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吵醒的柳逐阳睁了睁眼,一眼就看到了三个人中最高大的柳下溪:“你来了啊。”他漫不经心地打着呵欠,昨夜
与彭亦佳聊到很晚,有些睡眠不够。
等彭亦文出去,邹清荷急不可待地道:“林天杰应该不在彭家。”
“怎么说?”柳下溪端了杯茶来喝。
“我记得柳大哥说过林天杰身高一米八一,就算换了一张脸身高没法子改变。今早我跟着彭亦文在彭家转了一个圈,
这家所有的人身材都偏矮。最高的也不会超过一米七五。”
“彭亦佳答应我帮我们找人。”柳逐阳伸了一个懒腰道。
柳下溪的电话又响了。是警方打来了:“柳Sir,您怀疑的那位嫌犯被人发觉死在六浦公园的草坪上。目击证人是清晨
六点一十一分在公园晨跑时发现的。”
“我马上赶到现场。”
双手-26
彭亦文自告奋勇要当他们的司机。
柳下溪没推辞,目送着他车库取车之后对清荷说:“清荷,你注意到了没有?”
“什么?你是说楼歌没有乘机杀了黎卓亮吗?”清荷睁大眼睛问。
柳下溪摇头:“楼歌动手杀他势必被通辑,杀人的罪名逃不掉,他不会蠢到在别人家中杀人的。你注意到楼歌床边的
吊针针头还在。”
“噫?”邹清荷仔细回想了一下:“的确,吊架好好的挂着吊瓶,瓶里还有少许的药液,吊针的针头的确在。”
“楼歌伤得重一直躺在病床上,他从哪里弄来的针头染上麻醉药插入椅子上……”
邹清荷托着额头想了一下,点头道:“柳大哥的意思是:弄晕黎卓亮的那根针不是楼歌弄的?”
“能弄昏黎卓亮一般的麻醉药剂只怕不行。楼歌更相信自己的拳头吧,这种沾有麻醉剂的针……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
。”
邹清荷眼睛一亮:“柳大哥怀疑彭家有人帮助楼歌摆脱黎卓亮的追踪?”
“嗯。”柳下溪点头:“黎卓亮潜进彭家一定被人发觉了。”
“是医生动的手吗?”
柳下溪摇头,拍着他的肩道:“难说。家庭医生很少会兼职处理这种事。我一直在意彭亦文那句‘医生一直没从后院
出来’的话。”
邹清荷偏着头道:“这句话有问题吗?”
“这句话有几个信息:其一,彭亦文关注后院的事;其二,医生没有从后院出来是肯定句,也就是医生没出来被他确
认过。由这两点推出第三点:彭亦文进过后院,看到医生还在屋里。”
邹清荷击掌:“他早知道楼歌逃走了,才百般不愿意带我去找他。柳大哥认为是他弄的针么?”
“难说……”
彭亦文开着车过来,柳、邹两人中断了谈话。
“不好意思,车子的油不够你们再等等,我去拿油票。”彭亦文把脑袋从车窗伸出来打了声招呼,接着他迅速下车,
步伐优雅地离开。
邹清荷小声问柳下溪:“把柳三哥一人留在这里好吗?不如送他回齐哥那边。”他觉得三哥应该去齐宁那边更安全些
。
柳下溪皱眉,齐宁事多,三哥跟在他身边反而不便。齐宁过度膨胀的自信心经过这次的事会不会有所收敛?说来说去
他不应该把三哥卷进来的。
“今天早上,齐宁跟我一起来这里,他那边出了事先回去了。”
“出事了?”邹清荷吃惊道。
“楼歌逃走之后,极有可能去救他被抓住的手下们。”
“说也奇怪,楼歌千方百计抓到了柳三哥,逃走的时候怎么没带走柳三哥?”
“很简单,理智战胜了感情。楼歌这一次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他自己一身是伤带着不肯合作的三哥逃走绝对不是件
聪明的事。彭家表明了态度要护着三哥,楼歌逃走之时三哥还跟彭亦佳在喝酒,要强行带走三哥就要跟彭亦佳对上,
楼歌再莽撞也不会给自己的处境雪上加霜。加上自己的手下死的死抓的抓,他不可能弃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顾。他是做
老大的人,需要考虑自己小团体的整体利益。他最初目的是骗走三哥自愿跟他走,骗不走他强行带他走就会撕破脸,
大家心里都会不痛快,毕竟是发小,撕破脸也难吧。楼歌是道上混的,有一定的道义要遵守否则手下不会服他。”
“哦。楼歌逃走之后还会打柳三哥的主意么?”
“难说。”
邹清荷改变话题:“柳大哥,死在公园的嫌犯是谁啊?”
