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01
齐宁是一个忠于自我的人。
各方对他个人评价运用的是以下的句子来形容:“阳奉阴违行事诡异乖张。”“经常违背命令自作主张,为达到目的
不择手段。”“好突出自我,是一个力求表现的有为青年。”
齐宁把这些话当成耳边风。他只不过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而已。
齐宁同志对这次的任务热诚度不够高。
这也难怪他,一个热血沸腾年少气盛的青年男子活了二十几岁才刚刚拥有一份如火燃烧的恋情。别指望他会觉得这世
上的事还有比情人漂亮的面孔来得更有吸引力。
不认识他齐宁的你、我、他千万别质疑他的工作态度与能力。对待工作他是一丝不苟的。
若是没有这份危险与刺激并存的工作光与情人亲亲我我,他也不会觉得人生是完整的。
此次任务的热诚度虽然比起他以往的战绩来说只低不高,却也比同行同业来得有份量。
热诚度高低的评估是指:齐宁同志有一种以小见大见深见广的特质。
他不怕难度不怕曲折一定会寻根问底追寻事物的本原。
他善长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再发现新问题不停在解决问题的个人本领。
齐宁同志出任务的最终结果,没有那一次不偏离了问题的初端,越是这样子齐宁同志功劳薄越高,年纪轻轻手下已经
有百来精英份子了。换成是别人坐上他这个位置,一定是懒得亲自出任务的,坐在办公室遥控手下就可以了。
齐宁同志与众不同一点在于他万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不亲自跟着总是不放心啊。(最主要的是,没有一个手下有他这
种不停发现问题牵连一大片问题的特质。如果有,轮不到他齐宁坐这个高位了)
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一般,花费的时间不短,最终完成日期是半个月后的大年三十在国际大酒店举办的跨国金融机构
有名的祥瑞集团的新年晚会上。
任务的内容是特级保密状态。
齐宁目前是国际大酒店的中餐厅部的小小服务生一名,有清白的无懈可击的香港小居民的身份证明,任谁来查也查不
出特别之处。
当然,没有人闲着无事来查这个不起眼的做事认真的低调的小服务生。
今晚的齐宁九点下班,跟平常每一个日子一样,出酒店门口东行六分钟坐上公车过九个站下车,再过马路南行三分钟
转另一趟公车坐五个站西行二分钟进一个巷子,穿过这个巷子就到他现在的家了。家中成员有父母哥嫂侄子与他,一
共六人。居房面积是七十多个平方,居住楼的年龄接近五十。
齐宁现在的脸那怕是柳逐阳站在他面前也未必一眼能认得出他来。
齐宁一向是小心的人,他的脸没有去整成另一张,只是稍稍做了些修改,先是把眉毛修改了一下线型,把自己的气质
收敛了些,怎么看怎么憨厚的样子,招牌眼镜也摘了下来,显得年轻了几岁,现在的他也就是一名廿一、二的小青年
。
头发式样是港台明星们流行的四六开过耳的漂亮发型,衣服是香港小青年流行的夹克衫配牛仔脚蹬一双白色波鞋,脖
子上围着条色彩斑斓的围巾,摇着头哼着流行曲儿,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同之处。
齐宁天生是有危险意识的人,身体五官的触觉非常灵敏。(有关这一点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据他母亲讲,自从他会在
地上爬行开始,他那总在执行特别任务的父亲就把训练他当成工作之外的头等大事。)
齐宁一进小巷子就察觉到不对劲,整个小巷子的路灯全部是熄的。
这条小巷有些特别,左右是大型建筑的围墙。受亚洲金融风暴的不良影响,围墙内的建筑物停工有些年头了,成了爷
爷不爱姥姥不痛的烂尾楼。幸好香港的城市基建到位,路灯照明一向是光亮的。
全部的路灯都熄灭,这当然不可能是偶然事件。齐宁是辩证唯物论者,相信偶然事物也有其必然的联系。
本能对他说:不要进去,这里有埋伏。
齐宁不胆小不怕危险。他那习惯思考的大脑急速转动:埋伏是冲着他来的?不象。他仔细地回想自己来港数日的所作
所为,相信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要知道他从事伪装事业历史悠久,装什么演什么好莱坞的小金人只要他想要也不可
能得不到手。
想归想,他嘴没停呢,那跑了调的流行音乐不间断地从他嘴里飘出来。
气氛不对,空气里弥漫着渴望见血的骚动。
他走了到小巷子的三分之一的位置时,一阵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他立即闪到了右手的墙边。脑袋一扭,朦胧地看到
十来名握着西瓜刀的男人们朝小巷子里奔来,巷子的另一头也传来了脚步声,数量比这一头的只多不少。好快的速度
,两帮人马很快碰头了。
巧了,遇上帮派火拼,现在要撤退好象动不了……他成了夹心饼干里的馅儿。
香港的帮派齐宁不陌生,大的组织有洪兴、荃湾仔、旺角龙、大圈仔。小的有扑头党、潮洲帮、湖南帮、捞仔等等。
目前的两个帮派的武器是刀棍之类的,不是够得上台面的大帮派吧……
夹心饼的馅儿从来是不好做,齐宁现在进退两难,他不想暴露身份就不能从容地全身而退。
这两帮人马一会面,各自喊着行话,立即呯呯当当开始了械斗。瞧着小青年们斗志昂扬的一副不砍倒对方绝对不罢手
,这些得了红眼病的真把人当成沙包,打啊砍啊,香港的警察们到哪儿去了?
