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容貌其实是很年轻的,眼角、嘴角都没有皱纹,两鬓也没有白发,之所以让人觉得他已经是大叔级别的,完全是因为那眼中的沧桑,和弥漫在周身的沈稳,那不是天生的性格,而是由岁月和经验积累下来的。
男人本来坐在桌旁,见我们进来,施施然而起,对我行了半礼:"委屈二少爷了,在下姓陈。"
我的眼睛立刻凸了出来,姓陈?不是吧,不会吧,真的吗?
"小宝。"男子看了王河一眼,王河在我肩上一点,然后我就感到身上一松,呀的一下,终於他奶奶的能发出声了。
"姓陈,请问您是不是就是陈近南?"
80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不合时宜,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很恐怖──从陈姓男子那吃惊的面孔上就可以看到了。可是,你让我怎么按耐这激动的情怀啊。天地会又姓陈,啊啊啊啊啊,如果真是那个人,那可是绝对传奇性的存在啊。
"二少爷果然厉害,正是陈某。"
"不是我厉害,是金大侠厉害。"相信我,我当时绝对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按耐着没有扑过去,但在这种事情的冲击下,我已经没有了清醒的神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金大侠?"陈近南一愣,好象在思忖是哪位金大侠。
我也不理他,径自兴奋道:"为人不识陈近南,就是英雄也枉然。哈哈哈,从今以后,我也有资格当英雄了。"
这话陈近南显然是没听过的,他的表情更茫然了:"二少爷谬赞了,陈某担当不起。"
"担当起担当不起,金大侠都给你定论了,你这话去对他老人家说吧,我是没资格给你改的。"
"敢问这金大侠到底是哪位?"
"呃?"轮到我语塞了,我摆摆手,"这个啊,呵呵,他老人家一向不愿和外人有什么牵扯,我刚才也不过是因为激动,才一时顺嘴。宝玉也有一件事想问个明白。"
"二少爷请说,陈某必定尽力回答。"
"可以把悦晴叫来吗?我想问问,我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了。"
陈近南沈吟的看着我,目光有沈吟还有一点点的惊讶。的确,在这个时候我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了。为什么要绑架我,现在外面的形式是怎样的,想利用我达到什么目的。但,我现在最想问的,却是一个并不算重要的事情。
陈近南终於点了点头,王河立刻退了出去,不大功夫,悦晴就进来了,她对陈近南行了礼,随即就站在一旁,脸色平静,仿佛没有看到我似的。
陈近南道:"悦晴,二少爷有些事想问你,你看着回答吧。"
"是。"
陈近南和王河出去了,我静静的看着悦晴。在现代的时候,看过一篇报道,说人的眼睛其实是可以放射出一种特殊的波长的,所以,当有一个人盯着另一个人看的时候,即使是在背后,那个人也有感觉。而因为那种波长,一般人是都受不了另外一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的──当然,饱含爱意的眼神除外。不过我可以肯定自己此时的眼神是绝对和爱意没有任何关系的,但被我这么长时间的盯着,悦晴却没有丝毫的别扭,仿佛此时她面对的不是我这个照顾了她六年的宝二爷,而是南瓜白薯之类的东西。
"为什么?"我终於开口了,虽然有点艰涩,但还算平静。
她有点惊讶的看着我:"你问的是哪个?如果是问为什么要迷倒你的话,那当然是因为总舵主的命令;如果是问我怎么会和天地会的人有关系的话......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我们一家不是都和天地会有关系吗?"
"但是......"但是你不是不知道的吗?但是你可以脱离的啊!
"好吧,我老实说,那是因为我爱上了史哥哥。"
这么大胆这么直白,就算我是穿过来的也不由得一愣,我还没开口,她就又道:"你一定在想,就算是我爱上了谁,也不该出卖你对不对?"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的,人为了自己的喜好可以做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虽然我没有爱过谁的经验,不过从现代的新闻广播上也多少有点了解。我摇摇头,准备放弃这个问题,她却接着道:"我本来也是这样想的,我本来也是觉得和史哥哥来往对不起你。但是,后来我发现,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
她盯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不错,是你把我从妓院救出来的,也是你给了我一个清白的身份。虽然我要向你磕头叫少爷,但也有自己的丫鬟仆人过着小姐的生活。你的确是我的恩人。可是,你不过是利用我在限制姐姐罢了!"
限制?我挑了下眉。
她冷笑道:"姐姐已经二十了,这些年她一直在帮你做事,就算她当年向你发过誓,这些年,她为你做的也够了!"
"金珠要走,随时都能走的。"我叹道,不想再和她多说什么。我是让金珠发了誓,但那不过是一个保证。我要救史念鸿担的风险太大,当然,我也要承认我存有私心。不过经过这六年的相处,金珠与我早不是那种简单的契约关系了。
"走,你让姐姐走到哪儿?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罢了。你救史哥哥是为了让他给你做事,你救我也不过是为了让姐姐给你卖命罢了!"