“还记得我们在中餐部受袭击的事么,我推测林天杰有可能会在一边看热闹。仔细看过了齐宁手下拍的现场带子。发
现有三个可疑的人,一个就是身边有女伴喝着北京出产的白酒;一位就是这位彭亦文;第三位已经证实是酒店去杀我
们被楼歌他们杀了的杀手。”
“我记得柳大哥跟我说过这事。彭亦文就在这里,那名杀手早就死了。这么说死在公园的嫌犯只剩下喝白酒的那一个
了。柳大哥现在还怀疑彭亦文吗?他比林天杰矮不可能是姓林的啦。”
“我怀疑他,不是把他当成林天杰。你印象中彭亦文只是单纯的世家子弟,靠着父兄的庇佑游手好闲混日子过。”柳
下溪按着自己的眉头:“我从香港警方那边收集了一些他的资料。他今年二十九岁了,毕业英国兰诺顿大学,骑马与
击剑是他的爱好。他学的是经营管理,学成归来之后并没有马上进入家族企业工作而是四处游历。外人给他的评价的
确跟你的印象类似……如果木椅里含有浓缩麻醉剂的针头是他放的话……”柳下溪的目光落在银色奥迪的右前轮胎上
:“这辆车的轮胎与地面是滑动摩擦过长受损严重……”
邹清荷蹬下身去看,吃惊地抬起头来道:“外胎磨成了这个样子,不换的话,跑不了多远的路。”
“看来车主喜欢寻找刺激常跟人赛车。”柳下溪走近了些踢了踢轮胎:“是要换了。”
“我们不如自己打一辆车去案发现场。”
柳下溪回头看了看彭家的车库,车库大门紧锁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别的车:“这附近住的都是豪门私宅,招车的话等出
租车公司派车过来,一来一回时间更久。”
“我跟你们一起去,呆在这里无聊。”填饱肚子的柳逐阳蹭过来了,过了小会儿才道:“我顺车回去看齐宁,他有好
好养病么?”
柳下溪还以为三哥不会问起齐宁呢。“齐宁知道你的下落之后急着跟我一起来的,后来他得知楼歌失去踪迹,担心他
动手去抢关押的手下们。他先回去了。”
柳逐阳眨了眨眼,扫了一眼邹清荷:“这样啊……楼老大本来打算抓了清荷之后,拿他去换自己的手下。”
“显然他改变了主意。”邹清荷摊了摊手掌。
“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的?”柳下溪自言自语道。
邹清荷点了点前面的车:“会不会是彭家的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
柳逐阳叨着烟道:“楼老大会随便把这种事跟别人说么?”
“柳三哥,少抽烟!”邹清荷伸手把他嘴上的烟给拿了弄熄丢进一边的垃圾桶里。
柳逐阳咧嘴很不甘心地瞪着清荷,侧目看到一边的柳下溪带着笑的嘴脸……有些泄气。
邹清荷越来越不尊敬他了,从他嘴上直接拿走香烟的次数多得数不清。弄得不大敢在清荷面前抽烟了。
“是齐宁吩咐的清荷这么做的。”柳下溪不怀好意地笑着说。
六浦公园人工湖泊很多,风景优美。出了命案之后,公园半封闭了。
柳下溪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还在案发现场。
现场的勘察已经结束了,显然等着他来才没把尸体移走。
彭亦文跟着被警察放行的柳下溪往尸体这边瞧着,见了死人吃惊道:“锐扬的金董事长金铭?居然是他!”
“你认识他?”柳下溪侧脸看着他问。
“嗯,点头之交,他是锐扬电子的老板。现在锐扬正打算进军汽车零配件业,听说锐扬有意进军大陆的房地产。我们
在许多场合见过面。”
草丛有点凌乱,附近散落着一些烟蒂。尸体仰天倒在的湖畔草坪里,眼睛没完全闭上,大有死不瞑目的愤怒,左腿微
微弯曲,左手抚着胸口,血是从心脏处流进来的,不见凶器。死者西装革履,发油过重的头发因湖风吹拂有些零乱。
左胸着的口袋露着雪白的手绢折叠两对角。右手食中二指夹着燃烧三分之二的香烟,香烟的牌子是“大中华”。尸体
左边数步是数株修长的大王椰子被与几株苏铁以及簇生的七彩竹芋、花叶莨姜加上两块天然石构成一个色彩丰富层次
分明的景点。邹清荷走到天然石边,只见上面刻着朱红色的两字“清浦”。
柳下溪检查完尸体,接过香港警方递来的资料,死者金铭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一……死亡时间是早上五点左右。死
因是一刀刺入心脏,当场死亡,无挣扎痕迹。
柳下溪闭了闭眼睛把资料交回给香港警方,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案发现场。
“死者是不是你要抓的通缉犯?”跟在他后面的香港方面的杨督察问。
“除了这张脸,外表相似。”柳下溪咧嘴苦笑了一下:“通缉犯的DNA我会请人送到警局的,请你们核对一下。”
重新回到车上“我们就这样走了,不参与破案啊?”邹清荷问。
“交给香港警方吧。”柳下溪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坐在驾驶位的彭亦文回过头来:“你们要去哪里?我送你们过去。要不,去找我大哥让他请客吃午饭。”