刀与棍是不长眼睛,齐宁随着棍子不小心跑到他身上之际顺势一倒,伏在了地上,只听到喊打喊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血腥味儿慢慢地浓了起来……真是些热血沸腾的傻瓜啊,道上的事真值得他们搏命的么?
齐宁的感慨闷在心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威喝声:“大家都给我住手!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的?”
“楼歌?!”齐宁全身一震。楼歌现身香港?他怎么没收到相关的情报?
“楼哥!这事请不要插手。”蛊惑仔们(混黑社会的人在香港统称)是地头蛇,对楼歌这强龙也不买帐,事关男人的
义气面子利益不是某一个路人的话能平熄的。
齐宁悄悄地抬起头来,适应黑暗的双目看到楼歌手一挥,跟着他身边的两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左边一个玩魔术般拿出
冲锋枪来,美式的美洲豹,新式武器来着,到底是军火商啊……右边那位左右双手各握着手枪,招呼也不打双枪齐发
,无声无息(装有消音器)地击中了蛊惑仔双方阵营里的强悍分子。
好快的枪法!枪出人中弹倒地的时间发生在数秒之内。
蛊惑仔们再热血也不敢与枪弹对抗,拖着受伤的同伙们灰溜溜地离开了。
装死的齐宁没有了掩盖物。孤零零地一动也不动。
楼歌朝他这边走来,很有黑社会大佬的气势啊!瞧他的西装皮鞋披着呢料大衣,每走一步都象是要吞并整个黑暗世界
,这男人狂妄得很啊。
“这不是齐宁么?幸会幸会。”皮笑肉不笑的调侃,楼歌高高地俯视得俯在地上的齐宁。
“好久不见,楼老大。您真是无处不在啊。”宛若是好友见面互通见面礼节,各自彬彬有礼。
“哪里哪里。”楼歌客气道。
齐宁一跃而起,全身处于一级戒备中,今夜不能善了。楼歌有备而来,目标只怕就是自己。失去先机的他,只能眼睁
睁地看着楼歌带着两名手下把他圈入危险的三角形中,被枪指着的他第一次发觉自己是只新出壳的嫩鸡仔。
果然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昏暗的黑幕下,齐宁盯着楼歌,很轻松地带着笑。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武器,齐宁是能忍的人,宁愿把自己的生命置
于危险边缘也不愿意在出任务的时候出现丝毫偏差,为了小服务生这个社会角色……他人算不如天算啊。
现在,他面对楼歌动起手来没有丝毫胜算,真是失策。
雪茄随着楼歌的呼吸,发着红红的光。梳着发蜡的头发齐整伏贴地盖在头上,这发型有够好笑的,四十年代的汉奸发
型哩。
齐宁笑得高兴畅意,楼歌微眯着眼看着他,脸色在烟头的映照下一明一暗。
这楼歌在玩猫戏耗子的游戏哩。
谁是猫,谁是耗子?
齐宁从来就不是被动的人,他也不喜欢坐以待毙。
所以,他动了。
左脚蹬着墙,右脚跃起,借力扑向五米远的楼歌,楼歌手腕一翻,披着肩头的大衣朝他罩来。
几乎同时,齐宁双手挥动,副筷子一柄餐刀分三路袭向三人。就在楼歌的大衣罩向他的同时,有如灵猴般扑向了最近
的灯柱,接着跳过了围墙窜入了隔壁的废弃建筑物。
子弹呼啸着掠身而过,伴随着齐宁的笑声:“楼老大,后会有期,下次我们公平地来一个男子汉之间的决斗吧。”
“Shit,臭小子,不能让他逃了。追!”
双手-02
(此处接阳光之芒第二十六节的时间,柳下溪与邹清荷夜游在一辆观光巴士上……)
柳下溪正打算请求司机开门,绿灯亮起,巴士立即前行了。
柳下溪从车内镜里看到紧跟着他身后的邹清荷,带着兴奋好奇又有些紧张的表情。内心不由得一震,自己这是做什么
啊?万一遇到危险,清荷怎么办?有欠考虑啊。
“不下车了?”清荷见他又转回身来,重新到了空位坐下,只得跟在他身边坐到他身边出声问道。清荷奇怪啊,柳大
哥绝对不是袖手旁观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柳大哥顾忌到自己,怕有危险涉及到自己。哎,这样看来,自己成了柳
大哥的包袱。
“不了。”柳下溪嘴角带着弧度看着他。
清荷的表情真有趣啦,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清荷用力地吸紧嘴巴形成了可笑的弧形,小会儿才道:“是我拖累了
柳大哥。”
七巧玲珑的孩子啊!