我看着她,过了好意一会儿才开口道:"其实,就算你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史念鸿,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她的脸色顿时变了,看着我的眼神有怨恨有惊讶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感情,她咬着牙,面孔白了又红,红了又青,终於尖叫道:"你少骗人了!"说完,她摔门而去,只剩我看着她的背影摇头。
真的,悦晴,即使你喜欢的是一个乱臣贼子,我其实,也是不会为难你的啊。
自古以来,形容一个男子能干往往喜欢用文武双全,不过真正文武双全的人并不多。上天毕竟是公平的,给了你一样,怎么还能再给你另一样?不过也就是因为不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会那么耀眼。陈近南,就是一个这样的代表。
即使没有金大侠的小说,真正的陈近南也是个非常精彩的人物。他是台湾教育的倡导者,是台湾的开拓者,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历史上的郑成功也许就不会那么快在台湾站稳脚跟了。
早在史念鸿第一次对我说天地会的时候,我就开始肖想陈大舵主的风采了。不过这毕竟是改变过了的历史,天地会不像历史上同时期那么声势浩大,陈大舵主也不像小说中那么有名望,再加上这毕竟是忌讳,所以我对这几者的了解也很是泛泛。不过即使历史走进了分叉,陈近南却不会让人觉得失望。
我坐在炉火旁,一边烤手一边观察着这个传奇。在悦晴走后,我立刻就要求了洗澡和吃饭,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在陈大舵主和我谈之前,当然要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否则,谁知道谈过之后我会不会落到更悲惨的境地?
因为我连爬带滚再加上出汗,原本的那身衣服是彻底不能穿了,因此,我现在穿的不知道是谁的偏大的衣服,虽然不好看,但勉强说的话还算干净,只是......呜,做工实在是太糟糕了,布料实在是太粗糙了,俺的皮肤实在是太娇嫩了......唉,果然,从奢入俭难啊。
虽然衣服粗糙,但洗了澡,吃了饭,我的精神还是好多了。好到我能在这里想,为什么王河既然被人叫宝香主,但为什么不叫韦小宝了......呃,这的确是有点无聊啦,可是,这么相似的巧合,我会理所当然的想到韦爵爷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是,王河那家夥虽然也叫小宝,但竟然不姓韦,而姓什么该死的陈!陈小宝......根本就没韦小宝好听嘛!
我百无聊赖的想着根本就不应该是现在应该想的事情,和陈大舵主比起了耐心,哼哼,本少爷虽然冒失,但在该有耐心的时候还是有的!陈大英雄,你想让我先开口,那是不可能滴!
终於,也不知道是因为陈近南不想再和我比坐功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先开口了:"很早就想和二少爷见见了,但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嘿嘿一笑:"我也很早就想和陈舵主见见了,但也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说的情真意切,目光诚恳,声音YY,陈近南的眉毛不自然的耸了一下,我的表情就更真挚了。哎呀呀,陈大英雄,人家真的不是开玩笑呀,自从人家十二岁看过《鹿鼎记》之后,就一直在想象着你和小玄子的风采呢,这么算起来的话,都二十多年了呢。
"小宝这几年受你照顾了。"
这次轮到我的眉毛不自觉的抽动了,呜,陈大舵主,不要提这个令我伤心的名字好不好。
"不知道二少爷对顺朝怎么看?"
我回过神,微微一笑:"不知道陈舵主对明朝怎么看?"
"我明朝太租皇帝救天下汉人於为难,拯救中原文明於崩塌之际,只要身为汉人,均对大明感恩戴德!"
我点点头,道:"朱元璋赶走蒙古人这一点是肯定的,但朱元璋之所以能成功,并不是他个人有多么高明......当然,我也承认他是高明的,否则也当不了皇帝,但,假设是在成吉思汗时期,或者是在忽必烈时期,他还能成功吗?"
他没有说话,我继续道:"朱元璋能够成功,最大的原因是元朝的残暴和FB。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明胜而元败,那是因为天下汉人都厌恶了蒙古的统治,如果真说胜利,那是天下汉人的胜利,而不是某个人的胜利!如果真要感恩,那也是对天下人感恩,而不是对某个人感恩!"
"二少爷好口才。"陈近南拍掌赞道,"虽然一直知道二少爷了不得,但现在才知道还是低估了二少爷。"
"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我笑道。陈大舵主,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让步的,虽然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想来总是什么明朝是正统,而顺朝是逆贼吧。可是,无论是正统还是逆贼我也不可能投靠天地会的......我的胆子一向小,没勇气和掌握着暴力武器的机构对抗滴!
"这么说,二少爷是觉得顺朝比明朝好了?"
"不是我觉得,而是天下人这么觉得,如果天下人都认为明朝好,那现在统治中原的还是朱家人!"
我语气淡然,身体却是所有的细胞都染上了争斗的色彩,连头发丝都准备着和陈大舵主一决雌雄。像陈近南这样的人,是把百姓、理念看的比命都重要的,虽然不是说我在这里说几句,就能让他反明复顺,但如果让他认同明朝也不比顺朝好多少的话......当然,他应该不会放我,但敌人心理有漏洞,不正是我方的机会吗?