“送我们去国际酒店吧。你大哥那边我们晚上再去拜会。”柳下溪轻捶着额头,不想睁开眼睛。国际酒店里还有那套
死了杀手的客房。柯父为柳下溪他们准备的,客房入住的时间是半个月。
“我找齐宁去。”柳逐阳打算下车。
“你跟我们一起去。”柳下溪制止他。
柳逐阳瞪他,柳下溪回瞪。难得见柳下溪用严历的目光看他,柳逐阳认输乖乖留下。
双手-27
柳下溪背着所有的人给齐宁打了电话,足足有半小时之久。
邹清荷好奇地问柳下溪是什么事儿。
柳下溪告诉他:“我让他派人把林天杰的DNA资料送到香港警署去。”
柳下溪说完这话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睡觉。
“柳大哥,脱了大衣再睡。”柳下溪翻了一个身,胡乱地扯下大衣。邹清荷看他满脸的疲惫只得替他脱鞋盖被。
彭亦文诧异地瞪眼看他们。柳逐阳横了他一眼道:“他们是情人。”
“哦。”彭亦文没多说了。
邹清荷穿着拖鞋在室内走来走去,疑虑重重的目光一会儿放在沾枕就睡的柳大哥身上,一会儿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彭亦
文。
“下溪太累了。”柳逐阳自己动手泡了杯热茶。香港的酒店服务真不错啊,就算客人没住在房间里该有的东西一样不
会落下。
“我们去咖啡厅喝点东西吧。”彭亦文提议道,这样干巴巴地坐着挺无聊的。
“你们去吧,我留在这儿。”邹清荷不放心把柳大哥一人留在这儿,毕竟在这里曾经有人想杀他。
等他们俩人走了,邹清荷伏在床边看着柳下溪。
柳大哥很累,眼圈儿泛着青色,脸上被打伤的青痕还没完全消失,一向爱整洁的他连胡子都没时间剃。以前也见过他
数天不眠不休的……一直到事情解决才会安稳地休息,这次居然发现新的案件时睡了。看来除了身体的疲倦之外更多
的是心理上的疲劳吧。
邹清荷干脆翻过身来坐在地毡上,背靠着床双手抱膝脑袋搁在膝盖上进入冥想中:这次连续发生的事儿挺多的,柳大
哥太劳神了,算起来有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他精神上的疲劳有一部分是担心着昨天失踪的他跟柳三哥吧,今天找到
了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早在公园发现的尸体有可能是林天杰吗?身高与林天杰的一样,大中华的烟应该是北方人
喜欢的吧……他死在刻有“清浦”的石头面前,是不是表示他跟人约好在这块石头面前碰面?那么凶手是死者认识的
人吧,显然是一桩谋杀案。地上的烟蒂不少,死者等了很长的时间吧。迎面被人杀死,凶手杀人的手法肯定很熟练。
香港约人见面的地方很多,为什么选在深夜关门的公园见面?这桩案子不知道柳大哥有什么看法。
邹清荷扭头看了看柳下溪沉睡的面容。
继续开始自个儿的冥想:如果死者真是林天杰,他的死跟楼歌有关系吗?林天杰……死得太容易了,不符合此人的行
事作风。从柳大哥以及齐哥那边零零星星搜集的资料里……这个人给他的印象是老奸巨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杀
死在公园里?不合常理啊。是不是有人故事迷惑柳大哥的视线?柳大哥怀疑此人……此人就死了。想到这儿,邹清荷
打了一个冷噤,赤着的脚凉嗖嗖的很冷。他把柳大哥的大外套罩在膝盖上包住脚。香港的温度虽然比北京要高,到底
是冬天,空气中的寒意让人鼻子喉咙发痒,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清荷慌忙扭过头来,想知道是不是惊醒了熟睡的柳大哥,还好还好柳大哥继续在熟睡。邹清荷悄悄地起了身,盘在地
上的脚发麻了,一时没站稳往床上栽去。他啊,越想控制咳嗽,喉咙越痒得难受。
柳下溪也没睁开眼睛,伸出温暖的手臂把他拖进被窝里来:“感冒了?”
“吵到柳大哥了?咽喉痒痒的。”清荷懊恼道。
“傻瓜,好好躺下。”柳下溪揉着他的头发,起身,拿起床头柜旁边的电话吩咐服务生送感冒药上来。给清荷倒了杯
温开水让他喝下,再用温暖的手掌揉捏着清荷的咽喉,温热的掌心仿佛有安抚作用似的居然让喉咙不痒了也。(这个
,各位亲千万别学)
“柳大哥,你继续睡吧,我不要紧了。”躺在被子里很暖和啊,不想动。
柳下溪揽着他的肩侧靠在床上:“三哥呢?”
“啊,他跟彭亦文喝咖啡去了。”邹清荷要掀被子被柳下溪按住了。
“怎么了?”
“坏了,我都忘记了最关键的地方:柳三哥的处境危险。我现在去找他们。”
柳下溪摇头,脸色阴暗起来:“不用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危险了。”
“噫?楼歌不是想方设法要带走柳三哥么?”
“……至少现在不会。”良久之后,柳下溪叹了一口气:“从一开始我们就踏进了别人设定的圈套里。”
“啊,什么意思?”邹清荷有一个模糊的预感在脑袋里慢慢形成:“柳大哥认为公园里死的人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