楼,段离楼痛苦地大口喘气。

那老人过来拉苍玉,道:“莫非是因为他缺了一把好剑?”

苍玉一愣:“你是说,我该给他配一把剑?”

老者点点头道:“许多高人都是因为配上了一把绝世好剑之后,才对他们所练的兵器有所领悟,平步青云。”

苍玉不说话了,觉得似乎那老者说的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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