我已经想好了下面的说辞,但陈近南却叹了口气:"的确,太祖之后,我大明并没有再为百姓做些什么。"
我瞪圆了眼,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陈近南说的。喂喂,陈大英雄,陈大舵主,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反复的强调明朝的正确性合理性吗?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肯定的说出忠君爱国的话吗?这个时候、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自己泄底?
"李家子孙三代虽说不上英明,但也没有大过,我主虽然天纵英资,奈何已是时不我待。陈某一直在想,为一己之私而陷天下百姓於战火是否正确。但,陈某世受皇恩,不能不报!"
他说着,站起身,对我一辑到底。我立刻慌了起来,虽然勉强按奈住没有跳起来,但也讷讷的说不出话,我在现代的时候,就受不了人家服软,只要不是做了特别过分的事,那么只要好好的跟我道歉,然后做出一些补救措施,我就会觉得这家夥也不错,可以来往。何况我本来就非常的欣赏陈近南,他如果要是像先前那样跟我讨论一下天下呀、国家呀什么的我还能保持战斗状态。突然来这么一手,我唯一的反应就是当机。
陈近南站起身,正色道:"陈某是大明的人,自当为大明尽忠。但小宝......不过是因为我的关系,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二少爷那里,於我天地会的关系......并不是太深。将来若有可能,还望二少爷能行些方便。"
我的眼睛一亮,陈总舵主,难道你准备放我走了?不过,我能对他行什么方便,你拜托错了人了吧。虽然觉得陈近南是在提一个不太可能的要求,但我也没有反驳,开玩笑,这时候哪怕他说要吃龙肝凤胆,我也会答应的!当然,至於是否能实现......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就在我想着,陈大舵主会为了我的能言善论而将我放行的时候,他再次对我行了一辑:"陈某知道,此乃不义之举,但,还是要请二少爷跟我们回去。"
......我终於相信那句最悲惨的事情就是有了希望再失望的话了,虽然我刚才也不是很抱有希望,可总算是看到了光明,但现在我只能勉强维持住平静,用干涩的声音道:"敢问宝玉对贵会有什么作用?"
"二少爷的天资,世所罕见,我大明若能得到二少爷的帮助,必定能有番作为。"
......好吧,陈舵主,不说你是不是高看我了,只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为你的大明朝卖命?
仿佛就像回答我的疑问似的,陈近南道:"陈某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我相信二少爷必定不会与陈某为难。天晚了,还请二少爷早些休息。二少爷是聪明人,必定不会令陈某难做。"他说着,拍了两下手,王河就走了进来。
"小宝,带二少爷下去吧。"
"是。"
陈小宝很恭敬的行了礼,带我向外面走去。一离开火炉,我就立刻感到了寒冷,而一到外面,我更是体会到了冬天的可怕......奶奶的,现代的东北也没这么冷吧。
天上不知道又从什么时候开始飘雪了,每走一步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抱着胸,无比的怀念我那件白狐大氅。
"二少爷。"
"咦?啊?"我回过头,就看到陈小宝同志很慎重的看着我,"师父看重二少爷的能力,但二少爷对於小宝来说却什么都不是。所以......"他说着,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二少爷还是听师父的话的好。"
我愣了愣,也天真的看向他:"宝香主,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想找个情投意合的人是吧。"
他跳了下眉毛,表情有点茫然,我靠近他,露出我那一口缺了一口牙齿的白牙,压低声音,很暖味的道:"那个情投意合的人......该不会就是陈大舵主吧!"
作为一个同人女最大的好处是什么?那就是可以随时随地的YY任何一对有关系没关系有可能没可能的男人,不管是不是那么回事,但在我们同人女的眼光中,男人间根本就没有纯粹的友谊,任何一对男人都是有暖味关系的。连不共戴天的仇恨,也可以自动化为爱极深恨,像师徒啦、父子啦更是YY的绝妙题材。
老实说,在现代,我还不算一个纯粹的同人女,因为我还没有把YY的对象发展到现实中,也就是说,现实中的男人在我眼中还是基本正常的,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来到这里之后,才没把身边的正太、美少年们凑在一起。
当然,目前我也不认为陈大舵主和他的小宝同志之间有什么暖味,可是,刚才陈小宝同志脸上的表情还真是精彩呢。
想到刚才那个骗了我六年的陈小宝一脸呆滞,如同痴呆似的表情,我不由得发出快乐的笑声。哼,威胁本少爷?你师父陈大舵主那么说,你以为自己也可以那么说吗?虽然本少爷现在的确成了囚徒,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教训的。
不过,虽然小宝同志刚才脸上的表情非常解恨,但我的心情却没有多少放松。虽然刚才陈近南没有挑明,可是意思也表达的非常清楚了。他们绑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威胁谁,也不是为了找贾家要赎金,而是为了让我替他们卖命。
桃花岛是史念鸿帮我弄的,陈小宝同志在里面呆了六年,他们当然十分清楚这个饭店有多赚钱,而天地会又一向为资金所困,所以,本少爷当然就成了他们的未来的财神爷。