柳下溪伸出长臂使劲地揉着他的头:“胡思乱想!我是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北京而是香港。香港有自己的法律有自
己的执法人员,我没头没脑撞进去说不定反而给别人带来麻烦。毕竟香港还没回归。”
“万一……我说万一有人需要帮忙呢?你不是听到有熟人的声音么?”邹清荷拱起自己的鼻头,这怪样儿也不知跟谁
学的,有三分撒娇的味道在里面。
这是好事好现象,柳下溪快乐地想。
“我听到了齐宁的声音。”对清荷他不想隐瞒什么。
“齐哥?”邹清荷低呼。邹清荷不知道齐宁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只知道他是不会吃亏的人。如果是他的话肯定有能
力解决遇到的麻烦,大慨不需要柳大哥帮忙吧……
柳下溪想到齐宁的职业、齐宁的手段还有他那一群无孔不入的手下……齐宁来香港肯定是出任务的,他出任务见血也
是难免的。齐宁的事还是不要掺和的好,那可是国家机密,普通百姓插进去做什么。
他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汗颜哩。
邹清荷放开担忧的心思,摊开手上几本香港旅游的小册子兴致勃勃道:“柳大哥,我们明天第一站去海洋公园好不好
?”
“好啊。”
“MD”齐宁低声骂了一句,子弹擦过他右大腿的外侧之处火辣辣地痛。
撕开血淋淋的裤子看着伤口,居然掉了一小块肉。饶是他精得跟鬼似的也无法在近距离内完全躲过子弹的攻击。看不
出楼歌身边玩双枪的小子身手蛮灵活的,追了齐宁整整六条街,若不是香港夜市人多,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开枪杀
人。否则啊,他齐宁只怕会成了蜂窝。他齐宁辉煌的战迹从来没有象今夜这么狼狈过啊。
若不是仗着他身手灵巧、地形熟悉、个人外表不引人注目等等优势,最终才能混在人群中逃跑。
自己给楼歌建立的个人档案上并没有出现过今晚的这个双枪手。看来,楼歌比自己想象的更难搞掂。黑发白皮肤,看
得出是亚欧混血种……这么历害的枪手居然想不到他是谁。另一名拿着机关枪的白痴,齐宁知道。那是一个非洲籍的
雇佣军,也是楼歌网罗的干将,身手不错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家伙。楼歌还算有脑子,没让他在大街上开冲锋枪
,否则,全香港的特警出动……
“楼歌!我们的梁子结大了!不抓到你老子不姓齐!”齐宁忿怒地接给手下拿来的纱布与伤药。
“报告长官,情报人员到了。”
“让他进来。”齐宁恶狠狠地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干净利索。
手下被他的表情给吓着了,行了一军礼,立即带上门出去了。
在下属面前的齐宁总带着假笑,很难得把真正的表情放在脸上。
等手下再次敲门进来,齐宁已经把自己全身上下包括脸上的表情一起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的他,看不出受过挫折负
上轻伤。
他挥一挥手,手下退了出去。
他拿着手下收集的近几日入港可疑人物名单,不由得嘴角上翘:柳下溪与邹清荷也在名单上哩。
“楼歌今天七点零六分到达香港,八点五十八分出现在国际大酒店……还真给我面子啊,一到香港直接去了国际大酒
店,刚好目送我下班。”敲着手上的资料,他活动着颈部,开始沉思:“显然,他是有备而来,冲着我来的。真有趣
,难不成我的手下有人出卖我?不对,他还没神通广大到这种地步。”齐宁细细回想自己来港之后每一个细节……“
不对,如果有人出卖了我,他不会忍到今天才出现。当然,他知道我的下落是肯定的,问题是:他从什么渠道得到的
。难不成他在黑道上出了悬赏寻找我?不对,我没听到悬赏的风声,再说了黑道人物不可能对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餐厅
服务生另眼相看的。”
齐宁的目光落在名单上,盯着柳下溪这个名字看了良久,突然笑了:“说到推理解惑,这里还有一位专家啦。柳老六
,我们是朋友更是姻亲,这一次你得帮我。”他站起身来,手上把玩的铅笔“嗖”的一声插在楼歌的名字上。
上午十点二十九分,海洋公园的海豚表演馆,柳下溪暂时借用的手提电话响了。居然是远在北京的局长打来的。
“出公差半个月?”柳下溪接到局长的电话吃了一惊,局长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转念一想,他曾经使用此手提打给
朱玲询问过许萤萤的病情,想必局长问过她,拿到电话号码之后打给自己的。
“是什么事?”柳下溪有很不妙的联想:齐宁在算计他。
局长给了他一个地址:“这里有人会对你详细说明的,好象是林天杰的案子。”
“林天杰?”柳下溪皱眉。林天杰出逃下落不明,上次还把柏青牵连进来,结果证明与柏青见面的人不是林天杰,柏
青得到无罪释放。真正的林天杰人间蒸发了。
林天杰?香港?
柳下溪一共是请了五天假的,现在才第三天,居然又要工作了。
“怎么啦?”邹清荷问。
柳下溪扬了扬手里的电话:“公事。”
“现在要回北京吗?”邹清荷立即收起玩乐的心情,这样的话他还来不及跟柯风告别哩,他有打算要去医院看望木令
的,也不知道木令醒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